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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 四言—— 冬夜有霧 夜薄於綃，夜深於壕。星寒晝短，相思如茅。 思彼人兮，形影寥寥。匪不我識，麋鹿在坳。 不鳴不飲，躑躅城郊。有繩在井，如系空巢。 巢中何有？燈塔遙遙。薄言君子，其夜逋逃。 雜言—— 苟苟歌 生苟苟，死苟苟。大墳胡不開窗牖。中有生人如死人，口箝目塞類土偶。光明不可視，視之槨易朽。音聲不可通，通之水銀走。毋乃使此赫赫之靈，不能如天之邈長地之久。噫，亟閉我竅，亟封我藪。我且苟苟，爾且苟苟。 童話 蝴蝶栩栩，陽光縷縷。玻璃之屋，脆如毛羽。胡爲乎餓死，三歲之女。 黃鳥飛飛，白葉帶雨。水晶之鞋，喃喃學語。胡爲乎餓死，三歲之女。 天兮天兮，忍不爾脯。鑰孔深幽，親愛父母。爾竟死於餓死，三歲之女。 注：李思怡，女，3歲，四川省成都人，2003年6月4日到６月２１日，因母親被警察抓走而餓死在自己的家中。 6月4日，李思怡的母親李桂芳把孩子鎖在家中後就到金堂縣去偷東西並吸毒，被警方抓捕後送去強制戒毒。當時李桂芳哀求警方通知親屬照顧自己的女兒李思怡，但警方並未採取措施。李桂芳在被收容期間向警察下跪訴說自己有一個三歲的娃娃還鎖在家中，乞求放她出去，把娃娃放到親戚家中再到派出所報到，但警察們拒絕了。６月２１日，警方接到舉報發現李思怡時，她已經死亡多日。 李思怡生於2000年某月某日，她沒有父親，也沒有戶口。她生下來似乎就不屬於這個世界，或者不爲這個世界所容留。這個世界這樣大，卻沒有一個小女孩的容身之地。 五言—— 感山西煤窯事故 盛世偶坑灰，偎爐莫砸杯。九原人骨賤，猶可化新煤。 異域詩人雜詠六章 帕斯捷爾納克 彼土殊寒袤，斯人嗣樸音。星回光自滿，劫後語常深。 羸馬馱哀史，天羅羈野禽。塗中能一哭，誰識往來心。 勃洛克 大美流荒域，香車在遠岑。唯心事終罔，失道誰可任。 漠漠藍天色，峨峨碧玉林。象徵之理想，暴死於人民。 阿赫瑪托娃 皎月清何極，流離付此君。緣情蟾欲老，執手夢常溫。 雪下城臺異，霜多故舊存。深宵如可近，我亦有靈魂。 里爾克 風旨淩千仞，如君萬古希。精思窮大化，出語便光輝。 古堡林中地，秋風陌上衣。渠持生滅理，一劄一思歸。 波德萊爾 巴黎飄渺境，忽現惡之花。憂鬱陶三毒，虛無吐一牙。 狎娼誇腐骨，原罪泣丹砂。海市終難覓，何人不結痂。 葉芝 摯朴文之魄，嗟夫愛爾蘭。重回神界喻，自佩古時冠。 衆器紋當簡，靈珠境可蟠。堪憐輕薄子，到此盡蹣跚。 過新修李鴻章祖宅 廢宅鄰高寺，神消祭可亡。一砂填海沴，空手探膏肓。 日落君如讖，蟬鳴眼更茫。比來遊客少，折得柳絲長。 去寺行 過廈門，重遊南普陀未果，歸後憾不能釋。追思舊迹，慨然賦此。 