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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历史上十大断案高手之九:袁可立

 草庐经略 2014-11-28
 

 
                                              正直敢言 --- 袁可立
 
 
    袁可立(1562-1633),明朝末年以右佥都御使出任登莱巡抚,是坚定的主战派抗清将领,主张武力抗清和积极防守,并力主全面控制朝鲜。官至太子少保兵部尚书,加太子太保光禄大夫。



 
1. 人物简介

    袁可立(1562-1633),字礼卿,号节寰,又号闲闲居士,睢阳卫籍,睢州城内人。举明万历十七年(1589)进士,官至兵部尚书太子少保,后以子袁枢官河南参政加赠光禄大夫太子太保。历明万历、泰昌、天启、崇祯四朝皇帝,为“四朝元老”之臣,诰“五世恩荣”之赏。

  万历十九年,当其初出苏州府推官(正七品)之时,太守石昆玉以廉直著称,按治豪横而忤应天巡抚李涞(一省最高长官),巡抚反诬石太守(正四品)有罪,可立百辩雪其冤。“谳成,(袁可立)对中丞(巡抚)诵之,其声琅琅。中丞愧甚,举屏自障。公读法声益厉,中丞遂自劾去(黄道周《节寰袁公传》)。”万历二十二年,太宰上其事,擢袁可立山西道监察御史,离苏之日,吴地百姓箪酒相留,哭送百里不绝。袁可立巡视北京西城,遇到皇帝弄臣杀人,有司皆不敢问,可立重捶抵罪,即有人持重金至可立门上,可立勃然大怒道:“杀人者死,朝廷法也,即弄臣顾可脱乎?吾知有三尺,不知弄臣”。遂将弄臣正法于市,万民呼“袁青天”,以是触怒权贵。

  万历时皇帝宠信后宫,弄权误国,朝纲废弛。万历二十三年九月,京师地震,景德门遭雷击,可立上疏针砭朝政:“近年以来,议论兹多,致干圣怒,摈斥不下百十余人。岂言事诸臣尽不可用耶?如使诸臣为济私,孰与缄口持禄,附会保全之为便?使诸臣为市恩,孰与将顺曲从,得君固宠之为愈?使诸臣为沽忠卖直,亦必其人有怀忠慕直之心,耻为依回淟涊之态者。如概弃不用,臣恐謇谔之士不蒙甄录,相率噤口结舌,国家大事谁复为皇上言之!(《睢州志》)”疏上,夺俸一年。可立不为动,再次上疏直指皇帝:“礼祀不亲,朝讲未视,章奏不以时批答,废弃不皆录用,传造日增,赏罚日滥,非所以尽修省之实。(《睢州志》)”。疏上,触怒神宗皇帝,于万历二十四年正月初十将袁可立削职为民,沉冤达二十六年之久,朝中大臣为袁可立鸣冤者十数年不绝,帝皆不听,史称“震门之冤”(钱谦益《牧斋全集》)。

  泰昌元年(1620),沉冤得以昭雪,起袁可立尚宝司司丞,历太仆寺少卿,升左通政。泰昌皇帝嘉奖道:“一朝抗疏,二纪归田。口不言事,耻汉人部党之名;退不忘君,有楚尹毁家之风”(钱谦益《牧斋全集·尚宝司少卿袁可立授奉直大夫》)。天启皇帝也褒奖道:“李署牵丝,冤早清于砑石;柏台焚草,直益奋于埋轮。因门震而进鲠言,纠绳切挚,触严谴而同蠖伏。(董其昌书《天启三年诰命卷》)”
    天启二年(1622),封疆多事,辽阳、广宁相继失陷,辽东经略袁应泰自杀,经略熊廷弼和辽东巡抚王化贞遭逮捕论死。朝野震动,京师戒严,人人视关门为死地,百官噤口以图自保。袁可立却在此时大胆提出七项建议,大略言:“关外残兵瓦解云散者不下数万,宜收其残,省调募西兵便。闻敌令妇女乘城,骁悍皆赴利以犯我,宜会兵捣之,踏其虚,可夹击也。……守御筑墉,养马增士卒,习骑射。至于京营老弱虚冒,不宜缓综,复多藏粮米以备之。尤宜破格用人,图复建骠骑之功,以佐县官之空乏。笼天下盐铁之利,则军帅无侵渔,逴行无绝饷,而中国可高枕矣……(王铎《太子少保兵部尚书节寰袁公神道碑》)”,所言为天启皇帝一一嘉纳。天启二年(1622)四月十四日,加袁可立右佥都御史“巡抚登莱等处地方,备兵防海,赞理征东军务”。“ 当辽广继陷之时,忧水滨之可问。值登莱匮亟之会,命飞挽,以专征。而尔振迅宏才,旌旗立为色变。……惟尔运筹师中,坐看有截海外;朕宽东顾” (董其昌书《天启三年诰命卷》)。 “于时毛文龙诪张于岛上,刘爱塔恫疑于沓渚,熊王之案持于内,崔霍之交盘于中”(黄道周《节寰袁公传》)。他上任后,锐意规划,整肃军纪,练兵用戚继光“水军先习陆战”之法,士气为之大振,数年之间,满人不敢犯境。

  天启三年二月,袁可立设奇策反收降清太祖努尔哈赤的女婿刘爱塔。袁可立上疏道:“今二月内,总兵沈有容执有生员金应魁(携)奴酋伪授世袭总兵驻复州刘兴祚即刘爱塔密禀一纸,内称彼欲反正内应,以报中国,因求臣免死加衔牌票。臣念辽阳以纳降陷城,广宁以判官诱败,兴祚之言未可凭信。又思因间用间,实兵家妙用。……当此时也,乘宁前驻防之众,朝鲜助兵之初,大兵出关东下,旅顺犄角夹攻,宣川拥鲜众而应,恢复之功似有可图者。但谋贵万全,兵须审势,知彼知已,能为可胜,是又当慎图之耳” (《明熹宗实录》卷三十六) 。尽管后来由于阉党迫害导致袁可立的离任而使这一诱降计划受阻,但刘爱塔还是在崇祯初年归顺明朝并最终战死疆场,这次策反是明清战争史上明朝诱降满清级别最高的将领,为辽东间谍战之著名战例,至今为研究明清战争史者所称道。
 

  抚登期间,袁可立认真总结了此前王化贞和袁应泰失败的教训,在战略思想上表现得比较灵活。 “敌令妇女乘城,骁悍皆赴利以犯我,宜会兵捣之。(乘)其虚,可夹击也”(王铎《太子少保兵部尚书节寰袁公神道碑》)。东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经略辽东军务孙承宗与袁可立共议战守,十分倚重。 “读后先大疏,皎皎揭日月,行中天而底里洞彻,殊令人可味,可展布四体,仰酬国恩” (孙承宗《高阳集·答袁节寰登抚》)
    袁可立抚登三载,厉兵秣马,积有战船四千艘,组成了一支五万余人的水陆师军队,与枢辅孙承宗、侍郎毕自严戮力策应,形成“百里棋布,鼎足传烽”的犄角之势,确保了明朝沿海疆域一带的平安,并大大牵制削弱了后金对明山海关一带的战斗力。袁可立拓地筑城,建造战舰,招集流民,步步向前推进海上防御,使具有雄才大略的努尔哈赤就地蜷缩不敢西窥。天启皇帝嘉奖道:“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袁可立清任以和,直方而大;精神折冲于千里,文武为宪于万邦”(董其昌书《天启三年诰命卷》)。

  明末陆路受阻,朝鲜归登抚节制。天启三年,属国朝鲜弑君篡权,袁可立力主出兵讨伐,并牵及朝鲜勾通倭寇等事。五十年后倘为朝鲜君臣所忌恨,在清廷开馆延修《明史》之际曾派专使来中国在清朝康熙皇帝面前大告前朝袁可立的御状,《永宪录》和《池北偶谈·朝鲜疏》都有记载。由于袁可立在明末抗清斗争的军事统帅中是坚定的主战派,终清一朝整个史界对袁可立十分忌惮,所涉传记史料均遭删削,陆时化《吴越所见书画录》因载有董其昌所撰《节寰袁公行状》册和《重修宋忠武岳鄂王精忠祠记》册,二文多有所谓“诋斥满洲语句”,该书及其作者竟因此险遭毁版和杀头之灾。

  当其之时,“一方豪杰皆在老公祖(袁可立)幕下”(高攀龙《答袁节寰中丞》)。他运筹帷幄,指挥大将军沈有容、节制悍将毛文龙多次挫败后金对明朝沿海一带的侵扰,取得了夜袭金州、智取牛毛寨等战事的胜利。袁可立御毛文龙多得牵制之功,并受到朝廷嘉奖,是登莱十三任巡抚中最有作为的一个。袁可立为了向前推进沿海防御,曾为毛文龙向朝廷请求粮饷,由此遭到一些保守人士的反对。天启三年十月,皇帝嘉奖道:“巡抚佥都御史袁可立厥治行劳哉,赐汝朱提文蟒。汝嘉而毛帅骄愎不协,蛊于兵,满蒲昌城袭报用敢献功。”毛文龙渐渐骄纵,袁可立奉旨核查他的战报和军饷,由此为毛所忌恨。时朝中阉党横行,毛令人多方诋毁可立,袁可立七上疏预告辞官。袁可立去,毛文龙无人能御。沈有容是袁可立直辖总兵,曾在平倭和收复台湾及抗清战争中立下赫赫战功。此次东征为老将出山,正于国家危难之际,登莱巡抚袁可立十分倚重。然登州总兵沈有容并不满于东江总兵毛文龙依仗阉党势力的跋扈,二人矛盾日深。 “登抚(袁可立)倚重沈帅而与毛帅相左”(毕自严《石隐园藏稿·与赵大司马明宇》)。天启四年,魏忠贤当权,叶相高、赵南星、高攀龙、左光斗等清流高官相继遭罢,袁可立也于此时再次被排挤遭贬。袁可立去,沈大将军无所依,决然随去,自此登莱防务永不可为。

