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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卯為漢代的辟邪用物，也稱郂（亥殳）攺。《說文》“郂攺，大剛卯也。” 說剛卯的最早見於《漢書-王莽傳》：“夫劉之為字，卯，金，刀也。正月剛卯，金刀之利不得行。......其去剛卯莫以為佩”。晉灼曰：剛卯長一寸，廣五分，四方當中央從穿作孔，以采絲箿。其底如冠頭氋，刻其上面作兩行書。文曰“正月剛卯既央，靈殳四方，赤青白黃，四色是當，帝令祝融，以教夔龍，庶疫剛癉，莫我敢當。”其一銘曰：“疾日嚴卯，帝令夔化，順爾固伏，化玆靈殳，既正既直，既觚既方，庶疫剛癉，莫我敢當。” 注還有：晉灼引剛卯銘，其一三十四字，其二三十二字。 《後漢書.志第三十.與服下》的記載，稱剛卯為印：佩双印，长寸二分，方六分。乘舆、诸侯王、公、列侯以白玉，中二千石以下至四百石皆以黑犀，二百石以至私学弟子皆以象牙。上合丝，乘舆以縢贯白珠，赤罽蕤，诸侯王以下以綔赤丝蕤，縢綔各如其印质。刻书文曰：“正月刚卯既决，灵殳四方，赤青白黄，四色是当。帝令祝融，以教夔龙，庶疫刚瘅，莫我敢当。疾日严卯，帝令夔化，慎尔周伏，化兹灵殳。既正既直，既觚既方，庶疫刚瘅，莫我敢当。”凡六十六字。 其中与晉灼所说有别的：既央為既決，順爾固伏為慎爾周伏。
上图为1972年8月在亳县城南郊凤凰台一号东汉墓（墓主为丁崇，属曹操长夫人丁氏族人）出土，现藏亳州市博物馆的玉刚卯一对，阳白玉质，晶莹透亮，呈长方形四面体，中间有穿孔，可佩带。高2．25 厘米，边长1×0．96 厘米。每件四面有刻辞两行，除第一件第一面第一、二行5字外，其余每行4字，两件共66字。字为阴文篆书。第一件文曰：“正月刚卯既央，灵殳四方，赤青白黄，四色四当。帝命祝融，以教夔龙，（疒干）蠖刚瘅，莫我敢当。”第二件文曰：“疾日严卯，帝命夔化，填玺固状，化兹灵殳。既正既直，既觚既方，赤疫刚瘅，莫我敢当。 关于刚卯的原意 一些常见的解释为，正月卯日作刚卯，所以称刚卯。也有说：刚卯，即刚克卯日之凶事（见尤仁德《汉代玉刚卯严卯考论》）。其实这是需要再弄清楚的，这不但是为了正名，对了解古人做刚卯的本意和铭文的解释也具有重要意义。 “刘”不见于《说文》，大概许慎为了避讳。《康熙字典》释的相当详细：〔古文〕鎦《唐韻》《集韻》《韻會》《正韻》力求切，音留。《說文》殺也。《書·盤庚》重我民，無盡劉。《詩·周頌》勝殷遏劉。《左傳·成十三年》?劉我邊陲。又《爾雅·釋詁》劉，也。《疏》謂敷也。又《爾雅·釋詁》劉，?樂也。《疏》木枝葉稀疎不均爲?樂。《詩·大雅》捋采其劉。《毛傳》劉，爆爍而希也。又《爾雅·釋木》劉，劉杙。《註》劉子生山中。《疏》劉一名劉杙，其子可食。又姓。《韻會》凡二十五望，自陶唐氏劉累之後。又《集韻》力九切，留上聲。好也。又《集韻》龍珠切，音鏤。殺也。漢禮，立秋有貙劉。又《同文備考》作鐂。 鐂（卯金田）和刘可相通。“刘”字的古体为卯金刀的组合也是不会错，而王莽说“正月剛卯，金刀之利不得行”该如何解释呢？《说文》刚。彊断也，从刀。彊同强。《说文》卯。冒也。二月，万物冒地而出。这句话的意思应是相当明确的：正月时，卯遭强劲的削弱，因此“刘”的金刀之利也受到严重阻碍。 正月建寅，为何卯会受到严重克制呢？ 《说文》寅。髕也。正月，陽气動，去黃泉，欲上出，陰尚彊，象宀不達，髕寅於下也。 《說文》髌。厀耑也。《白虎通》去膝盖骨也。是一种古代除去膝盖骨的刑罚。似正月与克卯并没有什么关联，大概“陰尚彊，象宀不達，髕寅於下也。”之说可得斟酌，如果阴还很强，连寅都被髌于下，卯当然不好过。自古以来地支的五行中寅卯皆为木，谓寅阳木卯阴木，虽然寅卯的五行并不相冲，但关联密切是可肯定，或是当时阴阳术中被重视的一种观念。 