少年不犯禁，無爲蹈滄海。我昔踐此地，夷然存大塊。 欲起黨人碑，直入須彌界。爛陀以自依，中宵讀七怪。 意氣一何輕，所懷惟聖代。世出世間人，憂苦如糠稗。 因效長爪者，學初獵內外。馬論檢手稿，西籍徵德賽。 諸子雖已渺，稍得通其概。智從貝葉明，仁向儒家貸。 仁智阻長夜，長夜烏能壞。哀國歌黍離，霜月懸波黛。 有時立渚隅，涕泗聽澎湃。時或登酒座，形容故超邁。 飲罷緇衣濕，空余佳人睞。狷狂豈可辭，任之生憎愛。 我今重來此，十年若千載。茲事付流轉，幻夢猶草芥。 逡巡未相過，寺在我不在。佛靈倘弗棄，爲我問否泰。 注： 1、爛陀：那爛陀寺，古印度佛學重鎮。借指南普陀寺內之閩南佛學院，余嘗負笈於此。 2、七怪：《南雷文集》載“七怪”文，論明遺民氣節，中以逃禪爲一怪。 3、長爪：長爪梵志，以博通內外典稱。 4、手稿：《1844年政治經濟學手稿》，西馬崇之。 雜詩四首·步陶韻 其一 野雲失所在，生死孰為端。軒蓋滿城走，耳目境常遷。豈得標市隱，有時上樓巔。即日蒼風至，招酒盡一餐。杯深固可厲，往來勞世緣。大象無取捨，奚必引殘篇。 其二 芳草將萌發，時序或可稽。雲車誰之駕，洄流橫斷崖。山中棲故友，問我何所懷。當時食清露，叵耐人事彌。慚愧辭弗達，真成長別離。剪羽鶴徒飛，不是樊籠羈。寄語毋相念，山月亦常虧。 其三 臘盡餘兩日，暮重感微涼。衣褐非壞染，無燕遲新梁。幸未道路死，中年返家鄉。卜宅椎差立，開門看青霜。叩音惟寂寞，其響一何長。 其四 桃符布歲喜，聊堪慰妻子。斗米尚不乏，危牆暫一倚。諒哉道不窮，撫玉摩深理。 有雨八章 其一 值雨乃思人，其人孰可見。把鏡照冥蒙，惟有花如霰。 其二 長安多浮雲，逢君日初曛。早知音會絕，當時莫殷殷。 其三 桃李春自好，六月亦有蟬。各感飄零事，只是不相憐。 其四 曾負屠龍意，來說素人心。河梁一分手，虛空萬古深。 其五 我有弦一柱，君有琴一張。持之猶憒憒，何以問風霜。 其六 痼疾今療否，前事請速忘。休將參商夢，夜夜累流光。 其七 負君天之咎，君負我亦多。春水流何極，終不廻舊波。 其八 一別同一死，況是我與子。毋道恩情薄，此雨何時已。 讀史有吊六章 其一 燕趙當時歌，一聽一滂沱。何人會擊缶，我來吊荊軻。 其二 華門高無極，幡蓋世常新。下有無情土，只是葬新民。 其三 亦有刑天志，亦有共工悲。干戚不在手，流竄曷可追。 其四 徒說水覆舟，渡河莫優柔。一瞬風雲改，幾人坐高丘。 其五 春歸未是歸，寒蟬遍四維。癡兒金彈子，一日射幾回。 其六 流星殞大野，蛟龍死深海。搖落不可期，誰復存真宰。 誰說路有鬼 誰說路有鬼，白日正炎炎。行人皆弗睹，獨我聞其歎。其歎甚悽楚，恍惚裂九泉。一魂引一魄，在後復在前。喑啞殊難解，如墜萬斤鉛。聚為無形浪，周遭盡蔓延。我初駭而驚，稍定心乃安。因感悲氣重，婉轉叩因緣。何以幻此境，何以命不遷。