  天启四年(1624)五月二十一日,袁可立在登州看到了数年难得一遇的海市蜃楼:“岛下先涌白气,状如奔潮,河亭水榭,应目而具,可百余间,文窗雕阑,无相类者。中岛化为莲座,左岛立竿悬幡,右岛化为平台,稍焉三岛连为城堞,而幡为赤帜。睢阳袁可立为抚军,时饮楼上。忽艨艟数十扬帆来,各立介士,甲光耀目,朱旗蔽天,相顾错愕。急罢酒料理城守,而船将抵岸,忽然不见,乃知是海市”(赵吉士《寄园寄所寄》)。遂诗兴大发,在蓬莱阁上留下了千古不朽的名篇《观海市诗》,成为中国古代罕见的 “海市”实录。字由董其昌代笔书写,成珠联壁合之珍品。西元一九九四年河南睢县图书馆馆长刘学升将这一珍贵石刻复制于睢县袁家山上,使其得以回归故土,传为睢阳文化佳话。袁可立善诗文,受清朝文字狱所累,多所毁失。

  天启四年五月,皇帝谕户、兵、工三部及内阁:“朕览登莱巡抚袁可立塘报,……朕思奴酋所谋其意不小,是以朕不无东顾之忧,特谕!”(《明熹宗实录》卷四十二、《明熹宗悊皇帝宝训卷四》)

  天启四年十二月壬寅,兵部尚书赵彦言:“大将三军司命所系甚重”, 上曰:“封疆多事,选将为急。该部务秉公会推,各官不得妄举,还著申饬行”(《大明熹宗悊皇帝宝训》卷四 )。天启五年四月丁酉,上再传兵部:“方今边疆多事,择将须用谋勇兼全的好人”(《大明熹宗悊皇帝宝训》卷四)。天启五年十一月,边事告急,皇上急招袁可立为兵部右侍郎,六年七月,改左侍郎。袁可立在任上反对袁崇焕与后金议和,“会袁崇焕遣僧吊唁于敌,公力诋非策。公有意制敌,此辱国之命,而使敌人轻中国,敌国得志。”(王铎《兵部尚书节寰袁公夫人宋氏行状》)。袁可立主张武力抗清和积极防御,尤重海防建设,与明朝一些人“重山海轻沿海”的战略短视形成鲜明对比。三年后袁崇焕因“通款”获罪遭杀身,然其时毛文龙已被袁崇焕擅杀,袁可立苦心经营的海上防线牵制之势已荡然不存,致满人敢倾国中之力大举犯明,至此国事日非,足见袁可立先见之明。黄道周曰:“公去登莱不数载,而登莱遂败。公一意治师,塞要害,焚盗粮,联络诸岛,收复旅顺,而海上晏然。 …公去又十余年,而朝鲜沦陷。”(黄道周《节寰袁公传》)

  天启六年十一月二十二日,六部九卿公推袁可立为南京户部尚书,再改兵部尚书。 袁可立在朝廷为阉党所不容,每议事“数有所抵牾,欲自请外”(黄道周《节寰袁公传》)。东林党领袖人物高攀龙在被魏党迫害致死前曾遗言挚友袁可立道:“弟腐儒一,无以报国,近风波生於讲会,邹冯二老行,弟亦从此去矣(高攀龙《答袁节寰中丞》)”。其言犹未尽之厚望可以想见,从此袁可立与阉党关系势成水火。 天启六年(1626)十一月,袁可立当庭抗疏道:“此非挂冠神武门时呼?”(《睢州志》),遂被迫致仕归里,“归而魏焰益肆”(黄道周《节寰袁公传》)。吏部考功郎苏继欧上疏为袁可立鸣不平,最终被魏忠贤迫害致死。皇帝念可立登莱之功,特授兵部尚书,袁可立三上疏力辞,帝不许,诏加太子少保,特准驰驿乘传归。诰封三世,父如子官。黄道周说:“当魏崔时,盖无复然明义、真者,有之,则必自大司马节寰袁公也。”(黄道周《节寰袁公传》)

  袁可立做事干练果断,是晚明少见的既清廉又能干的官员。并尽量远离党争多做实事,为清流在朝堂上争得宝贵席位,能在群阉环伺的情况下主持辽务多年,成效颇丰,十分难能可贵。董其昌说:“公护名节,胜于功名”(董其昌《节寰袁公行状》四册)。其时朝野为魏忠贤颂功建祠者不可胜数,烈皇帝钦定逆案,查实“赞导、词讼”阿谀过魏忠贤的官员以数百计,独可立不与。黄道周说:“夷考当年,与公先后秉机佐钺者,名在刑书,历历可数,然后知公之完誉所得远矣” (黄道周《节寰袁公传》)。

  其门生故吏节烈者独多,即在朝亦为清流。黄道周曾撰有《节寰袁公传》,以文章风节高天下。倪元璐官至户部尚书,曾作有《袁节寰大司马像赞》。刘理顺为崇祯七年状元,曾督理“袁尚书大石坊”敕建工程。崇祯吊死煤山,倪刘二公双双殉国,并仆从十数人,壮烈为亘古少见。高攀龙为东林党首,与袁可立交从过密。袁可立是孙承宗的积极支持者,共同主辽期间,满人蜷伏。董其昌为袁可立同年至交,曾题《袁可立像》曰“忠诚干国,正直立朝”,所留书画为海内外所重。

  崇祯六年(1633)十月十一日,袁可立卒,大宗伯董其昌言于帝,帝谴使至睢州祭葬,崇祀名宦、乡贤二祠,并在尚书府第(清为睢州公署借居)前街衢之中修东西过街二石坊,左曰“三世司马”,右曰“宫保尚书”(《河南通志·睢县采访稿》、《睢州志·公署》),可谓盛典矣。袁尚书墓在州城东南,载《河南通志》。著作有《弗过堂集》、《抚登疏稿》、《评选古唐诗》。于其别墅“陆园”中仿蓬莱阁体制建袁家山,又称“小蓬莱”, 为全国罕见之明代船形建筑群,公元2000年公布为河南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其子袁枢(1600-1645),字伯应,号环中,又号石愚,官至河南布政司右参政、大梁兵巡道。善骑射,有边才。曾于明崇祯十一年以户部郎中文职冒死督饷于辽左军前。工诗善书,为明末书画及收藏鉴赏大家,曾藏有董源《潇湘图》、《夏山图》、巨然《萧翼赚兰亭图》、《层岩丛树图》、《秋山图》、王维《山阴图》及宋《淳化阁帖》。董其昌《疏林远岫图》、《袁节寰大司马像》,及王铎《赠袁枢诗册》、《雪景竹石图》等名画珍品都在海内外流传有序,其他流散天涯不为世所知者殊多。张庚《国朝画征录》卷首为之列传。
 
  (参见台湾文献丛刊黄道周《节寰袁公传》、孙承宗《高阳集·答袁节寰登抚》、高攀龙《答袁节寰中丞》、董其昌《兵部左侍郎节寰袁公行状》、倪元璐《袁节寰大司马像赞》、钱谦益《袁可立诰命五道》、王铎《太子少保兵部尚书节寰袁公神道碑》、《兵部尚书节寰袁公夫人宋氏行状》(《拟山园选集》)、《辽海丹忠录》、《明实录》、《国榷》、《归德府志》、《睢州志》、《蓬莱阁志》、《河南通志睢县采访稿》、《睢阳尚书袁氏家谱》、《睢州佳话》等)

 

2. 节寰袁公传

(明) 黄道周

    史周氏曰:呜呼!二正之际,与阿柄者难言之矣。方其时,室有凝阴,野有亢血。鸱虏号于其外,枭藩伺于其侧,堂奥之间,疑檄不绝。然值天子英武,练于情事,絫泽所参,众志如结,二三贤士大夫黾勉戮力,柴叔舆以质实匡襄于先,于廷益以骏烈克巩于后,吴永清、罗学古之徒咸将助竭蹷也。康陵时,人才方兴,庭径各别:许季升瞻遐瞩幽,清气见于禁旅;何世光调停折冲,权用究于天宰;王德华、彭济物昂低殊态,而裁酌当心。诸常侍即纵横爪牙自竖,要如蟠蟒学虬,未有吞海之意。诸君子上视王鈇,下祝鼍鼓,乘熟而落之,掇如也。至于魏崔,岸谷所渐,渎岳易势。北牙擐甲之士,雄于猰□,天偷斯难。以养外患,智者不能谋,勇者不能断,慈者不能卫,义者不能决,赖圣人特起而后天下晏然。计其时即有于廷益、罗学古之才,王德华、彭济物之健,删杰就厌,则中门近关,两窦其选矣。然且诸君不能。予观古人尚哲简戆,因事蝉脱,如季札、蘧瑗、晏婴、乐毅之流,皆值祸难, 飘然有以自立。逮于东汉,怀鸩捣椒,以死相勉,以为春秋之义与易殊旨,间有挂冠拂衣,盖亦疏逖无甚系着意而已。至乘朝车、执宫戈、桓桓德心者,皆有重寄,舍命豹袖之下,即独行安之,如张然明、皇甫义真其人矣。张然明破诸羌,静幽并,耻为王曹所卖,发愤申陈窦之冤,卒不得为三公。皇甫义真荡黄巾,破梁州贼,征赴城门,赖其子坚寿以免,虽卒为三公,亦不大竟其志。当魏崔时,盖无复然明、义真者。有之,则必自大司马节寰袁公也。