再关于刘字为卯金刀，王莽的说法出自《汉书》对其诏书的记载，无论从时间上还是说法上都最具可靠性，有以为汉代时刘字不从卯的说法当不足信。如《魏书》注陈留路粹，典略中讲路粹弹劾孔融的冒犯之言就有：有天下者何必卯金刀。裴松之注本《三国志》中裴认为然汉书王莽传论卯金刀，故以为日辰之“卯”，今未能详正。也肯定了王莽说卯金刀。历来没有证据可以推翻王莽之说的。因此统治者制用刚卯，王莽要去刚卯，与刘字带卯有着极大的关系应是无可争议的。 说卯受克制，所以“金刀之利不得行”。这既符合刘字的本义，也说明创作使用它的统治者，应当不希望自己的姓氏中的某种属性被受到克制。这样解释王莽的意思也更合理。 基于这样的认识，对于说因子卯为疾日，故“刚克卯日之凶事”便值得斟酌。子卯为疾日一说自古多有，《左传·昭公九年》辰在子卯，谓之疾日。杜预 注：“疾，恶也。紂以甲子丧，桀以乙卯亡，故国君以为忌日。” 孔颖达 疏：“言王者恶此日，不以举吉也。”。又《汉书·翼奉传》北方之情，好也；好行贪狼，申子主之。东方之情，怒也；怒行阴贼，亥卯主之。贪狼必待阴贼而后动，阴贼必待贪狼而后用，二阴并行，是以王者忌子卯也。但很明确，子卯虽为疾日，而必甲子在先，也没见有解释为何正月卯日就特别糟的。一个月里的卯日不过二三，即便凶煞也似没有需帝王这样的劳师动众的必要。于是相对比较正确的理解应为：正月的整个月份里卯都受制约，而这种制约与刘字有很大的关系。这与“正月刚卯既央”的铭也似更吻合。 是否可将刚卯释为强卯，即增强了卯呢？ 说“王者忌子卯”不等于王者忌本身就带的卯，应是相反，不但不忌反而需要护着。既然正月的卯太弱，刘姓统治者认为很不利己，需要增强，因此而作刚卯，用以辟除鬼魅，达到强刘的目的。以强生卯解释刚卯的由来应比较顺理成章，但这仍需要与铭文和王莽之说相合。 作为一种还原历史的研究和讨论，还应注意到，强生卯与刚克卯都是将刚作为副词或动词的，而刚通常更多的被作为形容词，于是“正月刚卯”就还有另一种解释：正月的卯本身就很强。如此，既不是刚克也不需要强生了。二卯铭文都有“庶疫刚瘅”或“赤疫刚瘅”“（疒干）蠖刚瘅”，很容易可解释为恶疾毒蛇猛鬼之类。刚瘅一词最早的文献记载为张衡的《东京赋》飛礫雨散，剛癉必斃。煌火馳而星流，逐赤疫於四裔。注曰：瘅，难也。 言鬼之刚而难者皆尽死也。瘅，《左传.襄公十九年》荀偃瘅疽，生疡于头。济河，及著雍，病，目出。杜预注：瘅疽，恶疮。疏：瘅，痨病也。“瘅疽”即热毒炽盛的痈疽。 如果刚瘅的刚作形容词，在同一组铭文里刚卯的刚也作这样理解就不是可有可无的事。将刚字作形容词时，刚卯是指卯本身就是一个强硬的卯或过强的卯，这似乎与正月建寅的情形更接近，如用阴阳五行说来解释也很容易说得通。《周易》六十三卦火水既济，彖曰：既济，亨，小者亨也。利贞，刚柔正而位当也，初吉，柔得中也。终止则乱，其道穷也。象曰：水在火上，既济。君子以思患而预防之。六十四卦水火未既的彖也说“未济，亨，柔得中也”，“虽不当位，刚柔应也”。刚柔的是否当位以及刚柔是否相济，大概是古人易筮判断吉凶的基础，这在《周易》里有许多例子，这种思维方式的影响也极为深远。在汉代如《史记.宋微子世家》有：二曰刚克，三曰柔克。郑玄注：克，能也。刚而能柔，柔而能刚，宽猛相济，以成治立功。《史记.太史公自序》说季布栾布：能摧刚作柔。《汉书.季布栾布田叔传》也认为：诸公皆多布能摧刚为柔。《汉书.隽疏于薛平彭传》有：太刚则折，太柔则废。因此，刘姓皇族会认为寅月卯气过强并不有利是完全可能的。 以古代较为浅显的五行生克来论，卯金刀为金反克木的格局，当木过强则金克木不成则会反而有损。《周易.说卦》乾为玉为金。做刚卯的材料采用玉、金、犀角、象牙，也带有金克木的含意。 