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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澍六行诗98首[22年前的旧作]

 江山携手 2014-11-22

邓澍六行诗98首[22年前的旧作]       

        诗  

一个手势  一个暗示

诗便打开门走出了自己

面前没有路  思绪如爱憎被铺在地

踏上去

走好远好远的路 用一生去寻找

那句惊人的结尾 

       

        精  

神秘的走来 化谜化蝶化梦化雨

用太阳的颜色染透自己

释放豪爽的爱和无止无休的激情

 

以梅花鹿的风度在燕子回归的路上

你又化作吉祥的蜘蛛编织银色之网

用默默而轻盈的身影书写最嘹亮的宣言

 

 

             回  

隔着一层时间踉跄而来 哆哆嗦嗦

无意中闯进长满杂草的山洞

消失了  所有的人都为拥有你的疲惫

而失笑而顿足而叹息

 

于是你爬出来悄悄地远行了  留下

那堆苍狼啃剩的骨头和逻辑混乱的世界

 

 

       远  

点头弓腰与大自然之间

荒芜了那些隐私就愈朦胧

 

那里没有人类却有生命

每一次心跳都把球体撞碎

 

纷纷扬扬落下来  在一片困惑之上

挂出人性的招牌

 

 

       雪  

无数条白蛇到处爬行游动

你无法用爱和恨向他们瞄准

它们在马路上窜来窜去

是因为人制造而又触怒了它们

 

把眼睛和嘴巴闭紧

仍可听见蛇口传出的可怕的笑声

 

 

       旅  

夜之谷张着大口喘息不定

向一种声音一座半黑半白的人影问候

灌注在旅程之中那泪那苦难的手

挥动不止  感觉之森林之河流

通过肌肉和筋络蓦然茂盛

 

旅程没有尽头

 

       影  

前行时举着棍子左打右击  皮肉无伤

心  后退着打开一把伞

冷得打颤却发不出叫喊声

 

没有面孔的躯体没有血肉的感情

——永远住不进人的

空房子

 

 

       溪  

溪流从密林深处流淌出来

扣在台阶形的天空下缓缓而行

 

时而痛痛快快奔跑又悻悻而归

又一路不能回头

 

当一只红陶罐被岁月击碎无法复原

使命已经完成

 

        草  

凉牛血在跳跃的篝火边亮了一下

刀子的反光在脸上一闪而过发出模糊的声音

 

晃晃悠悠  一个影子走向远方

马蹄声很清晰很急促地敲响耳鼓

 

远去的生命早已塌陷  只有

她  极有弹性极富魅力地微笑不语

 

      颜  

天空已由深蓝变成黑色

舞之蹈之的目光七彩斑斓

 

地下拱动一株白色的小芽

朝霞被撕破了

有一小块遗失在这里

 

四只镁光灯猛亮了一次

 

        光  

肢解的各部位无规无矩地交叉组合

跌落的头  颈断面呈锯齿状

眼皮上翻  遮严窗口  密纹唱片转动起来

 

多手多足的灵魂疯狂地冲撞着

切短了视线和童年的天空

溜达而来的月亮和星星正在讲古

 

        群   

从蝉声里飞奔而去  直立的红鬃

在血与太阳的红潮中定格

魂牵梦绕的面容朦胧了远天

 

蹄声之雨震得黄昏羽纷纷扬扬

骚动不已  破碎的星花失去迷离

生命之河矗立起来 东方黎明嘶鸣不止

 

 

      黑  

方的圆的  一开一合……

纯净的血液被豪饮

牙齿在冷笑中慢幔扣紧

享受呑噬的快感之后  良心便鼾声如雷

  

一条窜动的鬼火用泪水烧制岩石

砌筑黑洞  引诱着你捕捉着你……

 

       雨  

窗外传来贝多芬震耳的笑声

雷声如拳头砸着这夜的脑袋

 

想象在瘦弱的胸膛上颤抖着

黑色的梦和孤独的泪喃喃不休

 

一朵枯萎的小花复活了  在这雨夜

一个女人的胸脯膨胀起来

 

 

