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岁幼女与26岁男友血案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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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岁女孩与26岁男友 劫杀黑车司机始末
不和睦的家 “你在这里做了什么？”“我在这杀人了。”“你杀的？”“我杀的。”
如果看过半个月前的一个电视画面，观众应该不会忘记上面这段对话。这是犯罪嫌疑人指认现场的画面，杀人者是一个13岁的少女。她面无表情，麻木机械，甚至可以说得上对答如流。她叫小静，是这桩血案的主犯之一。 11月11日这天，已经被释放的小静仍然没有回家，她住在昆明海口镇的一家宾馆里，父亲老王不离左右陪在她身边。“无法教育啦，她回家了，我也管不住她，想请政府好好管管。”老王摊开两手，说得无奈又悲伤。 小静坐在床边，沉默不语。染过的黄色短发遮住了额头，圆脸、大眼、厚唇。无论从外表或神态看，的确如办案警官所说，“不像一个13岁的女孩，倒像十六七岁”。 在她短暂的叙述中，我们能捕捉到的唯一温暖的短句，只有——想外婆。 楚雄州禄丰县三家村，这是一个和所有中国农村一样的小山村，大部分年轻人都出外打工，留下老人和孩子守着村庄，小静的外婆马奶奶就住在这个村子里。小静杀了人这件事在这个偏僻又宁静的小村子早已传开了，以至小静的外婆马奶奶这几天都不愿意出门，她觉得伤心。 这13年来，小静大部分时间都和外婆生活在一起。 小静是老王和妻子的独苗，他们仅育有这一个女儿。小静在5个月的时候，便和外婆马奶奶生活在一起。对于这个家，马奶奶除了叹气还是叹气。 据村干部说，老王在十多年前曾因盗窃铁路物资坐过牢。小静出生后，夫妻间的关系并不好，加之小静的母亲精神上有问题，所以小静这13年来都由外婆抚养。虽然父母也住在一个村里，但是小静很少回家。 老王近两年来几乎都在外打工，只有农忙时才回家。在他的眼里，“这个家不算家，她家里的人都不容我。”他说自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经常给她零花钱，“没有断过，有时候四五元，有时候十几元，还经常给她买衣服”。但他从来不娇惯这个女儿，只要女儿有什么错，他是会骂她的，打她也只有一次。“但是一说她，她妈、她外婆就过来护她，就说我不该骂她。” 在马奶奶的眼里，女婿老王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女婿和女儿不和，女儿经常被女婿打，孙女就没有回去过。” 马奶奶并不喜欢自己的女婿老王。老王虽然经常来叫女儿小静回家，但是马奶奶说，孙女不敢回去，也就过年过节去吃顿饭，其他时间都不敢去。“他一喝酒就打我女儿，孙女看着害怕。” 在小静的眼里，这个家庭是不和睦的。她知道爸爸和外婆关系不好，她亲眼看见过爸爸打妈妈，而外婆在旁边拉架，她有时候会被吓哭，更多的时候，年幼的她也只好边看着父母打架边流泪。 父母关系不好，小静把外婆的家当作自己的家，她在外婆的羽翼下长到了11岁。
离家混社会 不到12岁，小静就开始混社会。但对外面的世界，她知之甚少。
昆明市公安局西山分局海口派出所刑侦民警马警官记得，在抓捕小静时，她满头是染黄的头发，发梢紫色，蹬着一双与她年龄完全不相符的高跟鞋，眼里蓄满了桀骜不驯和冷漠，“一看就是混社会的。” 从小静叙述时始终的平静和之后长时间的沉默里，我们也发现了眼前这个小女孩与其年龄完全不相符的成熟。 小静一直和外婆生活在一起，外婆很宠她，老王觉得“如果她摘得下天上的月亮，说不定也会摘给她”。 但在生活里，小静几乎没有什么可以和外婆交流的。她生活的环境除了外婆家就是学校，而学校外的社会却在无人关注她时，悄悄把触角伸向了年幼的女孩。 2012年6月，远在邱北县打工的老王接到小静班主任打来的电话，叫他回来把孩子领走——小静被学校开除了。当时，小静马上就该上五年级了。“班主任说，没有办法，娃娃自己不想读。” 原来，小静因为不做作业与老师吵了起来，“老师骂我，骂得很难听，我就不想读书了”。老王之后多次找班主任，“她四年级的时候就跟学校外面的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了，经常逃学不上课”。老王从老师那里了解到了女儿被校方开除的真实原因。 对于孙女逃学，马奶奶也是清楚的。她觉得孙女从小很懂事，学习成绩也好，只是到了四年级就不好了。偶尔也不回家，但是老人并不过问，“只要知道回来就行了，她不读书我有什么办法啊”。 外婆管不了，父母不在身边，小静一步步被自己和家人推向了社会。