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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思勉好弈

 红瓦屋图书馆 2015-01-14
吕思勉好弈
2015年01月14日  来源:齐鲁晚报
  ▲吕思勉先生
   □虞云国
  他为谢侠逊《象棋秘诀》作序,强调棋理错综变化,“固与一切事物同”:“必始于至简,由是推之繁。惟至简者之所知不讹,则稍繁者之所推可信”。
  对崇拜的大师,学术粉丝很难做到钱钟书说的那样,假如你吃了个鸡蛋,觉得不错,何必要认识那只下蛋的母鸡呢?即便无缘面谒,粉丝们也奢望知晓些大师的细节。今年是吕思勉诞生130周年,我也来八卦一下他在学术外的那些癖好吧。
  吕思勉谦称自己“不善棋而颇好弈”,七八岁时,见了棋谱就喜欢。日后,他几乎收齐了传世的象棋残谱,“久置书簏中”。十二三岁时,他旁观父亲与姑父下围棋,“乃略知死活”,但认为他俩“棋皆极劣,不能教予”。母亲严管他读书,也不准他下棋。
  1903年,吕思勉赴南京参加晚清末次乡试,有暇便到夫子庙茶肆看围棋高手束云峰与汪叙诗对弈。1905年起,吕思勉在故乡常州教小学,结识了苏州学者刘脊生等棋友,还互相通函论弈。1911年,他客居南通,与围棋名手陈饯宾对弈,对方约让三子。
  民国以后,吕思勉在上海结识了同籍姜鸣皋、吴伯乔与其他棋坛人士,包括在刻印古棋谱上颇有贡献的邓元鏸。姜鸣皋参与过公车上书,为官“所至弘扬棋道”;他曾注范西屏《四子谱》,在《小说月报》上连载;还有弈友诗20余首,可惜散佚。《围棋纪事诗》说他:“姜被怡怡气宇昂,公车爱国热心肠。注传诗失良堪惜,余教犹能衍异乡。”也难怪吕思勉评骘常州籍弈人,“以姜君鸣皋为最高,吴君伯乔、屠君雄卿次之”。
  吕思勉棋艺如何?据其自述,1918年客寓苏州时“技术亦稍进”,已与屠雄卿旗鼓相当。1920年起,他任教沈阳高师,自称“沈无弈人,三年中只与北京魏君华萱相遇,曾弈,弈数局耳。华萱亦北京名手,技稍逊于予也”。吕思勉决非自吹自擂之辈,据此推断,其棋艺应该不错。
  三年以后,吕思勉自沈阳南归,基本不再下棋,但偶尔仍会技痒。其后,他长期执教于光华大学,也关注棋艺优长生。据他说,“学生中好围棋者二人,曰顾颂德、常熟郑之骧,技视予皆少优。”足见他与学生也对弈,否则何以知棋艺之优劣!
  吕思勉不仅嗜棋,还深研棋谱与棋理。1918年,他校阅了清代《梅花谱》,在识语中比较了象棋与围棋的异同,对两者棋谱行世之多寡、决胜棋法之精粗提出了独到的见解。他还说,博戏容易“长行险徼幸之心,益凭陵叫嚣之气”,不如棋艺“专恃智力,以决胜负,胜固欣然,败亦可喜,所谓‘其争也君子’”。八年后,他为校本新写了识语,交付出版。
  1925年,吕思勉与棋王谢侠逊在《上海时报》的《象棋质疑栏》上以通信探讨棋艺。他还请谢侠逊到光华大学讲解棋局、指导学生;建议棋王搜辑汇刻传世象棋谱,“为前此精于艺事者昭悬万古,亦足为国家艺术增光”。1928年,他为谢侠逊《象棋秘诀》作序,强调棋理错综变化,“固与一切事物同”:“必始于至简,由是推之繁。惟至简者之所知不讹,则稍繁者之所推可信”。从棋理悟透史局,这与他在民国初年写的诗是一脉相通的:
  静思世事与棋同,
  负局支持苦到终。
  一著偶差千劫定,
  输赢毕竟太匆匆。
  抗战时期,吕思勉避寇居乡,有时也“观谱下棋消遣”,如有会棋的学生来访,他也会邀下几局,甚至赠以自己校印的《梅花谱》。有学生问他,能否用数学计算出棋盘运子的所有变化,编成棋谱,稳操胜券。他回答:“说不定将来会有一种计算的机械,得以解决这样的难题。要是当真如此,以机械代替技艺,弈棋的兴味将大大减低。弈棋的兴味,在乎斗智,并非斤斤计较胜负。”这与他“其争也君子”说是一以贯之的。
  吕思勉下棋的兴味至老不衰。1954年,他回故里养病,还常找友人对弈。其11月22日日记说:“至大庙弄人民银行交电费,拥挤,至顺兴,拟小坐复往,与浦寿观围棋两局,遂逾银行办事时矣。自三月二十九日在和平与项君弈,归而病,自此未弈也。”大半年没过棋瘾,为了过把瘾,竟误了交电费,活脱脱嗜棋邻叟的可亲形象。1957年,大师快走到生命的尽头,还写了七页《弈棋之经历》,回忆了交往的弈友,留下了值得珍视的棋史文献。

  (本文作者为上海师范大学博士生导师、中国宋史研究会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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