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黔語序 滇黔世並稱，顧黔入中國為最後，無明以前，名勝遺跡及金石文字，滇事多紀載之書，黔則尟有述者。又郡邑率闕志乘與滇異也。余於滇、黔皆再至而居，黔日尤久，蕞爾荒陋，每俯仰今古，輒歎山川之同寂寥。暇日嘗錄所聞見，或兩說相迕而無書，可以征信則姑置之。間有意中欲書，為事所奪，浸久而遺忘者，亦十之二三焉。瑣屑枝蔓無有條理隨手放散，零亂篋中，複六七年矣。甲寅長夏，退食無事，偶爾檢閱其中，亦有可資考證者，因次第之析為二卷，以所語之囿於黔也，命之曰黔語。 鹹豐四年七月 臞翁吳振棫
武侯藏甲人爭詫，太白聞鶯事亦奇。黔事之不足，據者類如此。休怪齊東多野語，古來青史有傳疑。一編誰續山葁筆，頭禿張顛苦用心。笑我椎儲拚覆瓿，懶用奇字學艱深。介侯續黔書，好摹籀古文。 臞翁又題
黔語目錄 卷上 改土歸流 疆域割隸 牂牁江 開通都江之利 開同清江之利 盤江
盤江橋，庚戊橋， 西林渡附。 黃平河 戴家溝紀略 鎮遠三戹 九千里 牛皮箐 紅崖字 近郭諸山之勝 新舊聖泉 飛雲岩 陽明洞 三元牟珠大峰諸洞 雪厓洞 水口寺 二忠事略 王節湣 祖孫撫黔 蘇大刀 南籠苗變 謝穆之亂 卷下 改驛 鑄錢 鉛 黔不增賦 塘堰 槲繭之始 三書院紀略 尚節及幼兩堂紀略 十八先生墓 飛山廟之誤 南康二祀之誤 建文遺跡 張三豐 斷碑硯 夢草池 馬寶袍劍 鐵柱 諸葛台 照忠祠撤位 雹神祠 虎頭致雨 馬著草鞵 打鬧 送瓜 壇神 墓祭 衙祭 字塚 田不論畝 錢不論貫陌 黎平木 白臘樹 雞音宗 土物 酒 白椒土 伸筋草 蜂洞 平簫 白石 石燕 粉餈 王卡苗 花麻布蜑音蛋 奪親 坐家 蓄音印 鬼竿換帶 咂酒
黔語卷上 改土歸流 黔古荒服地，元以前羈縻州耳，至元、明乃隸版圖。永樂後始設督撫布，諸官視他省。我朝順治、康熙間，平馬乃，平水西增置郡縣疆土，於是日辟。然頑苗梗化，土司逞虐，鈔暴遠近，文武莫敢誰何。雍正初，提督馬會伯總兵、石禮哈嘗以苗事入告，憲廟難之，既而總督鄂文端詳審事勢，謂非改土歸流，則黔滇楚粵之禍，無已時也。始以長寨苗不法，以兵治之長寨，平苗頗懾。於是化誨招撫，收其版籍，薄其租賦，歡然求內附者不下數千寨。其兇悍者，則草薙禽獮音顯之。當時之議，以為欲靖苗疆自八寨始，而八萬里古州者，元時所置。古州八萬洞，軍民長官司地也，地直抵粵西，與黎平、都勻、鎮遠三府壤相錯。都江、丹江、青水江貫其中，廣袤一千二三百里，生苗踞之，戶殆十余萬。故必古州定而後可以通黔粵，而鎮遠之上下，九股生苗亦可以次鋤翦，運籌決策，臣主一心。於是憲廟涓吉日，合年命。於養心殿鑄三省總督印，以畀文端。文端稟，宸謨采群策，經營佈置，重以兵力，然後一一戡定，六年平八寨設同知。七年設丹江通判、清江同知、古州同知。九年設都江通判，十一年，以清江同知移駐台拱，改設清江通判，建營分汛，以貴東道駐古州統轄之，冠蓋往來，商賈輻湊挈化外入。皇輿化榛狉，知文教黎平今設苗教。百餘年來，咸受福利，實文端之偉烈也。垂名圖牒，侑饗大烝宜哉。
疆域割據 黔地，初極褊小，雍正五年，鄂文端以粵之泗城府，延袤二千餘裡，北與黔接，請改土歸流，以紅水江為限，割江以北地長壩、尋郎、羅斛等十六裡，及西隆州之羅煩、冊亨等四甲半零二十一寨，歸黔。建永豐州於長壩，乾隆四十年，移羅斛隸定番州，嘉慶二年，改永豐為貞豐。復辟古州地千餘裡。而舊隸四川遵義一府，及所屬五州縣改歸黔轄。而黔居然一大都會矣。
牂牁江 牂牁江今都江也，源出都勻府境，至獨山徑都江廳入古州，匯榕江、車江西折而南，過下江廳界至丙妹入廣西境，為龍江，亦名柳江。經懷遠、雒容諸縣界至廣東南海縣入海。漢書稱牂牁江，廣數裡，出番禺城下。唐蒙上書謂夜郎精兵可得十萬，浮船牂牁江出不意制粵。《水經注》豚水東北流，徑談稾縣東，徑牂牁郡且蘭，謂之牂牁水。今黔中諸水入粵者三，盤蒙二水舟楫不能通，惟都江自獨山之三腳坉浮舟直達粵東，水漲可兩旬至，與唐蒙發精兵下牂牁，及會番禺之說合。《黔記》以為在定番，《黔書》以入楚之烏江當之。明鄭文又以盤江為牂牁江。今水經雲烏江，志名牂牁江，以水出牂牁郡也，蓋泥于且蘭故地，為今之遵義湄潭，故仍以牂牁屬之烏江，不知年代遼遠，蠻地阻絕，當時所稱夜郎、牂牁、且蘭其地甚大，非可執今之一郡一縣以當之也。惟水之所歸，雖數千載莫能改，而舟楫之可達與否，又事之可顯證者，故舍都江無可會番禺之水，則都江之為牂牁信矣。又楊升庵《譚苑醍醐》雲：牂牁一作，其字從弋，杙音弋，繋船木也。《說文》、《漢書》注，舊解如此，牂牁今貴州地，其江水迅疾難渡，立兩杙於兩岸，中以繩絙之，舟人循繩而渡。盤江、崇安江皆然，因悟古人制字之義云云。按今循繩而渡者，凡水極駛處皆然，不能專屬之一水也。升庵特緣字義而傅會之，未足為據。
