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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宗撲溯迷離的“兇殺案”
當年，我和鐵杆兄弟李國鏘一同在連隊擔任炊事員工作。每天除了要完成伙房必要的正常工作外，還擔負起往山上參加開荒大會戰的職工戰士們送水送飯的任務。 一天晌午，我們哥倆循例往工地送罷午飯，便告辭了大夥，輕鬆地挑著空擔子，踏著愉快輕盈的腳步離開了工地。我們翻過山坡，穿過叢林，淌過溪澗，沿著蜿蜒曲折的山路，直往山下連隊駐地走去。一路上沐浴著清爽拂面的陣陣涼風，聹聽著四周婉轉動聽的鳥吟禽鳴，“穿林海，跨雪原······”我們也不禁扯開喉嚨，一邊五音不全地“嚎”著時髦的京劇唱段，一邊俯撿著地上的石塊向路邊那鳥兒喧鬧的樹叢投擲轟擊，不時把那歡唱的鳥群驚乍得四散紛飛，倉皇逃竄。待我們剛剛走過，那鳥兒又重新喧嘩起來，它們對我們無聊的惡作劇根本毫不在乎，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很快，那密林深處又恢復了百鳥爭鳴的熱鬧場面。森林大合奏又開始了。 當我們翻過一個小山崗，繞過一大片茂密的茅草地的時候，我的一發“炮彈”砸到一堆茅草叢中。只聽一陣忽喇喇的亂響，從草堆中竄撲出一隻滿身褐色斑點的野山雞來，它漲紅著臉張著急促喘氣的咀喙驚恐地發出咯咯的尖叫聲，綴著深褐色圈圈的項脖一伸一縮地朝我們張望和打量著。嗯——常識告訴我們，這是一隻年輕的母山雞（公雞有著十分瑰麗亮眼的頭冠和羽毛），原本正躲在哪個隱蔽的旮旯睡覺呢！讓我一陣火力偵察轟擊，經受不住考驗沉不住氣跑出來把自己給暴露了。 按常理，一般弱小動物在受到驚擾時都會離開原來棲息的地方遠走高飛，免遭劫難。可是，今天這只受到如此嚴重襲擾的野山雞，竟詭異地在事發現場附近原地徘徊，不願離去！還不時發出急促的連續不斷的啼叫聲，似乎是要吸引我們的注意，又在我們的眼前一跛一瘸地跳躍、撲騰著，“掙紮”著，仿佛是一隻讓人唾手可得的受傷獵物。出於本能與好奇，我們哥倆都迫不及待的放下了擔子，急忙趨前上去欲擒在手。可是，每當我們向它靠近，即將到手的時候，它又敏捷地向遠處避開了，而且是越走越遠。就這樣反反復複表演了好幾回，我們自然是連雞毛都沒能撈到一根啦！ 正當我們又氣又急，對著個野山雞束手無策之際，一向滿肚子蠱惑的李國鏘突然略有醒悟地煞住腳步，並連忙把我也叫住了說：“馬仔！不要上它的當了，我們根本捉不住它！它並沒有受傷，那些動作不過是騙我們的鬼把戲罷了！”我眨了眨疑惑的眼睛，忽然也恍然大悟起來——呵，那是野山雞的調虎離山之計呢！它是想把我們從剛才那個地方引開呀！那地方一定有它至關重要與生死悠關的東西，那裏也一定是它死也不願意離開的家。 我倆放棄了追捕母山雞的企圖，回身朝它剛剛竄出來的那個茅草窩走去，嘿！真邪門，那假裝負傷逃跑的傢夥果然也亦步亦趨地跟隨我們又回到它那暴露目標的現場。我倆扒開茂密如屏的茅草堆，鑽進陰暗而悶焗的草叢，小心地撥開攔在面前的雜草，探頭向裏面仔細窺探觀察。果然，在一個周圍都有十分嚴密遮擋的草叢深處，安置著一個砌搭得十分舒適講究的窩巢，上面安穩的擺放著十幾枚土黃色有斑點的蛋卵——這就是母山雞的家和千方百計要把我們引開現場的動機和根源，也就是我們一直感到疑惑不解的答案。我們鑽入草叢並蹲臥在雞窩旁邊，像鑒賞出土文物一樣好奇的觀察和研究著。我倆各自拿起一枚雞蛋捧在手心仔細的端詳著，對比著與家雞雞蛋的不同之處，還不時舉高對著陽光照看和研判雞蛋的孵化狀況。大家還思忖著是否應該把這窩雞蛋一鍋端，拿回連裏大塊朶頤呢？（當時到處都缺乏付食品供應，雞蛋竟屬緊俏食品）我狡黠地向李國鏘出了個鬼點子：既然這窩雞蛋已經是褲襠裏的卵蛋——反正是十拿九穩手到擒來跑不掉的，不如來個欲擒故縱之計。我們暫且先回，以卵為餌，誘得母雞回巢。待它以為危機已過，放鬆警惕安枕無憂之時，晚上我們就殺它一個回馬槍，趁著天黑發雞盲的有利時機，再回此地將整窩雞和蛋一網打盡，豈不妙哉？！