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读情书

 红瓦屋图书馆 2014-11-27
读情书
2014年11月19日  来源:齐鲁晚报
     梁先生不愧是大师级作家。儒生能写,更是文采照人,既然能把散文写到炉火纯青,情书也自然写得登峰造极。
□施京吾
  藏书者大多有一心结:怕人借书。据说大藏书家叶德辉在自己书橱上贴上“老婆不借书不借”的条子,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读书人多半爱藏书,至少在我相识的文人中一概如此。当然也有例外,于是又据说,钱钟书先生几无藏书,他的书都装在自己极为发达的头脑里,信手拈来。但如读书读到钱先生这份儿上,藏书与否,似乎也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了。
  叶德辉和钱钟书都是文化大家,有资格如此决绝。而我辈才疏学浅,固然有决绝的意愿,却从无决绝的恒心,因此,往来者带两三本书走的现象总难避免,我嘴上不说,还要冒充一把慷慨,但心里恨恨然,简直咬牙切齿。一来二去,借出去而不曾完璧的书不下百余本,其中最凶狠者,竟然借走我一套四卷本的《梁实秋散文》集,我居然也松口了,想想都觉得感伤。对一些无望收回的书籍,我通常采取的是鸵鸟策略:遇到了再买。
  说来凑巧,前些日闲逛街肆,在一家我常去的小书店里看到一本《爱眉小札》——这也是我借出且无法收回的书目之一,于是便重新买了一本。与旧版相比,封面是改变了的,至于内容,想来没有哪位编辑好意思在徐志摩与陆小曼热恋的日记里抹上几句自己的肺腑之言。变化还是有的,原来的那本只是铅印的文字,这本增加了不少图片和手迹影印。
  这本《爱眉小札》勾起我一段读情书的往事。
  那正是自己年轻的时候,对读情书,尤其读名人的情书颇有兴致。曾经看到某报刊登过许地山给周家六小姐周俟松的求爱信,因为字字珠玑,所以一信中的,于是爱河永浴。该信用文言写成,文字曼妙令人爱不释手,随后将其剪下保存。后来在一次搬迁中失落,再也没有找到。所幸现在网络发达,可以随手度来。
  那时我自己正暗恋着一位Z小姐,便摹仿这篇情书写下“初识兰仪,幸甚至哉,每瞻玉度,愉慰之情甚于饥疗渴止……”可惜我不是许地山,她也不是六小姐,尺牍寸心,人家根本不领这个情,秦晋之好终究没能结成。
  上世纪90年代左右,街市上散文作品日见看好,好情书当然更是好散文,于是也身价陡增。名家之作果然出手不凡,鲁迅的《两地书》写得深刻,徐志摩的《爱眉小札》诉得缠绵,但最有意思的却是《梁实秋·韩菁清情书选》。
  梁实秋,在我读书时代知道,他就是被鲁迅斥为“丧家的资本家的乏走狗”的那位,因此在心目中似乎总改不了一副反面角色的形象。后来读他的《雅舍小品》、《槐园梦忆》,多少还是能看见他有着不算懦弱的脊梁。好在笔墨官司已成历史,我不知道梁实秋的作品是否被选进了课本,但我知道的是,鲁迅的作品被逐出了课本,天上人间,乾坤颠倒。
  我们还是看看梁先生怎样写情书的吧。
  梁实秋与韩菁清相爱时已是71岁的高龄,又比韩长出30岁,这桩奇特婚恋引起人们的极大关注,并闹得满城风雨。但梁先生对此却充耳不闻,毫无顾忌地与韩菁清相爱下去,了不得的是,在与韩天天见面的两个月中,他能写出多达30封的情书;在与韩小别的两个月中,他又居然能早、中、晚各一封地共写出20万字,他那浓烈炽热的感情,俨然一位翩翩少年。“接吻的嘴巴”也能唱歌,真是意想不到,先师后辈大约也很难望其项背。
  梁先生不愧是大师级作家。儒生能写,更是文采照人,既然能把散文写到炉火纯青,情书也自然写得登峰造极,很容易让读者体会到爱的温馨、爱的纯真,从而获得爱的启示。每拾其卷便不忍放下。
  据说梁先生在年轻时就是一位享有盛名的情书高手,那时他的情书一定和他的散文一样诙谐逗人,可惜毁于变故之中未能让人们看到,终究憾事一桩。好在,尚有晚年那真情不减的情话,多少可补缺憾。
  不过,让人别扭的是,幻想中的少年形象总被封面上的谆谆长者替代,而“小娃小娃”的昵称竟出自一个老头子的笔下。人、事之间时时地对不上号,仿佛梁先生此时应该依然青春如故,否则读者心中难免觉得古怪。

  (本文作者为文史学者)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