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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皮尔伯格的黑暗沉思

 我待剧本如初恋 2014-12-18

独家翻译▕ 斯皮尔伯格的黑暗沉思

独家翻译▕ 斯皮尔伯格的黑暗沉思

  在安培林娱乐电影公司(Amblin Entertainment)的标志中,有一个史蒂文·斯皮尔伯格(Steven Spielberg)最具标志性的形象:一个骑着自行车的男孩带着他的外星朋友飞向星空。这个形象也提供了一个关于斯皮尔伯格的电影能被普遍理解和接受的合理概括,好比想象中奇妙壮观的情节似乎只有通过积极风格的电影制作才能实现。但另一方面,在《E.T.外星人》里,却出现了关于一个让人不能理解的强权冷漠的政府,偏执地用一个噩梦去刺破你孩童般的梦幻,这背离了安培林标志的寓意。

  电影学者詹姆斯·肯德里克(James Kendrick)在他的新书——《狂欢中的黑暗:对史蒂文?斯皮尔伯格电影的重新思考》(Darkness in the Bliss-Out:A Reconsideration of the Films of Steven Spielberg)中深入探究了有关斯皮尔伯格作品的两个极端之间的张力:史蒂文·斯皮尔伯格的作品由于其显而易见但较难领会的较黑暗的主题,而成为现存最成功的电影导演。他的赫赫有名的作品也由此引发了再思考——当奇妙的想像遭遇最拙劣的人性时,会碰撞出何种火花。事实上,为了让我们充分认识到一个导演的工作是摇摆在光明与黑暗、希望与绝望之间,以及导演工作的深度及其复杂性,肯德里克认为我们应该以一个肯定电影娱乐的创作者的主导方式去解读斯皮尔伯格。

  这就是肯德里克必须告诉我们的,关于隐藏于斯皮尔伯格电影中黑暗的沉思。

  问:你的书命名为《狂欢中的黑暗:对史蒂文?斯皮尔伯格电影的重新思考》,你想通过这个标题来表达什么?

  这个标题是从宝琳·凯尔(PaulineKael)常用来描述《E.T.外星人》的术语衍生而来。她将《E.T.》形容为一种“电影梦幻”和一种“狂欢”。宝琳·凯尔一直在努力配合电影的情绪。她形容这是一部令人愉悦的电影,能够进入你内心深处,并且让你感觉到每件事物都那么美好可爱。后来这个术语被一个名为安德鲁·布里顿(AndrewBritton)的英国评论家借用,他用这个术语的目的在于对斯皮尔伯格提出抨击,并完成了一篇关于里根时代的美国电影的著名论文——《狂欢:里根主义的娱乐政治》(Blissing Out: The Politics of ReaganiteEntertainment)。他对斯皮尔伯格提出了许多批评言论,诸如还原论者和幼稚,以及过于保守和自我聊慰。

  当我看斯皮尔伯格的电影时,总能感受到他的电影具有两面的色彩。他的很多电影都充满活力且令人振奋,提供了许多传统的乐趣。但同时,我能感觉到他的电影有很多的黑暗色彩,即使在令他声名大噪的影片里也充斥着可感知的黑暗元素。

  问:本书给我印象最深的论点,是斯皮尔伯格的《世界大战》(War of the Worlds)的结局。在影片中,外星人带来的灾难导致地球濒临毁灭,经过人类的奋勇抵抗后主角一家安全地回到家里。这在创作上是一个圆满的结局,但它不是一个人们可以接受的结局,这样的结局还是不能改变外星人入侵带来的巨大破坏。

  通常,他更倾向于去做一个乐观的人,发掘并描绘出世上美好的事物。所以,他绝对不是一个虚无主义的电影制作人,而我也不认可你将“不可接受的结局”强加在他的身上。这类圆满的结局并不足以去掩盖之前发生过的黑暗经历。随着世界大战结束,你必须得去考虑那些经历过战争痛苦的人。比如汤姆·克鲁斯(TomCruise)饰演的角色——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而不得不无情地杀掉另外一个人。达科塔·范宁(DakotaFanning)所饰演的角色——他的女儿,在这部电影中一次又一次地遭受精神创伤。

  这是典型的斯皮尔伯格电影。他的电影往往与儿童联系在一起,但不是对郊区童年生活的幸福描写。所以,我不想成为斯皮尔伯格电影中描写的孩子!他们不断地被绑架、奴役,并受到心灵创伤。

  《太阳帝国》(Empire of the Sun)、《鬼驱人》(Poltergeist)、《ET外星人》( ET.)、《拯救大兵瑞恩》(SavingPrivate Ryan)、《辛德勒的名单》(Schindler’sList)……所有这些影片都有完满的结局,但还是不足以挽回之前的情节设定。