        山  

你把笑容开放在芍药花中  目光的

竖琴弹奏起无题夜曲  白色的山歌

在峡谷中冲撞着  一只断翅的相思鸟

坠进无底深渊

 

一片骚动的回声溅起  你转过身去

莫名地哭了

 

 

         陷  

坠入陷阱者被恶梦惊醒 思想警惕

而小心地睁开眼睛  嘴巴从此不再张开

想象着陷阱和陷阱之上的人已开始腐烂

天空把流下的血输入肉体让灵魂复活

 

夜站立起来  四周都攥成拳头

足下根须挤满阱底一棵聪明树挺立起来

 

 

           神   

红光在老猎人粲然的银须间一闪而过

一声长嚎号角般声震远天   神狼骤然消失

十二条汉子疲惫地归来如一群困兽

 

神狼出没山谷与黎明和黑夜一样准时

所有的猎人都逃不脱它编成的死亡的花环

 

森林因它而神秘人因它而拼杀不止

 

 

                断  

一场野火焦糊了你这壮年汉子  夕阳下

你左手掌叉开斜断了拇指  右臂

举着一只发黑的拳头  无头的空颈腔

传出吭吭的声响  像在控诉像在诅咒

土地开始颤动阳光开始颤抖

 

稍一疏忽  一头棕熊爬了出来

 

 

           大  

没有归宿的疯女人狂颤着  寻觅知音

人  无法理解她的不幸与苦难  明白时

她扯着所有的人诉说着那次悲惨的

遭遇  糊涂时连野兽她也亲吻献身

 

传说她以前曾是宇宙中最迷人的公主

只因一次散步时误入人间

 

 

              酒  

皱瘪的嘴咂干老酒壶里最后一滴白干

烧红的胸膛  真诚和热情早已超过60%

 

老人和空酒壶同时颓然倒下  西北风

回旋于那空酒壶壶口和老人微启的口中

发出小号般鸣响

 

一部长长的人生乐章进入尾声

 

                 古  

古歌久唱不息  最杰出的作曲家也无法

谱曲  风唇贴白骨箫声悲切人发和兽毛擦出

哧哧火光  刀刃和战鼓长笑当哭长哭当歌

 

沾满血渍的踝骨在燃旺的牛粪火周围

把夜踢踏得旋转起来  悲哀和耻辱放喉千年

 

当后人的流行曲摇头摆尾时  古歌已铸成石头

 

 

              风  

坠失在眼睛里  溅起一声黑鹫的哀鸣

翅膀折断  灵魂的丛林里深埋着思想的

陶罐  一位着长袍的千岁老人走向地平线

 

那棵古树的头被雷劈去  河流坦胸露腹

半个粗瓷大碗托在那位壮汉的手上

足下的土地开始下陷  大潮就要来临

 

 

            良  

躲在雷声的后面哭泣  无雨

饱了的肚皮不会为饥饿流泪   你满足了

坦坦然然地活着不必为出门觅食忧愁

 

躺进泪之河如在海里游泳

疲劳了就喝骨头里的液汁像品尝美酒

 

这不是人的良心  是狼心

 

 

         生  

湿润的空气生长了大沙漠和古墓碑

孤寂的鸟鸣声化出汉语拼音中第一个韵母的圆

一只怪角兽把凹形瓦当敲得叮当乱响

 

一切都在光色中浮出海面  享受疼痛的时间

鼾声变成非人非兽的嘶哑之潮汐之后

 

愣头愣脑的太阳爬出来笑了一下又大哭不止

 

 

          黑  

黑色的目光黑色的液体始之黑夜终之黑夜

偶而开放一次又泛滥了夜疯狂了夜

 

黑发黑眼睛黑睡衣制造出黑色的深渊

一万次诞生和死亡的太阳都被你吞没

 

站在夜影的黑礁石上扛两道灿然的臆想

黑女的笑靥启示了黄肤色的东方

 

 

                  瀑  

顿然  我就凝固成了那块奇形怪状的石头

与一群历尽沧桑的汉子紧紧拥抱

 

他们奔腾的血与泪的语言我听得懂

绝壁生长的苔藓的碑文中写满他们的名字

 

