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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橡树|尤利·纳吉宾

 真友书屋 2014-11-26

冬日的橡树

作者尤利·纳吉宾

译者吕绍宗


下了一夜的雪,把乌瓦洛夫卡到学校去的小路覆盖得无影无踪,只是凭借雪面上依稀可见的、时断时续的余迹,方可猜出它的去向。女教师将一只穿着毛皮镶口套靴的脚小心翼翼地落下,准备万一受到积雪的诓骗[1],便立即将它缩回。


到学校去不过半公里的路程,所以女教师只把一件短皮袄披在身上,头上胡乱地系了条薄薄的毛料头巾。但寒气却是凛冽的,况又蓦然风起,从雪面结成的薄冰上卷起阵阵新雪,从头到脚洒了她一身。然而二十四岁的女教师喜爱这一切。她喜欢严寒把鼻尖、脸蛋刺得发疼,喜欢寒风吹起她的皮袄,以它的酷寒拍打她的身子。她背风转过身来,只见身后密密麻麻印着一行自己尖头套鞋的脚印,好像什么野兽留下的痕迹一样,这同样使她感到高兴。


元月里充满阳光的早晨的清冷的空气,使人对生活、对自己产生一些愉快的想法。她离开大学的课桌到这里来仅有两年的光景,就已迎来了干练的、有经验的俄语教师的声誉。无论在乌瓦洛夫卡,乌兹明基,黑山崖,还是泥炭镇、驯马厂——各处的人们都知道她,尊重她,用尊称来称呼她——安娜·华西里耶芙娜。


一轮红日在远处参差不齐的林墙上升起,在雪地上投下浓重的、深蓝色的长影子。这些影子把相距最远的东西移到了一起:古老教堂钟楼的尖顶与乌瓦罗夫斯卡村苏维埃的台阶衔接了起来;长在河那岸的松树,并排躺在河这岸的斜坡上;学校气象站的风向标就在安娜·华西里耶芙娜脚下的农田里旋转。


穿过农田,有人迎面走来。“如果他不愿让路怎么办呢?”安娜·华西里耶芙娜紧张而又愉快地想。在小路上是很难错开身的,向旁边跨出一步——马上就会陷入雪中。但她是知道自己的,在这一带,没有谁不给乌瓦罗夫卡女教师让路的。


他们相遇了——这是甫罗洛夫,从驯马厂来的驯马员。


“早上好,安娜·华西里耶芙娜!”甫罗洛夫把平顶羊皮冒举在结实的、留着短发的头顶上。


“好了!赶快戴上吧,这么冷的天!……”


或许甫罗洛夫自己也想尽快把平顶羊皮帽直拉到额头,但现在故意迟缓了一会儿,希望显示出他对寒冷是毫不在意的。短皮袄不肥不瘦,紧裹着他匀称、轻巧的身段,手里拿着一根细细的、蛇一样的短鞭,不时朝靴筒翻卷在膝下的白毡靴上抽打几下。


“我的廖沙怎么样,不淘气吧?”甫罗洛夫恭恭敬敬问道。


“当然,淘气,一般的孩子们都淘气。只要不过分就好。”安娜·华西里耶芙娜依照自己教学中的体验说。


“我的廖什卡很规矩,活像自己的父亲。”


他闪到一旁,陷入没膝的雪中,个子变得像个五年级学生那么高。安娜·华西里耶芙娜矜持地[2]向他点了点头,继续朝前走去……


公路边不高的围墙内,是学校的两层楼房,严寒在它宽大的窗子的玻璃上绘成了种种花纹;楼房红墙的反光把直伸到路边的雪地映得绯红。


学校就建筑在离乌瓦罗夫卡不远的大道上,因为在里面学习的孩子们来自四面八方:来自周围村庄的,来自驯马厂的,来自石油工人疗养院的,来自远处泥炭镇的。现在,风帽和头巾,便帽和软帽,护耳皮帽和长耳风帽,像小河一样,从两个方向沿公路朝学校的大门口流动。


