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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愁里的北京--许舒涵

 老北京的记忆 2014-11-20

我的高中在寸土寸金的西城二环内,课业之余我时常和三五好友翘了晚自习去南锣吃顿小吃,在后海吃盘爆肚,再提溜着一碗热腾腾的卤煮,穿街走巷溜着胡同回学校。不久前和好友约去骑双人自行车,顺便去我们钟爱的小院里来几串儿馋了好久的烤翅。我们转悠了一圈一圈,东西南北到处拐,那时候天色昏黄,我们在车后座,看一排排绿帐子围着,绿帐子前坐着老人和孩子,几阵风沙和我擦肩而过,我就和几段历史擦肩而过。

此处我说的历史,也就是今年夏天我们想寻找的历史,不是皇城的琉璃瓦堆叠起来的,也不是游人过客读到看到的,更不是政客商人眼中盼望的,而是从百姓,北京的老百姓朱红的门缝里,碗儿茶腾起来的热气儿里和叽叽喳喳鸟声里溢出来的,在这些历史的故事中街坊们笑呵呵地嘘寒问暖,写着忠厚传家久的院门一关,谁也看不透里面的悲欢离合。这是城市中,大于一切的,城市的灵魂。

王军先生在他的《城记》中说北京城的记忆是无法触摸的,因为太酸楚。

而又有人说王军先生这作品是在出版前临时更名的,先生早前为它取名《城祭》。

古城被人们纪念,甚至祭奠,是它太多处的土地如今已经养不了故乡人了。一方土地当被盖上效益的帽子,土地就价值无疑被大大贬低,那些骑着吊车杆子铲走墙瓦的叫它“地皮”,那些奔走千里急着建设的叫它“新貌”,那些在残败的院墙外流着泪的叫它“记忆”,那些堆砌起来又碎成一地的记忆的总和,人们叫它“乡愁”。

“我就站在这儿,我就站在这个地方,不差丝毫,但是你猜怎么着,我无比,无比地怀念这里。”

如果说帝王将相的皇城官邸是北京城睥睨天下的表情,那么老百姓的胡同就是北京城忍辱负重的低低的姿态。在这些姿态里,宽厚的北京人是自如的,放松的,于是胡同里的生活平淡中饱含着深深的幸福。这里的艺术家们也是有着平和心态的一群人,他们被这些司空见惯的东西感动,为北京人的表情动容落笔,为胡同的青砖灰瓦作画,画家说“我清楚外界对我的画的过誉,我清楚那是胡同的好,被我的画打动也就是被胡同打动,画的艺术性再高,也不及历史的永恒。”艺术家们善于描画,他们在心里描画出未来的都城,这个都城少不了胡同,少不了四合院,少不了城门楼子,少不了来去的百姓们。砖墙灰瓦大红门,这是他们认为的最美丽的东西。

这让我想起梁思成和林徽因在新中国成立后提出的建都方案。他们这个美丽的方案是这样的:'首都将远离北京四九城建于之外,而四九城内因为有太多历史文化建筑而被围墙保护起来,加以古典园林的辅助设计,建设成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古都园林公园。公园内不允许行车、没有其他现代建筑,并且要及时逐步对一些已残缺的文物进行修补。’我就想,如若这个大胆美丽的畅想被当年还不那么缺地的政府所采用,今天的北京该是怎样个明媚恬静,可行性可能欠妥,但北京一定不会成为那个正在逐渐成为的,被抽走饱经风霜的根骨,蚀去古老安详的发肤,填入机械化骨干的,尴尬的首都。

“我曾生于海棠斑驳滤过的阳光下,终究不愿老在城市灰黑的阴影里。”

当然在北京这些沉默的阴影里不乏鲜活的操碎了心正在保护着好地方的人们,比如投身东四周边建筑文化遗产保护数十年的志愿者们,比如开办令人自豪的史家胡同博物馆的朴素老百姓们,比如用古朴又新潮的风格保护着大栅栏街区的艺术家们。但大多数永远在行走,或慢慢或匆匆,事不关己,无所谓。

行走的大多数在2008年北京奥运会的烟火散去后,指的不是别人,就是我们这代人。那时我们大致都迈过了成年的门槛儿,却更愿意称自己是孩子。我一直觉得如今牵制我们这代人太多的不是外界的诱惑,而是自身情感上的慵懒,我们永远有足够的借口把自己放倒放低放轻,懒得去热爱国家,热爱土地,热爱人民,热爱那些深藏在华丽躯壳里厚重明澈的灵魂,然而我如今身体里流淌的这年轻的血液,从何处起又将归为何处?我中国之谓为大国,北京之谓为大城,难道要老一代来填补它的灵魂?