開通都江之利 雍正間，鄂文端以都江三水，自都勻達粵之柳慶，沿江洞苗多未附，道茀不治，調粵兵平之，乃檄文武勘視，上自獨山州之三腳坉至三洞，下自古州諸葛洞至溶洞疏淺灘，伐惡木，鏟恠同怪石，唐蒙古道閉塞累代。一旦開闢遂成康衢，陸行可輿，水行可舟，兩省文符迅疾如駛。於是粵鹽得行於黔，設總埠于古州，而分子埠于黎平，諸郡縣閭閻無食淡之患。商賈日眾，南海百貨亦捆載而至古州，遂為一都會雲。
開通清江之利 水道提綱言，清水江為沅水上源，而不確指其源之所出，又謂平越之諸梁江，亦沅水之源，不知特支流入沅者耳。今《水經》混潕、沅二水為一水道，考以為即重安江，不知亦支流入沅，非即沅也。按青江源出都勻東北諸山遶城西南合流，俗名長河。又曰劍河亦名馬尾河，在八寨廳境，曰雞賈河。在麻哈州境，曰平定河。在清平縣曰凱裡河，入清江廳界，始名清江。舊時陷苗境道塞。雍正七年，鄂文端與巡撫張公廣泗，請開浚自都勻府起至楚之黔陽縣止，凡一千二十餘裡。於是複有舟楫之利，今賈人鬻清平鉛，下武陵抵漢陽者，由此道也。
盤江盤江橋庚戌橋西林渡附 北盤江源出威寧州西山中，南徑雲南沾益、宣威二州界，仍入黔折而東至大山而伏，又東南二十餘裡，出山東南流曰天生橋。又東南徑普安、安南、郎岱、永寧挾上游山溪諸水，徑九盤、花江、板貴、宮箐、百層、者坪、羅炎、打賓、者香、渡邑諸處，至雙江口。東會紅衣江，入於粵。在威寧曰可渡河，在郎岱曰毛口河，在貞豐曰羅炎河，以水清亦曰清水江。隨地稱名，診其源流，無殊派也。南盤江即紅水河，四時水皆赤故名。源出雲南沾益州花山洞，東南流徑南寧縣界，為東小河。又徑陸涼州東為中延澤，又徑宜良縣東北為大赤江。又南徑路南州西為八盤江，又東南徑師宗、彌勒二縣，環曲靖、雲南、澄江三府，廣西一州之境至羅平州入黔界，徑興義府南為紅水江，亦曰巴皓河。經冊亨亦曰八渡江，劃黔粵之界。會北盤江入廣西泗城府界，謂之左江注於海，此南、北盤江之源委也。盤江橋在永寧州西三十裡。北盤江所徑橋東隸州，橋西分隸普安廳安南縣。舊為滇黔孔道，兩厓壁立，江迅悍不可以舟。冶鐵為絙，長百丈，兩端貫厓石而懸之，覆以板，其制昉於筰。所謂西南夷尋之以渡水者，範致能《吳船錄》載蜀灌口繩橋，有染家晾帛，漁曬網之喻，寫其狀最肖。橋始于明右參政朱公家，民尋毀。順治十六年重修，複壞於賊。康熙二十三年重建，雍正間以路險且紆，改驛由劉官屯曆庚戌橋而渡毛口，不復由此橋矣。庚戌橋在普安廳城北六十裡，鄂文端公建。以是年雍正庚戌平苗功成，遂以為名。毛口渡易名西林渡，亦以文端之字系之，在昔埭稱召伯城，號刁公。尚書有渠右史有堰績所在地，以人傳，故先後有同美矣。
黃平河 黃平西門河，在城東三十裡，舊州城西即鎮陽江之上流，合諸水入施秉縣，縣東北十裡有諸葛洞，一名甕蓮洞。江心巨磧鱗次，驚波轉騰。明時土人諺曰：「若令三洞開，除非諸葛來」。言其險也。萬曆辛醜，郭公子章開三洞，計二百一十七丈。其間有半蓮洞、大蓮池、小蓮池、大屏山、小屏山諸勝，而總名之曰：「小武夷」。皆郭公所題目也。公有新河記，其言曰：「野航輕舠，極隘者受四五人載三四，任省夫騎之，半為驛傳，便賈客」。自鎮遠募一騎不能負百觔，而一舟可貯千百，為商旅便。粟自楚一葦至黃平，而割分餘、甕、龍、湄四邑，為經理便。負粟鎮遠七百里，而今去其半，以從水為濟饑便。頃夜郎之役，楚粟艤於洞下，今直抵黃平，異日脫有急，為軍興便，有此五便，宜公之急開此河，以利吾黔也。其後漸淤塞，順治十六年，黔饑。巡撫卞公三元伐險鑿石，漕楚米萬石達黃平城下。雍正四年，知縣沈公遴複有疏鑿之役。今黔、楚貨，棉靛煙布諸物鱗集。舊州來檣去艫如織，惟洞高下，距懸或數尺許，水飛石立，霆砉風蕩，三老左右扞救，乘勢曲達，故峩舸大艑，不能至。然而有舉莫廢，況郭公所言五便，良非讆言緩急，時有其道。在豫鑱石釃水，毋使梗塞，有土者宜留意也。或曰黔鉛北運，經蜀之永寧、瀘州下曆瞿塘、灎澦諸險，其塗極紆回。如道黃平由潕入沅以達于江，則路近，而費省，雖自畢節陸運至黃平多永甯二百餘裡，而以舟運所節，彌陸所贏，無慮不足。至楚江、蜀江夷險不同，則不待智者而知之矣，利不百不變法，言變法誠難，且法久弊積，吏多因緣為奸，果剙行必有梗，其議者，筆而記之，姑存其說雲爾。
