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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刘神仙逸事[转]

 johnney908 2014-12-17
 刘神仙有三不语:初见面问贵姓,但云刘,问台甫,则不答,一不语也;问贵处,神仙川陕口音,亦不言何许人,二不语也;问高寿,年年均云五十,盖忘其年久矣,三不语也。以是人莫详其身世。
民十四年乙丑,余就读小学,随父旅居北平之西城。父行医为业,一日出诊,于西直门乘电车。系起站,车甚空,因坐于门一坎,旋一老者接踵至,傍父而坐。车空傍身而坐必有因也。时严寒,衣重裘,擂双手入袋内,谛视之。见老者鹤发童颜,衣青布单衫,虎虎有生气,不觉肃然起敬。老者操川陕口音曰:“我不是摸包包的。”意谓非扒手也。然则何以坐此乎?曰:“便于下车。”二人遂易坐交谈,告以行止,且自言亦精于歧黄,善治“斫头绝症”。车行不数站,老人曰:“明日当造访”,遂从容而去。
及父至病家,病人颈后生疮已十数处,洞见白骨,正速成“斫头疮”,险症也。一时苦无良策。视其人颇面善,详你之,始知昔日尝聘为诉讼代理人(律师)者。余父先颇富有,因产业缠讼十年余,律师受对方重赂,大理院更审者凡三次,律师则发迹,父则破产。时睹厥状,默思适所遇老者或可救之,辞归。
次日,老人果贲临,肃之入堂。堂中原悬山石画八幅,细观则八仙也,形态生动,为某亲王府故物,传为三丰祖师之戏墨。老人自坐于汉钟离一幅之位次,指点云:“这一块,是这块所传。”复指何仙姑一幅云:“这一块,是这块所度。”川语块,个也。父唯唯,请示上下。曰:“人呼我刘神仙,名籍年岁莫劳问。”父请问“道”。老人白眼相加曰:“强盗”。请问“经”。曰:“不识字”。以医道询之,则《灵素》、《内经》、《难经》可以倒背。父至为折服,请以师侍,曰:“诺,师寻徒易,拜师要钱,看你这个排场,少说三千个银洋,不要叩头,叩头是假的。”时家道中落,虽三四十无力凑足。据实以告,亦微哂而顾八仙像曰:“此可抵免,日后还需常住教汝”。取画持之欲去。父请赐治“斫头症”之方药。曰:“药可授汝,若用以治恶人,则当心还要贫穷一辈子。”怀中取黑色丹一块,并示以用法,别去。久不复来。
父持药试前病者,果奇效,益思求其修合之法。但我家人恒以江湖行骗之徒目之,不甚恭敬,只说这个老头子有点古怪而已。
一日忽至,行囊甚简,而厨下之物甚丰,米面油盐无所不备。曰:“来久住需自煮食,尔等素食生饭,我殊不惯。”观其烤饭,约近二小时,锅顶四周均结锅粑而不焦。平日所食谓之生饭,诚不为过。曰:“学道必先会煮饭,白气正是时候,青气就烤焦了,连火候都拿不准,还学啥子道?”咄咄逼人,众皆笑之。食毕各令蹲踞于地,或倚门或倚墙,适有放屁者,曰:“浊气下降,这就通了。你们平日吃生饭,所以根本不通”。众又哗然。师正色曰:“饱食之后,定需蹲踞,此神仙坐功,日日行之,百病自愈,且可长生。”合家将信将疑,行之久,果著效,始信服之。
余父居常好孔孟之言。师哂曰:“尔喜言五伦八德,我之八得则大异其趣:一要吃得,二要喝得,三要把得(指大便),四要溺得(指小便),五要跑得(能走),六要扭得(读去声,能动作也),七要睡得(不失眠),八要受得(能忍也)。”众虽不终体会,但颔首而已。请传长生之诀。曰“道不传六耳,欲学需一个一个来,不许互通消念。我教给你,还未学会,又讲给别人,我最不一教这种人。”众立誓必不轻道,师始许观异日。师居未久,旋又他去。
余家宅院甚大,原端王府之花园所改,建地三亩,房舍数进,眷口甚少。父不事生产,以致家无隔宿之粮。即食神仙留存者,不觉年余,食又将尽。亲友恒来相劝,谓学道不可自绝生计。方踌躇间,师匆匆而至。入门便道:“心动了,动心了,提包包,赚钞票”。众不解何故。说:“有病人住北海夹道,约定即亥时往诊,想赚大钱治绝症,跟我提包包就走。”交父一药囊,命即随行。父视囊空无药,师催促曰:“要你提你就提,当跟班,哪有不提包包的。”即乘车而往。及至门,交父一工环令含口中。即入,示病家曰:“他是哑巴徒弟。”病家罗拜在地。师曰:“叩头是假的,钱是真的,钱呢?”主人即奉献催谨,师一五、一十点数,共三千,命纳入提囊中。问病人,曰在内寝。入内见病人年约五旬以外,据云已卧床甚久,手足不仁,不能行动。师怀中取出一葫芦,倾药三粒,异香满室。顾病人曰:“此一粒千金,速吞服。”病人张口吞药,乃随手扶之令坐,复移其双足,拍前胸后背,摩其项曰:“起。”即令下床,扶之而行,绕床十数圈,还坐床沿,己所无事。举家大喜过望,皆叹服曰:“真神仙,真活神仙。”师挥众人出,授以导引之术,嘱咐不许以车辆迎我,来时自来。家人唯唯从命。及归,吐还玉环,心窃疑之。师曰:“得人钱财,为人消灾,有何不可乎!”