“您好,安娜·华西里耶芙娜!”每秒钟都从直缠到眼睛的围巾和头巾下面发出这样的问候,时而响亮、清晰,时而低沉,几乎难以听见。


安娜·华西里耶芙娜的第一节课是在五年级“A”班上。提醒人们开始上课的震耳铃声还没有止息,安娜·华西里耶芙娜已经走到了教室。孩子们一起站起,向她问好,然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寂静并没有立即出现。桌面噼噼啪啪,椅子吱吱嘎嘎,还有谁大声叹了一口气,显然是在与早晨安逸的心绪告别。


“今天我们继续词类分析……”


课堂静了下来,开始听到了载重卡车沿公路慢慢地向前开动,轮子不时打着空转。


安娜·华西里耶芙娜回想起来,去年上课之前她是多么激动啊,宛若临考之前的小学生一样,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一类词称作名词,……一类词称作名词。”她还想起那种令人可笑的担心曾经如何折磨着她:要是突然间他们怎么也听不懂该怎么办呢?……


安娜·华西了耶芙娜对自己的回忆微微一笑,她整了整沉甸甸的发束上的发针,好像感到周身的热量一样感到了自己的激动,便以一种不高不低的、平平稳稳的声音开始说:


“表示事物名称的一类词称作名词。语法中所说的事物,系指所有可以对它提问‘这是谁’或‘这是什么’的东西。例如:这是谁?学生。或者:这是什么?书……”


“可以进来吗?”


虚掩的门外站着一个不高的身影,穿着一双头了窟窿的毡靴,上面寒冷的冰屑在慢慢融化,失去光亮。圆圆的、冻得发热的脸泛着红光,仿佛用红色甜萝卜擦过一样,而眉毛却被霜染得灰白。


“你又迟到了,萨乌什金?”像所有的年轻教师一样,安娜·华西里耶芙娜喜欢严厉,可现在,她问得几乎像是抱怨一样。


萨乌什金把女教师的话认作是允许进入教室,很快溜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安娜·华西里耶芙娜看到男孩子把漆布兜儿塞进课桌,头也不扭地问了邻座一句什么话,大概是问:她在讲什么。


“都懂了吗?”安娜·华西里耶芙娜把身子转向全班。


“懂了!……懂了!……”孩子们齐声回答。


“好。那你们举些例子来。”


几秒钟鸦雀无声,然后不知是谁迟迟疑疑地说:


“猫……”


“对,”安娜·华西里耶芙娜说。她很快想了起来,去年首先说出的也是“猫”。但马上就像开了锅一样:


“窗户!桌子!房子!道路!”


“对,”安娜·华西里耶芙娜说。全班欢腾起来。这种兴奋使安娜·华西里耶芙娜感到惊奇:孩子们兴冲冲地举出自己熟悉的各种东西时,仿佛了解到了它们新的、还不熟知的含义。举例的范围越来越广泛,但开始的几分钟里,孩子们首先停留在离他们最近的、五官可以感触到的东西上:车轮……拖拉机……水井……?


但从胖墩儿瓦夏塔坐的最后一排却传来了细声细气但又十分固执的声音,


“小钉子……小钉子……小钉子……”


但不知谁又怯生生地说:


“城市……”


“城市——好!”安娜·华西里耶芙娜称赞说。“看得出来,你们懂了。”


话声勉勉强强地静了下来,唯有胖墩儿瓦夏塔还在不停地嘟囔他的“小钉子”。突然,宛若梦里醒来一样,萨乌什金从一排坐着的伙伴中站起身来,大声叫道:


“冬日的橡树!……”


孩子们笑了起来。


“安静!”安娜·华西里耶芙娜用手掌拍着桌子。


“冬日的橡树!……”萨乌什金重复说,既不利同学们的见笑,也不理女教师的喊声。他说这话时和其他同学不一样。他的话是从内心迸发出来的,像是一种志向,像是激动的心情难以守口的那种幸福的秘密。安娜·华西里耶芙娜不理解他这种稀奇古怪的激动,用力掩盖着自己的气愤说:


“为什么有冬日的呢?只说像树就行了。


“橡树就行了——不成!冬日的橡树——这才是名词!”