戴家溝紀略 水者地之血氣，不流通則病。故出於山，自入於海者，命曰經水，別于他水，入于大水，及海者命曰枝水，有原必有委，惟浘閭是歸焉。黔尺寸皆山水，循山行一裡百折，蹙桚奔沸，或破險沖躍而過，有時峰岫四塞，則山之脅與足必有穴焉。水入而伏流由他處出，或竟不出其泄于黃壚之下耶，抑經千百裡外而後複出耶。桐梓城外裡許為官渡河，上游諸水之壑也。又十裡為方家洞，又二裡河分二流，右為胡盧洞暗流消水，俗稱消水洞，左為周家洞，水穿山而過，為馬江壩。蓋去城十五裡，水至此而四山環繞無去路矣，向賴方家胡盧諸洞以資消納。乾隆間方家洞塞，春夏水漲，則官渡河兩岸盡淹灌。道光辛卯水高於城，城中人悉奔徙大府，檄守令相視疏鑿，乃有開戴家溝之議，溝在馬江壩，左議者謂開暗洞，不如開明河，可直達壽國。山外之水坎河匯流，過仁懷縣至合江縣而歸川江，議上大府以入告，其後因連岡疊阜，不能盡開明河，改為明暗相間，而暗洞地陿施工難，又遇堅石，必紆而而避之，愈避愈紆，愈紆愈遠，自辛卯九月開工至甲午三月始竣，費白金二萬二千八百兩有奇。而卒未聞有宣洩之利，蓋明河地勢本高於官渡，水不能逆而上行，且暗洞施工，山腹中仰攻俯鑿不能取准。平桐人之言，曰如待水之由此，以達水坎河也。則官渡左右，不為水所宅者僅矣。當其時建議者意非不善，而官吏匠役之從事，非不盡力也。夫亦于治水之道未能了然，而易視之歟。余又聞方家洞故在也，昔令狐氏以不利於先人之墓，遂塞之。有八十余老人尚識其處，頃太守黃君樂之召徒役，往出所塞，大小木椿千百。而洞中積水戽之累月不盡。功無由施遂罷，嘻！豈桐之水患未已歟，雖然事無巨細，待人而行，他日必有能已其患者。
鎮遠三戹 音厄 鎮遠無城，以山為城也。石屏、龍頭、壽星、五老之屬陡險逼束，萬家皆在井底。北郡治南衛城，而潕水貫其內，以大石橋通往來焉。夏秋淫霖，山中懸流疾注，奔騰潰溢，高漲數丈，瀕江屋盧，衝撞立盡，此一戹也。前迫江後迫山，中為街衢。街左右萬瓦鱗次，其密如擳，吳回煽虐，無曲巷旁徑可以逃，徒焦土之歎。歲歲聞之，此一戹也。山皆直立，其高插天，負山而盧者，巨石一墜則人與屋立碎，此一戹也。三戹之中，水戹尤甚。聞明嘉靖間有議，移郡治於迤西三裡之平昌山下者，其地高爽饒衍，可容萬家。方建議時，但謂今郡治在山下，寇來則以高臨卑，雖築城難固守耳，豈知三戹之當避，若是哉惜乎！此議之未行也。
九千里 下江廳設通判，一地在黎平府南，一百八十裡。下江西南又百六十裡，地名九千里者。其廣袤無圖牒可考，或雲西接古州之碎拉寨，南接粵西思恩屬之大棚，西南接荔波之拉義寨，計其地不過數百里耳。山箐阻深，生苗據為巢窟。華人無有涉其地者。乾隆五十年後，始有人梯山伐木，然亦與內地毘連處，不敢深入也。往時負販者流，貪利貿易，至輒被留，不能複出，然則其地之縱橫、廣狹孰得而窮究耶。嘉慶初，黔楚軍興鎮筸音幹、銅仁，紅苗竄入，詭為生苗，佃種山地，紅苗故黠，而生苗愚，不之覺也。後乃稍稍侵佔，又陰埋碑土中，紿生苗共發之，即指為先世遺業，生苗無以解，於是生苗、老果等悉其眾以逐紅苗，勢洶洶。有司乃往諭，遣紅苗歸故土，而罪生苗之殺紅苗者，苗眾乃解散，蓋道光三年事也。
牛皮箐 滇黔人謂竹木蒙翳處為箐(音京)，以箐為名者所在多有，然未有大於牛皮箐者。地在今丹江廳治之東南，而南亙古州八寨，都江迤邐，蓋數百餘裡，狠穀邅回，複嶺盤郁，樹古鐵色，不知其年。落葉數尺，俯履無地，霧雨冰雪，四時不春，豺牙宓厲，虺毒歕欱同喝，自章亥以來，未嘗有車轍馬跡涉其境者。雍正間，經略張公分兵入箐，摉同搜捕伏戎後，稍稍開通，以同凹徑歧雜，懼為盜窟。乾隆三年乃下封禁之令。
紅崖字 紅崖在永寧州境，山之脅，有字若大，書深刻者。然迫視之，無斧鑿痕也。字大小、點畫、肥瘦不一，肥者二寸而強，瘦者約寸許。好事者架木猱升，以氈蠟搨之，體若篆籀，又類符籙文，而卒不可識，且牟測其所始。人謂為陰高宗，伐鬼方遺跡。又雲武鄉侯手跡，則齊東語耳。祁春浦相國嘗與同人賦之。今縮摹其文於後，多識之士，當有問奇於八十一家之外者。