    袁公可立字礼卿,以英年成进士,理苏郡报最,召入西台,抗疏归。二十六载始出,仗钺治登莱军。于时辽左新溃,三韩余众大东焉,依东人,遇辽众,不相主客,时时夜惊,赖公抚绥无事也。公去登莱不数载,而登莱遂败。公出登莱时,莲贼初在金乡,猝与遇,单骑麾之,败麇散去,徐用登师捣其后,是以有兖东之功。于时毛文龙诪张于岛上,刘爱塔恫疑于沓渚,熊王之案持于内,崔霍之交盘于中,公一意治师,塞要害,焚盗粮,联络诸岛,收复旅顺,而海上晏然。又猝有朝鲜废立之事,公毅然请讨。既而李倧衔太妃命,称李珲通□失国人心,改步自赎也。公因请正词质责之,以济师助剿为券,与廷议合。是以东事一视公。公去又十余年,而朝鲜为□陷。凡公所发轫者,率视旋辙为重轻如此。公在登可三载,七疏归,归而魏焰益肆。

    孙枢辅滞塞外,久请陛见,中外汹汹,以为志在君侧。而公方有绿野之乐。居亡何,以□警起公为少司马。公久在东疆,于诸大丑变态甚悉。政府欲借公为功。公既至中朝,观诸侯动静,邑邑不乐也,数有所抵牾,欲自请外,以此失魏崔欢。天子犹念公海上劳,予加衔致仕去。盖是时致仕者若凤□,以为奇表矣。熹朝上宾,以殿工加太子少保,恳辞不受,时论韪之。

    凡公值事,多长算,得大体,洞于要会。方为苏理时,湖州董宗伯以厚赀为乱民所窘,哄甚,两台檄公解之。公至,即博收讼牒下各县以杀其势,徐取一、二倡乱者抵法,事遂定。又值倭警,吴中豪子弟王士绣、乔一琦辈驰骤自命,怨家诋为不轨。两台急诇之。公独谓是狂生,无他。卒谳不得实,乃已。众谓公长者也。

    及在登莱,方元宵宴客,有传辽将李性忠与张尔心谋叛者,诸监司怖甚。公徐命小队阿殿过沈帅问曰:『李性忠固公所用人,令何状』?沈帅百口保其无他。公曰:『吾固知其无他,但且令释兵柄安坐耳』。于是公之整暇再见之矣。

    又公为苏理时,以汛期出海澨。有李弁者邀公饮,示二倭刀。公谛视还之。后半载,报海上擒倭二十人,覆夷器,则三刀俱在。公心疑之。亡何而琉球贡使至,称数月前有飘舟坠此岸,出其人视之,则皆琉球也。众咸谓公神明。

    及在登莱,毛帅盛自诩满浦昌城之捷,用兵不满千,不遗一矢,伏炮机发,使□自践藉,人马腾踏死者四、五万。公心疑之,移文东江审其颠末。毛帅以是恨公。公固谓海上去天远,臣子勿欺,何厌详者。于是公之练达再见之矣。

    又公为苏理时,郡守石昆玉以廉直忤中丞。中丞露章劾之。事下四郡。四郡推公秉笔。公伸牍尽雪其冤。同列为缩项。 公曰:『吾自任之!吾奈何以上台故诬贤太守』?谳成,对中丞诵之,其声琅琅。中丞愧甚,举屏自障。公读法声益厉,中丞遂自劾去。众咸谓公强项也。

    及在御史台,值他御史触上怒,将廷杖,诸御史诣政府乞伸救,辅臣以上意为辞。公于末坐抗声曰:『特相公不肯耳』!辅臣拂然,廉知为公。先是雷震景德门,公上疏陈阙政,如郊祀、讲朝六七大事,章未下。政府用是谪公,再收再黜,以底于削甚哉!救之罔效也!

    公既用,久踬复起,当事者冀其少艾。公自谓老当愈辣。方在司马门时,会□□死,袁经略遣僧吊赠,公力诋其辱国。一日,请权贵祗候干清门,出声无律;公引咫尺之义折之,虽无所匡挽,而义形之意再见之矣。凡公精神着于为司李、御史时,即不跻台辅,其精神亦有以自见。

    又当定陵镇静,以道法宥天下,四五十年间,留贤在野,怨咨不生,士去二正远,时以名教相厉,若不复知有延熹、建宁之事者。公以已丑理苏郡,乙未入西台,正当盛时,中贵出掖门,往往避骢。公一日视西城,有内珰杀人者,公辄按捶问抵罪。或语公:『此弄臣,奈何窘之』?公奋曰:『吾知有三尺,何知弄臣』!既上稍厌诸激聒,政府动以卖直沽名抑正论。公乃抗疏曰:『近年以来,议论繁多,言词激切,致干圣怒,废斥者不止百十余人,概目为卖直沽名。夫卖直者退,则不直者进;沽名者斥,则毁名者庸。朝有不直、毁名之臣,则民生休戚、人品邪正,谁复为国家昌言乎』?疏上,夺俸一年。呜呼!国是所归,往往如此矣。

    公多才艺,善持论,急主上之急,积精自卫,无闷毒,故在乱能免,居危不废。丙丁之间,天子贤达,士夫无出其右者。董先生曰:『公才兼数器,心运四虑,藉令一再出,不于毛帅、魏珰之时,得行其意,展四体,韩范之业,岂顾问哉』?又曰:『公护名节,胜于功名。善刀而藏,见机勇退』。夷考当年,与公先后秉机佐钺者,名在刑书,历历可数,然后知公之完誉所得远矣。

    公先凤阳人。始祖荣以开国功为睢阳百户,因家焉。八世生公。生有异姿,广颡稀眉。七岁通毛诗、礼记。未三十联第,通百家书。安夫人妊时,数盥水,见金鲤荡漾盎中。及长,数有异兆,自知其名位所届。寿至七十有二卒。卒之前夕,有巨星陨西南,坠地有声。子枢博雅有胆识,为户部郎,别有传。

    赞曰:溪子子贵洞,千将利断,桑榆决机,不以为晏。然明年有卒,义真不乱,道不可挠,还归其贯。廷益抱诚,噬膻曷及?济物微巧,扶绳缓急,刚柔之中,则有袁公。 事不可调,睍视未穷。呜呼才难,睇彼东蒙。 (明 黄道周《黄漳浦文选》)


3. 节寰袁公行状

    【录者小引:明大司马袁可立(1562--1633),字礼卿,号节寰,睢州(今河南省睢县)人,先世安徽凤阳府颍州人。袁可立中万历己丑进士,官至兵部尚书太子少保,以子枢赠光禄大夫太子太保。

    天启二年为登莱巡抚,主持辽务多年,参与并指挥明清战争。以智取策反收降努尔哈赤姻婿刘爱塔,在任上为毛文龙请饷募兵,后因指斥毛文龙贪功冒饷又为毛所嫉恨,毛嗾言官寻端中伤之,七上疏求归。袁可立去,毛文龙无人能御,终致杀身。天启五年,边事急,以廷推起袁可立兵部右侍郎,六年转左侍郎,在任上极力反对由魏忠贤主使,袁崇焕实施的与后金议和,以是开罪魏忠贤。他注重加强海防建设,与明朝一些人“重山海轻沿海”的战略短视形成鲜明对比。三年后袁崇焕因此获罪而遭杀身,然毛文龙被杀,袁可立苦心经营的海上防线的牵制形势已渐趋瓦解,致满人敢倾国中之力大举犯明,至此国事日非,足见袁可立先见之明。黄道周曰:“公去登莱不数载,而登莱遂败。…公去又十余年,而朝鲜沦陷。”

    明末朝鲜归登抚节制。天启三年,属国朝鲜弑君篡权,袁可立严词质责,上《请讨篡逆疏》,牵及朝鲜勾通倭寇等旧事。五十年后倘为朝鲜君臣所忌恨,在清朝开馆延修《明史》之际曾多次派专使来中国在康熙皇帝面前大告前朝袁可立的御状,并以重金贿赂修史官员改写前史,《两朝从信录》、《永宪录》和《池北偶谈·朝鲜疏》都有相关记载。袁可立是明末著名的对后金主战派将领,并策反努尔哈赤的姻婿刘爱塔,使后金在辽海的形势遭受重挫,大批汉官伪将因受满虏猜忌而被杀,沿海四百里海疆不战而重新收归明朝,成为明清战争史上著名的“反间计”战例。终清一朝整个史界对袁可立一直十分忌惮,所涉传记史料均遭删削,致明清战争史上的重要人物袁可立、毛文龙和刘爱塔在清修《明史》中俱不立传。乾隆年间陆时化的书画著作《吴越所见书画录》因载有董其昌撰写《节寰袁公行状》涉及袁可立事迹险遭毁版和杀头之灾,状文被删节得面目全非,况且这还是袁可立去世144年后的事。