李國鏘一聽大喜，連說好橋！“嘿！想不到那麼難琢磨的死橋都讓你想了出來！好，我們一於照計而行！” 於是，我倆忙把手上雞蛋輕輕放回原處，並把弄亂的雞窩按原樣重新整理了一番，再順著原路退出草叢，然後就裝著什麼也沒發現的樣子收拾雜物擔子，徑往連隊駐地揚長而去。臨行時，我們偷偷地窺視到，那狡猾的母山雞正焦急的躲在附近草叢中密切地注視著我們的一舉一動，仿佛也在思忖著如何應付那即將來臨的災變與危機呢！ 到了天黑吃過晚飯，我和李國鏘帶齊手電筒和一應必要用具，便悄悄溜回原路往雞窩而行。幸而那山溝草窩離連隊駐地並不遠，沒多久就回到白天雞窩藏匿的那個地方。因為我們在臨行時曾經在路邊預先做好記號，所以沒費多大功夫就把那個雞窩找著了。當我們像特工隊員般神不知鬼不覺地摸到野山雞的窩巢前面，卻讓我們大吃一驚，兩人都不約而同的傻了眼！一個意想不到的劫難現場赫然呈現在我們眼前。如果在禽類一族的眼中，這絕對可以用“慘絕人寰”“不忍卒睹”來形容的景象——窩巢裏那十幾個雞蛋，早已全被啄穿搗破，並無完卵；窩內蛋漿四濺一塌糊凃，外面倒還保持講究和完整，周圍並無搜掠踐踏的痕跡；白天還生蹦亂跳裝瘸扮跛的鬼靈精母山雞，則直挺挺的躺在自己的“家園”旁邊，睜著一雙死不暝目的眼珠子，像似在向世間泣訴著自己的冤屈與不幸。 啊哈！怎麼一回事？這可把我們哥倆都弄糊塗了。這可真是雞死蛋打，一場歡喜一場空嘍！我們莫明其妙地翻撥著窩內的殘骸遺物，細心地分析和研究著“兇殺”現場的一切蛛絲螞跡。從遺留下來的跡象和證據表明，完全排除了他殺的可能。因為在現場既沒有從外面進入破壞搗亂的跡象，更沒有搏鬥糾纏所導至的淩亂。罹難者的身上也沒發現有任何諸如噬咬、流血等外傷的痕跡。屍首的完整無損可以肯定它死前從未遭受外來的襲擊与伤害，它應該是在一個安靜和平的環境下去世的。從死者咀喙周圍沾染和遺留有蛋漿的跡象來看，結束和毀滅蛋卵生命的兇手應該是母山雞本身，是它採取了極端而殘忍的手段扼殺了自己的親生骨肉！那麼，誰又是殺害母山雞的真正兇手呢？我想，這或許是福爾摩斯也感到頭痛的離奇案件呢！不過，我們憑著“山寨式”刑警偵探的精密思考與分析，得出如下推論並重組了當時案情發生的經過—— ······母山雞幾經假裝受傷要把我們調引離開的伎倆被我們識破以後，見我們不再上當，十分佩服人類的聰明與智慧，正是無可奈何，不知所措的關頭，竟目睹著這兩個比自己還要狡猾多少倍的臭小子居然不請自進，隨便闖入家門，還肆意觸摸私人物品，翻弄床上繈褓，窺探家中隱私！這是對山雞一族的大為不敬和公然污辱！真是可惱也，氣煞奴家了。母山雞一直在附近監視著我們的行動，最後見我們不動聲色地離開，連忙飛趕回家察看。赫然發現家裏有被人類搜掠重新擺佈的痕跡，直覺得火氣攻心，臉色慘白，全身顫抖，一口氣接不上來竟氣得昏了過去！須臾，母山雞蘇醒了過來，它冷靜地再三思忖，知道人類正佈置著一場大陰謀，將對其一家欲施毒手，眼看著美好家園就此覆滅，災禍即將降臨，不禁悲從中來，一陣不甘受辱被欺侮戲弄的激憤湧上心頭。性情剛烈的母山雞作出了堅定而悲壯的抉擇。為了向人類表明自己不屈的意念，不讓人類的陰謀得逞，也為了不使自己的後代子孫離開自己的天堂家園，淪為人類所豢養的“家禽”，永遠喪失自由，它不惜採取極端的報復手段，先將自己視為生命和希望的蛋卵悉數啄穿搗爛貽盡，誓要來個玉石俱焚，讓誰也別想得到什麼！然後用山雞一族的自裁方式從容地了結了自己的生命······ 根據現場的表面證據與全部跡象，我們不難裁定，這無疑是一宗先兇殺後自殺的倫常慘案。至於兇手如何自裁，自裁的手段和兇器是什麼？則成為該案唯一無法解答的懸疑問題了。 朋友！您有興趣探索這個大自然之迷嗎？您能為這個懸疑問題揭開答案嗎？如果您真有這個本事和天才，可千萬不要瞞著我呵！ 二〇一〇年十一月九日於美國洛杉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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