在五行说的生克观念里，当某种属性过强时，人为该当如何应对呢？大概有四类办法，一是耗，用一些办法使过强的受消耗，如木生火则自身耗，似同点燃火柴一般，木支持火燃烧，自身也消耗成灰烬。二是泄，木克土则木气泄。还有固本的方法，就是提高攻克者的克制能力或是加强被克者的抵抗能力。 如果用玉用金做成器物，为金刀克卯木的一种实物象征式的固金本的方法，铭文以“帝令祝融，以教夔龙”，则像是在用一种文字寓意式的引火耗木气的方法了。 阴阳五行说是否有道理姑且不论，汉代古人做刚卯的目的是为了辟邪，而这种辟邪物的出现当然也就是古人某种意识的反映。以上可见，汉代做刚卯用以辟邪的主要由来： 1，与统治者姓刘的字本身为卯金刀组合有直接的关联。 2，每年的寅月和疾日，卯或强或弱。 3，与阴阳五行说密切相关。 疾日严卯与正月刚卯相类似，疾日严卯也可能是因为卯过强，只一个是正月里的卯，一个疾日的卯而已。 以上综述而言，将做刚卯的原因和正月刚卯之意解释为：正月卯过强，于刘姓不吉并容易恶疾横生，故需克制。应是更接近史实（将在作铭文的全部讨论后）。 前面议论过疾日，在古人看来，卯日子日多为疾日，为何只见针对卯而没有见针对子的呢？大概汉代帝王可能更重视与自身直接有关的罢了。无论认为卯强还是卯弱，是因此要生卯还是要克卯，对于要解释正月卯日做刚卯都没有什么影响。 关于正月卯日做刚卯一说先见于唐颜师古在注《汉书.王莽传》在本文开头那段话时引服虔曰：刚卯，以正月卯日作佩之，长三寸，广一寸，四方，或用玉，或用金，或用桃，著革带佩之。今有玉在者，铭其一面曰‘正月刚卯’。金刀，莽所铸之钱也。晋灼曰也是颜师古所引，他自己注：“今往往于土中得玉刚卯者，按大小及文，服说是也。莽以刘字上有卯，下有金，旁又有刀，故刚卯及金刀皆禁之。”。颜所说见过的和服虔相同的刚卯，至今未有实物证据，出土的刚卯与晋灼说的相似。“金刀，莽所铸之钱也”与“故刚卯及金刀皆禁之”相矛盾，可能是有辍文。仅仅“铭其一面曰正月刚卯”与《后汉书》的记载又相去甚远。长三寸，广一寸，四方，这样的尺寸约为出土刚卯(附图)体积的16倍，为和田玉时估计重量约110克。或为刚卯早期的形制。 这里并没有说因卯日作了刚卯就将其称为刚卯，此种说法始见于元陶宗仪的《南村辍耕录》“＜亥殳＞改者，佩印也。以正月卯日作，故谓刚卯，又谓之大坚，以辟邪也。金刀之利者，皆不得行”。从《汉书.王莽传》看，佩戴刚卯的做法和将这样的器物称为刚卯，不会迟于西汉末期，但西汉何时有佩戴刚卯，目前出土的西汉墓尚无实物。如果前面探讨的结论成立，刚卯之被称为刚卯其实就并不很合适，加上有＜亥殳＞攺和射鬾、双印的称呼，很可能刚卯的称谓是它的俗成叫法。射鬾，《急就篇》玉玦环佩靡从容，射鬾辟邪除群凶。註：射鬾辟邪皆神兽名也。鬾，小兒鬼也。射鬾言能射去鬾?辟邪言能辟御妖邪也谓以宝。玉之二兽之状以佩之，用除去凶災而保卫其身也。一曰射鬾谓大刚卯也，以金玉及桃木刻而为之。一名＜亥殳＞攺，其上有銘而旁穿孔，系以綵絲用係臂焉亦所以逐精魅也。《急就篇》为西汉元帝时史游编撰，成书时间约在公元前40年，也为西汉末期了。 故可推测佩戴刚卯约在西汉晚期，初始称呼应为＜亥殳＞攺和射鬾或双印，其后俗称刚卯流行。而流行的原因很可能与佩戴者众多而便于称呼有关，这样的推测至少更容易解释王莽的行为。“以正月卯日作，故谓刚卯”，大概是旧时出处不明的一说而已，尚不足为凭。 刚卯严卯两词为相近的含义，其本意都应在于：正月和疾日卯气过强，金刀难于克制，可能会出现疾病灾祸，于刘姓人尤为不利。 这种意识与五行说和民间习俗有关。不论我们怎样去解释这种器物因何被称作刚卯，还是正月卯日做了刚卯，都并不与这本意相冲突。 我们再看铭文的内容，前十八字：正月刚卯既央。霊殳四方。赤青白黄，四色是当。 《说文》“央。中央也，从大，在冂之内”。