于是基于这来之不易的实践机会,并且深切懂得了它的来之不易之后,我们九个大姑娘和一个大小伙,心情有些沉重,但脚步十分轻快,在这个曾经无限辉煌自如的黄金城中,在这片历史的阳光一直眷恋的土地上,启程去行走,去观察,去拍摄,去记录,去记老一代们的记忆,听他们听不够的故事,走他们走不完的长街,看他们看不清的景色,感受他们感受了一辈子的北京城。再试着去抚平他们褶皱里抚不平的叹息。

我们不是专业规划师,更不做行人旅客,不哀悼逝去的砖瓦,也不为了欣赏风景。

只是希望这乡愁里的北京被记录下来,

更希望这乡愁里的北京不只被记录下来。

2014727


乡愁里的北京   
 乡愁,是一条河流,不急不缓,却从未停歇。   
  北京,在乡愁的另一端,好像还是冬天……   

  冬天的北京是灰蒙蒙的,灰蒙蒙的天,灰蒙蒙的秃树,灰蒙蒙的街道,灰蒙蒙的行人。等到天上飘了雪,这灰蒙蒙便带了灵气。   

  这雪,时大时小。随着风,横着飞,竖着飞,上下左右地没个方向。飞到树梢,飞到房沿儿,飞到时髦男女的发上,飞到雪地上蹦跳的孩童的新棉袄上……。下了雪,最乐的是孩子。急不可待地跑到雪地上去踩脚印儿。想要攒个雪球儿,可惜落雪还薄,捧起来的雪还粘着泥土。孩子们并不在意,一味地开心。调皮的,伸着舌头去接天上飘的雪花。雪花就化在孩子的嘴里,化在孩子红彤彤的脸上,冰凉凉的,还带着一丝甘甜。等积雪厚了,攒个大雪球儿,放在雪地上滚,越滚越大,便成了雪人儿的头。黑煤球儿当眼睛,干树叉儿做鼻子。再滚个更大的做身子,雪地里就又多了一个快乐的雪娃娃。   

  瞧!雪地里来了个买冰糖葫芦的。红红的山楂,裹着金黄又透明的麦芽糖。孩子拿在手里,嘴里哈着热气,笑眯眯地尝着那酸甜的滋味。白的雪,小闺女的花袄,红灿灿的冰糖葫芦,还真象幅画儿呢!   

  小孩子在雪地里撒欢儿,大人们也没闲着。也许正有老友来访,沏上壶香片茶,配上瓜子,落花生,在暖融融的屋里,天南海北地聊着。窗上蒙了水气,可还看得见漫天飞舞的雪花。下雪天里,最惬意的要算是是吃火锅了。一家大小围着桌子,紫铜火锅里的碳火正旺。汤水翻滚,腾腾地冒着热气,暖着屋子,也暖着人心。韭菜花儿,芝麻酱,红腐乳,拌出道地的酱料。羊肉更得讲究,肥多不成,肥少乏味。刀功也马虎不得,切出的肉片儿,薄得要能透亮儿。红白相间的一盘,一上桌就能钩人食欲。窗外,雪花扑着窗,更衬着屋里的暖意。这一景儿,只有这冬雪的日子里才有。   

  人说,先有北海后有北京。清晨,下了一夜的雪刚停。北海,象个待嫁的处子,美得让人心醉。树上盖着雪,牌坊上盖着雪,永安桥上盖着雪,楼阁的飞檐上盖着雪。你看那琼华岛,白雪下透着古树的墨绿,树影里隐约映着些红墙黄瓦。湖边的垂杨柳,柔软得挂不上雪,黄褐的枝条随着风飘舞。五龙亭被白雪勾画得线条分明,白屋顶,红立柱,暗青的石栏杆。再看那白塔,白得象是刚洗过,青铜的塔尖,一层白,一层青黑。北海湖上的雪,映着早晨的天光,白得透明,白得耀眼,象是一位巧匠刚琢磨出的美玉,不带一丝暇疵。这山,这塔,这美玉,看久了,准让人迷惑,是在欣赏哪位高手的名画?还是身在画中而不知?这是天公与人一起作的一幅水墨画。   

  过了腊八就是年,要是赶上春节下大雪,那才叫瑞雪兆丰年。大年三十儿,办齐了年货,门口儿贴上大红春联。也许有亲人刚从外地归来,赶这难得的一家团圆。老老少少各有各的忙,拉家常儿,包饺子,做年饭。最急的还是孩子,吃完了年夜饭,就该出去放炮仗了。年三十儿的晚上,可是热闹。这边儿是僻哩啪啦的小钢鞭,那边儿是“乒—啪—”两响的“二踢脚”。胆大的男孩子最爱“麻雷子”,那动静儿,能震得人耳朵半晌听不清声音。姑娘家喜欢各式的花炮。有飞得高的,象银龙飞天、金蛇乱舞;有地上转的,象哪吒三太子的风火轮;有喷着五彩烟火的,象是千百朵春花在雪地里绽放;等近了午夜,天上地下,僻啪声、爆鸣声响成一片,烟火、闪光,照得半个天通亮。天上飞的,分不清是雪花还是纸屑;眯人眼的,分不清是雾气还是硝烟。   

  转天到了年初一,没准儿是个大晴天,日头照着白雪,映得蓝天更蓝。远处的西山,披着白雪做的纱,看得比往日更真切了;还有那玉泉山的塔影……   

  乡愁,是一条的河流,悠悠地流淌,不急不缓,却从未停歇。   

  北京啊!你还是我记忆里的那个样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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