“坐下吧,萨乌什金,这就是你常迟到的结果。‘橡树’——是名词,而‘冬日的’是什么,我们还没有讲过。课间大休时请你到教员室去一下。”


“好一个冬日的橡树!”后排有人嘿嘿发笑。


萨乌什金坐下了,为自己的一些想法微笑着,女教师吓唬他的话一点也没触动[3]他。“难弄得孩子,”安娜·华西里耶芙娜想。


课在继续进行。


“坐下,”萨乌什金走进教员室时安娜·华西里耶芙娜说。男孩满意地坐到软安乐椅上,在弹簧上晃动了几下。


“请你讲讲,为什么总是迟到呢?”


“实在弄不清,安娜·华西里耶芙娜。”他像大人一样摊开两臂。“我总是提前一小时离家。”


在鸡毛蒜皮的事上要弄出个理儿来可真难呀!


许多孩子比萨乌什金住的远得多,但谁也没在路上花去一个钟头。


“你住在库兹敏基吗?”


“不,在疗养院附近。”


“那你说提前一个钟头离家不觉得害臊吗?从疗养院到公路约花十五分钟,这以后沿公路还走不上半个钟头。”


“我不是沿公路走的。我走近道儿,近直穿过森林。”萨乌什金说,似乎自己对这种情况也很吃惊。


“径直,而不是近直,”安娜·华西里耶芙娜习惯地纠正他说。她感到烦躁和苦恼,每逢遇到孩子们撒谎她总是这样。她一声不响,期待着萨乌什金会说:“请原谅,安娜·华西里耶芙娜,我和伙伴们玩雪球了,”或者说些其他类似的纯朴、诚实的话来,但他只是睁着一双灰色的大眼睛看着她,他的目光似乎在说:“我不什么都讲清楚了么,你还要我怎样呢?”


“可悲,萨乌什金,非常可悲!只好与你父母谈谈了。”


“不过我只有妈妈,安娜·华西里耶芙娜,”萨乌什金微微一笑。


安娜·华西里耶芙娜脸都要红了。她想起了萨乌什金的妈妈——“淋浴室女工”。像她孩子称呼那样,说是水疗院的女工,瘦削、疲倦的女人。由于常用热水,两手泡得晰白而松软,好像两只布手一样。没有丈夫,丈夫在卫国战争中牺牲了,她一个人养活着孩子们,除了科利亚外,还有三个孩子。


诚然,没有这事就已经够萨乌什金娜忙乎的了。尽管如此,安娜·华西里耶芙娜还是要见见她。


“我不得不到你妈妈那里去一趟。”


“来吧,安娜·华西里耶芙娜,我妈妈会高兴的。”


“很遗憾,我没有什么使她高兴的。妈妈一早起就上班吗?”


“不,妈妈上第二班,三点钟开始。”


“那太好了。我两点钟结束,上完课你就带我去。”


走出学校后花园的大门,萨乌什金就把安娜·华西里耶夫娜领上了一条羊肠小道。刚一进森林,被雪压得沉甸甸的云杉松枝在他们身后交织在一起,转眼就踏进了另一个寂静无声的世界。喜鹊和乌鸦在树间飞来飞去,摇动树枝,晃落松果,由于翅膀碰撞,不时折下一些干燥易断的树枝。但无论什么在这里都弄不出声来。


四周白皑皑的。唯有高大的垂桦的树梢,由于积雪被风吹落,在头顶上呈现黑色,细细的树枝儿,宛若水墨画在蔚蓝而平静的天空上一样。


小道儿沿着一脉溪流奔跑,时而与它平行,恭顺地循着溪身蜿蜒,时而爬上高处,悬挂在垂直的峭壁上。


有时树木闪开,透出一片片林中空地,阳光灿烂,令人愉悦,地面印着成行的野兔脚印,如同表链一样。上面还踏有很大的、分成三瓣的脚印,想必是某种大个头儿的野兽踩出来的。这些脚印直走进密林,走进被暴风吹倒的林中。


