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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文婧:我心中的武汉

 westwindws 2014-12-30

一直以来,都是听别人抱怨着赞美着评论着武汉这座城市,说她是空气污浊、工地遍布、交通拥堵,说她失去了昔日的辉煌而一蹶不振,还说她更像是一座大县城。而自己却很少去说些什么,甚至都很少去深思,一来是这些是每个人都可以眼见为实的,二来是自己作为一个在这个城市生活了二十三年而且是对某些看中的事物深切追求完美的人,经历到的她的改变、变迁和成长是独一无二的,而看到的她的缺点、弊病和劣迹也比暂居于此的异乡客多得多,这些好和这些坏都还无法用清晰的言语去表达。可以说,我对这座城市的感觉,是殷切地热爱着她,又热烈地厌恶着她,多么令人想要逃避的情绪啊。但是“家”这个字给人的力量更是独一无二的,这座城市是我作为一个渺小人类的起点,她承载了我这二十三年来的每一次喜怒哀乐,不论未来我将在何方安身立命,这些美好回忆的烙印都将伴随我的一生。

我心中的武汉,是一个个的点,一条条的线,然后是一个个的生活圈,随着生活圈的不断扩展,我对武汉的了解也一层层地加深。

在我出生的时候,那个点在民生路的一栋高楼里,外公家在八楼,这也是我最初的家。记得外婆说过我是在离家不远的武汉市第二医院出生的,然后重庆的三外公带着大姨三姨四姨还有南昌的舅舅舅妈们来医院祝贺,现在相册里还有他们和胖嘟嘟的还没睁眼的我合影的照片,以及瘦弱的却一脸喜悦且依然美丽的妈妈。那个时候大人常带我去楼下的海园,坐小火车骑摇摇车开碰碰车,然后在大院儿里跟爷爷奶奶叔叔阿姨们问好,然后所有人都说跟我妈妈说白怀了十个月,说我和老爸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再然后大人们都哈哈大笑。再有最熟悉的地方就是长江边的十七码头,她正对着我们家,所以跟人介绍住址的时候,第一个蹦出的词就是“十七码头”,而且江边也是小孩子玩乐的好地方。最最常走的一条路,就是上学的路了。大兴路小学离家有十五分钟的路程,每天走八趟,一走就是六年,我还记得当年的每栋建筑每个摊贩每个店铺。当然对于那个年纪的孩子来说,放学回家的路从来都不止一条,各种穿小路各种绕远路,每次都是一回绝佳的探险,就连迷路都会让人激动不已,因为那意味着可能有新的发现可以向同学们炫耀了,虽然最终可能带来恐慌,特别是天黑了都没能回家的时候。还有南面的龙王庙、北面的旧租借区、西面的铜人像,都是小时候常常玩耍的地方,东面就是长江了,最爱做的事情之一就是趴在在外公家的窗台前看滔滔江水和来往船只了。这个小小的生活圈就是十岁的我心中的武汉了。

虽然我现在仍然经常回去看外公外婆,但今年春节再回外公家,人是物非的感觉尤为浓烈。海园没了,大院没了,就连街对面的一片房子和再远些的花楼街都没了,已经全都拆成了一片空地,可以直接看到武汉关的钟楼、大洋百货的整栋写字楼和新建的高层住宅了,而十七码头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停止使用,学校附近也是全部变了模样。这次春节在外公家临近的沿江大道走了一段路,现在十七码头对面拆迁的围墙上画着近百个老汉口的标志建筑,每每看到熟悉的地方,内心就会一阵激动。周围环境变得很糟,外公家所在的楼栋也要拆了,所以外公外婆也已经计划好今年年中搬家,但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时候还是一片唏嘘一片感慨,眼前浮现的是小时候跟外公一起去花楼街买菜时蹦蹦哒哒的身影,还记得街上有位奶奶总是把买好的菜装在篮子里,吆喝一声,她老伴儿从二楼掉根绳子下来,老奶奶把菜篮子挂在绳子下端的钩儿上,老爷爷就把菜拉上去;眼前浮现的是马路对面正在建卖场的地方正是我小学最好的朋友的家,我们还一起在她家写作业、吃阿姨做的饭菜;眼前浮现的是炎炎夏日里,入夜之后每家每户都把竹床凉席搬到大马路上排得整整齐齐的,然后大家一起吹着凉风打扑克、说笑聊天、打着呼噜睡觉,竹床阵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等到凌晨四五点大家才散去,街上才陆陆续续的有了车行。现在这些都不再了,唯有武汉关的整点钟声依旧,过去都不会在意它,但现在每每听到钟声,都会静静地听它的声响,咚,咚,咚,格外美好。