一般都将“正月刚卯既央”解释为正月的卯日刚卯做成了，还有认为是“正月卯日凶邪灾祸已刚尅殆尽”，这两类说法从本身字面上或许说得通，但第一类说法做成与“既央”不甚相符，第二类说法与“疾日严卯”意不相对应，如果说正月里卯日不好，那一年当中的疾日就更多，“疾日严卯”就好像也应为疾日严卯既央。而既然开头就说已经殆尽，那后面的文字似乎是多余的了。按照前面对刚卯原意的分析，这里姑且先将它解释为：一年之中，正月卯气最强，祸央已经形成。“既央”有两重意思，指正月是卯在一年中最强的，也有刚卯祸殃已形成的含义。央在汉代有祸殃的意思，如东汉和平元年的《严訢碑》“惟汉中兴，卯金休烈，……经设三命，君获其央”；与熹平元年的《故民吴仲山碑》“年寿未究,而遭祸央”。这里我们也又见到了汉代关于卯金相对抗的说法。央可释为祸央大概第二类说法也与相同，但只是在理解“刚卯”一词上出现不同时，整句的意思都出现了很大的差别。 关于殳，《说文》：“以杸殊人也。《礼》：’殳以积竹，八觚，長丈二尺，建於兵车，车旅賁以先驱。’”。为一种竹制无刃的长兵器，这种兵器大概明清时都还有，《清史稿》记皇帝的仪仗中就有叫殳枪的：“右所掌伞盖、刀戟、弓矢、殳枪”，是否与汉代的殳类似还不大清楚。 有认为“灵殳四方”就是说的一种神灵兵器可大杀四方凶邪。 《说文》有：“七曰殳书”。殳书为八体中的一种，许慎说秦时“官狱职务烦，初有隶书，以趣约易，而古文由此绝矣。自尔秦有八体：一曰大篆，二曰小篆，三曰刻符，四曰虫书，五曰摹印，六曰署书，七曰殳书，八曰隶书”。《汉书.艺文志》也说有：“八体六板”。 有认为刚卯上的殳就是指的殳书，此说先见于清代段玉裁。刚卯本身就是刻用了祈祷式文字的器物，这似乎是有道理。殳书字形有待考证，据载唐宋时还有人会，《宋史》有“（句）中正精于字学，古文、篆、隶、行、草无不工。太平兴国二年，献八体书。太宗素闻其名，召入”，不知其八体的详状。有说是一种专用于铭刻的书体，但与“三曰刻符”“五曰摹印”有何分别也未见有说明的。如果灵殳就是指的刚卯铭文，那我们见到的铭文大概就是殳书的字体，而如果我们有八体书可供对照就能比较肯定“灵殳”的说法了。汉卯铭文的字体与篆书接近，基本可用辨识篆书的方法认读，字是用砣碾的方法在很小的面积上刻画，字形线条直来直去，硬朗而少有圆滑转角，并有减笔与假借的现象，与篆书是有区别。 如这样的解释，“灵殳四方”就为：带有神灵文字的方形器物被做成了。或神灵文字被刻于四方器物上了。 刚卯、严卯最早见于《汉书礼仪志》、《汉书王莽传》及《后汉书舆服志》上。刚卯、严卯得名于开首铭文：“正月刚卯”、“疾日严卯”，除此之外，两者的鉴定要点是完全一致的。刚卯、严卯是汉代用以驱除疫鬼的祥佩玉，正方柱体，中心贯孔，以穿系赤、青、白、黄四种颜色的丝带。刚卯因涉嫌有“强刘”之意(卯字为刘字的假借字)，王莽新朝时曾一度废止，东汉时又恢复使用。 汉代刚卯、严卯均作小方柱形，上下穿孔贯通，四面有铭，一般每面8字，共32字，也有第一面10字，余面共8字的。文曰：“正月刚卯既央，灵殳四方，赤青白黄，四色是当。帝令祝融，以教夔龙，庶疫刚瘅，莫我敢当。”在“正月刚卯”4宇下有的加“既央”两字。严卯文为“疾日严卯，帝令夔化，慎尔周伏，化兹灵殳，既正既直，既觚既方，庶疫刚瘅，莫我敢当。”文字的意思是乞求神灵保佑，辟除不祥。字体为汉录，笔道直硬，推测是用利器反复刻划上的。刚卯、严卯除玉制的外，还有其他质料的，如金、铜等。明清两代，刚卯，严卯亦有仿古、伪古作品，所仿制的除四方柱形体外，还有六棱、八棱体。铭文系用砣子砣成，与汉代作品有差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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