在这没有懦弱敢想敢做的不朽之中

我自信  灵魂已在这悲壮的行列中成为永恒

 

 

               荒  

烦恼和孤寂纠缠在一起  荒山便

期待黎明那瞬间本能的冲动

 

丰腴而健美的魂魄在纯洁地震颤着

昭示悲壮昭示生命和爱情

 

从夕阳与山顶一条窄窄的空隙里

一个孤独的身影化作了一棵年轻的树

 

 

               根  

黄昏的小雨变成了一个小姑娘

掷一枚调皮的小太阳播进我的胸膛

真见鬼  这小太阳竟在一天天长大

 

想挖出来抛得远远的  一次次

她又把它拣起来做一回强一回的投掷

 

那已长大的小太阳的根须是小姑娘的目光

 

 

                说  

那无头又三条腿的黑牛拉着闪电的犁铧

土地在头顶上空漂浮松软

 

一场大雨把枕头和被褥湿了个透

滑溜溜的水蛇吐着信子卧在床上

 

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  心律急速敲打着

我  一扇窗户被风推开后玻璃碎了一块

 

 

               高  

出浴的肌肤在断肠的歌声里流连

树影如一朵小花缀在胸前

尘土飞扬的岁月发出愤怒的嘶吼

 

一个女人的臂弯斜搂着一枚太阳  摇晃

那支动情而嘶哑心酸的迷人的歌谣

 

一位健壮而潇洒的男人觅音而来

 

 

                语  

我的语言最初生长在混黄的水泡子里

光着屁股泥猴般显得很勇敢  后来

我的语言就开始饿肚子  没有力气总挨

欺负又不敢流泪  再后来它在情人的唇边

滑落了  被摔得粉碎

 

我的语言总也长不健壮  我很孤独

 

 

               杯  

装着满满的水  肉制的

弹跳着  在嘴边  手中  不安分的视野

不管是痴了还是疯了但很现实

 

正视是圆  俯视是圆

倒视的圆中一对翅膀仿佛在扇动  仰视

一滴白色泪落下被摔成八瓣

 

 

             残  

再也无心梳洗蓬松的头发  搭下的

眼皮发怒时也只睁开个半圆

抽皱的瘪嘴重复地煽动着往事

如夜色也遮掩不住的岩鹰唳鸣

 

永远地抛去之后  

他的灵魂仍在呼吸

 

 

              生  

呼吸之中  我思想的叶子葱绿茂盛

嘴巴叩响面前的神秘之门

回声在紧闭房门的空屋子里不停地散步

不肯开门

 

足印开始忧伤目光开始愤怒  猛转身

凸凹不平的摸索已成路

 

 

           空  

甩一把鼻涕也会得到报答  不用说

一记响亮的耳光  太阳西斜

山歌和宇宙的铃鼓奇异地响在视野的尽头

 

朋友就是朋友  野兽就是野兽

尽管枪声笑声哭声嚎叫声低吼声组成交响

 

空谷从呻吟的历史中爬过来成为沉重的哲学书

 

 

             乌  

既然黑乌鸦的身影和叫声都使女人胆怯

想象就幻化成一只白乌鸦  健壮潇洒

用沉默走路用真诚说话  拔一根白羽毛

飘落在女人的肩头  危机感便不再沉重

 

沿着女人出发的地方翩然而去

她们便生出惊人的胆量敞开衣襟为白乌鸦筑巢

 

 

                思  

思绪如风动草尖上的蚂蚁  独舞

总是要站在观众的眉毛之上  单足双足摇臂

时而微笑时而鞠躬时而愤怒

 

永远也摔不下来就永远独舞不止

只要孤独不死清贫不死罪恶不死

 

思绪的眼睛很亮  耳朵很灵

 

 

           化  

时光在痛苦地喘息之后  眼泪

风化为钟乳  滴水穿过饮恨而亡的

活力与温情  头骨  眉脊  脑腔便空蚀成

黑暗悠悠的永恒的洞穴

 

在风唇贴近洞穴边沿轻轻吹奏先祖的愤懑

那头骨化石上的血迹依然在涌动

 

 

               阳  

阳光倾泻如金属落地发出叮当之声

跳起来唱起来又回归于土地

化作生命的全部微笑  面对噪音世界

 