父问济世活人岂如是耶!师顾左右而言它。父不悦。师曰:“舍财以示求生之切,惜财斯能信受力行?试熟思之,悖而入者,必悖而出,学道亦然。”父若有所悟,然终其生不得其术之精微,每痛惜之。
师住余家,先日出而起,必外出步行至九时始归。或进羊奶冲鸡蛋三枚,或啖白粥小菜,亦甘之如饴,从不偏食。正餐取园中蔬菜,或玉米数枚压碎,用水发开,冬菇数枚,菜心几片,煮熟制成美味羔,食者无不称赞,从不浪费。一日师入门,见蜘蛛网悬门上,余欲除之,师止曰:“他不碍我,我不碍他,虽虫蚁不可伤其命。”一日师外出数日未归,归来衣服积满尘垢,一身红斑脓血,状似乞丐。入内盘坐约半小时出,振衣濯足,一身皮肤洁白如婴儿,适所见脓疮不知何往,容光焕然一新。
一日师闲坐歌三丰祖师“无根树歌”,余亟追问歌意,师曰:“我闻他人如此歌,故亦歌之,不解其所指。”闲时常说达摩祖师及六祖故事,出语滑稽。常戒人云:“难得糊涂。”又说:“云里雾里,醒来依旧在铺里。”余母患吐血症,多年不愈,师至即命亲作千层底布鞋。及鞋成,取而数其底之层数,谓母曰:“你心甚平,看此只鞋底与另只鞋底,不多一层不少一层。”又命进新布袍,即取旧袍旧鞋尽焚之。余母不自觉其劳苦,亦不觉其病于何时而痊。家中余年最幼,师特见爱,命同一室伴眠。余卧门侧小床,师以紫檀木方桌两张并而为床。夜但见师盘膝坐床上,不见其卧,余亦效之,叱曰:“岁娃儿(小孩儿)坐出火气来,看你怎么整?”终不许打坐。或有所讲授,余取纸笔记录,则止之曰:“记在心中,不可写在纸上。”一日报载,警局设“妓良所”,办理妓女从良事,现有乡间贫寒女儿多人,被逼为娼者,许社会人士,每名可交三百元赎身云云。师闻甚喜,立促父速即往取妓名,前往办理。父曰:“赎之为作孙女、为作曾孙女耶?”曰:“且勿论,但速为我取妓名来。”适一女客入,闻知,呼天!师曰善,即以刘一天为名,谓:“留一天,留一天,留我一天就对了。”赴妓良所,尽其所持之现钞,得二十余名悉交身价后领出。父大不以为然。师不顾,但问各妓姓名地址迳去,通夜不归。余父心急,苦难安顿。翌日黎明,即有来领女儿者,谓:“昨日日落时分,有著青布长袍老人,说我的女儿现在府上,要我速来领回,持有字条,上署刘一天亲笔。”命人视,则果为某女之生父,相见悲喜交集,叩首感谢而去。未及下午,距北京一二百里之唐官屯父老,接踵而至,皆谓昨日日落时奉老人嘱,持有亲笔便笺。父大惊叹服,曰:“此乃异人行径,非常理所能测也。”
有自言是刘神仙弟子者亦姓刘,任某报记者,请见神仙。父告知神仙前月外出未归,其人追问甚详,又视神仙居处,坐候良久始离去。是夜师悄然返,匆匆整理行装,谓此地不能久留,以日间来人,索借现洋十万元,已绝其请,恐生他变,异日当有机缘遇合,即负其行囊连夜远走。次日,某报刊出人妖新闻一则,说刘神仙居某处,如何诈财渔色,种种不法事。惊动官府,会同警察来家查问。父据实情相告,复查所领各女家,均证实不假,始信为记者挟嫌攻讦,事遂寝。自是不见神仙再至。
次年,余父以关外有地产,久为某方占用,拟请大公报主笔张公援手,与有关说项,希望收回少许。引张公与双方均为故旧也。乃赴天津。平素均下榻息游别墅,行至正金银行门首,见一丐横卧,及父至其身侧,突然翻身坐起相认俨然刘神仙也。银行门警为之愕然,初似未见人在。师父相见大喜,偕往寓所。至则花园洋楼,陈设华丽,原为前陕西督军陈氏所赠。陈氏祖孙五世均事神仙,唯师舍华堂而住其门房,自谓是看守大门者。师取饭嘱进食取四川泡菜,有蛆蠕蠕动,刘叹曰:“你素来讲究卫生,怎能食此,外间上馆予如何?”父正欲请,于是通往酒楼,迳入雅室。堂倌执礼甚恭,方欲点菜,堂倌问:“两位老样子?”