    袁可立正直敢言,是晚明少见的干练之才。二十八岁就弹劾炙手可热的应天巡抚李涞,平反苏州太守石昆玉冤案。以御史巡视西城,惩办权贵;因直谏触帝怒,削职为民二十六年,史称“震门之冤”。泰昌立,起袁可立自民间,官拜兵部左侍郎,署兵部事,廷推南都户部尚书,再改兵部尚书参赞机务,因公开反对魏忠贤再遭罢官。皇帝念可立登莱劳,授兵部尚书,特准驰驿乘传归。 天启四年春,登州巡抚即将离任,作《观海市》诗,描述海市生动真实,为海天增色。晚年崇道,在故里睢州建袁家山,《道藏辑要》所记最详,现为河南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善诗文,受清朝文字狱所累,多所毁失。

    另见孔贞运《明资政大夫正治上卿兵部尚书节寰袁公墓志铭》、王铎《太子少保兵部尚书节寰袁公神道碑》、王铎《兵部尚书节寰袁公夫人宋氏行状》、高攀龙《答袁节寰中丞》、倪元璐《袁节寰大司马像赞》、《睢州志·名臣·袁可立传》、袁赋诚《睢阳袁氏家谱·袁可立》等,可作更全面之考研。

    《节寰袁公行状》录自清陆时化《吴越所见书画录》,为明崇祯八年太子太保礼部尚书董其昌撰文书写。董为当朝著名史官,且与袁可立同时代,状文内容十分详实可考,能补清人修撰《明史》的偏见和不足,为明清史研究者十分珍贵的资料。文中尤其透露袁可立因反对袁崇焕“吊丧”议和一案竟然直接触怒厂臣魏忠贤和大司马崔呈秀而横遭迫害一节,都是满清数百年间所要刻意回避袁崇焕与魏忠贤狡密关系的史实,还有袁可立诱降刘爱塔,使满清占据地内“而公(袁可立)纳刘爱塔之降,以开奴携二,一时中国叛将被奴诛夷殆尽。虏因弃金、复诸城,而举四百里丧地复归版图焉。”(《明兵部尚书节寰袁公墓志铭》)离间满人一节,都使满人极力自诩的“文治武功”受到挑战而不堪其辱,以至于清朝后来在编修《明史》时杜撰出来一个“反间计”用以诋毁明朝君臣告以自慰,孰知此举竟为后人留下了一段荒诞无稽的历史公案。

    行状册原藏于河南睢州(今睢县)袁可立尚书府第“藏书楼”内,钤有“宗伯学士”、“董氏玄宰之印”、“睢阳袁氏家藏图书记”等印记。明崇祯十五年(1642),行状册随袁可立子袁枢辗转至江苏浒墅关,免遭兵火之灾。清乾隆年间为太仓陆时化录入《吴越所见书画录》,是书因该文有所谓“触犯满洲语句”的地方遭满清“文字狱”大肆封杀,状文数百年间几近湮灭于世,向来研究董者因不知该文而不及董、袁过世之交,连台湾国立中央图书馆所编辑篇帙浩大的《明人传记资料索引》都未收录。袁可立的行状(明董其昌撰)、墓志铭(明孔贞运撰)、神道碑(明王铎撰)、传记(明黄道周撰)各种文献凿凿俱在,但因袁可立为满主所忌,且其著作者俱为前明人,满清向来辑谱者未敢及袁可立,到后来更因为资料湮没而辑无所及者。清末钱仪吉编《碑传集》收录人物多达两千余,也仅在“国初守令”一卷中收其孙袁赋诚而不及其父袁枢和祖袁可立,及至清末民初臧励和编辑《中国人名大辞典》收人名多达四万也仅及其子袁枢而不及袁可立本人。清末知名学者书法大家翁同龢在考证睢阳袁氏旧藏南宋《松桂堂帖》时,跋语中竟因资料匮乏无考睢阳袁氏而将袁伯应(袁可立子袁枢)和袁赋谌(袁可立次孙)误断“其为一人无疑也”的千古学术错误。直到满清光绪十七年,去世近300年的袁可立家乡的“袁尚书大石坊”仍为睢州地方官知州王枚强行拆毁(民国二十二年《河南通志·睢县采访稿》)。足可见中华文明因国运横遭摧残之一斑,观一个民族对另一个民族暴力颠覆和毁禁之严苛狠毒,以此壮志,国人当自强。

    2011年11月1日,著名的新浪微博“扫书喵”博主基于对这一问题的浓厚兴趣而进行了一番精心考证并在微博上如是写道:袁可立遭清廷禁毁是因抗击后金有功,《吴越所见书画录》作者在董其昌书《节寰袁公行状》下甚至曰:“考明史无节寰列传,想思翁亦以同年而溢美,重其书略其文可也。”对袁事迹是抱有不信任态度的,不过想必他遭到禁毁之后终于相信了这是个人物吧。对袁可立产生兴趣后,我用常规方法去搜工具书,一处也没有,资料居然大部分是百度而来,这让我很惊疑,我所找到的胜过百度所得(未见网引全文)的唯有董其昌书《节寰袁公行状》全文,录在《吴越所见书画录》,据说该书因录此而被清廷禁毁,确实可见涂抹多处关键字。其实找董其昌研究是不务正业想扒他和袁可立来着,80年代因资料所限董其昌的交游和书画作品均未及袁可立,谁知道这本出于10年后的研究仍旧没增加这新材料,好奇怪,至少董其昌所书《节寰袁公行状》在《吴越所见书画录》里就有收录,交游考里增加一个也不出奇吧,何况董有不少藏品身后归于袁子(袁枢),交情定非寻常。

    2002年4月,《续修四库全书》得收录《吴越所见书画录》而使《节寰袁公行状》一文渐为世人所知。而在此之前的《四库全书·倪文贞公文集·袁节寰大司马像赞》和《八十九种明人传记综合引得》所引《兰台法鉴录·袁可立》也仅有数百字而已,难怪“扫书喵”博主发出“我用常规方法去搜工具书,一处也没有”的慨叹,足可见满清文网和禁毁之严。

    2012年4月19日中国中央电视台《国宝档案》栏目借《疏林远岫图》首次对袁可立和董其昌两位历史人物一生的故交佳话做了生动报道,在文史和书画界引起很大反响。而稍早前山东蓬莱电视台所推出的历史节目《名臣袁可立》和河南睢县电视台拍摄的十八集电视系列剧《忠诚干国袁可立》都将袁可立这一受满清封杀数百年之久的历史名臣话题重新活跃于历史舞台。】

    都察院右佥都御使巡抚登莱备兵防海赞理兵饷,建威消盟,纪功盟府,有文蟒朱提之赐。又以平莲妖功晋秩少司马,荣宠甚盛,乃七疏自勉归。越一岁,用廷推起兵部右侍郎,历升本部左侍郎。又俞旨准辞本身诰命。皇上登极,铨部列公名废册中。计公出处之际,其道尤龙海内,想闻风节,望其乘时大展,应圣主求(贤)之意,而公不待矣!

    呜呼哀哉!念其昌与公同举于兰阳陆宗伯先生之门,更有秦中武公、闽中林公皆以不善宦。登籍四十六年,居朝仅十二载,而硕果不食班联,六有足异者。虽天涯契阔,合并恒难。要以风义交情,皎如白日,知公者宜莫如昌。是固,伯子司农枢千里征状意也,何忍辞!

    公讳可立,字礼(卿),别号节寰。上世凤阳人也,始祖荣,洪武二年以(军)功授睢阳(卫)百户,因家焉,世有隐德。至高祖锦以岁荐任陕西韩城教谕,生二子,长永绶,贡士;次永康,生五子:曰江、曰淮、曰河、曰(洛)、曰渭,淮则公之考也。公生而蚤慧,与辟嬉戏,即为登坛部署兵马状,人共奇之。七岁就外傅,受《毛诗》,又授《礼记》,十一岁始专治《尚书》,文采彬蔚。十九是为万历八年庚辰,学使者衷蕳肃公□入黉宫,能自刻励,以豪杰自命,从问业者云集。稍资束修,以供甘竁。

    戊子举于乡,己丑成进士。除苏州府理官。苏故海内大郡,机巧成俗,府吏胥徒之属善阴阳,上官百相欺骗也,即座师陆公为公虑之。公乃少年盛气,以(锄)奸为己任。司空城旦之牒,一成于手。每老吏抱牍以进,中藏隐情不可致,诘公一览,立得籍甚。神君讫威讫富之誉,为江南矣!直指使者,按部必檄公,相随有所咨决,不惜十反。

    湖州董宗伯,家连松陵,为乱民所困,激切为变。中丞□皇遽无措,檄公往解散。公至,即□收讼牒往各邑理之,以杀其势,而徐取倡乱不情者寘之法,民变遂定。会浙有直指好击□逼一大司成。自□事闻,神宗震怒,直指锒铛受辱中丞,亦镌秩去,于是始服公之远识焉。

    时海上倭警戒严,吴中豪子弟王士驌、乔一(琦)辈见事风生,争言招募自保,群不逞鲜衣怒马,瞠目语难,招摇都市。遂有告其谋叛者,两□密询之公,公深明其不然。四郡会定谳,卒无事。实因以妖言抵罪,寻见释。微公持正,此数辈者族矣。

    郡守石公昆玉廉而抗直,忤中丞□。露章劾之,事下四郡李官,评公为秉笔,乃□雪其污。同官惧,公曰:“吾不能以真是非佐上官喜怒,有独任怨耳。”中丞恨其不附己,自劾去。以揭徧毁公,而各□更以其重公,得首荐。

    公虽深于经术乎,而子史之外,于三略九章之书靡所不窥。又精骑射剑术,以故治兵兵练,治赋赋理,较士士服,其甲乙如故相周公道登、缪公昌期皆公所赏,誉无虚美。

    而海上有报,生擒倭二十人、夷器□(若)干。将上功幕府,皆鸟语不可辩。公先于一武弁所见三刀,是琉球物,而夷器无异,遂羁之吴县。已,琉球贡使至,始知彼国有粮艘飘坠者,人数合,乃纵之归。公之大事化无事□此。

    乙未,以循卓召拟掖垣。有林黄门曾以使事过吴,外吏多伏谒。公但长揖不拜,为所衔,极力阻抑,得授山西道御史。公自履西□,益自发舒慷慨,谭天下事。巡视西城,有阉宦杀人者,即重棰问抵。人言:“此阉弄臣也”。公曰:“杀人者死,朝廷法也。吾为朝廷守之,即弄臣可脱乎?”(元册毕)既而果得中□(旨)赦去,长安称真御史矣!