她在父亲把她从学校领回外婆家后，离家出走了。 可能，这就是小静混社会的起点。离家时，小静还不满12岁，她没有出过比禄丰更远的门，更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她只知道在昆明安宁有一个四外婆。离开家后，小静的第一个目的地就是安宁温泉，因为四外婆住在那里。 可是，就算有亲戚住在那里，小静并没有去投奔，而是自己找到了一个工作。 黑夜笼罩下的城市，一些角落正在进行肮脏的交易。光怪陆离的身外世界，像一张网，吞噬了这个11岁的女孩。她在温泉大街上一个人晃荡时，被一家酒吧吸引了。她自己选择的第一份职业是去酒吧陪酒并出卖自己的身体，短短的半个多月，她赚了2000多元。 小静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高兴的是自己能养活自己了。 为了不让外婆担心，小静十天半个月会回外婆家一趟，她也跟父母说自己在宾馆里当服务员。老王发现，女儿不再跟他伸手要钱了，他觉得女儿打工能养活自己算是好事，但是他一次也没有去过女儿上班的地方。 小静之后也换了几个工作地点，除了安宁，她也时常会到昆明一些地方找活干。很快，她在社会上接触了更多的人。在她的观念中，这种能养活自己的日子已经够好了。这样的生活，在小静11岁的年纪一直持续，没有改变。 但这个工作，成为她被抓后最难以启齿的字眼。
遭遇26岁男友 在酒吧，小静认识了段振兴，并成为男女朋友。两个月后，两人一起劫杀黑车司机。
如今，段振兴被关在西山区看守所里。见到他时，他神态平静，对答如流，看不出任何悲伤或半点悔意。言谈间，他觉得自己是无辜者，是被小静推上了这条不归路。他说，他不恨她，杀了人就要偿命。 被抓之前，段振兴一直觉得自己两个月前遇到的这个自称叫陈晓燕的女孩靠谱，“她说她20岁，叫陈晓燕。她挺勤快的，帮我洗衣服，还帮我厂里的厨子洗菜，我一直打算把她娶回家。” 段振兴被抓后，他从民警那里得知，自己认识的女朋友还是个幼女，真名也不叫陈晓燕，“我觉得她是个骗子，我被她骗了。”不过，他当时看到小静的时候，染着发，穿着高跟鞋，跟20岁的女人没什么两样，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才13岁。 段振兴今年26岁，和小静是老乡，同是楚雄禄丰人。他与小静相识于酒吧。“我当时并不知道她是干什么的，听说也是来酒吧玩，就在一起喝酒认识了，酒吧老板又跟我介绍，让我和她交个朋友。” 两人相互都很满意，于是，当晚，便确定了男女朋友关系。 之后，小静便经常来到段振兴工作的采石场找他玩。采石场在罗茨，段振兴在那里负责开装载机。一来二去，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段振兴的同事都知道小静是段振兴的女朋友。 “她的工作随时都在换，一会儿在温泉，一会儿在茨坝，她说她在宾馆打扫卫生，我也没有追问她究竟是做什么的。她也会问我要钱，我就给她。”段振兴说，两人相处一个多月还算愉快，但是，他发现小静经常跟人打电话，“一打就是几个小时。” 段振兴心里不乐意，但是“我想既然是朋友，打就打吧，话费打完了再充就是了”。 在10月12日案发之前的几天，小静找到段振兴，“她说去学车撞到人了，跟我借1万元，我不相信，没有借她。”段振兴说，之后就在10月12日下午4点，两人来到了安宁，“她说要去买刀子，然后就去农贸市场买了两把跳刀。我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后来我们就来到了客运站。” 当然，小静不是这样说的。她说，在此之前，她的确向段振兴借过钱，但他没有给。而提出抢劫黑车司机、抢车后卖车是段的提议。 无论双方在案发后如何推责，第一次开车拉客的罗师傅成了他们的受害者。就在10月12日那天晚上， 63岁的包工头罗师傅乘着这两天空闲，决定去安宁客运站附近支车，拉几个客人，赚点小钱。然而，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第一次出去支车拉客就被这对夺命鸳鸯夺去了生命。
预谋与劫杀 在劫杀罗师傅之前，小静和男友选择了两个目标，但都没有得逞。