生出耳朵生出眼睛生出喜悦和忧伤

超越肉体思维和歌声之外

你的语言就在苍白的时空中流血

 

 

               感  

感觉长成了一支歌  浪迹天涯

在漆黑雨夜里跌落又在阳光下游荡

摔碎过多少次就组合了多少回

结下了无数伤痕  苦难也没能死亡

 

感觉的歌声  响在白日响在暗夜

一半是笑声一半是哭声

 

 

                沼  

黄昏披散着夕阳的长发走进荒原

时间和生命开始逃亡  别无选择

所有的傲慢和欲望同时陷落

 

理解的身影从地平线永恒地消失了

命运的钟声敲打起来  在悲凉之上

 

一头漂亮的卷发渐渐枯黄

 

 

               心  

渐瘦而衰弱的河水憔悴于我的热情

狂想如波涛流逝在布满卵石的沙滩

逃循的往事与岁月指向远方

说我是唯一的岛屿

 

有鸥鸟的阳光走出我的躯体

第三十个夏天到来时我已是老年

 

 

    枪  

枪声把阳光击成碎片

纷  

  扬  

落  

一滩

 

 

                    嘱   

嘱咐在你含满泪水的眸子里成为十字架

相思鸟飞走了那么长时间我依然感到沉重

绝望和悔恨的远方仍是夏天吗

 

嘱咐是那个呻吟的雨夜淋湿的等待

你知道世界是个未亡人  等待世界归来

背着嘱咐远行如背着你的影子

 

         白  

是在月亮逃得无影无踪时的事

是在期待的黑木耳盼得很瘦被淹没之后的事

森林里红色的小松鼠都变成了白色的小狐狸

目光也变成白色的了  野鸡的叫声

也白得使这突来的白夜凉凉的伫立

 

唯独灵魂没有白色如壁虎吸伏在峭壁上喘息

 

 

                风  

孤独的周末  面部的表情很烈性

六天的情绪聚集在一起忧郁

沉重的心事对着灰白的四壁叹息起来时

风暴便在胸中席卷这伤痕叠起的夜晚

 

喜之  风暴过后也有微笑

又总是带着很动人的欢乐走向星期一

 

 

           小  

不忌陌生的来客  肌肉

仍在雨打声中颤动  小屋欲倾

敲门的是女人般的小雨珠

又女人般的项链碰响  小屋的门在头顶

想想这些  小屋就哭泣起来

他求祈  只要有缝就让那女人进来

 

 

            望  

终于从柞树洞爬出来  穿越森林

灵魂端坐江边纹为光鳞的鱼

为丢失了猴头菇丢失了野蜂窝的孤熊

为伫足幽泣的狐  是我吗

 

身影在眼里酣睡俨然无梦的玉兔

忧伤而又潮湿的只有我的瞳仁

 

 

              额  

太阳在额头上溶化了  生命

已经成熟  火焰是绿色的

风  烧铸的墙高高地竖起永恒

 

还要锻打吗  沉思的力量

完全可以把世界托起来放在肩头

走得很稳很稳

 

 

              情  

垂钓的鱼竿一直伸向河里

鱼漂哆嗦了十年  扯上岸的仍是失望

这是十载童年

 

一到老年觉就少了  可那大鱼也没上钩

明天引诱着今天生活便有了点意义

 

一切失意总不甘让人离开未来

 

 

            视   线

视线在想像的钥匙孔里徘徊

那光忽明忽暗在土坯筑起来的房顶

夜的房子没有窗户没有门

 

狗的呼噜和视线搅在一起

无法挣脱的感情在泛滥的泪水里

视线望见了溺水的祖先在大喊救命

 

 

             茶  

父亲那只粗瓷碗干了凉水在窗台上睡实了

有一缕清香在你的体内溢出分外诱人

在夹着点苦涩的香甜里我尽情吻你

 

你闭着眼睛沉默  毫不保留毫不犹豫

尽管爱是自私的我却希望人人都来爱你

无色无味的时光   有了你精神就能振作起来

 

 