    时方以言起(废)为忌,公独抗疏曰:“近年以来,议论繁多,言辞激切,致干圣怒,动见废斥不止百十余人。此皆皇上询事考言,布之言路以赞鸿业者。□目之为卖直,为沽名。夫卖直者退,则不直者进。沽名者斥,则毁名者庸。生民休戚,百官斜正,谁复为皇上言者?国是日非,可畏矣!”疏上,夺俸一年。是岁九月,雷震景德殿,公复条陈阙政:“若郊视不亲,朝讲久废,章奏之批答不时,宫府之赏罚互异,叙迁有转石之艰,征敛有竭泽之怨。是非倒置,贤奸混淆。□使忠者含,直者抱愤,岂应天之实乎?”疏上,留中。又因某御史触怒,辅臣以他事怂上怒,将廷杖严谴。诸御史共诣辅臣,求其伸救。辅臣以圣意为解,公于末座笑呼之曰:“特相公不肯捄耳!”众皆愕眙。公夷然不屑,论益剀直。辅臣目之曰:“末座白皙者何人?”知为公,思有以中,乃于十二月降□,降三级调外任用。因吏部疏捄,于丙申正月奉□(旨)降杂职边方用。因辅臣疏捄,奉旨革职为民。公方与同官奕,闻报,从容敛枯棋入奁,起无变色,策蹇出长安门,众共惜之。

    归时两尊人皆黑头,奉下欢,极当年之乐。又以暇日□心典籍经史诸子,旁逮(稗)官小说,靡不毕纵。尤深《左传》,有征南僻,且拉同乡传囧辈结社赋诗,岁久成帙,予所为序,弗告集者也。辛丑,太夫人寝疾,公长跪眕视,手进药医者万方,昼夜不解带,竟不含。歛之夕,恸□灭性三日,水浆不入口,姻戚无不感动。次年封。

    公捐馆亦如之寝苫卧块,绝迹公府。惟乡帮利病,殚心区画,为当事者言。睢新(旧)二城雉堞楼□,咸加高厚,屹然大观。以至


 
4. 人物轶事
4.1 职微犯巡抚     昭雪太守冤

    万历十七年,袁可立出任苏州府推官。时“苏当轮蹄之冲,财富刑狱甲于他郡,公徐而理之。胥吏抱牍如山,公片言立决,如风扫箨,爰书无只字出入。”袁可立“平反疑狱无葁,扬贞汰垢”,知府“倚公如左右手”(孔贞运《明兵部尚书节寰袁公墓志铭》)。

   其时的苏州是申时行和王锡爵两任当朝宰辅的故里,背景不是一般复杂。

  太守石昆玉以廉直著称,因按治豪横势家得罪应天巡抚李涞(比袁可立官大五级),李涞反诬太守有罪,“中丞劾其不职。得旨,下所司堪问。”且巡抚与宰相王锡爵有交,有司皆惧其威,不敢言,独可立百辩雪其冤。“郡守石昆玉以廉直忤中丞,中丞露章劾之,事下四郡。四郡推公(袁可立)秉笔,公伸牍尽雪其冤。”,“谳成,对中丞诵之,其声琅琅。中丞愧甚,举屏自障。公读法声益厉,中丞遂自劾去。”(黄道周《节寰袁公传》)

  袁可立执法如山,凡有案件,皆刚毅持正,不避权贵,“至犯令抵罪者,虽宠近必行,似欧阳永叔。”(《节寰袁公墓志铭》)

  万历二十二年,太宰(吏部尚书)上其事,“以治行异等”擢袁可立山西道监察御史,吴民箪酒相留,哭送百里不绝。
 
4.2 倭警相倾轧 明察辨秋毫  

    袁可立在苏州,做了不少为后人称颂的事情。时倭寇出没,地方实行“海禁”,一些势家动辄以“通海”罪名兴起大狱,相互倾轧。吴中有两名青年,一个叫王士绣,一个叫乔一琦,二人平时自由放荡,习武弄剑,为人侠义。为防倭患,二人组织了一批乡勇习武自卫。其冤家知道后,以重金贿通官府人员,诬其聚众谋叛,与倭寇里应外合。

  巡按得报十分震怒,令衙役将二人及从者缉拿处死。二犯等被押赴刑场之际,大声喊冤不止,袁可立感到疑点重重,认为不能这么草率处决人犯。于是以乌纱和性命作赌将二人保下,经过多方查实,果然发现是冤案。袁可立对二人保家卫国的义举进行了表彰,并将陷人的势家查办。当人犯从法场被解救下来时,天空无云而雷鸣,吴中传为“雷鸣案”奔走相告。

  “修郄者以谋逆中之,抚按为之色变。公廉其无他,百口保焉。后会鞫,果不得实。而书生之得免于赤诛者,皆公再造也。”(孔贞运《明兵部尚书节寰袁公墓志铭》)。 

4.3 巡海问琉球 断案奇如神
  
    袁可立在查办涉倭案件时,发现被指为倭寇处以极刑的一时竟多达数十乃至上百人之多,有些案件甚至殃及妇女儿童。于是他不惜得罪一些急于邀功的高官权贵,对案件进行重审,先后使千余名无辜百姓和渔民免遭屠戮而获释,一些贫困不能归家者还发给路费。

     一次,袁可立奉命巡海琉球(今日美所谓冲绳者,向为中国藩属),一个李姓千总邀袁可立共饮,席间出赠三把倭寇“武士刀”,袁可立审视之,见刀面光洁如玉,十分精美,但谢绝了千总将刀退还,袁可立凭经验发现这并不是倭刀,而是来源于琉球之物。不数日,海上传来战报,说打了胜仗,击毙倭寇数百,擒获20名俘虏和大量物资及船舰。但在审验时没有得到这些战俘的口供,又没有证据,案件一筹莫展,但急于报功的军方要求草草结案将犯人处死。巡按感到案件有些棘手,交给推官袁可立查办。袁可立接手时,两人已经毙死杖下,另外的十八人也被人以毒药致哑无法辩冤。袁可立据理力争,上奏朝廷将人犯缓死暂系狱中候审。袁可立仔细地查验了所缴获的物品,发现了他曾经见过的三把“倭”刀也在其中,竟又被当作“战利品”上报了。袁可立顿觉案件大有蹊跷,马上找来李姓千总对质,但千总死不承认诬良为盗,并一口咬定说这些就是在海上俘获的倭寇。

  不久,琉球贡使前来中国,胸有成竹的袁可立请他们过来指认,贡使辨认出这些全都是琉球清白的良民,是一次在海上运输粮食时因大风失舵而漂流海上才不幸被官兵捕来冒充倭寇的。后来这十八个琉球国民被无罪释放安全回到了家中。为感谢袁可立救命之恩,在琉球国建庙塑像奉祀,敬若神灵。

  “公尝查盘海上兵饷,一武弁遗公三倭刀,…公疑,而代诸夷求缓死,权系县狱。未几,琉球贡使至,始知为本国良民,而以输粮失风者也,悉纵之还。夷感其德,民服为神五载。”(孔贞运《明兵部尚书节寰袁公墓志铭》)。 
4.4 抗旨斩弄臣 万民呼青天   

    袁可立以御史巡视京都西城,时有皇帝所宠幸的弄臣仗势杀人,百官皆不敢问,可立即重捶抵罪,将弄臣的罪行张榜于五都衢。“公一日视西城,有内珰杀人者,公辄按捶问抵罪。”

  这时便有人持重金至袁可立门上,可立勃然大怒道:“杀人者死,朝廷法也,即弄臣顾可脱乎?吾知有三尺,不知弄臣”。(黄道周《节寰袁公传》)遂将说者驱之门外,众阉知道后恨之切齿。

  同僚们都为袁可立捏一把汗,奉劝道:“以近臣怵,公宜纵之”,“斯寺未必过切,足下何与之深隙兮?且弄臣也,其如此辈人自明,将降祸蝎公矣。”(王铎《太子少保兵部尚书节寰袁公神道碑》)

  “已而,果得中旨赦之,可立不为动。”(汤斌《睢州志·袁可立传》)

  袁可立在命案和王法面前并没有给皇帝留面子,毅然将弄臣正法于市,万民相跪,呼“袁青天”。

  自袁可立巡城,无论皇亲国戚,还是朝中重臣,凡有贪纵不法,袁可立一并弹劾论处。并亲自审理有重大影响的疑难刑民案件,理雪伸冤,惩治奸吏无数。一时京城“贵戚敛手”,但由此触怒权贵,为日后的罢官埋下了祸根。
 