呼號徹肺腑，所負竟何冤。問訖聲浪息，久之出一言。暴死曷足道，往事忍再宣。昔日不相識，業力曾共牽。君未溝壑死，死者滯冥間。天亦不可訴，人情不可原。漂轉六道外，只是恨拳拳。我聞淚便下，請示諸尊顏。撮土聊三拜，權當妙法筵。倏而大雷震，地動海山顛。高樓俱傾屺，頃刻紅雨漫。中現恐怖相，身軀各不全。或焦漆面目，或裸露膽肝。或惟見斷腕，或心葉洞穿。或舌或雙睛，虛空作飛旋。眼光猶摯熱，依稀是少年。我時痛如死，彼痛與我駢。我拜不能起，驚覺午後眠。噫吁兮，誰說路有鬼，街上車馬多，白日正炎炎。 困詩四喻·近感思甚鈍，心手不應，詩不能出，惟日飲酒讀書悶坐而已。因作四喻，聊記此況。 地喻 叩之以杖策，寂然如淵藪。若有死魂靈，與我契闊久。但通呼吸聲，所思或相偶。山陵升復沈，宿草今已朽。載物物不居，耕者獲其咎。躑躅百年間，阡陌焉可守。 水喻 至清水無魚，至深龍不出。臨淵惟一歎，恍惚得所失。失者細如波，我心徒已躓。將尋泥牛影，川上日西匿。 火喻 虛焰無形象，有形亦何如。燃我幻中語，滅裂不成書。擊燧聊自照，餘光太區區。奇花開便萎，何暇顧三車。 風喻 好風自南來，因風吹又去。茫然昧所之，相趨復相拒。感物揚埃塵，磐石不得舉。涕泗鼓山瀾，雲高詎可處。或逢列禦寇，薄言返逆旅。有雲終不移，有石終不舉。 古詩九首 之一 初秋之某日，夜赴海上行。急馳千餘里，如拂舊雲箏。斑斕漆色上，田陌肅無聲。欲尋捕風者，燈火似黃橙。遠若掛高樹，近可折其莖。中有陌生人，溫夢各縱橫。縱橫寧相值，徒然守營營。咳唾聞不得，何以較重輕。天高藏北斗，誰撫秤間星。誰爲萬物主，開此一窗櫺。一是無限大，一止大於零。燈火來又去，黃橙摘不成。 之二 得一古木刻，木色已玄黃。縱惟兩指闊，橫約尺半長。上植梅花幹，癭瘤不可方。枝瓣皆曲拗，披離見陰陽。扣之聲啞啞，如影晦其光。下有蘭數本，葉脈亦清揚。清揚何所事，向來誰所藏。此木爲何木，斯人狷或狂。十年供秋案，百年掛高堂。滄浪有時竭，流落道路旁。今我偶相遇，故我自茫茫。 之三 秋風深于水，微瀾夜正瀰。似欲浸高樓，蛩聲亦四起。我坐蛩聲中，如在生命裏。俯身拾芳菲，靜穆之時晷。晷上一群人，皆與我相似。各抱一箜篌，往來尋彼此。相逢徒自悲，相逢徒自喜。嗚嗚若有歌，斷續曾弗已。徜徉廊柱間，空洞其凝視。柱影遠且長，柱身久棄毀。惟餘蔓草紋，穿行神廟址。幽香豈能循，神聖不能倚。而有無言者，大地或城市。存亡兩難求，適如我與你。我今但漠然，你固無終始。秋水正揚風，其音殊未止。 之四 白晝如殮衣，稀薄弗可喻。起自城東隅，而向城西去。我在城中間，合肥濉溪路。灰色辦公樓，裝點於局部。儼然伴唱者，門牌銅所錮。視線和微光，落地窗前附。下瞰行人行，各與秋風遇。秋風時一至，行人曷不顧。惟有街邊槐，仿佛能思慮。枝葉雖疲勞，明綠猶暗吐。既傍季節生，當隨其所赴。車輪自隆隆，從根而上溯。我亦溯此音，欲以身相許。