师曰:“喳!”旋进上等客饭,师则但食“扒乌开”(海参)一盘,嘱父明朝再来,有要事。食毕父欲会帐,堂倌云:“老神仙在此会客,陈府均已先付。”次晨父如约去见,师方携手提皮包,纳十元大钞若干捆,约计其值不下十余万,命雇汽车至跑马场,买马票。由晨而昏,十余万元,随手挥尽。间有闻讯者,但云:“我赢了,我赢了。”兴尽坐前车还。行抵大公报馆转角,命车少停,顾余父曰:“我知你要下车,但切记两句话:‘日本人死,投生中国,都变中国人;中国人死,投生日本,那变日本人’切须记住。”车行,父正欲往大公报社,见报童纷纷出,群呼号,取视之,九一八事变之消息也。慈利杜公,字心五,见余宅院空旷而喜其幽静,迁来住前厅。公亦刘神仙弟子,挥尘清谈,始知刘神仙未来余家时,原住杜家。时寓西直门酱房大院,杜公已不谈武术,转嗜书法。一日,师谓“早出见何绍基真迹,在东直门某处。”公闻言亟欲同往一观。曰:“来朝再散步去”。次晨同出门。行渐速,专走僻静巷道,穿北海过王府井大街达东城,神仙在前,但见衣袂飘飘,其行如风。杜公本擅长轻功,发足狂奔力追,终距一箭之地莫能迫及。至城边一门一首,呼曰:“字在此矣,希细玩之,失陪了”。公至近视之,见人家旧门联,根本非何绍基笔迹,始悟神仙和戏谑,但欲试其足劲耳。公谈及刘神仙故事颇多,每道及行事出人意表处,则若有憾焉!
廿六年余家迁南京。神仙在江宁,盘桓数月。相违近十载,余已成年,神仙相顾曰:“你们都变相了,我何如?”我见刘神仙与北平初相见时无少异,张口视左臼已落而复生,神仙牙齿倍长于人。适有湖北欧阳德三先生至,先生亦刘神仙弟子,欲为师祝嘏,师许弟子等五人共游玄武湖。时荷花盛开,泛舟湖心,清谈竟日。坐中有以世乱日亟、避秦无地、默思拟问者,尚未开口,师目视之而歌曰:“南方好走往南走,北方好走往北游,南北两方皆不好,蜀中苦守少几春秋”。归后其人私谓父曰:“今日神仙语,正中我心中之事。”并约赴川。父曰:“余曾请问,谓余将来当死在水中。”其人惊讶曰:“然则莫行水路。”惟余父后数年中,行水路均平安无事,卅九年余父病故于陪都,地名大龙洞,在重庆去青木关之间,而四川人解作四面皆是水也,又均巧合。
胜利后,余随服务机关还都,遍访故旧,面目全非。遇董某留沪上,谓杜心五公弟子李丽久氏,曾随侍神仙居于申,时伪府实行配给,神仙食倍常人,体力颇健。一日,左足忽肿大如捅,顾左右曰:“吾将归矣,速为我备后事”。众跪请曰:“神仙长生不老,何竟言归?”神仙曰:“汝等固留我,当视因缘,吾欲沐浴以验之”。嘱掘地纵横深均九尺,注水其中,封闭四面门窗,不许擅入。众如其请,环守门外。神仙入沐三日未出,众守门外亦不闻声音,李氏首不能耐,盖恐溺毙也。商与众劈门而入,则见神仙盘坐水上,见众入,笑曰:“吾固知与尔等胜缘尽矣,七日不入,则我可再游四十年”。众悔谢。神仙嘱备朱漆棺木,装老道衣冠。既备,神仙换衣坐棺中语李氏曰:“前者不遵吾一言,今当遵吾嘱否?”李氏跪侧曰:“必定遵照”。神仙曰:“我死后,汝众亲为扶棺,必于某时某刻葬万国公墓,不许请和尚道士作道场,入土等事,均须烦尔等亲自为之”。言讫而没。李氏等如其嘱下葬。后若干时,方奔走请名人书写碑文行传等。有参与其事者,谓自初在津浦路滁州车站上车,亲遇神仙。某等不信,群议启棺视之,则空棺也。余深敬神仙,坚信其“不死”,临终一节,殆亦神仙之游戏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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