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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姜文

 隨风飘逝 2014-12-02

     每次借书,如果搬回的特别多,阅读的顺序肯定是:刑侦纪实,侦探盗墓武侠科幻小说,动

物植物风物的书,古诗词和古代笔记,历史,普通小说,散文(非常少的),特别玄奥的小说,

理论书。

    前两类,不管有多少本,不管有多忙,一定会在两三天里看掉。全心读的时候,其他事一概

顺延,一点余泽都沾不到。

    晚上,收拾完毕,捧一本书,听音乐,浑身放松,一切事,哪怕就在明天,决计不入脑海。

我的生活经验是:好事,用不着准备,来了,接着就是;麻烦事,随你怎么准备也没用,该扛的

扛,该挡的挡,犯不着提前忧心。

    一直想养一只猫,在院子里种葡萄或紫藤,养金鱼,准备读很多植物志。如果有植物史,更

好。       

 

    搬家后,由于环境不安静,电影看得多了,连《拍案三枪惊奇》和《剑雨》等等都看了。在

新浪和搜狐上看高清版,比街上的盗版光碟质量好多了。也习惯了在Youtube上看古典音乐的视频

,特别喜欢早期的影像资料。比如《第三帝国时代的伟大指挥家》,就是一个大收获,看了多遍,

无限感叹。顺着链接,看富特文格勒,看托斯卡尼尼,真叫痛快。我想,历史上有很多时代,过

去了就是过去了,无论你怎么喜欢,它都不会再来。过去几百年的古典音乐黄金时代,过去一百

多年的长篇小说时代,六十年代以前的古典音乐演奏和录音的鼎盛时期,都再也不会有了。音乐

演奏,现在有的是技术,缺的是灵魂。

    看碟,姜文的《让子弹飞》让人开心了一个晚上,后来看四川话版,对白的风格很熟悉,想

不起来是什么。三个男人拼戏,葛优稍弱,大概是不对他的路子。

    以下的议论,未必都和电影有关,因此,不是影评。       

 

    早先,姜文身上的霸气有点草莽味,放在《红高粱》里头,恰如其分,但《红高粱》那样的

角色,毕竟不是到处都可以遇到的。二十多年过去,姜文的霸气还在,还是带着草莽味,而且更

强大了,但这霸气渐渐光华内敛,同时多了一些东西。仿佛一件铜器,在岁月的浸润下,火气退

尽,变得沉着从容了。他和冯小刚不是同一类型的人,艺术上走的也是不同的路,但有一点,他

们是相同的:他们都在成熟。成熟的标志之一,在他们的调侃。不仅调侃世界,也自我调侃。我

敬重这样的态度,不论是做人,还是在更形而上的追求上,不要固执,不要凡事刨根问底,不要

得理不让人,不要企图改变他人,不要以自己认定的道德标准要求他人,学会理解最奇怪的事物

,学会欣赏与自己距离最远的艺术风格,一句话,学会随便。随便才能宽容。调侃世界的,满地

都是,能自我调侃的——表面的谦虚不算——其实不多。张艺谋和陈凯歌,至今都没学会自我调

侃,他们还在一门心思地严肃着。

 

    在《让子弹飞》里,姜文扮演的土匪名叫张麻子。城门张贴的通缉令上,张麻子的形象猥琐

不堪——脸上豆大的麻子如繁星点点,眼歪口斜。这张脸,如果我没看错,是美术师按照广为流

传的被丑化的朱元璋像设计的,不一定有什么寓意,开个玩笑罢了。短短一秒钟的幽默,我觉得

非常好玩。姜文威风凛凛的面容,没有一粒麻子,为何叫张麻子?张麻子解释说,他本来是叫张

牧之的,可是满世界都觉得,一个穷凶极恶的土匪,怎么可能叫这么一个文雅的名字。他们宁可

相信,张牧之一定是张麻子的讹传。于是,好人张牧之就成了土匪张麻子。这叫名实相符。

 

    《让子弹飞》的基本风格是荒诞。因为荒诞,它只能自我标榜为喜剧。荒诞在这里的意思是:

一切都可以被颠覆。颠覆并不表明,我们对这个世界太轻薄,相反,是世界对我们太轻薄了。做

官,本来是高贵的,为民父母嘛。可是你一旦以做官为赚钱的生意,就等于跪下乞讨了。汤师爷

说,为赚钱,不寒碜。张麻子说,他就是因为不会搞官场那一套,只好当土匪。他要赚钱,但不

跪下。汤师爷说,不可能。张麻子把手枪拍在桌上,问:有它行不行?汤师爷说:不行。张麻子

再把官印拍上。汤师爷说,这就行了。既当官,又作匪,官匪一身,还有什么事做不成?

    在这里,电影给观众设了一个陷阱:官匪一身,其实是什么事都做不了的。因为官太小,匪

也太小。收拾掉一个小小的土豪黄四郎,这就是事业的顶峰了。世间的权利,一出于官,二出于

钱。钱,必须多到通神,这是唐朝人说的;官,也得有根基,最好能通天。一个土匪县长,成得

了什么事。这条路,你得像朱温那样做大。

    理解了这一点,你才明白,张麻子的兄弟们,是何等聪明的人物。见好就收,满足于现状,

不好高骛远。带着不多的钱,带着女人,远离胜利后的战场。他们从最低级的本能出发,无意中

做出了高瞻远瞩之举:走出穷乡僻壤,奔向更广阔的天地:闯浦东!浦东就是上海!

 

    张麻子一身戎装站在高台上,那是一个困于小池塘的大英雄的形象,虽然不无滑稽。马拉的

火车奔驰在通往幸福的路上,不管那幸福属于谁:买官而且雇了妓女做太太的马县长,或者和亲

爱的大哥告别了的土匪兄弟们。幽默之处在于,我们寻常不会想到火车可以用马来拉,因此,我

们始终无法寻求到自己的幸福。

    电影的最后一个镜头:高大的张麻子孤身一人,骑着一匹矮小的马,一颠一颠地跟在火车后

面慢跑。鹅城耗尽智慧的一战,使他失去了一切:部下,也是兄弟,女人和钱财,土匪的职业,

甚至他不情愿而被人强加的名字,也是他最后的身份标志:张麻子。这就是“革命”的喜剧。分

享了他施舍的银子,抢光了黄四郎家产的鹅城民众是不会感激他的,也不会记得他的名字。

 

    影片中那段莫扎特的曲子,是单簧管协奏曲的著名的柔板,那是很多人,包括我自己,极为

喜爱的一段。表面上天高云淡,骨子里忧伤欲绝。

 

    好不容易在博客上安好音乐播放器,又在新浪乐库里找到几段想要的曲子,包括莫扎特的这

段柔板。因此又想起,很久没去曼哈顿了,几个月里,没买一张碟。新房子不隔音,自从迁入,

就没痛快播放过音乐,听也是戴了耳机听,听敌台似的。

    雨下了一整天,在旧唱片店泡了一个多小时,没找到要找的,仅在廉价区挑了四张碟,每张

三元。加税,十三元买了五首交响曲,珍不贵。意犹未尽,走到西二十五街,逛古旧物市场,买

了一把一八六零年代的长剑,是美东一个什么兄弟会特制的,剑刃细长锋利,每把剑上,都蚀刻

着主人的名字。这一把,属于一个叫查尔斯奈耶的人。小时玩木刻的剑,那是看水浒连环画的后

遗症,不满足,一直渴望一把真正的剑。这把西洋剑,剑鞘装饰甚华美,但整体并非我喜欢的风

格,意思不大,但那一瞬间触动了童年的情绪,一回头,买下了。

 

2011年3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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