世界正側耳，孤單誰肯募。電線杆直立，延伸向遠處。城西已黃昏，明日之複數。 之五 誰在木雕上，撫慰一面龐。在夜行車裏，見某種燈光。石鹽已在水，底片泛微黃。萬物皆影像，沈浸于暗房。而我所贊喻，所愛或所傷。所有乞求者，幽深不可量。似水管彎折，似四壁白牆。所有已逝者，立於語言旁。籍此而復活，低分貝音箱。群動若將出，孰能作頌揚。散爲浮塵舉，聚爲道路長。天空固明媚，旗幟久彷徨。我本大地土，語言是我鄉。我今何所思，語言使我盲。我今無所見，秋日如空倉。應有拾穗者，默自貯餘糧。 （注：自壽詩） 之六 你我隔天壤，天壤竟何殊。你譬若來茲，我適爲今吾。過去你舒緩，如音樂豐滿。我今猶空虛，生命似累卵。我曾共你居，恩愛同信仰。你今不在旁，虛空日日長。昨日有客來，駕馭一木馬。昨夜天將雨，秋風吹飄瓦。夢中更有人，面目未可識。假門之兩邊，何樹不可植。盛裝而蒙面，舞罷何從見。珠鈿方在手，已失珠中線。散作大雨飛，你我盡破碎。我不動而進，你無言而退。 （注：假門，金字塔中多有砌實之假門，死者靈魂升天之通道。） 之七 雨勢厚於牆，雨絲疾於箭。車馬駕滂沱，深秋決一戰。一戰乃三日，殘陽遂消渙。積水在街衢，木葉黃欲爛。待訪魔術師，我身無錦緞。披錦亦何爲，慚自乏素絹。絹誠不須長，長則使人見。適此涼風卷，世界如修院。大鐘怠而疲，其響聚復散。禱者宜索居，內心之深澗。或有神明來，添我以新炭。若嬉戲兒童，水中拋瓦片。 之八 陰曆十月末，泥濘逼肺腑。北國雪初飄，江南正連雨。水窪樓光渾，黃雲疊積木。廣場遊客稀，紅旗空襤褸。鴿子不畏寒，躑躅斂白羽。城市氣流中，自由如敗鼓。偶爾瞬雙瞳，草枯根亦腐。超市玻璃門，遠若隔津渚。旁有一花鋪，寬狹僅丈許。百合與玫瑰，明暗充其廡。戚戚贈者誰，稍佇即離去。萬物皆有靈，可飾惟痛苦。然竟無可飾，繁枝秋已鋸。車輪軋殘漿，明日結爲土。此土乃我邦，今我在何所。但餘寥廓聲，打濕練習簿。 之九 黃鶯聲長歇，猛鷲獨啞啞。羽毛俱狼籍，紅雲奮一撾。少年彈丸出，囊中理想奢。再探無餘物，所得唯亂麻。亂麻不可理，石屑大如沙。有人坐擊掌，若對優曇華。誰恤西西弗，微塵日以加。將寫自畫像，天空已委蛇。 春日雜詠 陽光初溫暖，街道淨無蘚。才經宿雨過，明綠正招展。樓房相毗鄰，涼臺疊層卵。衣裙爲誰鮮，淩風亦蕭散。主人或幽居，或俟夜乃返。入則世界空，其出生息滿。與我皆未同，春日之淚眼。所哀竟難言，惟聽經輪轉。中有花塵飛，多餘而遲緩。與我皆不同，生命之爛簡。嵌入廣告牌，上午十點半。二零零三年，思想似黃疸。奚爲問我疾，靈幡在傳染。歌者已沈吟，當時未敏感。仰看白鴿遊，閑閑作禮贊。遙瞻巴比倫，神喻何修遠。譬若拜塔門，左繞或右旋。落體固自由，此心安可卷。卷則成報章，斷爛定弗免。攤前顧視間，標題與圖片。招貼色澤新，喧然映花鈿。陽光暖於身，女子薄於絹。此城是我田，我田耕忽倦。汽車往來馳，促促如鼠竄。