             邮  

我把两毛的挂号邮票贴在门上

傻呼呼地等待着开门  语言很不安分

在心里跳个不停

 

黎明来了  邮票消失了  你没有来

望着桌上那张空空的白纸我哭了

那邮票原来是冷酷的星星

 

 

            失  

是一座从此不收门票的废园了吗

问夜  夜已关门

于是便成了一个感情的流浪者

 

说说笑笑哭哭泣泣都在瞬间丢失

穷光蛋逃走之后  远处

一个在意的眼神仍会使你变成富翁

 

 

               胡  

战国的一场大风扭曲了你如僵蛇

千年流逝了仍未苏醒   口中的信子

风化成了咬人的蚊子   拍一手

黑血  才想起你并没有彻底死亡

有时你又化作孤独的女鬼  引逗不会打架

不会骂人的石雄狮做傻乎乎的春梦

 

 

               图  

下沉的线条断开之后  舌头隐入

阴谋岛  你死去又复活的潮汐

抹过隆起的前胸和背脊灿烂了少女的玉雕

 

从扇形螺纹中走下来一粒带血的种子

枯竭的视线里残喘的阳光尽处

辉煌的女神蓦然诞生

 

 

           问  

丢失了一只眼睛  一块阳光

问号的耳朵便膨胀起来  在一棵弹性树上

问津组成石块有多少沙粒

 

或许感情的凶手与精灵窃窃私语

因为一种距离

模糊了罪恶与善良的形象

 

 

          假   

在闲言碎语中跳来荡去  牙签

是两根指头  所有的问题袒露无遗

一个人便吞下另一个人

 

半缸子水浸泡着  起床时一个老人

顺手泼了出去  无意的一下

那个年轻人的真牙就要命的疼了十年

 

 

             自  

自己看自己如黑夜里看别人

一片模模糊糊一片迷迷茫茫

别人看自己如看一幅画

一眼就能看出笔法是高是低

看别人时心要热

看自己时心要冷

 

 

              忆  

等候檐下冰流落下第一滴泪水

你和乱影的冬天同时失去孤独

即便是一段空弦的断裂  离梦也将

铭骨为文  沉默之外

以灵魂的啜泣以灿烂而美丽的血

期待一次辉煌的颤栗

 

 

               后  

后来是以前的孙女嫁到远方去了

再也没回过家没见过爷爷

据说孙女在婆家很得宠笑声不断

成了万元户比外国佬气派还大

爷爷却连肚子也填不饱穷得叮当乱响

 

后来越来越迷人时以前就死了

 

 

                  空  

是一眼枯井  除折断的鱼骨和三根鸟翅

与几根剃度之发跌落滞留之外

鸟鸣和鱼纹早已消失

 

一切生命的延续都成为幻想的风景

无水无歌无词的声音均已风干于石

连白日梦也已落空

 

 

              局  

列车启动了不会倒开  我忘了那个江边

小站  阳光下那只舞动的蝴蝶死去了

不会重新复活  我的笑声

在泥泞中哭泣不为寻觅那个恼人的夏天

为人之父为人之子的光阴

与日夜一起欢呼秋季即将来临

 

 

                 旧  

老去的黄昏依然藏着童年的梦想

于是我走进去漂泊起来  不再逃亡的

灵气因受过冷落而叹息不止

当一回历史老人吧  安安静静地

用无声的耳朵听一首忠贞的谣曲

探清老祖宗的姓氏和葬地的方位

 

 

              目  

目光同阳光一样是不能折断的

目光的翅膀扇动起来时

燃烧的阳光和目光就相会在一起了

慢慢地结出灼热的情感

 

目光有一个黑头发黑眼睛的愿望

就能出生很有素养很漂亮的中国

 

 

       日  

日子在日子里忧郁

自己在自己的躯体中精疲力竭

你怨谁

 

日子在日子里癫狂

自己在自己的灵魂中胡说八道

你恨谁

 

 

          边  

即便天外有天世界之外仍有世界

也决不能去当踏血的英雄

情感的边缘一只手伸过来

握紧了我的心事

 

睁开眼

身边的你睡得很甜

 

 