近郭諸山之勝 黔山佳者，不可窮紀，束於吏事，無故不得遠涉。歲獲數至者近郭諸山而已，出城東二裡許，過扶風雲路坊又裡許。即扶風山，山半有亭曰「環翠」可以小憩，再上為僧寺。近寺之塚累累，宿草殘碑，蒼涼滿眼，是以昔人雲不可不知。有生之樂也。寺中室宇完好，有小池，蘋花鮮淨可喜，下有馴翠亭，蓄孔雀二，至曇雲精舍。則三面之山，青接眉睫。城中煙樹萬家，歷歷可數，此佳絕處也。黔靈山去西郭三裡，山足一澗，琤潺如環佩鳴。盤曲而上或數步一折，樹生石隙，濃陰障天，人行其間巾履皆碧。清風忽來幽籟徐起，山鳥上下引吭，作百種聲，幽寂之趣，殆不知此身尚在塵世。如是者數十折，地稍坦夷，則黔靈寺在焉。入寺繚垣四圍，苦無所見，但向香積廚覓一飽而已。正北為相寶山，俗呼照壁山，去城四裡許，山神高，樵徑線白攀緣而登上，有古寺，塑十八阿羅漢像，頗莊嚴。又銅羊一，大銅鏡一，相傳舊時能照見人。前世奸僧惑村氓耳。今墨墨如瑿音一矣。外有修廊，下俯斷壑。遠近諸山，儼與客對，嵐靄紫翠，晨暮百變，憑欄吟眺，泉冽茶甘，宦游之極樂也。或問三者孰勝，餘曰：「扶風之勝，以明靚，黔靈之勝，以幽曲，相寶之勝，以高曠」。
新舊聖泉 貴陽城西五裡有聖泉，亦曰百盈泉。通志名之屚趵。道光丙午秋，與同人往游，有石亭半傾圯矣，泉在亭外。《黔書》所言盡一晝夜，其盈其縮以百為度，中置一石以准之。莫之或爽者也。以餘驗之，倏忽消長，一晝夜間，豈止百盈縮耶。由泉西南行，過改茶寨數裡，複得一泉，以石屋覆之，其盈縮與屚趵同噴湧，而出為巨澗，亦綠淨，不忍唾。此蒙齋屐所未到，故《黔書》不言。籲！同一奇勝，而見知於世，也有蚤暮，殆亦數耶。泉甘而冽，喬中丞見齋是日啜五甌，餘夙病淡陰，一滴不敢飲，甚負此佳泉也。聞安平西門外，有信泉，寸晷間消長不少。輟湄潭之青坑其麓有池，值卯酉時，則水湧沸。余慶他山之西有三潮，水日溢三次，則皆得之傳說，而未履其地者。
飛雲岩 飛雲岩勝概詳見田張二書，餘七至其地，可謂奇緣。近多俗子惡劄岩石上，下懸榜樹碣，又設為仙佛之象，雕繪滿眼，大敗人意。過騎悤促，未能盡撤去之，為山靈洗辱。
陽明洞 陽明洞在修文縣，龍場東有明禦史合江馮晉卿，崇禎乙卯所立碑文頗簡質，而字跡多漶滅。道光丙午，與同官謀，以陽明先生詩文壽諸石，並以馮文刊新碑六，閱月而訖事，摹書者為新化歐陽鶅。
三元牟珠大峰諸洞 黔山多洞穴，幽邃奇勝，未能徧遊也。游屐所至，皆輿馬所涉近在道周者。三元洞在鎮遠，凡三層盤折而上，他洞皆深入，而此則否，惟躋陟既高可以瞰遠。牟珠洞在施秉，洞口僅尋丈，中極庨豁，有佛宇像設。前一天然石柱，矗天關陷地軸，四無因依。其色黝然，其光油，然以手撫之滑潤如玉。寺僧爇竹炬導入深處，壁上石凹凸萬狀，巧若鏤畫，龍虎獅象鐘鼓云云。則僧以其名指示，客者跬步，皆嶔崎暗處，往往觸額，絓發炬火將盡，不敢複入，蓋所曆未及半也。 大峰洞在平越，高朗空闊。天光內含，石泉滴空，幽籟醒耳。下多積水，村人汲於此。一大石刻畫如棋坪，當是山中老仙弈戲之所。
雪厓洞 洞在貴陽次南門外，深廣不過二丈，以在省會且去郭近，遊人多，故其名著。洞中塑大佛，洞上為來仙閣，有呂仙石像，旁有堂有軒，春秋佳日為嘉賓燕樂之地。下臨南明河，桑陰夾岸，灘聲遠聞，時有短音布小舟也穿艇采魚。憑檻靜眺，令人有江湖之思。
水口寺 寺在貴陽東北數裡，地幽僻，遊者不恒至，秋水平橋，春蕪，繞岸吟賞佳絕處也。岸有大石如船狀，郡人呼為石船，余嘗為石船引，寺舊有樓，不得要領，且將圯，郡守葺而新之，既落成觴客於此，適甘澍盈尺，大慰農望，遂于喜雨榜焉。
二忠事略 甘文焜其先江西豐城人，後遷瀋陽，隸正藍旗漢軍，累官雲貴總督，駐貴陽。吳三貴叛，公遣族弟文炯齎疏入告，複以書報川湖總督，蔡公毓榮於荊州。趣其集兵沅州聯黔楚聲勢，而提督李本深已據安順叛，巡撫曹申吉亦陰受偽命。公度貴陽必不可守，因令妾盛氏與婦女七人自經通志雲殺其妾而率數騎疾馳鎮遠，思集楚兵扼險遏賊。比至副將江義以兵圍公于吉祥寺，公自歎曰封疆之臣當死封疆，事至此無能為矣！望北再拜自刎死，通志作縊死與本傳異。年四十二，子國城筆帖式和善雅圖從死焉。事聞贈兵部尚書。
賜祭葬諡忠果，後巡撫閻公興邦，以士民請建專祠于貴陽，禦書「勁節」二字額其祠，祠去南關五裡許。按吉祥寺在雙江吉祥山下，寺有古柏二，翳日摩霄，堅若鐵石。咸以為忠烈之氣所結雲。公始檄李本深扼盤江，李以書來覘公，公手書複之，詞意慷慨，讀之凜凜有生氣，謹錄於此