“是驼鹿走的!”看到安娜·华西里耶夫娜对足迹怀有兴趣后萨乌什金说,就像谈起和善的老相识一样。“不过你不必害怕,”见女教师的目光投向森林深处,他补充了一句。“驼鹿,是温驯的。”


“你见到过它吗?”安娜·华西里耶夫娜急切地问。


“驼鹿自己?活驼鹿?”萨乌什金长叹一声。“没有,没能碰上。但见过它的小球球。”


“什么?”


“它拉的粪蛋蛋儿,”萨乌什金不好意思地说。


道路从压得弯弯的白柳枝搭成的拱门下面悄悄穿出以后,重又回到溪边。小溪的某些地方蒙着一层厚厚的雪被,另一些地方披着一身洁净的冰凌铠甲,但有时候,流水又睁着黑色的、不怀好意的眼睛,透过冰凌和积雪向外张望。


“它为什么不整个冻实呢?”安娜·华西里耶芙娜问。


“小溪里有一眼眼温泉涌出,您看见那一股了吗?”


安娜·华西里耶芙娜躬身在一个冰窟窿上面,看见一根线线细流从水底扯起,还没有升到水面,就膨胀成粗粗的一股细泡。这根细茎似的泉水,连着许多小泡泡,犹如一棵兰铃花一样。


“这种泉在这里多极了!”萨乌什金兴致勃勃地说。“即使雪下面,小溪也流个不停。”


他扒开积雪,就看见像桐油一样黑,却又清澈透底的水流。


安娜·华西里耶芙娜发现,雪落入水里以后并没有融化,而是立即凝聚在一起,结成冻儿,向绿莹莹的水藻一样飘浮在水面。这使她如此喜爱,以至用靴尖儿往水里踢起雪来,为凝聚的大雪团变成极其奇妙的形状感到开心。她入迷了,未能及时发现萨乌什金已经走到前面,坐在小溪上空的一个大树杈上等她。安娜·华西里耶芙娜赶上了萨乌什金。这里已经没有温泉升起,小溪被一层薄冰覆盖了。只见它大理石一般的表面上,划过一些急速的、淡淡的影子。


“你看,冰层多薄呀,连流水都可以看见!”


“您怎么了,安娜·华西里耶芙娜。这是我在摇晃树枝,所以看到影子在奔跑……”


安娜·华西里耶芙娜哑了[4]。看来在这里,在森林里,她最好还是一言不发。


萨乌什金重又迈开大步走到女教师前头,微微弯着身子,不停地用心环顾自己四周。


而森林却接连不断地在他们面前展现出复杂的、混乱的通道。这些树木、雪堆,这种寂静以及阳光微透,朦朦胧胧的状况,看来是无穷无尽的。


突然,好似轻烟缭绕一样,亮起一道天蓝色的缝隙。稀疏的树木代替了茂密的森林,开始变得空阔而明朗起来。现在已不是一道缝隙了,而是宽阔的、洒满阳光的空际出现在前方,不知是什么东西在那里发亮,闪光,冰屑雪花在阳光下如同繁星一样交相辉映。


小径绕过一片榛林后,森林很快闪到一旁:在一片空地中央,挺立着一棵粗壮的、高大的橡树,……披着一身发亮的银装。似乎,别的树木都恭谦地回避到了四周,要让这位年长的同行尽情舒展一下身子。它下面的树枝,像帷幕一样地垂在空地上,白雪镶嵌在树皮深深的皱纹里,三包粗的树干活像银线绣成的一样。秋日干枯了的树叶,几乎全美凋落,橡树直到顶梢都被蒙着白雪的叶子笼罩着。


“这就是它——冬日的橡树!”