      心  

胎动  一个男人胎动

便会娩出许多梦许多落地就能跑

能唱会哭的情绪

欲望和失望同时长大

声音脱光衣服

一切都很美妙都很自然

 

 

         生  

人有生日石头也有生日的

到处都有它的身影

被雕凿被砸碎被抛弃被砌筑……

 

山是它的母亲  生日

是离开母亲去闯荡世界的那一天

石头是我的小名儿

 

 

           黎  

那只鸟穿窗而入和我对话

说话声被一只蚊子叮了一口

挣扎了两下跌进了床头那双旧球鞋里了

从上到下感觉如醉如痴

神色渐渐红润  起床时

对面的窗口  有一双羞涩的眼睛

 

 

           围  

走围墙下面的路要拐许多弯

拐许多弯又回到原处也不知道

墙内叮咚跳跃的溪水

发出挑逗性的音响

 

无法翻跃  可听不可见的

这围墙无门  只有月亮和星星

 

 

         游  

是一群黑头发黑眼睛

聚合在一起的脉动

在云里山中陆地海洋

 

再也不是传说  在东方

被仰慕敬重可触摸的

一条挺起的结实的脊梁

 

 

         容  

因为想象惯于软弱

心曲便唱不响济公和他浪迹天涯

总是沉默地喝一杯杯苦茶

改名换姓叫容忍

 

满足于两米视线和转身之地的日子

只能造就坟墓诗人

 

 

          标  

灵魂被抽空  有一种思想便置放

于虚假大脑的空壁中不能流动

制作出来的哭啼和微笑被刻板地模仿

 

所有陌生的熟悉的可爱的声音都已干巴

四肢和五官已变成一种符号

昭示从生到死从可爱到可怜的演绎过程

 

 

              年  

年龄是无形的即看不见也摸不着

可年龄是可以听得见的

声音的耳朵从降生那天起便有了听力

听哭泣听幼稚听幻梦听歌唱

当然也听诅咒听悲愤听罪恶

听到死亡时年龄就聋了

 

 

        

丢失了眼镜

眼珠向前迈了一步

也没把世界瞧清楚

 

真实背叛了你

迫你去听取

迫你去摸索

 

 

  问  

敬谢好友yanfuchen8858_cn赠送鱼化石

亿万年了你

依然在游  身后的浪花

溅在石头上堆起了岁月的皱纹

 

风声雨声人骨兽骨都已风蚀

只有古老而年青的你悄悄地

游进我的心里讲述着非人间的秘密

 

 

         希  

沼泽丛中一位若隐若现的漂亮女人

和高山顶站成一棵树的男人

遥遥相望

彼此倾心彼此钟情

海誓山盟了无数个岁月

一个变成了太阳一个变成了月亮

 

 

                听  

让声音的触角刺痛夜的空当当的快感

一阵跑了调的歌声渐渐逝去

欲望在漆黑的边缘被很妇人地扭曲之后

死亡的孩子已经长大

 

被一种摆脱不了的诱惑宠涌着跳进

无法抚摸又无法探明的深渊

 

 

    月 

月 亮 很冷

月光时短时长

 

黄昏后月光撇着嘴角

投下一丝假笑

月亮转过身去时

我看见大半个白眼仁

 

 

        

鸽哨在回归的途中破碎了

化作一阵扬扬洒洒的小雨

落在我的头顶

闪电是那根被扯下的洁白羽毛吗

消失之后

我听见鸽子撕心的哀鸣

 

 

          图  

下沉的线条断开之后  舌头隐入

阴谋岛  你死去又复活的潮汐

抹过隆起的前胸和背脊灿烂了少女的玉雕

 

从扇形螺纹中走下来一粒带血的种子

枯竭的视线里残喘的阳光尽处

辉煌的女神蓦然诞生

 

 

          茅  

站在你的面前  仍感觉到每根茅草

都象一个个在呐喊的士兵  每根竹杆里

都藏着一 个 个锦囊

 

宁静的那个茅庐早已塌陷

志远的智慧都已出走  散在后世今生

百态了社会也百态了罪恶和繁荣

 

 

         鱼  

握过鲤鱼和大马哈握过鱼竿之后

手纹便也呈鱼鳞状了

鱼鳞状的手纹听密云密雨的声音

 

在微醉的渴望里心钓住闪动的期待

游得慢慢的近近的最后在手里

翻腾 

 

 

          时  

是那根老井绳把眉头缠皱了

在一条呆板乏味的旅途上收缩或延伸

不断重复一个单调的音节

 

活着的死亡的都得来这里签到

用同一种姿式生存用同一种动作创造

在亿万年的呻吟中老去又诞生......