附錄複李本深書 披閱來書，具見忠肝，駿發義氣，淋漓將竭，蹶以從王，作撐天柱石，總統全黔精兵捍禦疆場大敵，此誠本部院之素志，亦為封疆大臣所以上報！國家定鼎西南荒服之區，桂王獻俘于緬甸，安坤授首于水西，羅甸欃槍埽除皆靜，魁山渠賊反側自安，文德崇躋于三王，武功丕振于萬國。河清海晏，福錄永昌，念茲滇黔重地，撫綏實難，鎮服匪易，爰命軍門與本部院授以邊疆重任，予以閫外兵權，雲貴之安危皆本部院與貴軍門之責，更無容其旁貸者也。邇時平西王奉旨准撤回京一月之間三次。欽差大人往滇羽檄戒嚴，壺狼蟠踞，搖動人心，披昌鼎沸。貴州藩司潘臬司李糧驛道陳，已經調赴普安州、安南等處，策應平西王回京搬運家口，夫馬持籌儲糈，省會空虛，兵民惶惑。撫都院曹數日來聞，欽差大人星夜賓士出滇，不知所為，塘報杳無，揣茲事勢，禍亂已熾，本部院厲兵秣馬，期與貴軍門聯鑣並轡，剿滅妖氛，幸惟恢弘大略，共披肝膽仰報，皇上浩蕩洪恩，提挈兩省兵民出離湯火，嗚呼！ 本忠孝真性，建英雄事業正在今日矣！本部院現馳檄威寧、大定、黔西、平遠、安籠各鎮總兵，矢以同心同德共勤王事，鐘鼓式靈，犬羊隊會，更不必俟寇涉盤江，始商共著祖鞭也。貴軍門如果志在匡君，忠貫日月，當與本部院手足相依，攻同之車馬便為於鑠之。王師板蕩之功勲，標作不朽之麟閣， 身名俱泰，青史流芳。即或寇孽倡狂，孤臣受困，本部院任兩省封疆，惟有效張巡南霽雲以身殉國，即屍無馬革裹還，斷不稍存攜貳也。貴軍門同守封疆，休戚存亡，與本部院相為一體。為今日計，願即日興師駐劄盤江上流，以禦其變，馳檄各鎮，結唇齒以互為聲援，本部院會同撫都院，督率督撫兩標人馬，堅城固守以待王師，不然者惝恍無從二三，其德謬瞻，顧於家室，思附於前驅，進恐成礙，退亦多凶，未免雉罹音離于羅狼跋其尾。一失腳時千古恨，再回頭是百年身，遺馨遺臭，千里毫釐。貴軍門熟思而審處之，無遺後悔。王之鼎漢軍正紅旗人，都統世選子也。累官四川提督，守永寧，賊陷瀘州，逆蘖吳世璠遣賊將來犯，公拒守久，通志雲三月本傳雲月餘。外援阻絕城陷。被執，舁之貴陽，世璠遺夏國相等說公降，公瞋目大罵曰逆狗何不速殺我？天兵不日盡誅汝輩耳。遂遇害於北門川主廟。蓋康熙十九年九月二十九日也。同日死者總兵何承德。陝西人，通志作成德與本傳異。劉魁陝西人通志作劉奎與本傳異。遊擊陳先鳳正紅旗人以上三人姓名見本傳。總兵□永世榆林人，□汝友籍貫未詳，傅富山西人，副將楊三虎福建人，遊擊劉應科西華人，陳田大名人，地藏保滿州人，蔭生潘濟世漢軍人，隨征人陳應科山東人，凡十二人十二人見通志是日風拔木，黃塵蔽天，事聞贈太子太保。
賜祭葬，諡忠毅。後巡撫閻公興邦以士民請建祠貴陽南關馬棚街。時忠毅子毓賢官貴州布政史。禦書「忠節垂芳」四字額，按松江府有公祠。禦書「純忠遺愛」四字則康熙四十六年南巡至松江時所賜也。
臞翁二忠詩 狼子藏野心，一嗥乃眾應。只手障洪河，人力安可勝。 乞援謀自臧，殉國志早定。古柯寺門雙，號風肅清聽。甘忠果 為鬼當殺賊，豈有降將軍。嬰城複巷戰，壯氣鬱如雲。 使君不負國，孰忍負使君。風霾寒天地，憤氣粉精魂。王忠毅。
王節湣 王節湣名祥，蜀人。張獻忠躪蜀，祥據遵義兵甚強，永明王之在桂林，命大學士堵允錫乞師於祥，又嘗封祥為榮昌世伯，晉錦江侯，又晉忠國公。順治六年秋，孫可望遣劉文秀攻遵義，戰於烏江，祥敗自刎死，三十六軍將軍皆潰。文秀降其眾二十萬。乾隆四十年，純廟以明季福王倉卒，偏安，唐桂二王流離竄跡，而諸臣茹苦相從，捨生取義，既忠於所事，豈可令其湮沒不彰。命廷臣搜采史書予以專諡通諡得如千人。明末殉難及建文時死事諸臣，追予諡法者共三千六百餘人。祥以乃心故主堅守殘疆齎志以沒得諡節湣，今仁懷王氏藏有永明時敕諭，附錄於後。按通鑒輯覽綦江志，蜀義府志雲，死於真州鳳皇山。楊明吾譜序又雲羅杆台，羅杆台在今正安州南，或作羅簡台。遵義新志以楊序記，所目擊與陳志真州合。雍正後以避嫌名之諱改真安為正安。為得其實。 皇帝敕論榮昌伯王祥，自虜寇不靖，重夔之交，天險蕩然。豈誠雲連飛棧，淩夷不足恃哉。蓋亦忠義雄武之臣，遠引辭難無，或投袂發憤者耳。卿生本蜀材，志切國恥，慷慨任事，曉暢兵機，用能奠定岩疆，驅除醜虜，遵重克復皆卿之功。朕用眷嘉，特充督輔。臣何騰蛟奏，兼采廷議，封卿榮昌世伯，以敕代劵子孫世世承襲。