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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西湖西北边，栖霞岭下，岳坟对面，有一个园子，叫竹素园。我进去过几次。 冬日竹素园入口一株蜡梅
一次冬日，刚下完雪，我从灵隐一路走来，过植物园，到竹素园，还未进门，即闻着花香，一株狗牙蜡梅开在入门右侧，金灿灿的花被白雪压着。
一次夏日，进去看盆景，蹓跶了一会，盆景一般，都是大路货。再往里走，见到了竹林，阳光下，枝叶涂墙，稀稀疏疏，另有沿阶草的影子，像极了郑板桥的兰竹图，特别喜欢。 夏季竹素园的景色 但竹素园里本来是没有竹子的。 虽然名字有竹，但这“竹素”的竹是指竹简，素的本义则是白绢，都是纸张发明前的书写用具。竹素合为一词也就是竹帛、书籍的意思，并非指竹子，更非素雅的竹子。竹素园意不在竹。
倒是扬州有座园林，名带竹意，也真是种了很多竹子。这座园林叫个园，我前几年去过，大清早，扬州早茶都没吃，饿着肚子去逛园林，目的是去看石头。 “个”取“竹”的一半，指竹，翻译过来是半竹园，剩下的另一半就是它的叠石了。个园用不同石材，叠了春夏秋冬四季主题，其中还有十二生肖。我嫌它叠石太具象，缺少意味，不是很喜欢。不过，那天看到有一根竹子开花，丝丝絮絮，如稻子初花的样子，实在难得。 个园内竹子开花
个园的个，另一意思是袁枚“月映竹成千个字”的个，这个“个”是一幅画面，是竹叶映在墙上的样子。我小时候学画竹，看《芥子园画谱》兰竹卷，它教怎么画竹，其中之一就是用“个”写竹叶，一下就明白“个”中意思。
扬州个园植竹万竿，品类丰富，的确是赏竹的去处，我在那里了解了不少竹子品种，黄竿乌鸡竹、碧玉间黄金竹、龟甲及罗汉竹等。而杭州的竹素园不是赏竹地，它名为竹素，实指书卷，种上百花，是以此激发文思的地方。 中国文化喜欢含蓄，写个为竹，说竹指书，拐个弯才符实。个园的叠石就太直接，充满了扬州盐商的暴发户气息。在竹素园种竹容易让人想当然，而忘了竹素的本意。 竹素园是雍正年间所建的园子，建造者叫李卫，当时的浙江总督，是位名臣。李卫在园内遍植花草树木，以竹素园为名，又刻意回避了竹子，显得他立意很高，有文人气质。 竹素园三字也有出处，西晋张协有《杂诗》十首，其中一首的末句是“游思竹素园，寄辞翰墨林。”竹素在这里对应翰墨，竹素园的意思就是浩瀚书籍的所在。对应现代词汇，差不多就是“图书馆”。 李卫建竹素园，就是建一个自然图书馆，当时竹素园还有一名叫“湖山春社”，所谓春社，即是在春季百花盛开的时候，文人雅士饮酒赏花，看着花开，找找灵感，是一个写诗写词的聚会场所。 竹子也是百花之一，是诗词的常客，李卫造这个园子的时候到底有没有竹子，我很是怀疑，一个中国园林没有竹子，很难想象。食无肉可以，居无竹不成。
但我见过一组清末竹素园的老照片，那上面的确找不到一株竹子。
竹素园后来因战事逐渐荒废。一九九零年代，园子重建，就是现在看到的样子，花草依旧丰富，但是很遗憾，顾名不思义，种了不少竹子。 扬州个园的竹子（上）、叠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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