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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学的传播与流派

 春风杨柳荷香 2015-01-05

 中国的哲学发展到明代,已经成为“程朱理学”的一言堂,这也是后来被称为“封建礼教”的主要渊源,这时候的儒学思想已经和先秦儒家大相径庭。明代中叶,朝政腐败,同时资本主义萌芽悄然兴起,王阳明先生开始反思“程朱理学”,发展了宋代陆九渊的思想,成为心学的集大成者。在明中、后期曾经风靡一时,一度取代了“程朱理学”的地位,左右中国思想界长达百年之久。

王阳明死后,其“心学”一度受到排斥和攻击,但由于其弟子后学的不懈努力,“心学”依然风行天下,辉煌一时。而在那一时期,信奉“程朱理学”的人,几乎没有了。阳明后学,据黄宗羲在《明儒学案》中所列,主要有浙中、江右、南中、楚中、北方、粤闽、泰州等七个学派。

一  顿悟说

浙江是王阳明的家乡,因而所谓浙中学派实际上受到王阳明的直接影响。这一源的主要弟子有王畿、钱德洪,以及徐爱等。徐爱是王阳明的妹夫,也是王阳明最早的及门弟子。他初闻王学,以为和先儒的传统解说有出入,惊异不定,觉得无从下手。既而深入进去,并反复实践,始信王学为孔门之嫡传,由是而成为笃信王学之第一人。王阳明也称他为自已门下之颜渊。他曾根据王阳明讲解《大学》的基本宗旨,编成王阳明最主要的著作《传习录》。徐爱为学的特点在于强调“涵养、省察、克治、收放心”,以培养心之本体。徐爱认为学者之患在于好名,只有去私欲才能有益于物。他说,“心德者,人之根源也,而不可少缓;文章名业者,人之枝叶也,而非所汲汲”。可惜,天妒英才,徐爱三十几岁就病逝了。

与徐爱的情况稍有不同,王畿师从王阳明的时间比较长,后在吴、楚、闽、越、江、浙一带讲学长达四十年,专心传播王学。所至之处,听者云集,影响极大,莫不以其为王学之宗主。他为学主张大彻大悟,以无念为宗,具有融合儒释道的思想倾向。他主张从先天心体上入手,认为“良知一点虚明,便是作圣之机。时时保住此一点虚明,便是致知”。但也是由此,把王阳明的良知说进一步引向了禅学,而受到他人的诟病。

钱德洪,也是王阳明的一个著名弟子。其学术思想主要是阐释王学的一些基本精神。他认为:“充塞天地之间者,只是此一良知。天只此知之虚明,地只此知之凝聚,人与万物只此知之合散,而大道只此知之精粹也”。其学以收敛为主,注重于事物上实心磨练,主张在诚意之中求正心之功,反对空谈求悟,不切实际。其学宗旨与王畿从心体上顿悟明显不同。

二  归寂说

王阳明的思想影响除了在他的家乡形成势力巨大的浙中学派外,也在他长期做官讲学的江右(即江西)形成了颇有势力的江右学派。学派的主要代表有邹守益、聂豹、罗洪先等。他们因坚持王学“致良知”的正统观念,而被视为正宗。

邹守益的从学经历是先宗程朱,后师阳明。其学以主敬为根本特色,以为“圣门要旨,只在修己以敬。敬也者,良知之精明而不杂以尘俗也。”修己以敬,就是戒慎恐惧,常精常明,不为物欲所障蔽。“一有障蔽,便与扫除,雷厉风行,复见本体”。在谈到良知问题时,邹守益认为,良知虚灵,昼夜不息,与天同运,与川同流。以独知为良知,以“戒惧、慎独”为“致良知”的主要修养方法,并尽心身体力行,他对阳明心学的精髓“良知”说的传播有很大功劳,一般认为他对王阳明“良知”说的理解是最正宗、最透彻的。

聂豹原本不是王阳明的弟子,他只是在研究了王阳明的学说,并与之辩难之后,才开始信服其学说,并在王阳明死后始称王阳明之弟子。聂豹之学以主“归寂”为根本特色。据《明儒学案》卷十七,“先生之学,狱中闲久静极,忽见此心真体,光明莹彻,万物皆备。乃喜日,此未发之中也,守是不失,天下之理皆从此出矣。‘及比,与来学立静坐法,使之归寂以通感,执体以应用。’”他以为“良知”是“末发之中、廓然大公”的本体之说,乃是王阳明所谓“致良知”思想的精髓;认为“养仁体”是动静无心、内外两忘的涵养功夫。对于聂豹的归寂说,王畿等人坚决反对,纷纷指责他与师门有背,类似于禅学之语。