等到上初中的时候,离开了外公家,爸爸妈妈和我搬到了航空路,那个点在一个大院里的一楼,是爷爷奶奶曾经住过的房子,那个时候爷爷奶奶搬到了另一个小区。那时候更多的时间呆在了学校,所以周围能记住的地方只有武汉广场、中山公园和协和医院了。从幼儿园的时候就常到中山公园玩儿,那时候公园正门有座假山,对于矮小的我来说,假山是很巨大的,常在上面爬来爬去。但是当时我的印象里,中山公园离外公家好远,已经离开了我的生活圈,不是我所熟悉的武汉了,直到搬到了附近,才逐渐意识到武汉还有这样一番风味。今年除夕的前一天赶去拍雪景,发现那座假山好小,不禁莞尔,而且公园里面的亭台楼阁都变了模样,值得欣慰的是,是变美变好了。对门的武汉广场周围也被更多的商业群包围,形成巨型商业圈了,物价是越来越高,可是里面买东西以及参加满额赠活动的人还是很多,每到过年,武广、国广和世贸都人山人海,今年也不例外,尤其是今年通了地铁,人更多了。那时候,初中上学不再是十几分钟可以到达的距离了,我开始骑自行车上学,偶尔也搭公交,所以经常被霸气外漏的司机们逼到在人行道上骑车,所以经常会被挤到一路上贴在公交的门上进退不得、纵使司机急刹车也不会倒。记忆中的中学一直在扩建、装修和搬迁,现在反而记不清一初和一中到底在什么地方了,也可能是我在初中并不是一个好学生,潜意识地淡化了那段记忆。那个时候我读的小学是外婆当过教研主任的学校,所以小学的我一直要塑造完美的乖乖女和优等生形象,等到初中时,叛逆心彻底被激发了,好学生该干的事一样没做,成天带着一帮同学到处捣乱,终于成了老师眼中的问题少女,直到高二下学期开学的时候,未知的前途让我心慌着醒悟了,于是开始夜以继日地奋发图强,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懵懂地来到了华中科技大学。

高三的那年,家里人说航空路附近的商业气息太浓,而且离一中远,所以又搬到了唐家墩,也是现在住的地方。那时候的唐家墩还没有建万达广场,人还不多、车还不堵。现在唐家墩却成了武汉人口最密集的地区,堵车也成了每天的生活之一,所幸小区很大,小区里除了晚上停的车多,白天还是很平静的,就是太过平静了,之前住的地方都是外公外婆爷爷奶奶住的地方,街坊邻居熟,现在我都不认识邻里的叔叔阿姨们了,只有妈妈认识一些,尤其是在华中大待了六年,对家里家外的事务更加陌生。但是随着学校离家远了,我的生活圈也再次扩大。

从前都是在地图上看到的武汉三镇,现在却能时常用眼耳鼻舌口的五感去体会武汉三镇了。东湖和磨山不再是我眼中的外地,黄鹤楼和首义广场也不再是我眼中的外地,甚至周边的黄陂和东西湖都不再是我眼中的外地,他们都逐渐被我纳入了我心中的武汉,而过去心中的荒凉之地光谷广场现在却成了我最熟悉的地方。今年春节到相对陌生的江岸区、武昌区和汉阳区逛了一圈,虽然不怎么记得之前的模样,但满目都是崭新的建筑、崭新的马路、崭新的立交桥,足见城市的变化之大,当然更多的是在建的项目。报纸上说,“近三年来,武汉市城建投资总额已接近2039亿元人民币,相当于兴建一个三峡工程。前年588亿元、去年660亿元,今年再增50多个亿,达到713亿元,武汉已步入城市建设的高峰期,前瞻性的规划设计,大手笔的城建投资,构筑起一个全新的城市建设格局”,虽然身在其中的武汉人未必开心,毕竟建筑过程中的伤害太大,但总归是有个盼头,希望她总有建好的一天,再说刚刚通车的地铁2号线确实给大家带了很大的便捷。我偶尔作为一个悲观主义者,总是对未了解的事物持观望和有待研究的态度。所以,我也常常离开这座城市,去别的城市、别的国家走走看看,毕竟人类是属于世界的,人类属于更广阔的空间、更恒长的时间,渺小的我虽不能贪念所有,但是兴之所至心之所指的地方,也当去追求。走过了一些地方之后,发现的不是别人口中所说的什么地方怎样的多好,也不是别人口中所说的那个地方怎么会比家里还落后,我最大的发现反而是,地球上的每一片土地都是人生活的地方,每个人都要度过一生,每个人都会在一生中至少一次地追问自己活着的意义,而且不管这个起点会衍生出多少不同的经过和结果,“同”才是最大的特点。或许,我的历练还不够、智慧也不足,所以看法也有偏颇,但是还有接下来的人生可以慢慢磨练,借用《西游降魔篇》中陈玄奘的一句台词“有过痛苦,才知道众生的痛苦;有过执着,才能放下执着;有过牵挂,才能了无牵挂”。武汉,可能就是一个这样的地方,她让我痛苦地纠结过,让我执着地维护过,也让我热烈地牵挂着,这样一个地方,她再百般不是、再百般创伤,她都是我爱的家乡。

 

写于喻家山下

二零一三年二月二十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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