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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angliang方亮 2014-11-26

      

                               

    那黛青的瓦,快要失去它的世界了!谁能拯救呢?

 

守着炊烟,一坚持时光便流去了几十年。那缄默是永远的面色,那匍匐是恒久的姿态。任放逐的落尘将你泛黑,任行走的岁月磨损你的棱角。任疾风,任暴雨,任一切狂躁的难事将你围攻,但你扔紧扣着屋梁,用兄弟姐妹们层叠的躯体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身下的世界。
 
你是南国故乡的瓦!
 
你生长在一蓑烟雨中,朦胧的意境孕育了独特的柔情。你长在不戴面纱的天空下,炎炎的夏日铸就了铁般的刚硬。
 
青藤爬上了窗台,攀上了房檐,趴在你的背上眺望悠邈的天空。不知哪个年月落下的松针,躲在你的身后枯萎了自己。那古槐的叶,苍枫的叶,却也都到你这里聚会了。
 
沉沉的暗夜,你身下的世界闪着亮,月光爬上了窗格子,竹椅上是女主人独坐幽冥的背影,映在灯光下,是那样消瘦。你看到了什么呀,这般愁苦?哦,明晓了,女主人是在纳千层底吧,那暗黄的光太伤眼睛了罢!如此这般,你也无力解其忧啊,竟是把你给撤了,那如水的月光也难免弱了些。那么多年的荏苒时光,你一直俯视着你身下的世界,看着一个人的孤寂取代了一群人的热闹,随着一切从年轻走到了苍老。粉刷的白墙上仍挂着木相框,木相框仍框着那份无尽的思和念。相片在时光里发了皱发了黄,那几份笑,笑得岁月苍白,四季停滞。摆钟牵着岁月在走,行经你那女主人的发,墙角的拄杖默默地等待着她的衰老。红木箱脱了漆,里面藏着女主人年轻的故事和欢乐的歌谣,那是你见证过的。有些蜘蛛毫不留情地在你脸上结网,想查封你的视野,可惜那是女主人打扫不到的高度。
 
当老屋睡去的时候,你一直在听着主人难眠而辗转反侧的声音。当木床的咯吱声不再时,便是你借用月亮这支笔,为她描绘美丽梦境了。你也在浓酽的月色中把往事回溯,风掀开了装订成册的记忆。你是在大手小手的传递下爬上房梁的。那时你拥抱安家的燕,招待寻食的雀,在飞扬的桃花雨里与一家子的主人一起笑着。门口的泥场地上,瘦小的人儿抱着一根长他一个头的竹棍,从身子的左边划到右边,悠悠地有节奏地翻晒着稻谷,偶尔几只麻雀想混得一口食粮,却被小人儿逐走了,那时你看到了劳作回家的女主人脸上洋溢的微笑······
 
此去经年,你背上仍是那片天,呢喃的燕又来到了堂前,小人儿长大了,离开了你身下的世界,而女主人却不再逐走麻雀了。
 
女主人一直做着天亮以后就会消失的梦,你也被望出了老茧,时间便静止于她的凝视中。月光拂过你的背脊,夜虫为老屋沉默着。你也许想过抑或肯定过,有一天,这一切终将会失去。
 
城市的高厦没了你的存在了,日光下闪耀的是琉璃——你所不熟识的远亲,那样刺眼。麻雀落不了城市的房檐,燕子也安不了城市的家。它们永远是城市的过客,在空中盘旋后又飞向远方。
 
夜的城市,灯光、霓虹、音乐、人流······都醉醺醺地游荡在迷离与朦胧中,没了瓦的建筑,赤裸地战栗在绚丽的欢乐里。那恣意的笑,永远只在与远方隔了一层迷惘的世界里回荡。被隔离在故乡的你呀,只能听着幽怨的笛,那笛音,是城市人咀嚼不了的涩。
 
高楼上的人,过着直线般的生活,他们的生命行走在恰似有规律的节奏中。风不能让他们抬起头望望空中从远方飞来又即将飞往远方的鸟儿,却使他们的头埋得更低,而失落却在风中飞舞着,搅出一片迷茫的雾,那氤氲的雾水是风从远方捎来的你的泪。
 
没了你的房子,他们怎能听到夜雨南堂新瓦在响,又怎知三更里急雨姗姗。那被封闭的空间,正如被封锁的心,只有内在的温度而没了对外的感知。雨珠在城市里串不起来,那只在故乡的你的檐下才能成线的思念。水泥板上的霜雪,玻璃窗檐下的冰条,被城市的热量融化了,还有人在想念你和你的朋友们吗?
 
进城的人是在贪婪地享受城市的繁华了吗?不要忘了故乡的瓦罢!那个世界也只有你们才能拯救啊!
 

南国的瓦啊,你还好吗?离开你很久的其他的主人,你一定很渴望他们多回来几次吧!你也定不想看到醇酽的月色中女主人的想望变成一种奢侈的习惯。你的世界定是不可以失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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