4.5 雷震景德门 建言罢官籍  

    万历时皇帝宠信后宫,弄权误国,朝纲废弛。二十三年九月,景德门遭雷击,袁可立上疏针砭时弊:“近年以来,议论兹多,致干圣怒,摈斥不下百十余人。岂言事诸臣尽不可用耶?如使诸臣为济私,孰与缄口持禄,附会保全之为便?使诸臣为市恩,孰与将顺曲从,得君固宠之为愈?使诸臣为沽忠卖直,亦必其人有怀忠慕直之心,耻为依回淟涊之态者。如概弃不用,臣恐謇谔之士不蒙甄录,相率噤口结舌,国家大事谁复为皇上言之!(《睢州志》)”。疏上,夺俸一年。

  袁可立不为动,再次上疏,矛头直指皇帝:“礼祀不亲,朝讲未视,章奏不以时批答,废弃不皆录用,传造日增,赏罚日滥,非所以尽修省之实。(《睢州志》)”。袁可立尖锐地指出时局之严峻:“西虏跳梁,播酋负固东海,倭患未熄,中原灾害频仍”,力谏皇帝“亲郊祀,勤朝讲,批章奏,录遗贤,明赏罚,化朋党”(孔贞运《明兵部尚书节寰袁公墓志铭》)。疏上,触怒神宗皇帝,于万历二十四年正月初十将袁可立削职为民,沉冤达二十六年之久。朝中大臣为袁可立鸣冤者十数年不绝,帝皆不听,史称“震门之冤”(钱谦益《牧斋全集》)。 
4.6 关外战事起 条陈上方略  

     泰昌元年(1620),沉冤得以昭雪,起袁可立尚宝司司丞,历太仆寺少卿。皇帝嘉奖道:“一朝抗疏,二纪归田。口不言事,耻汉人部党之名;退不忘君,有楚尹毁家之风”(钱谦益《袁可立授奉直大夫》)。天启皇帝褒奖道:“李署牵丝,冤早清于砑石;柏台焚草,直益奋于埋轮。”(《天启诰命卷》)”

  “壬戌三月,擢通政司左通政署司事,充廷试读卷官,侍经筵。”这年的袁可立除了担任殿试考官外,还负责为天启皇帝讲课,“君臣之间有聚会精神之美,有意谕色授之益”,这为日后袁可立出镇登莱、晋位中枢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天启二年(1622),封疆多事,辽阳、广宁相继失陷,辽东经略袁应泰自杀,熊廷弼和巡抚王化贞遭逮捕论死。朝野震动,京师戒严。人人视关门为死地,百官噤口以图自保。袁可立却在此时大胆提出七项建议:“一收残兵,以省调募。关外残兵瓦解云散者不下数万,宜收其残,省调募西兵便;一出奇兵,以图制胜。闻敌令妇女乘城,骁悍皆赴利以犯我,宜会兵捣之,踏其虚,可夹击也;一明赏罚,以振法纪。 若监军道高出不致死,以带甲数万窜,不宜从熊廷弼之请,复使监军令怠玩而忘其死。况廷弼曲怙,贺世贤何法纪之有,则熊廷弼、高出之头可斩也;一慎防守,以固封疆。寻诸者言,敌与西合一片石。桃林古北喜峰诸隘口,公奏宜守御筑墉;一实京营,以固根本。养马增士卒,习骑射,至于京营,老弱虚冒不宜缓综,复多藏粮米以备之;一破格用人,以期实用,图复建骠骑之功,以佐县官之空乏;一多储资粮,以防未然。笼天下盐铁之利,则军帅无侵渔,逴行无绝饷,而中国可高枕矣。”(孔贞运《明兵部尚书节寰袁公墓志铭》、王铎《太子少保兵部尚书节寰袁公神道碑》)。疏上,天启皇帝一一嘉纳允行。 

                                                                     
4.7 授命立危疆 节镇抚登莱  

    后金占领辽东半岛及其沿海岛屿后,对明朝的威胁日趋严重。有识之士纷纷出谋献策:“登莱宜急设重臣,多募水兵”,“登莱惟北岸旅顺口,实咽喉总区。诚宜得一大将,量提水陆兵驻扎。”天启二年四月十四日,天启皇帝以“弹压登莱非公不可”(《明兵部尚书节寰袁公墓志铭》)而嘱以厚望,加左通政袁可立右佥都御史“巡抚登莱等处地方、备兵防海、赞理征东军务”。“ 命飞挽,以专征。而尔振迅宏才,旌旗立为色变。(《天启诰命卷》)。 袁可立拜命就道,适逢山东白莲教乱起,袁可立与山东巡抚赵彦剿而抚之,“星驰至兖,申以法令,陷阵登陴。”严缉首者,胁从不问,令流民各自还乡生产。

  “于时毛文龙诪张于岛上,刘爱塔恫疑于沓渚,熊王之案持于内,崔霍之交盘于中”(黄道周《节寰袁公传》)。他上任后,锐意规划,整肃军纪,打造战舰,操练水师。沿海增置炮台,练兵用戚继光“水军先习陆战”之法,使登莱武备大为增强,成为辽东前线的可靠后方。

  袁可立抚登三载,厉兵秣马,积有战船四千艘,组成了一支五万余人的水陆师军队,与枢辅孙承宗、侍郎毕自严戮力策应,形成“百里棋布,鼎足传烽”的犄角之势,确保了明朝沿海疆域一带的平安,并大大牵制削弱了后金对明山海关一带的战斗力。袁可立拓地筑城,招集流民,步步向前推进沿海防御,使具有雄才大略的努尔哈赤就地蜷缩无以西窥。

  在袁可立的治下,刚刚经历过战乱的辽海地区出现了“峰顶通望处,逐设烟墩,屯田农幕,处处相望,商船战舰之抛泊近岸者,不知其数”的繁荣整饬景象(朝鲜 李民宬《敬亭集》)。首辅孔贞运赞叹道:“读大司马节寰袁公抚登章奏,知老成御侮,其绸缪定倾如此”。其抚登数年,“海无传烽,亭有息鼓”。天启皇帝嘉奖道:“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袁可立,清任以和,直方而大;精神折冲于千里,文武为宪于万邦。”(《天启诰命卷》)。经略辽东军务兵部尚书孙承宗与袁可立共议战守,十分倚重。 他评价道:“读后先大疏,皎皎揭日月,行中天而底里洞彻,殊令人可味,可展布四体,仰酬国恩。” (孙承宗《答袁节寰登抚》)
 
4.8 海陆互犄角 奇兵斩获多  

    袁可立受命“节制两镇(登州和东江),凡一应兵马钱粮、征收调遣、防剿功罪尽归经理”(《明熹宗实录》)。当其之时,“一方豪杰皆在老公祖幕下”(高攀龙《答袁节寰中丞》)。他运筹帷幄,节制悍将毛文龙、指挥大将军沈有容多次挫败后金对明朝沿海一带的侵扰,取得了夜袭金州、收复旅顺、智取牛毛寨、满浦、昌城之捷等战役的胜利。

  天启二年十二月,中国的北方地区发生了地震,袁可立再次(万历二十三年曾因雷震景德门直言进谏遭罢官)利用地震这个自然灾害的“示警”作用向朝廷奏报,要求朝廷拨付足够的费用“修战舰,备器械,预筹毛帅之接济。”(《明熹宗实录》)

  天启三年(1623年)夏季,努尔哈赤下令大肆屠戮后金占领区内的平民百姓,袁可立采取“联络诸岛,收复旅顺”的战略,以图解救沦陷区内的流散百姓。这时后金“常出没于长山、旅顺间,漕艘贾舶多为所梗。”袁可立在“去鼍矶岛四百里”的地方布水师“逾铁山联广鹿岛”,又“于皇城岛设参将、守备各一员,练兵三千,以为登莱外薮。又设游兵两营,飞樯往来策应于广鹿诸岛。制炮设墩,旌旗相望。”一时后金望而生畏,“虏遂远徙,乌鰂之帆不复逍遥海上矣。”(孔贞运《兵部尚书节寰袁公神道碑》)

  天启三年三月,袁可立奏报朝廷:“登莱之水师实榆关之犄角,臣与镇道图画者数月。诸凡操练将士、修验船只、合并营伍、简汰官兵稍有次第。”他亲自挑选精兵“三千六百人,俾总兵沈有容领之先发”,而副将李性忠所领的数千辽左健士,袁可立又“于三月十二日饯而送之,嘱以相机进止以固榆关,以联毛帅。”,大兵所到之处,“舳舻相接,奴酋胆寒。”(《明熹宗实录》)

  袁可立令属下的两镇兵马不时奇兵出袭,“塞要害,焚盗粮”(《节寰袁公传》),后金沿海占领区的军队由此遭受重创。朱家龙从千家庄出袭,王辅从凤凰城进军,易承惠则从满浦进剿。而大将张盘,已率部从麻洋岛登岸,相机规取后金所占领的金州和旅顺岛。总兵毛文龙则自统八千马步精锐,从镇江、汤站一路进击,予以策应。

  七月初二日,张盘率领军队和辽民混编的队伍一举打下金州,又乘胜收复了辽东半岛南端的要塞旅顺、望海堡和红嘴堡等战略要地,使辽南数百里土地重新归于明朝。秋收之后,后金又来大肆侵略旅顺、长山一带的百姓,掠夺了大批粮食,袁可立“命将设伏,乘风纵火刍茭,糗粮尽归一炬。”当年十月初五,张盘收复复州和永宁。其时,驻守复州的后金军横行无忌,四处掳掠百姓。袁可立利用辽民对后金军的痛恨,令明军乘夜以火袭城,大破之。