安娜·华西里耶芙娜畏畏缩缩走向橡树,于是这个威武而豁达的森林卫士便朝她轻轻晃动自己的树枝。


对女教师心里想些什么,萨乌什金无暇顾及,他在橡树身边忙个不停,就像与老相识相处那样不拘礼节。


“安娜·华西里耶芙娜,您看!……”


他用力掀开下面沾满泥土和腐草草屑的雪块。下面有一个小坑凹,里面躺着一个小球球,外面裹着一层已经腐烂,变得薄如蛛网一样的树叶。透过树叶扎出一些锋利的刺儿,安娜·华西里耶芙娜猜到了,这是刺猬。


“裹得多好啊!”萨乌什金又关心地给它盖上它那奇妙的厚被。然后他又扒开另一条根旁的积雪,露出一个小小的洞穴,洞口的拱顶上垂下一绺绺冰箸,有如流苏一样。洞里蹲着一只棕褐色的蛙,好像硬纸片做成的一样,张在骨骼上的硬皮明晃晃的,仿佛涂了一层漆似的。萨乌什金触了那蛙一下,它却一动不动。


“装蒜呢,”萨乌什金笑了。“好像死了一样。但如果太阳暖烘烘地一晒,你看它跳得欢吧。”


他继续带领她周游自己的小天地。橡树下面还收容了许许多多寄居者:小甲虫、蜥蜴、瓢虫。一些埋伏在树根下,另一些钻进树皮的裂缝里;干瘦得像一张空皮一样,在不被惊扰的睡梦里越冬。强壮的、饱含生机的树木把那么多生命的热量积聚到自己的周围,可怜的野兽不可能给自己寻找到比这更好的住处了。安娜·华西里耶芙娜怀着一种喜悦的情趣认真观察着她不理解的、奥秘森林的生机,这时听到萨乌什金不安地惊呼:


“哎呀,我们已经见不到妈妈了!”


安娜·华西里耶芙娜慌忙把手表凑到眼前——已是三点一刻了。她产生了这样一种感觉,好像自己陷进了圈套。她请求橡树原谅自己做人的小小的滑头[5],说:“好吧,萨乌什金,这只能说明:近路也不是最可靠的。你必须沿公路走。”


萨乌什金什么也没回答,将头低下。


安娜·华西里耶芙娜的心缩成了一团。


“好吧,萨乌什金,为这次散步感谢你。我是开玩笑的,这条路你也可以走。”


“谢谢您,安娜·华西里耶芙娜!”


萨乌什金的脸红了,他很想对女教师说以后他再不迟到了,但他害怕落个撒谎。他把短上衣的领子竖得高高的,又把耳帽拉得低低的。


“我送您……”


“不用了,萨乌什金,我一个人能走到家。”


他怀疑的看了女教师一眼,然后从地上拣起一根小棍儿,折下弯曲的一端以后,递给了安娜·华西里耶芙娜。


“如果碰上驼鹿,狠抽它的脊背,它就会跑得远远的。不过最好是只把棍子挥一挥就行了!不然它还会感到委屈,完全从森林走开。”


“好,萨乌什金,我不打它。”


走开没多远,安娜·华西里耶芙娜最后又回头朝橡树望了一眼,它在落日的余辉中披上了白与淡红的颜色,她看到橡树脚下站着一个不大的、昏暗的人影:萨乌什金没有走,他从远处保卫着自己的教师。安娜·华西里耶芙娜突然明白了,在这座森林中,最使她赞叹的不是冬日的橡树,而是那个穿着破烂毡靴、穿着补了又补的、十分俭朴的衣裳的孩子,是为祖国牺牲的战士和“淋浴室女工”的儿子,奇异而又神秘的未来的公民。


她朝他挥了挥手,沿着那蜿蜒曲折的小径缓慢地向前走去。


原注:


[1]这里意为积雪很深,将脚陷入其中。


[2]此处意为骄傲地。


[3]这里意为一点也没使他感到委屈。


[4]口语,知道自己错了,因而闭口不语。


[5]女主人说下面的话时,是表里不一的。


说明:


这篇小说由碧云天录自《青春》文学月刊1981年7月号,是吕绍宗先生所译,原刊自1980年出版的《俄罗斯文学》第六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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