在当时,只有罗洪先赞成聂豹的归寂说。罗洪先认为,聂豹所言,真是霹雳手段,许多英雄瞒昧,被他一口道着,如康庄大道,更无可疑。至于罗洪先个人的学术思想倾向,则有一复杂的演变过程。他始致力于践行,中归于寂静,晚年才彻悟于仁体。开始认为知善知恶即是良知,依此行之即是致知。后来体会到,如果中无所主,善恶交杂,而依此行之,岂能无乖戾于既发之后。因此,必须经过枯稿寂寞之后,消除一切杂念,使天理炯然。这就是他的以“收摄保聚”为功夫的主静说。

三  平民儒者

阳明后学除了上述浙东学派、江右学派的几个代表性学派外,真正在当时产生极大影响的,还要数泰州学派。泰州学派的创始人是王阳明的高足王艮。王艮,原名玉银,是泰州安丰场一煮盐灶丁的儿子。这一年他38 岁,听别人讲到王阳明的“良知”之学,就不远三千里来到江西南昌。他身着自制的古冠服,手执木简,并携带两首自赋的诗请见王阳明。见面之初,王阳明虽见他穿得古怪,还是尊为上坐。王艮也毫不推辞。王阳明问:“你戴的什么帽子?”回答:“有虞氏冠。”“穿的什么衣服?”“老莱子服。”“为什么要穿这种衣服呢?”“表示对父母的孝心。”又问:“你的孝能够通贯昼夜吗?”回答:“是的。”“若是你穿上这套衣服就是孝,那么夜间脱衣就寝就是不孝,你的孝怎么能通贯昼夜呢?”王艮忙说:“我的孝在心上,怎么会在衣服上呢?”“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把衣服穿得这样古怪呢?”经过这一番问答,王艮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悄悄地向一旁坐了坐。王阳明又与他讲天下事,论“格物致知”。直讲得王艮心服口服,叹道:“先生之学简易直截,是我所不如啊。”于是倒头下拜,自称弟子。但王艮是个脾气耿直倔强的人。当晚他回到住处,又仔细地推敲王阳明所讲与自己过去的所闻所见,觉得不尽相合,于是第二天一早又求见王阳明,告诉他自己对昨日拜师已有悔意。王阳明非但不怪罪他,反而称赞道:“你这样不轻信盲从,正是我所喜欢的。”于是又敬为上坐。经过一番辩难,直到王艮真正折服,才又向他称弟子。这就是王阳明收王艮为弟子的故事。

王艮师从王阳明后,颇得阳明思想的精髓,然而往往凌驾师说之上,持论更加高远。王艮的学术特征是发挥百姓日用之学,讲说儒家经书时颇多自己的独到心得,不拘泥于传统的传注。他的传道与传统儒者一直局囿于知识分子的小范围中明显不同,而主要是面向下层民众说法,即所谓“入山林求会隐逸,至市井启发愚蒙”。鉴于这种特殊的传道对象,王艮在发挥阳明的学说时,更注意结合百姓的实际情况而发议论。他认为,天地万物一体,人性之体就是天性之体。天性之体是活泼泼的,如鸢飞鱼跃。因此,人性也就无须安排,而是顺着天性去做就是了。他说:“圣人之道,无异于百姓日用。凡有异者,皆是异端。”这样,王艮便自然地将原本神圣的儒家道学的外衣扯了下来,使之成为愚夫愚妇能知能行者。从这个意义上说,王艮的学说不仅预示着宋明理学危机的加深和崩溃,而且其学术体系中已闪耀着近代某些民主自由、天赋人权,平等博爱的思想火花。

从传学系统看,王艮之学除了传其子王辟之外,其弟子尚有林春、徐樾。其子的弟子有韩贞、李贽。徐樾的弟子有赵贞吉、颜均。颜均的弟子有何心隐、罗汝芳。在这些众多的及门弟子及三传、四传弟子中,像李贽、颜均、何心隐等人均具有极强的叛逆性格和异端思想,故而他们的学术传承系统虽仍属于王学一系,但其思想资源自非王学这一孤立的系统,而是具有似儒、似道、似禅,亦儒、亦道、亦禅的复杂特征。实际上是晚明特殊社会背景下一股强劲的异端思潮。

当然, 这股异端思潮在阳明学说的本身即已存在,然而真正形成一股有影响的势力,无疑是在他这些弟子所处的时期。他的三传弟子颜均,为学力主一任自然,宣称性如明珠,原无尘埃,有何睹闻?著何戒俱?平时只是率性所行,纯任自然,便谓之道。并公开批评说,凡先儒见闻,道理格式,皆足以障道。这无异是向儒学所称道的先圣先贤公开挑战。