卿其祗承蜀封天險，古稱四塞，民氣武健，地利饒廣，固我從興根本地也。卿其秣馬厲兵，席捲全蜀鎮。臣楊展以恢復敘功，朕以晉封廣元伯。督輔應熊聞在重、涪一帶，以卿忠奮，秉其方略，何堅不摧。朕暫蹕桂林，旦晚出楚竚望捷音。慰朕西顧，欽哉。特敕。永曆二年正月。 又，皇帝敕諭，榮昌世伯晉封錦江侯王祥，烽累盈郊，拊髀思切，疆圉宣力，推轂倚隆。況今□□髡我人民，□我土宇，求其宏濟艱難，綏靖王室者惟熊羆不二心之臣，不策勳庸曷昭彝典。卿王祥忠貞特著，勇略冠時，砥柱岷流，撲獻氛之方熾金湯，蜀國雄虎豹于當關，屢複名城，身鏖百戰。昔馮異鎮關中而隴右以甯，吳漢據成都而舂陵遂王。揆卿之績何所遜焉！今朕躬督六師，誓恢函夏三楚之土宇，既複兩粵之義旅翕從，則卿蜀西半壁，實朕根本之丕基。卿為朕之元佐矣。茲特封卿為錦江侯提督蜀秦軍務，鎮守川東北等處地方。 提督土官兵鑄頒鐵劵，給與敕印允盟帶礪用光彝典，卿其祗承仍期秣馬滇黔，彎弓川楚，軍國大事與督撫按臣計議而行。副總參遊以下悉聽節制。閫外機宜兵將錢糧，聽會商徵調地方，文武違誤軍機，桀驁躍冶者聽卿參處。夫畀之事權隆之五等，豈雲酬卿前功，蓋將期於來效卿茂厥勳媲美。前哲爾公爾侯，朕不卿靳，朕實賴卿，卿毋負於朕志，欽哉，特敕。永曆二年二月。 又敕諭，總督秦蜀楚豫滇黔等處地方，漢土官兵恢剿軍務兼理糧餉，便宜行事。掛行軍大將
軍印，兼招討事，太子太師中軍都督府大都督，左柱國忠國公王祥，朕纘服中興，載光祀夏，非山嶽降神不生英傑，非股肱葉契不集大勳。漢光〔武〕得鄧禹再造赤符，唐肅任子儀重收京邑。稽之往牒業著君臣，肆予丕□正際艱危，天祚我明，式生忠勇，卿勳臣王祥。沈毅有勇，堅明能斷，陳師鞠旅，戡虜恢疆，力複西川，折衝萬里。朕心孚鑒，嘉乃豐功，特命廷臣僉議，晉爵忠國公，尃頒敕印，以大酬庸，惟卿服此寵光益宏丕績邇來，□勢已衰，我武惟揚，朕已告廟親征，卿其肅清湖北直搗荊襄，獻俘斬馘，會朕金陵。又當策卿大勳，盟於王府，分茅錫劵，永誓河山，咫尺麟雲，朕言不再，欽哉。特敕永曆四年正月。又敕諭，總督秦蜀楚豫滇黔等處地方，漢土官兵恢剿軍務兼理糧餉，便宜行事。掛行軍大將軍印，兼招討事，太子太師中軍都督府大都督，左柱國忠國公王祥，楚豫□氛未湔亟恃雄師電埽□諮卿勳臣祥，精忠天挺，大義性成，懋績夙著西垂，威名久震夷夏，剿寇蕩虜，躬環矢石，決戰抗守計悉萬全。朕心嘉尚頃晉卿忠國公爵，以展酬庸，茲提督勁旅，出濟荊襄廓清腥穢，特頒敕印，加卿行軍大將軍，兼招討之職，用重事權，以便節制諸鎮，聯合各路軍馬，共濟同仇，齊張撻伐，卿其益壯忠猷，鼓勵將士永奮恢剿式奏膚功。朕已告廟親征，指日親率六師資卿後後勁，卿務先靖江漢，繼定洛陽，□□舊都，以規一統，朕握手敘功，直在旦暮，麟閣殊榮，佇膺寵錫，卿勉旃哉，特敕永曆四年正月。 又，皇帝手敕忠國勳臣祥，卿功在西陲，勳昭宗社，朕之籍卿厥惟舊矣。茲人心雖已共奮，而□陷尚未告銷，惟卿速統銳師，或直達雍豫，或順下荊揚，卿之威名遠鎮夷夏。朕知卿，必能早底廓清也。一應進剿入衛機宜與總監臣趙進從長擘音波畫，舉行務出萬全，朕已懸望卿于金陵，策勳飲至矣，朕言不再，卿其體之，欽哉。特諭，永曆四年二月。尚有敕諭，祥子瓍璹文一中，宮敕論祥妻仲國夫人熊氏，文三不備錄。
祖孫撫黔 海甯陳清恪公名詵字叔，大號實齋。康熙壬子舉人，授中書科中書，累官至副都禦史。四十四年巡撫貴州，疏言黔土瘠，墾成熟地，請依輕。則建書院親督課士民稱之迨。乾隆五十年，清恪之孫體齋先生名用敷，複來撫黔。六十餘年中，繩武濟美洵。仕宦嘉話也。清恪於書無所不讀，著述夥，頤見方望溪所為傳中。又深於相地術，嘗著地理述八卷。體齋至黔，感念棠舍諮訪遺老，得清恪舊撰貴陽移向說，遂補刊地理述後，夫青囊黃囊吉凶克應之說，雖出術家，亦儒者所不廢，況城隍建置，為億萬生民托命乎。附錄於此以諗來者。體齋先生字正誼，乾隆庚辰進士。
