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是轮子滚出来的(下)
本期内容内容简介: 上海用一百多年的时间,从一个周长9里、面积不到2平方公里的小城发展成一座国际化的大都市,如今,上海已经成为一座车轮上的城市,而当年上海人口中和车有关的俚语依然那么亲切,譬如:额头上的纹路叫“有轨电车”,说话无主题叫开“无轨电车”,人死了叫“翘辫子”。机动车成了上海百姓出行的首选交通工具。本集节目用当年的历史镜头和一批耄耋老人的亲身见证讲述了上海交通工具发展的精彩故事。 【解 说】 这是一辆早已退休的有轨电车,停泊在上海街市的一角,它诉说着一座现代化城市的由来。 上海已经建成现代化的立体交通网络,新世纪的第一个10年,上海的交通发展在提速。 东方明珠广播电视塔,上海的城市地标。在这座现代建筑的地下层却有一个近代的上海,那就是上海城市历史陈列馆。走进展馆大厅,首先看到的就是各种老式的车辆,它们的展出,诉说了一个上海故事,也讲述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城市,是轮子滚出来的。 【解 说】 茶馆是老上海们聚会聊天的地方,这些退休多年的老人们谈天说地,而一些具有上海特点的俚语常常是他们津津乐道的故事。 【同期声】 所谓11路就是两只脚跑,跑到家里,叫11 路。 额头上的纹路叫有轨电车,老了有抬头纹, 你话说豁边了,你开无轨电车了,说话离题了, 随便你无轨电车也好,有轨电车也好,它都有辫子的,因为它要通电的。这辫子一翘,车子开不动了,没电了,形容到一个人身上,翘辫子,就是死了。 开夜车就是做工作。 【解 说】 老上海们所说的这些俚语为什么大都和电车有关,因为大多数上海老百姓最早乘坐的却是电车而不是汽车。 虽然汽车比电车更早来到上海,但那时只是少数人的交通工具。 【字 幕】有轨电车 【解 说】 20世纪初叶,西方已完成第二次工业革命,电动机和内燃机的发明和使用,带来了交通工具的创新与革命。各种新式的机动车辆的相继发明和推广使用,使得西方的城市变样了。 这是上海最早的历史影像,拍摄于1898年,在这段历史影片中我们所能看到的只有马车、独轮车和人力车。 10年后,1908年,第一条有轨电车线路在上海投入营运了。 1908年3月5日,第一辆有轨电车从静安寺的起点站出发,经南京路,到达延安东路外滩的终点站,全长6.04公里。尽管英商电车公司从2月6日起就大做广告,大街小巷贴满了新式电车的宣传画。但据说第一辆有轨电车上只乘了24个人,而且大多数是外国侨民,很多上海人只是在路边看着,而不敢上车。这是为什么呢? 我们来到闵行福利院,访问了董健身老人,他曾经撰文记录他父亲乘坐第一趟电车的事。 【同期声】董健身 当时车站上人山人海,只看见一部长长的车子,躺在马路旁边,但是车子上没几个人,只有大家在看,讲,议论纷纷,讲的都是对电车不利的,都讲外国人没有好事情的,这是在愚弄中国人,这电车电车就是车上有电的,上去以后要触电的,要死人的,但是我爹排开众人就上去了,人家就说你不能上去,上去要死的,我爹说没这事的,我看过书的,外国人电车很早很早就有了,也没听说过什么触电触死人的。 【解 说】 就这样,董健身的父亲成为了当年为数极少的乘坐第一趟电车的中国人之一。原来电车不会电死人,于是越来越多的上海人也就乐呵呵地坐上了有轨电车。电车这种大型快速机动车辆的使用,对上海的城市化发展有着极其重要的推动作用。 当第一条有轨电车线路开通的时候,静安寺周围还是一片农田和村落,叮叮铛铛的电车声响使这里很快变了模样。 第一条有轨电车线路的开通和南京路的繁华无疑有一种因果关系,四大公司相继汇聚到这里,南京路,成为了中华商业第一街,上海,也成为远东最热闹的城市 就在英商电车公司开通第一条有轨电车线路后2个月,法商电车公司也在法租界开通了有轨电车线路。今天的淮海路当年叫霞飞路,是法租界第一条有轨电车行驶的地方,热闹、繁华,它同样是车轮滚出来的商业街。 后来中国人自己经营的电车线路也开通了,叫华商电车。有轨电车的车厢有等级之分,这在许多老上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同期声】老人甲 前头一节是头等车,后面拖车是三等车。 【同期声】老人乙 头等电车前头是绿的颜色,后头一节三等车厢里面是银色的。 【同期声】老人甲 前头头等是四分,后头三等的是二分。 【同期声】老人丙 一般的人都是坐三等车,以前头等车乘的人中国人比较少,租界时代都是外国人乘的比较多。 【解 说】 电车车厢成为了上海人生活中的移动空间,很多上海的老电影都演绎着发生的电车上的情趣盎然的上海故事。 