  金人十分恼怒,调集了更多的军队进行报复。袁可立擅韬略,正如其在奏疏中所提到的“谋贵万全,兵须审势,知彼知已,能为可胜。”(《明熹宗实录》)。他综合各方情报,已“先期集兵分道以应,并夜酣战,俘斩无数”。大将张盘率领明军于城中设伏,再次大败后金军,后金军“器械、铳炮俱掷弃而奔。”明朝野相庆,以为“设镇以来自未有此捷也。”(《兵部尚书节寰袁公墓志铭》)。

  在袁可立的精心筹划下,明朝沿海大部分要地失而复得,而后金“四卫已空其三,沿海四百余里之地奴尽弃之而不敢据,所余者酉虏千人而已。”(《明熹宗实录》)金州和旅顺等地的收复,开辟了辽东战场的新局面,使登莱、旅顺、皮岛、宽叆连为一线,解除了后金占领区对山东半岛的军事威胁,令明朝的二千里海疆重新得到巩固,并完成了对后金的海上封锁,加重了后金占领区内粮食等战略物资的紧张状况。

  但金州孤悬海外,易攻难守,不久张盘又被后金逼退到麻洋岛。袁可立上奏朝廷:“刘爱塔事泄而金州空,沈有容以兵寡不可守,而张盘入据。闻金州有人率众逼张盘于麻洋岛,此金州复而不复之实也。”(《国榷》) 。但此时的明军已大挫后金军心,收到了预定的牵制和打击效果。

  袁可立欲“乘宁前驻防之众,朝鲜助兵之初”的空前战力扩大战果,命令“大兵出关东下,旅顺犄角夹攻”,以图实现“恢复之功”(《明熹宗实录》)。天启四年(1624年)正月初三,后金利用海水结冻的时机,以万余骑兵绕袭旅顺,想报上次失败之仇。袁可立对后金的行动早有充分的估计和准备,他认为“欲借登兵以图恢复,则三岛成为要路”,“隆冬冻合,则皇城岛又为大兵出入归着之处,东西策应之冲。”袁可立对登莱和东江两镇的水师进行了重新调动和布局,命令“严正中等兵住旅顺双岛之间,与张盘互制。袁进等兵住西讯中岛之间,与觉华犄角。”(《明熹宗实录》)。明军在张盘的带领下死守城池,直到火药用尽,犹坚守不降。后金军无计可施,遣使议和,被张盘立斩于军前。袁可立又令明军于旅顺城外设伏,大败后金军,后金军只得落荒而逃。

  终袁可立之任,后金军与明水师屡战多败,不复有勇与之再战矣。袁可立治军严明,“所过鸡犬不扰,则李西平三代之师也”。自袁可立秉钺登莱,“公久历海上,凡地形险易,军储盈缩,将吏能否,虏情向背皆洞若烛照,故登莱终公之任销锋卧鼓。”(《明兵部尚书节寰袁公墓志铭》)。
4.9 不战屈人兵 策反刘爱塔  

    天启三年二月,袁可立设奇策反收降清太祖努尔哈赤的姻婿刘爱塔。上疏道:“今二月内,总兵沈有容执有生员金应魁,奴酋伪授世袭总兵驻复州刘兴祚即刘爱塔密禀一纸,内称彼欲反正内应,以报中国。因求臣免死加衔牌票。臣念辽阳以纳降陷城,广宁以判官诱败,兴祚之言未可凭信。又思因间用间,实兵家妙用” (《明熹宗实录》) 。沈有容并不愿意接纳刘爱塔,但袁可立认为是策反良机不容错过,随“给与免罪牌及加衔札付,并许降后代请封官。”(《睢州志》),命令“沈总兵于三月十三日,率兵出海相机接应”(《明熹宗实录》)。但不久刘爱塔又“以王丙之故致露,(金人)将爱塔并李永芳长子械去,杀其弟刘兴仁及王丙。屠城,驱其余民于永宁。”(《国榷》)。后来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刘爱塔找了一个相貌酷似自己的金兵以酒灌醉纵火烧之,金人勘验竟信以为真。

  袁可立策反刘爱塔,对后金军心的打击是空前的。“公纳刘爱塔之降,以开奴携二,一时中国叛将被奴诛夷殆尽。虏因弃金、复诸城,而举四百里丧地复归版图焉。”(首辅孔贞运《明兵部尚书节寰袁公墓志铭》)。

  尽管后来由于阉党迫害导致袁可立的离任而使这一诱降计划受阻,但刘爱塔还是在崇祯初年归顺明朝并最终战死疆场,这是明清战争史上明朝诱降满清级别最高的将领,为辽东间谍战之著名战例,至今为研究明清战争史者所称道。

  刘爱塔以“狸猫换太子”的“诈死”手法瞒过了后金,直到袁可立离开登莱后,刘爱塔与毛文龙联络的证据才被金人侦得,而此前金人却给予刘爱塔十分优厚的待遇,努尔哈赤以姻婿待之。袁可立这一滑稽而睿智的“反间计”使金人老羞成怒倍感屈辱,后来一直成为金人一块无法愈合的历史硬伤。满清取得政权后,康乾两世大兴“文字狱”,不但在自己主修的辫子版《明史》中对曾经影响过明清战争史的重要人物毛文龙、袁可立、刘爱塔等人都不予立传,还在精心编撰的《明史·袁崇焕传》中凭空杜撰了一个崇祯皇帝中金人“反间计”而“冤杀”袁崇焕的情节,以报袁可立“反间”后金高级将领刘爱塔的史羞,达到慰藉自己和中伤明朝君臣的政治目的。实际上,袁崇焕本非将才,崇祯用非所用,袁崇焕书生误国,妄言“五年平辽”大话,又惧“军中无戏言”之威,不得已专事“议和”,至擅杀大将毛文龙,终致乱军误国,没有后顾之忧的后金军长驱直入直逼京师,使局面一发而不可收拾。其罪当万死有法可依,大明律在,证据凿凿,与所谓“反间计”何干。 
                                                                  4.10 筹饷多募兵 节制毛文龙   

    袁可立为了向前推进沿海防御,配合枢辅孙承宗的全辽计划,曾多次替毛文龙向朝廷募兵请饷,他说:“奴酋逆天顺犯,于今七载。赖毛帅倡义,屡获奇捷,大张挞伐之气。据所报功级解验,前后大小三十余战,斩首共一千九十七级数逾,上捷者共五次,总获器械、弓箭等件共五万。当我圣主宵旰之时,人心危惧之日,海外有此奇功!(王在晋《三朝辽事实录》)”由于袁可立对武将的重视,遭到一些保守派官员“登莱巡抚袁可立每代为奏请”的反对和非议。

  袁可立早年含冤家居二十六载,此次东征受顾于上命,老将出山,大有”“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之志。纵观明代巡抚节镇登莱,袁可立御文龙多得牵制之功,是登莱十四任巡抚中最有作为的一任。天启三年十月,皇帝嘉奖道:“巡抚佥都御史袁可立厥治行劳哉,赐汝朱提文蟒。汝嘉而毛帅骄愎不协,蛊于兵,满蒲、昌城袭报用敢献功。”(《太子少保兵部尚书节寰袁公神道碑》)。“于是移檄东江,覈其虚实。而毛帅嫉公如仇,嗾言官寻端中之。”(《兵部尚书节寰袁公墓志铭》)。

  关于袁可立对毛文龙的节制,明朝廷是有明确事权的,“牵制奴酋者,朝鲜也;联属朝鲜者,毛镇也;驾驭毛镇者,登抚也。”甚至明兵部所要求的底线就是“抚不能制镇则易抚,镇不能制夷则易镇”。但后期的毛文龙恃功自傲,“满蒲昌城之捷,诞忘殊甚”。袁可立奉旨核查他的战报和军饷,由此为毛所忌恨。时朝中阉党横行,党派相攻者无虚日,毛令人多方诋毁袁可立,而阉党也正欲除掉袁可立而后快。袁可立“功成身退”,七上疏辞官,得予告。袁可立去,毛文龙无人能御,导致了后来一系列悲剧的发生。

  毛文龙被袁崇焕擅杀,袁可立苦心经营的海上防线牵制之势荡然不存,致满人敢倾国中之力大举犯明,至此国事日非,足见袁可立先见之明。黄道周曰:“公去登莱不数载,而登莱遂败。公一意治师,塞要害,焚盗粮,联络诸岛,收复旅顺,而海上晏然。 …公去又十余年,而朝鲜沦陷。”(《节寰袁公传》)

  沈有容是袁可立幕下的登镇总兵,曾在平倭和收复台湾战争中立下过战功。然沈有容不满于东江总兵毛文龙的跋扈和欺瞒,二人矛盾日深,袁可立多次从中居间调和而无果。以至于后来毛文龙有头大不掉之势,于是才有“登抚倚重沈帅而与毛帅相左”(毕自严《石隐园藏稿》)的局面。天启四年,魏忠贤当权,叶相高、赵南星、高攀龙等一大批清流高官相继遭罢,袁可立也于此时再次去职。袁可立去,孙承宗左臂有失,沈有容无有所依,也决然随袁可立而去。自此,初具规模的登莱防务永不可为。 
                                                          
