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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味

 120035948@qq.com 2015-01-03

年味

窗外,阳光明媚,地砖和远处的瓷片在阳光下反射着炫目的光,每片瓷片都是一个光点,扎得人眼痛,但就是喜欢看,看得人舒畅;那些排列得整齐的树木在阳光里也站得很有精气神,尽管是冬至,但仍穿着一身绿军装,一个个站得笔直,煞是可爱。而校门外穿梭的车也似乎是因为天气好,阳光亮而跑得格外地快乐而迅速。

我们几个走在阳光中,自然就说到这么好的天气,随意躺在阳光底下任由阳光抚摸那真是一件多么惬意的事。有的说,如果在阳台上摆张躺椅舒服;其实,我很想的事是坐在一个背风的墙角,躺在一些稻草上面,任凭稻草粘得全身都是,就那么或靠或躺,闻着阳光的稻草的香味;或想事或不想事;或眯着眼或随意地看着一望无际的田野和水库中升腾起来的水汽;或甚至睡觉,而梦中可能什么也没有,神情如水汽一样飘着。走在一起的同事说,这是在张乡下才有的。是啊,这只有在乡下才有,也只有在我小时候才有。今天的农村,也早已没有我小时候的单纯,大家都在向钱看,一上田,那些即使没有外出的劳力也不会闲在家里,早已出去打零工了;而那些妇女,多是抬出了桌子,不是扑克就是麻将,“水”是少不了的,她们时而安静时而叽叽喳喳,但也离不开赌博上的行话。老人也有的加入了这个行列。小孩是要上学的,如果碰到周末,他们也会蹭到这些桌子旁边,爷爷或是妈妈也不可能多讲,有的孩子讲了也没用,反正不在这里看牌就到别处玩去了。这种味道我在小时候称为现在才学会的一个词,是年味。

有人认为只有到了年关才有年味,我不认为是这样。我认为,从秋收冬种完了,年味就可以品尝了。不是吗?小时候,农闲下来,就是开始用茶籽饼药水库中的鱼,我们村里有几个大水库,一到药鱼时,人们就沿着堤岸扯起了罾,位置是村民抓阉确定的,有的位置较好,那就是几户人家共用一个大罾;更多的是单门独户的小罾。我家和另外三家共用一个大罾,由四根碗口粗大的木杆通过一根碗口粗大的横梁固定成90度,两根两根木杆交在一起,一个支点绑着四根拉绳,一个支点挂着大罾,那个罾搭到了水中间去了;如果要拉起那个罾必须要四家精壮男人同时拉起一股拉绳,拉绳时有的坐在条凳上,有的站着身体成了一条线向后头向上仰着;只见那个竖在空中的由两根木杆组成的支点往下降,而另一个由两根木杆组成的一直压在大罾上面的支点升起来直至大罾还有点在水中的时候,而下降的那个支点直至拉绳的人们坐的地方,四个人赶快用力压住这个支点,一个人赶紧跑下去看罾中是否有鱼,一旦发现有就用一个“鱼捞子”把它捞起来。那个场面十分壮观,甚至可以用惊心动魄来形容。但我显然说不好,我明显感知到你在读我这段文字时的迷惑,没办法,文字永远不如生活生动形象。我们的罾对面还有一个如我们这边这么大的罾。其他的就是你在电视上看过的,用一根竹竿撑着的那种可以随意挪动拉起来甚至可能会倒的小罾。这样打鱼,一个水库至少要两天,两天中你可以拿把鱼叉沿堤岸走动,看到鱼自然可以叉,成果当然也属于你。我也这样装模作样地做过,但记忆中从来就没有叉过到鱼,因而我更多的时候喜欢呆在罾边看大人拉罾。两天后,许多家还会用拖网去拉鱼。这是因为有些鱼死后沉到了水底,只有用拖网去拉了。这样要将一个水库的每个地方都过一遍,好比是考试时涂卡,你设想所有的空格子集中在一起,而你只有一根你现在手中那么大的铅笔,要涂满是不是只能来回地拉?我家也有这样一张拖网,所以,我们每次都会去拖的。这是一桩非常辛苦的活,你只要问自己,现在是不是很冷,冷得你不想把手伸出来?而拖网时那个绳是从水中拉起来的,每拉一下就要拧出一滩水,它们就在你脚下甚至如果你力气不够大,脚不能张得很开就滴在你鞋子上,以致你的脚也浸在水中。你想下那是什么感觉?空荡荡的河岸上只有那么几个人,冷,寂寞,无奈。但你没办法,我拉过很多次,而每次拉的人中一定有母亲,似乎母亲不怕冷,尽管她的手一到冬天就皲裂,但母亲直到今天还是会毫不犹豫地用她那皲裂的手洗衣洗菜。这显然是一种年味,它并不见得十分让人快乐。但没有这种辛苦,又怎么有后面的快乐呢?当然,更辛苦的是母亲,但母亲的快乐是看到我们快乐。母亲其实一直在为我们营造年味。