  问:因此,应六七十年代电影史的传统叙事要求,“电影学院派”孕育出的新好莱坞开始公开尝试一些敏感的政治主题,忽略观众正向观影体验,勇于探索美国生活的阴暗面。据说,斯皮尔伯格和卢卡斯是在无意中发明了当代大片,以此来结束囿于成见的旧好莱坞时代,这也被沉醉于家庭影院(逃避现实)的人们所青睐。但你的书却使得这种叙事机制变得焦虑起来。这让我们将斯皮尔伯格与斯科塞斯、科波拉和阿什比截然区分开来,但实际上他们也没有太大的不同。

  斯皮尔伯格是新好莱坞很重要的一分子,而不是一个门外汉。现在的他比罗伯特·奥特曼(RobertAltman)和布莱恩·德·帕尔玛(BrianDe Palma)更富有平民化心态,但同时斯皮尔伯格也向他们分享了很多优秀品质。如果你看看他的70年代的电影,他们有一些同样的戏剧冲突元素,缺乏结尾,关心社会和家族的兴衰。他们制造一些迎合主流观众趣味的元素,但我们却不能明确地看到支持他电影的人气和壮观场面。

  例如,每个人都知道,《大白鲨》(Jaws)被认为是第一个美国大片,虽然改变了电影的营销和发行方式,但还是一味迎合了新好莱坞的黑暗元素。比如,它融入了大量的社会批评言论。影片中的市长把金钱利益放在第一位,为了增加小镇的财政收入而不顾民众的人身安全,同时验尸官也顺应了市长的做法。当电影放映到约过半的一个场景时,海滩上的人们突然陷入一片恐慌,因为他们以为鲨鱼又出现了,人们推搡着逃离海岸。没有更好的叙事冲突理由,斯皮尔伯格快切到一个低角度机位,画面展现了一个失去意识的人被大量推搡逃离的人们踩踏。这不是一个人性光辉形象的描绘。

  如果这种画面被展现在斯科塞斯或奥特曼的电影里,则会被赋予完全不同的含义。但在斯皮尔伯格的电影里却被忽略了。斯皮尔伯格在很大程度上被误解为是保守派。

  斯皮伯格站在一个与其他新好莱坞导演分庭抗礼的位置上。尤其是因为他常被不公正地和卢卡斯放在一起比较,他在票房上创造了巨大的成功,而其他导演则日益被边缘化。所以有一种假设:斯皮尔伯格以他自己的方式去赢得票房,特别是当70年代被看作是艺术技巧和社会意识形态侵入传统制片系统中的时代。所以,如果那些电影制作人不可避免的失败必定是由斯皮尔伯格或者卢卡斯引发的——这就是沿用了传统的叙事法则。好莱坞在80年代重拾保守主义,但我认为斯皮尔伯格的电影不是如人们想的那般简单肤浅。

  问:在最新的一些消息里,斯皮尔伯格疏远了风靡一时的大片风格,因为缺少更好的措辞而被指责为是一个反叛者。

  你可以看到他近几年的电影远离了传统的大片叙事。我觉的这始于80年代中期,他完成《夺宝奇兵》(Raidersof the Lost Ark)和《E.T.外星人》后达到了好莱坞的巅峰,随即调转方向拍摄了《紫色》(TheColor Purple)和《太阳帝国》(Empireof the Sun)。他明确地远离了传统类型片的套路,制作了本世纪初偏离女性视角的剧集和非常规战争片。

  另外,我们回想起70年代的如《第三类接触》(CloseEncounters of a Third Kind)类的大片。但是,在科幻不是主流类型的70年代,这类影片极具冒险精神。实际上,自从50年代以来已经没有人再尝试制作UFO题材的电影了。但正因为它的成功,大片叙事的风险往往被忽略了。


  在这本书中,正如我写的,这部电影核心在于理查德·德莱福斯(RichardDreyfuss)所饰演的一个非常绝情的角色:他不是个好父亲,自我膨胀,独断专行。整部电影都围绕他抛弃他的家庭来展开叙事。

  问:你针对一部电影写了一整篇的章节,却略过了斯皮尔伯格的职业生涯。为什么《1941》对我们认识斯皮尔伯格显得如此重要?

  《1941》并不符合斯皮尔伯格在职业生涯中传统的叙事规则。但如果你关注斯皮尔伯格职业生涯中的黑暗元素,《1941》则变得意义非凡。这是一部非常奇怪的电影,并不完全成功,但不应该被人们渐渐遗忘。

  这是部发生在二战期间的喜剧片,讲述了生活在加利福尼亚南部的人们觉得在珍珠港事件后他们会是日本的下一个目标,因而惊恐难安发生一系列闹剧的故事。你难以想象这是一个发生在二战背景下的喜剧片。《1941》对当时社会环境下人们的丑陋行为提出了苛刻的指责,揭示了各社会阶层的荒唐与不羁。这部电影描绘了一个无政府状态下社会的缩影。影片的联合制片人约翰·米利厄斯(John Milius)描绘影片是作为社会缺失责任感的有力呈现。很显然,这部影片也不是你所认识的“斯皮尔伯格影片”。