附錄貴陽省城移向說 貴陽之龍始于瀘水，發源之西由蕃入蜀莫得而考矣。自威寧至安順、盤江界而西南烏江界，而東北則山之所自來也。迨定番分枝，南明河之水出於天生橋，橋南為幹龍，則楚、粵、閔、越之所自出也。其北為枝龍，貴陽之省城在焉，而就省城言之，則北反為幹南反為枝矣。省幹之龍至茅草寨，北行曆清鎮至木角箐，起真武山，幹亥行龍至老鴉關為大宅吉，小宅吉。過東行沙坡束煙過峽起高峰入省城。東山障其南照壁，障其北雖曰卯龍實艮氣入省，天王俺所為艮、庚、丁是也。城南之山從青崖大龍分枝，自南趨北花犵狫之水，導之奔騰踴躍會于城南。城內之水從沙木龍潭入北門，出次南門。合頭橋、阿江橋之水抱城東至牛渡河轉北，為省城一大垣局。省龍之山，始于西南趨於東北結為坎龍。左旋，申、子、辰也。省城之水發于東北，龍井之水出自亥方，由貫珠橋過西，右旋，亥木東也。申、子、辰為壬，亥、卯、未為癸。一陰一陽，山水配合。經曰艮、庚、丁、卯、己、未為三龍水。又曰丁、庚終，是萬斯箱使立丁，向則城內之水合幹甲、丁。城外只水合申、子、辰、酉、巳、醜龍，真局備，富貴久遠。乃城中建置不諳理氣，城門樓堞，居民衙署俱立丙向，內水流破官旺，外水墓絕，過堂內一峰名曰文筆形。實粗濁書曰火星遠，見則可喜，近見則可怕。又曰水秀不宜直對，今離位之峰獨立高聳，能免火出南離之患乎？且此峰原非正對南來諸山，至演武廳場出尖峰，又頓起大高山，已丙過峽西傍小山護之。特起筆架山，端重屹立，絕無走竄確乎，特朝中峰，正居庚午毫無假借，若文筆山則面向西北，在官廳極見秀麗。在城中反為粗飽，書曰，秀峰雖秀近而觀之亦醜。醜峰雖醜，遠而觀之，亦秀。今則反此，明非正對。又東南尖峰，數十一氣奔注，如圖雲關、伏虎山，矗矗旗槍，氣勢兇猛。路傍銀壺岩一山，形如展旗名曰破軍。經曰：破軍一星如展旗，前頭高卓尾後低。兩邊失陷落坑坎，壁立反裂形傾攲。凡旗槍雄大之山宜鎮水口，不宜近前。吳公雲：石山嵯峨雄昻高插，生角生嘴如判官，如小鬼，如鋸齒，如刀槍。雖居水口穴上，見之反為不吉。且明堂不宜，稍偏西方，諸山本與東方相等，勢平善而多魚袋。經曰：魚袋居西官易期。坤申兩峰尖聳插天。經曰：玄峰卓拔旌旗樣，定出將軍女為將。北方庚子位，上連天水帳，走出大宅吉。儼然正坐，前朝後托，位置天成。木東金西，水火既濟。萬馬朝明堂，均平方正，坐對之間，愈久愈善。今偏昃東西，左邊偪窄右邊空曠，西方朝拜諸山。一切置之無用之地，夫人心和則氣和，氣和則形和。地理在人心目之間，未有山氣和而人心不和者，未有人心畏而山氣不惡者。今丙向則旗槍鬼怪諸山，無不震動而猛厲者。向丁則三台魚袋，諸山無不雍容而平善也。一對之而氣暴，一對之而心平，則善不善之概可覩矣。且人事之征應亦固不爽也，萬曆以前無論矣。禍之大者如安邦彥圍貴陽城，凡十月，是為癸亥年，孫可望入貴陽，殺戮無算，又屠貴陽入滇，是為丁亥年。孫可望與李定國戰，敗于交水，為丁酉年。吳三桂反，為癸醜年。省城火燒死數百人，居民盧舍都盡，為癸未年，此省城莫大之災也。百年之中凡五見焉，而皆于丁癸年遇之豈無故哉。癸丁為正向，用之則為福，不用則為禍。用則宅吉，龍井之水皆丁之長生官旺水也。不用則城北城西之水，皆丙之絕胎死墓水也。運行至此人安得不亡，財安得不破乎？今北門以內街道其勢原趨西南，位置天然，可見而南北兩門，鼓樓俱向壬丙，北門幸今議造正，改立新向。南樓略改移無大更張，撫署通省關，系於城為中宮，理應去偏向，正藩司安邦之牧伯，適其堂台傾壓，現議修理，以改為善至德。新書院有禦書扁額在焉。實為朝山正對，三台平列，面前圓案低平，儼然金童講書，左右諸山至此一一平伏，為通省人文貴秀之應。移而就之，必有三台八座，講筵啟沃端正忠良之人，稍過便非正案。如衙署俱不能及山川靈秀鐘毓，此邦非四方官宦之所克當，尤宜改易以就正向，其挽回黔運。以補救於無形之表者，當世未必知，而後世必有知之者。見義不為是為無勇，故與黔之官僚、紳士、耆老、君民明白告諭，倘有灼知陰陽，別有所見，以為不宜，不妨開明指陳，或削牘或面陳，纖毫無忌。經曰：謀及卿士，謀及庶人。至於大同乃底元吉。今亦惟期大同以謀盡善焉。改向惟何？子午兼癸丁，庚午分金是也。
蘇大刀 蘇大刀湖北襄陽人，名大有，由行伍曆官至貴州定廣協副將。雍正六年，從張公廣泗征丹江生苗，功最多，丹江平，擢雲南鶴麗鎮總兵官。後調黎平鎮，複調古州，旋卒。大有在軍中與士卒共甘苦，臨陣以身先之，能以忠義激發士氣，黃茅嶺之戰，苗伏叢莽中，刺大有傷股，血被衣屨，左右驚問，曰苗血濺吾衣耳。揮刀督戰益力，既勝歸營中，乃解衣示眾曰，頃實負創，言之恐亂軍心，大丈夫為朝廷殺賊，死且不避，此何恤焉。苗人由是益畏之，目為蘇大刀，見其旗幟輒奔潰去。十年入祀貴州賢良祠。