遇到天气晴朗时,半夜是要起来晒薯片的。冬种之前,红薯是要收进来的,这时红薯藤也差不多全部割来喂猪了,只剩下一根短茬连着地下的红薯。收红薯是用犁将地下的红薯翻上来,收进来屋后,将一些粗大匀称的放进土窖,用黄土盖上,留着明年做种。余下的每天早餐煮来吃,还有一些更小的就给猪吃。冬至左右,就要晒薯片了。先将红薯用一种宽大的我们称为“刨里”的刨成薄片,再倒进锅里煮熟,捞出来再一片片晒到 “晒垫”里。晒薯片时往往是在半夜里开始,晒薯片的事大多由小孩来做,而且晒起来要快,因为煮熟的薯片如果长时间堆在晒垫中,很快就会变成碎片甚至碎渣的。所以,晒薯片时要请别人家的孩子,其实也是互相帮忙,今天你帮我明天我帮你,因而进入晒薯片的时段,我们小孩子是有怨言的,睡眠就是一个问题,半夜起来,天亮一般要晒完,主要是为了抓紧时间的缘故,白天太阳日照时间短,有时没碰到晴天,收起来的薯片会碎,阴上几天,薯片基本就不成形了。除下睡眠少了,而且冷,你想想,大冬天的,脱了鞋子踩在晒垫上,跟踩上地上差不多,那种冷真是透心凉;手也是湿漉漉的,裹满了红薯糖,不能放在袋子里。所以,一送来了煮熟的薯片我们就赶紧抢到手中,又因为好烫,只能赶紧晒。这时,即使再怎么想睡也会没有睡意的。红薯片晒到很硬时就表示晒干了,就可以吃了,但我不太喜欢,它太硬了,咬不动。还可以用油炸了吃;不过,我家炸得少,炒菜的油都不够,不可能讲究这么多的。炸的些只有在正月里客人来才会端上来,那种金黄色非常诱人,但我也不怎么吃,而原因我却不太清楚。我不大喜欢吃零食,直至现在也如此。当然,潜意识里可能和小时家里穷有关。

差不多和晒薯片同时要做的还有米糖。这是用糯米做的。先将糯米放在碾子里碾成扁状,碾子现在只在一些旅游景点看得到——比如到张家界旅游时在袁家寨可以看到。用牛拉,围着一个圆形的石糟转动(辗子我就不多介绍了)。这种事一般是大人做,也要半夜起来,不过因为可以坐在上面,我们小孩子有时也会坐上去,我们可以用一根扁担穿着一个火钵放在脚够得着的地方,有时两小孩坐,前面一个赶牛,后面这个就将一根扁担插在碾糟时不让碾的米碾得粘在一起。小孩子有时会在碾子上面也会烦的,因为它单调乏味,总是围着转,看着外面的阳光肯定比在空荡冷清的碾房舒服。糯米碾好后就晒到晒垫里,晒干后就放到锅中炒成米花,之后就用红薯糖搅拌,使它们粘而不散,再倒进一个大木盆中,用量米的竹筒轻轻地压平,接着在它上面铺一层塑料布要我们小孩上去踩实。接着把这个糖饼倒进竹蔑做的比团箕大好多的容器中,先用刀切成条关再切成片状,切好后就可以放进瓦罐中储藏起来了。条件好的,会在米糖中加进芝麻、花生之类。有的甚至全部用芝麻、花生做成酥糖,在我的印象中我家从来没做过这些。但我在舅姥爷家吃过,很好吃,当然不能多吃,因为很少。

当把这些点心做完,当家家屋墙下挂着干鱼,当家家门口贴上了红红的春联,那看就真的来了。这时我最开心的不是大清早跑去捡爆竹,而是除夕晚上,大家坐在电灯下围着柴火说闲话,到了半夜走进电灯照着的房中钻进母亲洗得干干净净的还有阳光味道的被子中睡觉。我特别强调电灯,是因为我们小时候经常停电,即使是双抢时,累得要死,可走进家竟是暗灯瞎火,那种滋味你是否能理解?那时我不会关灯,这种习惯我几乎一直保留到现在。这不仅寓意前程光明之间,更主要的是我怕电突然会停,然后又是很长时间只能用煤油灯了。所以,我的年味是看着电灯睡在母亲浆洗过的被子里,尽管那个被子用米汤浆洗后很硬甚至硌疼了皮肉,我还是喜欢这种感觉。

如今,物质生活异常丰富,所以,人们越来越感觉不到年味。其实我们用来营造年味的物质比原来是多了不知多少倍,只是我们的心早已不是原来的心了。时地这移人也,就是这个道理。幸福的感觉不是物质能够轻易营造出来的。正如我今天体会的年味不是别的,而是一把稻草,一个墙角,一种似睡非睡的混沌。而这种感觉,或许退休可以重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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