四  异端之龙

在王门后学,尤其是泰州学派的传人中,最具有异端性格和叛逆精神的还要数李贽。他实在是泰州后学中的“异端之龙”,被当时最高统治者视为“敢倡乱道,惑世诬民”的洪水猛兽,并下令逮捕入狱,将其迫害致死。

李贽(1527—1602),又号李卓吾,生于福建泉州府晋江县的一个读书人家,是回族人的后代。他曾经以王艮的儿子、泰州学派的学者王襞为老师,算是泰州学派王艮的再传弟子了。李贽曾经这样自我介绍:我自幼倔强难化,不信学,不信道,也不信仙释。所以见道人厌恶,见僧人厌恶,见道学先生就更加厌恶。后来,有人告诉我王龙谿(王畿)先生的话,拿阳明先生的书给我看,我才知这两位先生像得道真人一样不死,就像真佛、真仙一样。我就是再倔强,也不得不信服他们。

李贽就这样不信仙,不信佛,更不信正统的程朱理学。却只相信王阳明心学与其弟子的思想。可见他的叛逆思想也是从王阳明心学的理论中滋生出来的。李贽7岁随父亲读书,26岁在乡试中中了举人。但他却不愿意继续参加科举的进士考试,因而在河南、南京、北京等地辗转做了20多年的小官,直到51岁才任云南姚安府知府。因他性格耿直,敢于坚持正义,在官场中处处感到受管束,处处与上司抵触,所以后来干脆辞官不做,到湖北黄安依附耿定理生活。他与耿定理、耿定向兄弟本是讲友,这时,耿定向在京城做了大官,暴露出假道学的虚伪面目。李贽就在来往书信中无情地揭露他,由此被耿定向逼着离开了黄安。后来,他移居麻城,在离城三十里的龙潭芝佛院居住、读书、著作,写出了《焚书》、《藏书》、《续藏书》等著作。他与僧人为侣,又剃发留须,不受社会习俗的拘束,也不管舆论的非议。他写的书也尽是触犯封建道德与封建传统观念的言语。加上耿定向为了报复,唆使门徒、流氓,散布谣言毁谤他,他又被逼离开龙潭芝佛院,到通县友人马经纶家居住。但反动势力仍不放过他。万历三十年(1602年),他被明政府逮捕入狱,罪名是:“刻《藏书》、《焚书》、《卓吾大德》等书,流行海内,惑乱人心。以吕不韦、李园为智谋,以李斯为才力,以卓文君为善择佳偶。以孔子之是非为不足据,狂诞悖戾,未易枚举,大都刺谬不经,不可不毁者也。”李贽在通县居住时本已多病,入狱不久,便用剃刀自刎,结束了他历经坎坷、受磨难、遭迫害的一生。

李贽的叛逆性格主要体现在对宋明理学正统的批判上。他从阳明心学的一些基本原则出发,竭力反对宋明理学家的道德说教和神秘主义。他认为,宋明理学家所推崇的孔子已远不是历史上的真实的孔子,真实的孔子是人,而不是神。真实的孔子人人可学,而被宋明理学家神秘化了的孔圣人,则不可学,也不必学。因此,他竭力反对以孔子之是非为是非,反对对孔子不切实际的迷信。对于儒家的那些典籍,李贽认为,多半并不出于那些圣人之口,因而并不能作为“万世之至论”,而应根据这些话语的具体背景进行研究和分析。故此他坚决反对宋明理学家假借圣人的语言以治人的把戏。他称这些理学家为假道学,为“穿窬之盗”,为欺世盗名者。他们阳为道学,阴为富贵,被服儒雅,行若狗彘。既可恶、可恨,甚切可杀、可剐。由此可见,李贽对那些假道学家是如何的憎恨。

 

李贽们对假道学的憎恨、王氏后学的“异端邪说”按理说可以成为中华近代文明的开端,然而,沉重的历史惯性车轮,碾灭了心学的发扬光大。随着大明王朝的覆灭,清朝统治者为了统治的需要,再次确立了“程朱理学”的国家思想地位,阳明心学被打倒批臭,不容于世。更有大清王朝的史官认为:“明之亡,实亡于王学。”这是颠倒黑白的说法,事实上,明王朝自嘉靖后,政治腐败、内忧外患,只是在一些深受阳明心学影响的正直官僚(如东林党人)的苦苦支撑下才得以苟延残喘数十年。

其后不久,遥远的欧洲,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文艺复兴运动,一举奠定了人类近代文明发源地的地位;有了近代文明指导的欧洲,一跃成为人类文明的领跑者。而泱泱中华却将迎来民族历史上最严重的亡国灭种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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