4.11 朝鲜起祸变 声罪劝济师  

    明末陆路为后金所阻,朝鲜军政多归登抚节制。天启三年,属国朝鲜弑君篡权,违背明朝的普世价值,袁可立主张出兵讨伐。但鉴于当时明朝正与后金用兵的复杂形势,袁可立又疏请“谓奴方欲西寇,当令倧犄角用命,戮力殄扫,以盖前衍。”袁可立从全局和实际出发退而求其次,“请正词质责之,以济师助剿为券,与廷议合。”(黄道周《节寰袁公传》)。

  但袁可立关于“仁祖反正”的主张一直搅动着朝鲜历史的神经线,五十年后倘为朝鲜君臣所忌恨。在清廷开馆延修《明史》之际,朝鲜曾派出庞大使团来中国在清朝康熙皇帝面前大告前朝袁可立的御状,《永宪录》和《池北偶谈·朝鲜疏》等书记载甚详。

  由于袁可立在明末抗清斗争的军事统帅中是坚定的主战派将领,并在其兵部左侍郎任上与袁崇焕的“议和”形成对立,而建州之事又是满清统治者之大忌,终清一朝整个史界对袁可立十分忌惮,所涉传记史料均遭删削。陆时化《吴越所见书画录》载有董其昌所撰写的《节寰袁公行状》四册,因该文多有所谓“诋斥满洲语句”的地方,该书及作者竟因此险遭毁版和杀头之灾。

 袁可立善诗文,受清朝文字狱所累,多所毁失。 
                                                                   4.12 刚正持朝纲 忤逆魏忠贤  

    天启四年五月,皇帝谕户、兵、工三部及内阁:“朕览登莱巡抚袁可立塘报,……思奴酋所谋其意不小,是以朕不无东顾之忧,特谕!”(《明熹宗实录》卷四十二)

  天启五年四月丁酉,上传兵部:“方今边疆多事,择将须用谋勇兼全的好人”(《明熹宗宝训》)。天启五年十一月,边事再告急,皇上急招袁可立兵部右侍郎,六年七月,改左侍郎。时尚书冯嘉会老庸媚党,兵部事实赖可立署理。袁可立反对与后金议和,“会袁崇焕遣僧吊唁于敌,公力诋非策。”(《兵部尚书节寰袁公夫人宋氏行状》)。袁可立主张武力抗清和积极防御,尤重海防建设,与明朝一些人“重山海轻沿海”的战略短视形成鲜明对比。袁可立为人公正廉直,识大体,顾大局。天启年间,魏忠贤专权乱政,东林党人遭受打击,朝中党派纷争。袁可立深为国事所忧,他本意取中立,但思想倾向东林,魏忠贤由是恨他。然党祸的酷烈很快就打破了袁可立的初衷,他的同年东林党领袖高攀龙曾致书袁可立道:“弟腐儒一,无以报国,近风波生於讲会,邹冯二老行,弟亦从此去矣(高攀龙《答袁节寰中丞》)”,其言犹未尽之厚望可见于笔端。从此袁可立与阉党的关系已成水火。每议事“数有所抵牾,欲自请外”(黄道周《节寰袁公传》)。魏忠贤欲勾陷袁可立,派出大批爪牙“卒日环伺公门,思坐以不法”,但终因袁可立清正廉洁,在朝中素享清望“而无可乘借。”(《兵部尚书节寰袁公墓志铭》)

  天启六年十一月二十二日,九卿科道公推袁可立为南京户部尚书,再改兵部尚书参赞机务。急于夺权的魏忠贤从中作梗,袁可立当堂抗疏道:“此非挂冠神武门时呼?”(《睢州志》),遂被迫致仕归里。魏忠贤以自己的心腹刘廷元代袁可立掌南兵部。时北则崔呈秀为本兵,自袁可立去职,天下兵马大权阉党一手握定。袁可立“归而魏焰益肆”(《节寰袁公传》)。虽有辅臣竭力挽留,但袁可立“自此绝意仕进”。

  吏部考功郎苏继欧上疏为袁可立鸣不平,后被魏忠贤迫害致死。皇帝念可立登莱功,特授兵部尚书,诏加太子少保,准驰驿乘传归。“熹朝上宾,以殿工加太子少保,恳辞不受,时论韪之。”(《节寰袁公传》)。诰封三世,父如子官。黄道周说:“当魏崔时,盖无复然明义、真者,有之,则必自大司马节寰袁公也。”(《节寰袁公传》)

  袁可立做事干练果断,是晚明少见的既清廉又能干的官员。并尽量远离党争多做实事,为清流官员在晚明阉党乱政的朝堂上争得一席之地,能在群阉环伺的情况下主持辽务多年,成效颇丰,十分难能可贵。董其昌说:“公护名节,胜于功名”(《节寰袁公行状》)。其时朝野为魏忠贤颂功建祠者不可胜数,连辽东巡抚袁崇焕也参与其中。后来烈皇帝钦定逆案,查实“赞导、词讼”过魏忠贤的大小官员数以千计,独可立不与。黄道周说:“夷考当年,与公先后秉机佐钺者,名在刑书,历历可数,然后知公之完誉所得远矣” (黄道周《节寰袁公传》)。

  其门生故吏节烈者独多,即在朝亦为清流。黄道周撰有《节寰袁公传》,道周以文章风节高天下,纲常万古,节义千秋。门生倪元璐官至户部尚书,曾作有《袁节寰大司马像赞》。刘理顺为崇祯七年状元,督理睢州“袁尚书大石坊”敕建工程。崇祯死煤山,倪刘二公双双殉国,并仆从十数人,壮烈为亘古未见。高攀龙为东林党首,与袁可立交从过密。袁可立是孙承宗的积极支持者,共同主辽,满人蜷伏。董其昌为袁可立同年至交,曾题《袁可立像》曰“忠诚干国,正直立朝”,所留书画碑刻为海内外所重。 
                                                                
4.13 临行观海市 赋诗传千古  

    天启四年(1624)五月二十一日,袁可立即将离任,在登州公署中看到了数年难得一遇的海市蜃楼:“岛下先涌白气,状如奔潮,河亭水榭,应目而具,…。忽艨艟数十扬帆来,各立介士,甲光耀目,朱旗蔽天,相顾错愕。急罢酒料理城守,而船将抵岸,忽然不见,乃知是海市。”(《寄园寄所寄》)。遂诗兴大发,在蓬莱阁上留下了千古不朽的名篇《观海市诗》,成为中国古代罕见的 “海市”实录。字由董其昌书写,成珠联壁合之珍品。公元一九九四年,河南省睢县图书馆馆长刘学升将这一珍贵石刻复制于袁可立的别业袁家山上,使其得以回归故土,传为睢阳文化佳话。

  袁可立“生平于书无所不窥,旁及书画,真草秀润流丽,隶书风骨道劲。而画梅苍古,则赵孟頫也。”(孔贞运《明兵部尚书节寰袁公墓志铭》)。至今在蓬莱阁苏公祠内仍留有其诗文手迹刻石,其骨力透穿石,与其人品相得益彰。 
                                                                    
4.14 天子赐祭悼 崇祀名乡贤  

    崇祯六年(1633)十月十一日,袁可立薨,大宗伯董其昌言于帝,帝谴使至睢州祭葬,首辅孔贞运亲为墓铭。崇祀名宦、乡贤二祠,并在袁尚书府第(清为睢州公署借居)前街衢之中修东西过街二石坊,左曰“三世司马”,右曰“宫保尚书”,二石坊“规模高大,雕工精巧,额字亦佳,分列县公署两旁”,可谓盛典”(《河南通志·睢县采访稿》)。袁尚书墓在州城东南,载《河南通志》。著有《弗过堂集》、《抚登疏稿》、《韵学要览古诗选》、《评选古唐诗》等。

  万历二十五年,袁可立在家乡罢官期间“除地为圃”,兴建别业”,“偏有池馆、亭台之胜。公莳竹种松,分兰萟菊”(《兵部尚书节寰袁公墓志铭》),“池林山榭逶迤十余里,不绝名花美石,极一时之胜。”(汤之旭《袁任墓志铭》)。天启七年致仕后又在别业“陆园”中仿蓬莱阁体制建袁家山,又称“小蓬莱”, 为全国罕见之明代船形建筑群,公元2000年公布为河南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子袁枢,字伯应,号环中,又号石■。官至河南布政司右参政、大梁兵巡道。善骑射,有边才,工诗赋,为明末书画及收藏鉴赏大家,曾藏有董源《潇湘图》、《夏山图》、巨然《萧翼赚兰亭图》、《层岩丛树图》、《秋山图》、王维《山阴图》、宋《松桂堂帖》等,藏品流散天涯不为世所知者殊多。张庚《国朝画征录》卷首列传。孙袁赋诚,清初知名守令,载《碑传集》。袁赋谌,蕴藉善收藏。

  (参见黄道周《节寰袁公传》、孔贞运《资政大夫正治上卿兵部尚书节寰袁公墓志铭》、孙承宗《答袁节寰登抚》、高攀龙《答袁节寰中丞》、董其昌《节寰袁公行状》、倪元璐《袁节寰大司马像赞》、钱谦益《袁可立诰命五道》、王铎《太子少保兵部尚书节寰袁公神道碑》、《兵部尚书节寰袁公夫人宋氏行状》、《明实录》、《国榷》、《睢州志》、《河南通志睢县采访稿》、《睢阳尚书袁氏家谱》等)

袁尚书大石坊
                           袁尚书大石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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