  问:你将它说成是70年代越战带来的阴影。那么《第二十二条军规》(Catch-22)就是另一个很好的例证。并不是所有好莱坞电影都将镜头对着二战,二战通常被认为是“正义之战。”

  对于斯皮尔伯格嘲弄美国人的爱国主义:战争和美国军事,这的确是个大问题。他将其塑造为无能和笨拙的人物形象。斯皮尔伯格最初想让约翰·韦恩(JohnWayne)饰演一个将军。他在琼·克劳馥(JoanCrawford)的葬礼上遇到了韦恩。当韦恩看过剧本后,他致电斯皮尔伯格并出言指责,说这是他读到过最不爱国、最有损国家形象的剧本,他希望斯皮尔伯格永远不要拍这部电影,因为它是对退伍军人和战争本身的极大伤害。

  问:你在书中描写的印第安纳·琼斯(《夺宝奇兵》的主角)是一个比我们通常所理解的更为复杂的英雄。

  印第安纳·琼斯是一个可爱的美国文化的传奇代表。但他不是我们通常认为的那种简单直线型的英雄。他常和“70年代的新好莱坞电影”联系一起,被描述为失败者,就像你极少在这些影片中看到一个传统意义上的英雄一样,比如《窃听大阴谋》(TheConversation)中的哈里·考尔(HarryCaul)或《唐人街》(Chinatown)中的杰克·吉特斯(JakeGittes)。

  印第安纳·琼斯某些方面的素质让他成为一个超级英雄的典范——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喜欢在世界各地探险。他也仿照西方英雄,尤其是40年代的冒险电影和《碧血金沙》(Treasureof the Sierra Madre)中的亨弗莱·鲍嘉(HumphreyBogart)。但在《夺宝奇兵》中,他的英雄行为变得复杂化,陷入囧境,甚至在某些情况下还颠覆了他的英雄形象。

  例如,在影片的开头,似乎导演所有的笔墨都将琼斯刻画成一个阴险狡诈的人。他的形象笼罩在阴影里,以低角度镜头呈现,脸也刻意避开镜头,而约翰·威廉姆斯(JohnWilliams)的背景音乐更带来不祥的预感。即使当他曝光于灯光下,威廉姆斯使用了传统的充满罪恶感的音乐,这也绝不是对一个英雄的正面描述。

  印第安纳·琼斯的主题第一次在《夺宝奇兵》系列影片中出现,是当他逃亡到南美洲部落,差点被另一个考古学家下令杀死时。他挥动着藤蔓企图摆脱他们,看起来非常荒谬。在其所有的电影中,这大概是最不英勇的时刻了。他笨拙地摔倒在河里,还扭伤了脚。这是一段滑稽可笑的叙事段落。

  当我看这部电影时,我下意识地认为斯皮尔伯格是在捉弄我们。他颠覆我们先前对英雄主义的期待。如果你仔细琢磨下人物形象的塑造,你就能明白我所说的这一切。卢卡斯想把琼斯塑造成詹姆斯·邦德(JamesBond)这样的角色,一个性情温和、无忧无虑的花花公子,同时又是一个超级英雄式的人物。斯皮尔伯格却赋予他身上一些缺陷,以颠覆传统意义上的英雄主义形象。

  问:我爱这部电影的结局,是因为琼斯成为了消费品。纳粹找到约柜(Ark of the Covenant,藏于古犹太圣殿刻有十戒的石板),实现了目标,然而打开约柜的同时也毁灭了自己。

  是的,琼斯这个角色最后的挣扎却直接导致自己被俘虏。

  问:重新审视斯皮尔伯格的整个职业生涯,你会如何概括他作为一个电影制作人的世界观?

  从斯皮尔伯格的工作中可以看出,他是一个充满矛盾的艺术家。在我看来,这反而另他着迷。他的世界观是通过镜头来呈现美好事物的存在,这种美好就是人性可以自我救赎。但你无法忽略贯穿于人类历史中的恐怖、暴力和苦难。所以当他拍摄历史题材的影片时,总会暴露出很多历史暴行:奴隶制、种族主义、战争和大屠杀。他一次又一次地被人性最丑恶的一面所刺伤,但他还是试图挽回人性的光辉。他不是在寻找那一线希望,而是尽他所能地去寻找人性自我救赎的可能性。

注:詹姆斯?肯德里克(James Kendrick)是美国贝勒大学的电影和数字媒体副教授。他是《好莱坞流血:20世纪80年代的美国电影的暴力》的作者(2009年),《电影暴力:历史、意识形态和体裁》(2009),此外还是很多书籍章节和杂志文章的作者。他也是QNetwork.com电影和视频评论家。

译文来源:

http:///features/darkness-steven-spielberg-james-kendrick.php

翻译:阿囍 校译:张驰

本译文仅用于学习和交流目的,由拍电影网翻译组成员翻译,转载请注明来自:拍电影网www.pmovi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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