何警官说，根据男女双方所交代的细节，其实，段振兴和小静在10月12日之前的几天就已经有预谋劫杀黑车司机。两人选择动手的地点都在安宁，他们打算在上车后选择一个偏僻的地方动手，而且一定要杀死人后再劫车卖钱，正如小静所说“他会报警，不如杀了”。段振兴则说，当时小静问他敢不敢杀人，他说为了在女朋友面前显示其勇气，回答说“敢”！ 于是，两人决定开始实施劫车杀人。 第一次两人盯上的黑车司机是个男人，长得魁梧，他们上车后准备动手时发现男人身上带着刀，他们没敢动手。第二次，他们盯上了一个女人，临走时女司机因为觉得太远，叫上了老公，“觉得整不过。”第三次，则是10月12日晚9点，他们盯上了罗师傅。小静说：“我们觉得那个人岁数大，我们看着好弄一点，才动手的。” 两人以150元的价格，要求罗师傅将他们从安宁送到海口。当车辆行驶到一个偏僻的地方时，他们要求罗师傅把他们送上山，但是罗师傅认为价钱不够，双方发生争执。这时，坐在副驾驶座的小静掏出了跳刀。罗师傅见状慌了，车撞到了一个石墩子上，他边喊“你想干哪样”边把车往后倒。这时，坐在后座的段振兴勒住了罗师傅的脖子回答“你不知道我们想干哪样？”随后，小静挥刀朝罗师傅的肚子上捅。 她“激动又害怕”地捅了罗师傅几十刀，男友则死死勒住了罗师傅脖子，使得他没有喘气和呼救的余地。直到罗师傅不能动弹，两人才罢手，将罗师傅拖到了车后坐。段振兴之后又朝罗师傅的腰部补了一刀。何警官说，之后法医鉴定，罗师傅身上被捅了51刀，刀伤大部分集中在下腹部周围。 “之后两人开车返回安宁并在途中抛尸，将受害者丢在了在螳螂川沙埚村大桥西侧。”何警官说，段振兴将罗师傅拖下车后，本来要搜走其身上的财物，而看到死者仍睁着双眼，害怕了，他将一件衣服丢在了死者头上盖住脸，仓惶而逃。以至案发时警方发现死者身上的戒指、手表都在，最初分析为情杀或者抢劫，直到查到丢弃的车后才确定为抢劫杀人。 雨夜抛尸后，这对男女准备回禄丰，并在路上把车卖了，不想车坏在了安丰营。“夜晚找不到修车的人，他们便在车里睡了一觉，第二天男的打了一辆车去找了修车的人来。”然而，车没有修好，两人最终打算将这辆大众polo以1万元的价钱就地卖了。 通过修车人的介绍，一个买家很快来了，可是看到了车上点点血迹，对方犹豫了，段振兴慌称“是杀羊留下的”。对方还是不敢买，最后无法成交。“我们只好把车丢在了一个馆子前，跑了。”
歧路人生 小静只有13岁，不负刑责，被释放。问起今后的打算，她说她想多读点书。
杀了人却没有如愿卖掉车，这对“夺命鸳鸯”的谋划最终失败。两人一个回了禄丰外婆家，一个则回到了厂里继续上班。段振兴案发后“就是在厂里踏踏实实的，反正自己把一个大活人杀死掉了，何必跑呢？”小静则“心不慌，警察来了，躲也躲不了，回家就呆着了”。 两人的说法类似。在此期间，小静的外婆和段振兴的同事都没有发现他们两人有什么不同。两人也没有想到，警方来得那么快。 10月13日，罗师傅的尸体被一名在螳螂川边打扫卫生的保洁员发现，西山警方迅速出警，当天便确认了罗某的身份。10月15日，西山警方找到了车后座上点点血迹、车头已经被撞坏的被抢车辆。经过死者家人的辨认，确认死者生前驾驶的就是这辆车。 那么，究竟是谁将罗某残忍杀害并且抛尸？警方通过监控找到了这辆车。当时在副驾驶坐着一个女人，后排坐着一个男人，穿西装，图像模糊，不过被害人可以认得出来。 与此同时，西山警方又派出了多名侦察员对修车人和路边店铺、饭馆和村民进行询问。通过缜密侦察后，10月16日下午4点，警方抓到了杀人者之一段振兴。一个小时后，在禄丰三家村将小静抓获。“两个人被抓时，都比较平静，没有大的情绪波动。”何警官说，当时，小静的外婆使劲拉着小静的手说，孙女是很听话，不会做坏事。老人做梦也没有想到，孙女不仅做了坏事，还杀了人。 经过骨龄鉴定，西山警方确定小静的年龄为13岁，根据相关法律的规定，完全不负刑事责任。主办此案的何警官记得，从被抓、被讯问直到被释放，小静表现得很镇定。何警官记得这样一个细节，“跟她说她可以走了，她先是哭了，走出看守所大门就笑了。” 小静说，她不应该和那个男人交往，“他叫着我去做那个事情，说抢了车卖了就带着我一起去大理打工。我以前还是喜欢他呢，现在不喜欢了，不想见他”。 对段振兴而言，他从警察那里知道小静不负刑事责任，感到无奈，“完全就不想再见她了，因为我被她带上这条路，没什么话可讲了。”段振兴使劲垂下头，很灰心，“就是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我也想活，但活的希望不大了”。 当他们被问到同一问题——杀人时有没有怜悯之心时，两人的回答一样：“没有想过。” 小静被放出来后，父亲老王再次将她送到了海口派出所，希望政府能够给她找一所学校好好教育她。他怕她还会再次走上老路，也觉得自己再也没有能力教育好这个孩子了。老王觉得，女儿小静走到今天，和她的奶奶、妈妈的溺爱分不开，而他和这家人的缘份算是走到了尽头，他和妻子一家的关系也彻底破裂了。 “我想读书，想多识点字，不知道我能不能行？”说起今后的打算，小静两支手使劲攥着衣角，把衣角结成了一个疙瘩，解开又系上。
春城晚报·深度周刊/主编温星 记者 邓建华 实习生 韩玉全 责编高小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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