这是1929年的老电影《十字街头》,故事的男女主人公是居住在同一石库门里的房客,居住空间的狭小使两人产生了矛盾,但是在电车车厢里,他们擦出了火花,互相来电了,这种电不会触死人,反而产生出磁场效应,电车的行驶成了他们爱的旅程。 上海市区的版图因为电车轨道的铺设而迅速扩大,上海街市的繁荣也因电车线路的开通迅速蔓延,但上海人口中的一句俚语却深刻地说出了它的特点。 【同期声】邱健康 英租界法租界的时候,电车也不接轨的,所以法租界英租界,大英法兰西,大家不来去。过去的俗语讲,我和你二人之间关系搞僵了,也是这样的,好,从此以后,我和你大英法兰西,大家不来去。出典就来自这里,一个英租界,大英,一个是法兰西,大英法兰西,大家不来去,上海就是这样谈的。 【解 说】 这是上个世纪30年代的上海地图,租界占据并分割了中心城区。在各自的租界里,英商和法商的有轨电车都按自己的标准建设,各自为政,乘客到了租界的分界处要下车换乘,这真是上上下下的烦恼。有人评说这叫“局部有序,全局无序”是很恰当的。 上海解放后,电车的线路重新排列了数字顺序,1路有轨电车仍然行驶在南京路上。 1963年,拆除南京路的铁轨成为了上海交通史上的一件大事。 【解 说】新闻片的镜头和解说 在上海,有着光荣革命传统的,久负盛名的一条马路,南京路,8月14日深夜到第二天清晨拆除南京路上的电车轨道,从此,在南京路上行驶了整整55年的这一落后的交通工具有轨电车将永远退出南京路,一根根沉重的钢轨被拖拉机拉走了,落后的东西都将这新生活中被代替或淘汰。 有轨电车在南京路上停驶了,取而代之的是国产的新型铰接式无轨电车。而从南京路上拆除的部分铁轨后来又铺设在从虹口公园到江湾五角场的线路上。 当年乘坐电车向江湾行进,车窗外还是大片大片的农田。而如今的江湾五角场已经是上海的城市副中心了。 交通就是城市的命脉。到了1975年,上海的有轨电车全部停驶了,前些年编写的上海交通史书上说,从1908年开来的第一辆有轨电车在开行了67后,开进了历史的博物馆。 那些交通史专家也许不会想到,到了21世纪,在上海的高新技术开发区张江,新型、环保的有轨电车,又开动了。 【字 幕】 无轨电车 【字 幕】上海东台路古玩市场 【解 说】 这家鞋店名叫“11路”,上海人都能读懂这个店名的巧妙含义。上海有11路无轨电车,而用阿拉伯数字11来比喻电车的两根辫子或人的两条腿,是上海人的幽默。上海人说“乘11路”通常就是说靠两腿走,走路就得穿鞋,这就是这个店名的由来。 上海的无轨电车线路是从二位数开始排列的,11是无轨电车的第一顺号码。但是上海最早的无轨电车并不是11路,而是14路。 德国人在1882年发明了无轨电车,可是直到32年后才被真正投入使用。 最早将无轨电车用于商业运营的地方就是上海。1914年,上海开通了全世界第一条无轨电车线路,从今天的延安东路沿福建路到苏州河边。这是建在终点站的钢铁大转盘,电车要开到转盘上,靠人力推转一百八十度调头,再开回去,总长1.1公里。今天的14路仍然是无轨电车,仍然从这里开过。 为什么上海的第一条无轨电车线路叫14路,我们无从考证,也许是和它开通的1914年有关吧。 解放以后,无轨电车的线路大大增多了,这当然是城市发展的需要,也是群众出行的需要,同时也是由于上海的工人开发制造出了国产的无轨电车了。 【同期声】老新闻资料 我国第一辆具有国际水平的巨型无轨电车红旗牌在上海诞生了,这是上海电车修造厂全体职工在短短的39天里制成的,它所使用的全部材料都是我国自己制造的,车厢宽畅舒适,比捷克斯洛伐克的霸伏牌汽车还要长1公尺,车厢里涂有香味喷漆,阵阵散发出清香,车顶上装着电钟、日光灯和电风扇,为了便于售票员服务和宣传,还装有扩音器和收音机,红旗牌无轨电车的制造成功,标志着我国在城市交通运输工具的制造上,以跃居于世界第一流的水平。 【解 说】 如今上海的街头出现了一种新型电车,这种电车不用轨道,也不用加空电线,只需到站点充充电就继续行驶,随着这种无轨电车的普及,上海道路上空的将不再有蜘蛛网似架空线。城市的面貌将更加漂亮。 【字 幕】汽 车 【解 说】 不少人喜欢收藏车模,也包括老爷车的模型,而这些老爷车都曾经在上海的马路的呈现过。这是城市人的情怀,因为他们所在的城市和他们自己的人生都和这些车子有关系。 1885年,德国人本茨发明了汽车,20世纪的钟声刚刚敲响,1901年一个叫李恩时的匈牙利人就把两部小汽车开进了上海。1902年李恩时向公共租界的工部局申请汽车牌照,这对当时的租界工部局来说是一个新事物,工部局参照人力车牌照的收费价格,收取每个月2银圆的牌照费。10年后,上海的汽车拥有量达到了1400辆。 虽然汽车开进上海的年代还是大清王朝的光绪年代,但是从这些车水马龙的上海街市的历史镜头可以看到,一座近代化的大都市分明从古老的黄土地上成长起来,从没落的清王朝中游离出来。 