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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在家乡

 点墨为香 2014-12-02

我的家乡是一个村庄规模不算小的山村,建在过去中原入滇的古中大路(原五尺道)上,解放前,行人商贾旅甲川流不息,是个有名的商驿。

家乡的村庄规划统一,房屋设计合理,各种生活设施一应俱全,是入滇出滇的必由之路,经此而过的商旅行人和军队必穿村而过。早期的先辈用青石在中大路上铺砌了一条街,沿街建了两排瓦房,并在南北两端进村口各修筑了一堵厚厚的照壁,照壁墙外建有两扇又高又大的栅子门,还在进出村庄必经的山顶关口设置了烽火台和哨楼,常年派人值守在哨楼里,如有匪患等险情发生,就点燃狼烟传信到村里。

在地理位置上,家乡的环境讲究风水之说,村庄坐西朝东,三面环山,背有玄武,靠山而建;面朝朱雀,前有广阔平坦的良田数倾;左青龙,在南面地势最凹处有一条玉带般的大河奔涌而出;右白虎,在北边依山而建一个大水库,循地势凿小河筑沟渠直接引水到街心。即便是乡邻简单的起房盖屋也要选址风水宝地,讲究“天人合一”的和谐,是追求居住环境的“天时地利人和”的楷模。

从外形看,家乡的村庄像一个长方形,以南北两端进村口修建的照壁和墙外高高的栅子门为界,自北向南的青石街沿山坡缓势而下,沿街而建两排整齐划一、面面相对的大瓦房,除了因防火需要而留出的火巷口外,瓦房房房相连、屋屋相通,一直建到河岸边。待你进了村,站在北面的缓坡向南眺望,远方的钟灵山如一道天然屏障高高耸立,山顶绿树成荫,雾气氤氲;沿着青石铺砌的街道缓势而下,只见街面房屋两两相对,屋面相似,布局统一,临街的排水沟渠颇有讲究,一色的青石镶嵌,明沟暗渠星罗棋布,沟渠里的水清澈见底,常年流淌,乡亲们蹲在自家门前就淘米洗菜、洗衣挑水,如果不是主人指点,你定不知道原来门槛前光溜水滑的踏脚青石原是沟盖板,更不会知晓连厨房都设有专门的暗沟来处理污水。雨季的青石街,是孩童的最爱,一场暴雨过后,街面干净如洗,青石街泛着耀眼的亮光,青石上的马蹄窝窝里积满了雨水,阳光下就像一颗颗宝石。

这样的村庄会不会让你有穿越回到古代静谧小镇之感,即便没有时空之错觉,你也一定会以为自己到了哪一个旅游小镇。现今,我的家乡就是千万个农村中的一个小山村,他就像一个过时的老人,早已远离风华正茂的岁月,与现今的社会隔着几个时代,即便是在过去作为交通商驿最繁华的时代,那种经济兴旺的表象也是以自给自足的农耕经济为主,处处泛着生计,充满人味,不似现今的旅游小镇,到处充斥着商业和金钱的味道,密布着算计的眼神。

我小的时候,也就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们村的建筑还承续着过去商驿重镇的模式,以土木结构的大瓦房和青石街为主,房屋沿街道两两相对而建,街面一楼堂屋又兼商铺,与现今的店面设计有点相似,不同之处是我们村的店铺不开门而是靠窗建有一个一米多高八九十公分宽的铺台,出售的货物都摆在铺台上供人挑选。那年月,傍晚或闲暇时,你从青石街走过,总会看到一群群半大不小的孩童围坐在铺台和家门前的上马石上听老人讲古,内容多是我们村以前的风光历史,来过哪些大人物,经过哪些侠客人士,发生了什么稀奇古怪之事,听闻了些什么传奇,摆谱的老人讲到最后总会指着青石铺就的街道,说:“那时候,每天来来往往、熙攘攘经过的行人、商队马匹、军队多了,你们看看脚踩马踏使得街面的青石凹现一个又一个马蹄窝,把整个街道的青石磨得光溜水滑。”

后来,新修的国道绕开村庄,行人、商旅和车辆不再从村里通过,家乡就逐渐没落了,村庄也随着时代变迁而不断更迭,街面上原来的青石做了地基,被铺上了黄土、水泥,最后变成了柏油沥青;临街青石镶嵌的沟渠被填埋严实,厨房的暗沟被掩埋废弃;屋面精雕细琢的木板铺面被拆掉,砌上土基,后来铺台也被整个拆掉,用砖块堵起来砌成一堵墙,堂屋还原了客厅的功能,不再往外售卖东西,成了单纯的生活起居室。

而今,离乡在外的人再回到村里总有物是人非的感觉,不是乡亲们不亲热、日子不好过,而是农村生活富裕了,成片成片的土地却荒芜了,田间地头牵牛扶犁干活的人少了;村里几乎看不到青壮年,看望老人和孩子成了回乡最好的理由;村里的洋楼别墅如雨后村笋般拔地而起,毫不讲究章法的东建一栋西盖一屋,想建在哪就建在哪,祖宗留下的土木结构、雕龙画凤的大瓦房几乎不见了;村里的摩托、汽车、拖拉机多了,猪、马、牛、羊等牲畜少了;家家户户用上电器,屋顶炊烟少了;茶余饭后蹲在街心下棋、讲古摆谱的人群不见了,起而代之的是守在电视机前的老人在打盹,小孩在傻乐。这一切,是经济兴旺发达的表现,但这些富裕生活的背后独缺一份生机勃勃的人气,农村晨起鸡鸣、晚归狗吠的祥和安宁平添一股浮躁不安,许多和我一样从农村走出来又回到老家的人,再也体味不到那份归田园居的生活氛围。

穿梭在家乡钢筋水泥浇筑的楼房里,我迷惘了,怅然若失的感觉越发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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