偶爾拖拉機，違章翻一鍵。 獨飲夜排擋 猛疫變飛蝗，夜燈白欲腐。薄翼眩水晶，徘徊青天渚。獨坐等空車，計程表無語。渾濁玻璃杯，肮髒竟難舉。泡沫色微黃，行客皆栩栩。此際靜物多，靈魂盡襤褸。或聞聲色宣，歷歷在島嶼。惟將眼波橫，疲憊之妓女。晚服縐而狹，胸針亮如脯。視我陰影中，閑閑伸一箸。萬物感自然，生息任所取。誰是夢 遊人，卻爲歡情阻。暫辭亦可懷，高樓直於杵。五月衣已單，薔薇正暗吐。 空地 空地只三尋，夢見林棲者。謂是遠行人，春醪須一炙。 毋憂瘴癘深，且縱寒流下。萬象正蕭條，可以停車駕。 泥濘獨難辭，長謝林棲者。既是遠行人，靈魂終異化。 飛翔在棘叢，隱秘之公社。焰火會重生，照臨於此夜。 盛筵或無邊，永訣林棲者。固是遠行人，狂歡任所藉。 荒城返足音，大幕垂星卦。理想裸其身，光輝徒亂瀉。 自由之白日 自由之白日，秘密我已悉。自由之秋天，炎陽猶赫赫。樓道靜懸鐘，眩暈復沈溺。若有偷窺者，收聽而返視。既已厭葳蕤，誰其辨五色。連空蟬聲疲，呻吟孰可抑。裸婦肌勝雪，想象於禁閉。樹葉轉欲黃，暫停內分泌。偶爾閃微光，莊嚴如悲劇。觀衆固無言，悲傷或戰慄。悲傷我不能，戰慄亦乏力。我在自由中，自由獨寂寂。乃入地下室，轟響發我側。七彩球碰撞，一局斯諾克。 中秋 記憶復湧現，白銀與藍靛。如失神少年，錯愕於盛宴。 稀薄水果香，呢噥猶不倦。園林靜穆中，光華曷可戀。 昨日目已成，惟今餘枝蔓。徒將歎息聲，裝飾爲默片。 七言—— 巡觀網上，得綺靡三昧者殊寥寥，有感，借定庵韻 其一 相思種遍小霜屏，幾處笙簫緲入冥。 乃信風花非細事，平生斷送始通靈。 其二 哀樂深時杞柳青，新條又拂雨星星。 行人吹盡傷春曲，不似齊梁座上聽。 其三 行雲西去雨復東，手撚奇香夢又空。 定裏尋花花不見，何人重卷晚唐風。 其四 鐵板紅牙例不同，消魂都在百年中。 七弦一抹聲先澀，肯作人間斷續虹。 歲末感懷三疊韻寄蓴鱸、畸人、郁庵、梅莊兄 之一 燕市歸來兩鬢黃，如雷鼻息付流觴。 樓中七寶光消散，夢裏雙跏影未忘。 袖手真成生老死，請君莫問鹿牛羊。 梅花自是流年好，不到孤山豈斷腸。 之二 噓枯吹生費雌黃，開窗待雪莫停觴。 零星酒氣安能去，一片深情若可忘。 大道依稀馳白馬，西風何處挂羚羊。 來期休問錢塘水，今夜無人賣魚腸。 之三 半枕南柯米又黃，惺惺須鑄鐵爲觴。 年關已至雲關閉，新業難隨宿業忘。 謾把湖山沈黑夜，休將世事咒紅羊。 畸人自合霜前老，莫使春風見別腸。 重讀食指詩 瘋人院外覓殘詩，一線微茫欲把持。 灰色輪光投倒影，空心蘆管澀清吹。 徒傳理想波羅密，誰見艱難蒙太奇。 相信未來成底事，時風不入耳中錐。 胡僧兄來肥數日，晤對論詩甚契。聊紀之。 有客忽忽來北地，停車坐展三昧義。謂是塵寰一胡僧，恒沙劫中曾受記。示諸長篋貯瑚璉，寶色始出離光眩。大章錯駁虎豹皮，雜詩紛極魚龍變。魚龍變化焉能窮，閻浮海立蓮華湧。