 

 

            香  

朝受的香火叩拜着不幸和意愿

绵延不绝的难言之隐跪下来祈求

笑容或宽容  请施舍一点怜悯

天要塌了地要陷了快快开恩

 

香烟熏黑了白云如迷幻的历史  一窝

老鼠却躲在菩萨的身后吃着虔诚的日子

 

 

              画  

无雪的冬天画几朵腊梅让自已体会坚强

想象在枝头耐住孤寂和寒冷 

在无鸟无兽无色的世界里

灵魂却怎么也白不起来  索性让

思想脱光自已  站在凛烈的风中

把所有的骨头染红......

 

 

           烧  

如风纪扣在疲倦之后解开  一个

健壮男人从胸口吐出的一口长气

缕缕青烟如笨拙的情话被风吹得东倒西歪

火暴的舌头舔遍了他情人的脸

 

一位睡着的丰满的结实的女人

预感到她快要做母亲了

 

 

           奇  

你是地球的骨头吗  支撑

也刻画了一个圆圆的图形

所有物种均已风化为尘  唯独你鲜活地

站在地层深处  带着充满血性的表情

万物的诞生和死亡都输入你的筋络里

握着你  象似握住了地球的神经……

 

 

         鸟  

为了生活  我只能

选择飞翔 曾经飞得很远很高 

却常被枪声惊吓被雷电击伤

 

身心疲备  孤憩枝头 折断的羽毛

已成摇扇  

在与我亲密交流 

 

 

     宝  

 

是那次地壳发怒时

刺痛苍穹    银河

落下的

 

 

 

 

 

                坦  

面对赤裸的水面桅杆倒下了  精力旺盛

岁月正当壮年坐在船舱中发呆的

该死的脑袋如夕阳渐渐下沉时

苍白的月影如水神抬起头来依然美丽

 

偶尔的灾难可以成为节日

所有的节日都成为灾难生命将会消亡

 

      冬   

雪压枝头  白了一半的天空下

溅起一小声低沉而又怯怯的鹊鸣

无翅的夜晚  在灵魂的丛林里

一群能腾飞的思绪

却又伏卧在暖巢中

沉默不语......

 

 

        小  

小河瘦死了  在我告别童年的前夜

裸着苍白的肌肤和干裂的唇

歌声和笑声都埋到地下去了

她那活泼的面容在我的记忆中

竖起一座凉凉的墓碑  思念中

我灵魂里却长满了鱼和她做伴

 

 

   

抡  圆  

一只大大的

巴掌

把昏睡的

大地

拍醒

 

            意  
黄昏太阳在一块巨石上溶解了 

波纹平平整整一根很直的松树斜插下来 
轻飘飘弥漫着渐浓的雾几缕头发 
抖动喘息脸色渐渐苍白  
等忽明忽暗的黄昏里烟头点燃起来 
夜空就抛下一根松软的绳子

 

        舞 
脚步发出一阵紧一阵的咳嗽声  
一个壮年男人推开房门欲望已经衰老


老鼠群吱吱地叫着把他的神经踩成道路 
舌头渗出无色的液体和夜的对话
    
远处的鸡鸣和狗叫也很神秘长长的嫉妒 
甩开又滑又粗的尾巴净化着长刺的心潮

 

          欲   

一出生你就有了个不安份的小名

纯净透眀是转瞬即逝的凌晨 之后就有了发声

有了糟杂不清的语言 感受冷或热触摸阴或晴......

 

从生到老  其实你就是一天发生的亊情

上下左右来自不同的方向  跑累了

你就躺在地平线上柔软的象夕阳象雾象雨象风......

1989年夏于武汉巢居2011年4月6日于京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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