在旧上海的历史影片中,我们看到能坐上小汽车招摇过市的都是一些达官显贵,而这个从国际饭店出来就钻进小汽车的时髦女子就是当年名声显赫的好莱坞华裔女明星黄柳霜。 随着上海马路汽车越开越多,当年新兴的出租汽车行业也生意兴隆。到了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上海有了近百家出租汽车公司,其中既有外商开办的,也有华商企业。而全上海出租汽车行业中,数祥生公司的规模最大,牌子最响。 【同期声】老人甲 上海人都晓得的,祥生公司电话号码就是40000,四字当头,四只轮胎, 它当头是J,4000买了这个号码。 【同期声】老人丙 祥生老板蛮大的,出租车在上海蛮有名气的,第一块牌子 【解 说】 1922年,上海的公共交通开始使用大型汽车;1934年,上海的路上已经看见双层巴士在营运;此时上海的大型机动公交车已经和世界先进水平同步。 日军侵华战争时期,对汽油进行管制,1941年底,太平洋战争爆发,日军更是发布公告,规定私人汽车除特许发给通行证外,包括公共汽车电车在内一切机动车全部停驶,抗战胜利后,交通恢复困难重重。 李瑞弟老人在那个年代曾经是公共交通的一名售票员,由于是职业的记忆,当年的公交运营线路他至尽还烂熟于心。 【同期声】李瑞弟 当时上海公交有14条线路,南市区1路;2路,老西门到北站;3路,延安东路到江苏路;4路,延安东路外滩到高郎桥;5路,曹家渡到徐家汇;6路,老西门到曹家渡;没有8路的,国民党辰光跟八路不对的,所以从7路跳到9路,一直到14路。 【字 幕】左行与右行 也就在汽车开进上海的两年以后,即1904年,租界的工部局颁布的马路章程规定,行车一率靠左边,超车需从右边超越。就如同今天的伦敦、东京。 如今还有很多上海老人对当年的交通规则、行车之道还记得很清楚。 【同期声】邱健康 小时候读书,就一直念,向我看齐,靠左走。一直是靠左的,后来抗战胜利,日本人投降后,马路上美车人的吉普车很多,经常要闯祸的,…… 【解 说】 不过如今很多反映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上海影视剧中,车辆大都是靠右行驶的,这就违背了历史的真实,希望影视剧的导演们看了我们的影片后,在今后的创作中避免这种有违历史真实的错误,事实是到抗战胜利后,1946年的1月1日,上海的车辆才开始靠右行驶的。 这是一部拍摄于1946年的影片,片名叫《行车之道》。当年的上海是全世界交通最为拥挤和混乱的城市。为提高市民的交通素质,改善上海交通状况,上海交通主管部门委托电影公司专门拍摄了这部宣传交通法规的影片,在电影院里公映。 如今我们再来看看这部交通影片的片段,既为当年上海的交通混乱而感到吃惊,也对当年上海的交通繁忙而印象深刻。 进入20世纪以后,坐在汽车、电车以及火车车轮上的上海迅速成为远东的金融中心和中国最大的工商业城市,市区的版图也越来越大,人口也从1919年 的100多万猛增到1949年的500多万。 【解 说】 1949年,上海解放,城市交通发展翻开新的一页。 上世纪50年代起,上海建起了很多大型工厂和工人新村,人民政府大力发展公共交通,很多新的公交线路开进了工人新村。 工业卫星城的建成,需要公交开设更长的线路,一张更大更广更密的上海交通网络随即编织起来。 【解 说】 这是一部拍摄于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的新闻影片,上海工人已经自主造出了大型公交客车。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公交远远跟不上工厂发展和工人增加的速度。 著名纪录片编导安东尼奥尼在1972年拍摄的大型纪录片《中国》里,记录了当时的工厂用卡车接送工人上下班的镜头,公交运力不足只好用货车来弥补的历史是很多上海职工的记忆。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已经进入改革开放了,但上海的公交仍然很困难。 【解 说】 这是1984年拍摄的一段影片,在当时,公共汽车车厢的每平方米要放下11双脚。 历史已经翻过去了, 20世纪的第一个十年,上海有了汽车有轨电车。 21世纪的第一个十年,上海已经建成了现代化的立体交通网络。车轮滚滚,四通八达,尤其是高架快速通道的不断架设和地铁线路的不断延伸、辐射,使得上海城区的版图不断地扩展,轮子把上海滚得更大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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