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雁正南 于 2014-6-30 21:36 编辑
整个哺乳期,小白都喜欢呆在妈妈的怀抱里.他特别享受这样亲密无间的肌肤相亲,这是他此时最重要的共情。如果离开妈妈的怀抱略久一些,他就忍不住要啼哭,因为那样共情会消退,这是令人难过的事。婴儿的啼哭常常不是因为饥饿,而是在召唤,在要求刷新和稳固他跟妈妈之间的共情。良好的共情得以维持才会让人安心。 所以断奶对小白来说真的是重大考验,一项关键共情立刻灭失。他不停地哭,但无济于事,那撕心裂肺的样子直到哀哀入眠,使他的母亲心碎。但母亲必须坚持,一个拉长了的哺乳期,和对于此类啼哭的软弱表现,容易导致孩子产生过强的依赖性,这种依赖性总是植根于父母的某些突出弱点。小白的办法,是吮吸自己的手指头,我们现在,则会给孩子塞个奶嘴,这些做法,可以弥补一部分共情,起到缓冲的效果。 从小白长大后的自主能力来看,他的父母处理此类事情,还是比较妥当的。小白起先不得不面对陌生的食物。不久之后,他就从这些不断增加的食物中感受到了新的乐趣。这些食物滋味各异,显然激发了他的味觉元情。原来,世界比他所知道的更多姿多彩,他对外界渐渐产生了好奇。他开始睁大眼睛看,竖起耳朵听,大人们则要注意他抓在手里把玩的各样奇奇怪怪的东西,以免这些东西下一秒钟就会被他塞到嘴里,呵呵,他想尝尝任何东西的味道。他的视觉元情、听觉元情、味觉元情、触觉元情都在突飞猛进地发展,嗅觉元情可能要晚一些,意觉元情则更晚。他正在学习通情。 白居易的《与元九书》中,有一段述及儿时经历。他说:“仆始生六七月时,乳母抱弄于书屏下,有指“之”字、“无”字示仆者,仆口未能言,心已默识。后有问此二字者,虽百十其试,而指之不差。则知仆宿习之缘,已在文字中矣。”这话表明他开始建立不同元情之间的对应关系,像之的字形和之的发音之间的对应关系、无的字形和无的发音之间的对应关系,此外应该还有妈妈这个词的发音和妈妈身上所包呈的各种元情之间的对应关系、饥饿和饮食之间的对应关系等等等等。这些对应关系其实都在理的范畴,也就是说,他在已有的通情基础上又开始学习明理。至于文字之缘,来自宿习,这个认识是准确的,也说明了宿习的重要性。如果父母想要培养孩子在某方面的兴趣,最好在适当的时期让他养成宿习。 一周岁前后,最初的一些概念开始成形,比如“妈妈”、“爸爸”、“笑”、“哭”、“看”、“听”、“来”、“烫”等等,此后是一段快乐的成长岁月。世界似乎越来越向他开放,准确地说,是他越来越关心身边的世界。 小白出生在新郑一个“世敦儒业”的官宦家庭,家境应当还不错。新郑这个地方是黄帝故里,后来又做过郑国和韩国的都城,文化渊源深厚。我们不是地域决定论者,但人的一切情的基础都是元情,而元情则全部来自外部环境,所以白居易感情深沉而全面,跟他所处的环境包呈着广泛的元情能供他的心灵摄取,是分不开的。在这里我们还要提及一点,新郑曾经诞生了子产、邓析、申不害、韩非子这些法家人物,因此还具有法理思维的传统。白居易30多岁撰《策林》75篇,包括他不畏权贵写讽喻诗,我以为就跟这个法理的传承有关系。 小白的祖父和父亲都是诗人。在我们的文化中,诗人基本上意味着多情善感。这个善字很清楚地表明了这类人擅长于从外界摄取元情,并在大量占有元情的基础上扩展和深化共情。由深沉的共情升华转化而来的情的观念就是诗歌的一个核心,而异常的丰富,则使得白居易成为了一位全能型诗人。在他的诗歌中,各个情符都得到相当高度的体现,这是其他一些情感范围比较狭窄的诗人所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也是我们选择白居易作为这一章的主角的关键原因。 在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里,元情、共情大量生发、累积,于是概念逐步增加,观念接踵而来。概念是共情的抽象表述,观念则是概念和概念之间的特定关系。三岁左右大约是一个人生活观念的形成时期,而且基本上都来自直接经验,所以这些早期观念简单明了,十分真切,直接发展为后来人生观的核心。总之,大概一到三岁,是人类心灵的第一个扩展期,在这个扩展期里,我们熟悉了家庭环境,建立了与家庭成员之间的共情。如果家庭环境良好,那么这些共情良好;如果家庭环境不良,那么这些共情也不良;如果家庭环境恶劣,那么,嗯,一定会产生恶劣的共情。这些共情将发展成为我们长大后的性格的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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