水月空時見衆生，語境孰與勘根種。譬若佳人靜調箏，前心將與後心等。移宮換商久躊躇，前音已渺後如影。惟餘哀弦在虛無，無量思維膠其柱。柱不能破夢又新，兩間茫茫失神弩。我聞此諦異此人，道未孤兮風相振。秋聲方起夜方長，焚香且結最上印。 詞 卜算子·再祭南京大屠殺，並爲約 歌舞效東鄰，舊血年年碧。誰把新詩和劫燒，來掃屠城迹。 骷髏竟虛陳，江表空顔色。殘酒支香祝毗曇，乞我蒼生力。 卜算子·歲末 駒影趨微茫，怕換新檯曆。種樹彈鋏兩未能，正坐無聊地。 懶去唱離騷，不會談經濟。料得明年酒價平，還與今年似。 臨江仙·立春夜 萬籟都歸蕭寂，高樓灰影彷徨。有風來去路中央。流年看似鏡，及手數層窗。 何者沈眠如死，豈關呵氣成霜。殘花自是付深藏。春君容易近，街角一遊娼。 臨江仙·看雨 陰雨連番春便盡，清明接著黃梅。高樓一眺眼迷離。長街融于水，城市爛如泥。 不見行人唯見傘，紅雲翠蓋遊移。因風吹過幻成旗。悄聲之合唱，無我復何奇。 金縷曲·讀阿夏詞，步韻 舊作從頭讀。認當初，星星點點，零風碎玉。蹈海曾惜鯨鯢氣，吹破梁間絲竹。謾換取，雲生鶩逐。字腳而今猶倔強，視向來之我三分熟。腰未折，杖先曲。 依稀記得南山獄。笑書中，徒談卮酒，聖清賢濁。天自多情人不見，休說秋涼霜肅。何者是，一榮一辱？丘壑已非中年事，只空文數紙成重複。幻影近，且熄燭。 金縷曲·暖冬值大雪，喜甚 最與君相契。被熏風，當寒偏暖，與斯長別。早出蓬門還悵悵，車駕雲中虛設。忽已作，平空大雪。我自思君君不負，尚蠅營狗苟成何說。知己意，向來熱。 應須添酒澆深結。我與君，白衣未改，皚皚城堞。桑老松摧燕子去，剩得蒼眉半截。渾掃卻，閒章縟節。地上誰堪留行迹，到此時眼底真無物。生和死，本同末。 金縷曲·次公泰兄韻 肝膽休陳裸。把皮囊，拆交天壤，雨鳴霜和。能借驚雷三萬鼓，擊破神州酣臥？早會得，俎由刀剁。一線文明誰提起，小蠻歌吹徹須彌座。金縷曲，急相佐。 大荒回首蛟龍鎖。看南山，菊凋麈爛，猶拈因果。四海公車支解盡，羞說身如歸舸。只不過，毛錐都挫。曳尾逢君何堪贈，惟筮前卜出離中火。君莫語，我非我。 壺中天·憶曩歲初秋登長城次蓴鱸兄韻 昔登臨處，看蒼龍睡裏，石鱗猶矗。萬里秋風藏一息，此物誰生誰育？野壑多陵，征車都覆，側耳聽空鏃。城狐老矣，識得屯甲戍谷。 也有遊客摩肩，葉公接踵，不教塵囂伏。卻笑烽煙真耗盡，只剩雲光離陸。去雁莫驚，殘磚休買，四海無人哭。行可歸歟，大招留與岩麓。 生查子·夏夜，借碰壁兄秋夜韻 夏夜漫天星，邈若青磷火。若有挑燈人，各於天邊坐。 我亦白如銀，聲息聊相和。照彼以流光，俟此流光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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