南籠苗變 國朝康熙間，改明安籠所為安籠廳，移安順通判駐焉。雍正五年，升為府。實為黔之西南隅，與滇曲靖粵泗城接。漢夷錯居。猓夷十一二，狆苗十八九，洞灑苗王，文學女獲五色卵，山中苗人祈禱輒應，呼女為囊仙，囊仙華言仙姑也。而韋七綹須者，少年無賴遊蕩湖湘間，自言受異人術，與囊仙比而惑眾苗。嘉慶元年，煽惑益眾。鎮兵以銅仁苗石柳鄧作亂，先一年奉調往。郡人大恐，馮中丞光熊檄，貴東道周緯按之，周不欲竟其事，指所獲木咱等二十餘人曰，此良苗也。禱祠乃苗俗，攝府事曹廷奎不能爭。破械縱之去。七月海子莊武舉劉世昌，縛傳教者詣郡，□月兵目賀占鼇以苗謀反，詣君呈狀，郡守懲前事不問。苗益恣。二年正月初五日，大黃公王抱羊等奉王囊仙、韋七綹須作亂。焚普平，明日焚南籠北門。苗衣白衣，男曰仙達，女曰仙姑，左舞巾右揮扇，喧豗音揮眺躍。羊豕奔突，其手巾扇者言能辟金刃、炮火，所謂異人術也。九日圍急，攝府事曹卒。妻荊氏、孫氏自縊死。 按，嘉慶十八年，曹廷奎之子曹維，以曹綸謀逆案，緣坐應斬決。上以其母荊氏、孫氏在南籠時苗匪圍城俱自縊，因特寬一線，將曹維及曹廷琦、曹鹹亨俱免勾。 署經歷金湻、把總楊文海羽書求援。時石柳鄧伏誅，已撤兵。而馮務持重，欲俟撤兵至乃往援。郡人望援之不至也，募壯士數十人出擊苗，斬數級，奪其巾扇以歸，複夜縋城焚苗寨，苗計城不可猝下，乃四出鈔暴，遠近回應，圍永甯、貞豐舊名永豐及黃草壩。掠普安、定番、捧鮓、羅斛、歸化，陷冊亨。州同曹艾死之，二月援兵至馬劉河，去黃草壩三十裡。 未遽渡而壁夜大雨，水暴漲失浮橋，附近奸苗偽恭順，紿以伐促造筏，三日筏未成。而苗大至，我師熸音建焉。苗集其眾進扼關嶺，馮公駐安順，遣將繼往，皆失利。是時朝命經略勒公保自湖南入黔，督師既至道郎岱，解永寧圍。背攻關嶺，苗潰。六月二十日，解南籠圍。八月十五日搗洞灑當丈賊巢，禽囊仙、七綹須檻車解京師。遂解貞豐、冊亨之圍，複由花江募役至關嶺，捕餘逆。普安、黃草壩諸未降苗寨亦戡定焉。於是朝廷以南籠被圍久尚忠義，能固守，易其名興義，而以黃草壩距郡遠，裁州判設興義縣。
臞翁曰巫覡厭劾易惑人，而苗之惑尤甚。尚巫而畏鬼也邪，教之始，皆貧兒，獵食計，煽聚既久，勢不至蜩沸不止。伺其未發而輯之，與待其既發而輯之，其難易異矣。乘亂之始作而定之，與亂之既甚而定之，其難易又異矣。蔽于闇撓于懦敗於需均之失也。陰符經曰，天地之道，浸故陰陽勝易於臨於遯皆曰浸，以長浸漸也，聖人之言豈不深切著明哉。南籠非大役，亦足鑒焉。
謝穆之亂 仁懷縣小溪裡民謝法真、穆繼賢托降神招集無賴習拳擊，立稱號如天師、靈官、黑神、觀音、佛祖、川主等。是道光十八年六月裡。長白之縣，知縣王鼎彝收繼賢等於獄，既而釋之，繼賢等歸，愈恣糾黨鈔暴仁懷、綦江之間，仇殺趙應彩，掠其村。九月二十六日，仁、綦兩邑合捕。千總傷死，捕者盡潰，賊走方家溝，推法真為首，逐穆元魁據其家，以元魁故，足榖。且地僻險，可負嵎也。遵義守平翰，副將福謙以兵至溫水，去方家溝僅三十裡。 平議克日進捕，福持以必待省兵遂止。二十七日，權貴陽守李鳳和福謙兵進薄萬家溝。會營中具餈餅餉兵，兵踞而食。賊火槍發於牆隙有傷者，兵大驚而奔，遺火器鉛藥不敢顧。 十一月二日貴西道周廷授以鄉勇至，十二日提督余步雲，布政使慶祿至，十六日提標遊擊趙長春以兵至，十八日長寨營守備張萬清以兵至，二十五日畢赤營鄒必達以兵至，二十九日安義鎮總兵阿精阿以兵至，十二月初三日總督伊裡布率威甯鎮遊擊李萬忱等以兵至，而署四川總督蘇廷玉，遣重慶鎮總兵協剿亦以兵至萬家溝。四面溪灘嶺箐列卒屯守，網山絡野如火如荼，斧鉞。督師若近大敵，然未戰也。至初七日，乃以火具焚賊巢。賊多死或逸出為兵勇禽獻，遂置繼賢、法真，於法以捷聞，文武甄敘有差，後請移遵義府經歷，遵義協右營千總駐溫水增兵戌守，下部議行。
臞翁曰：曩仁懷袁廷瑛，招苗人羅把士等踞牛欄坪，出剽掠。官吏憚不敢發，牛欄與蜀江、津合江、綦江三縣境相接，權綦江令張九榖聞其事致書仁懷令崔本謂宜決疣無養癕。崔不謂然，張聞于蜀之上官，奉飭與仁懷會哨，溫水張至，遂捕獲羅把士等三十餘人，重樓密柵皆毀之。時遠近被蹂躪無所控訴，張以鄰邑君為之翦艾兇暴，村翁裡嫗無不欣躍，致牛酒呼青天。張肩輿上下爭為伏舁。此嘉慶丙寅歲也。道光戊戌，複有謝穆事前崔後，王何憒憒若一轍也。方繼賢等就獄時鞫按律戌之，邊裔事即已豈尚有一方喋血之禍哉。螫有蜂蠆而不知，噬有壺豹而不知，固負職矣。知之而諱之，而縱之，是誠何心哉？然而忠愛果敢如張青天，何未聞薦於朝也。 又曰方家溝小村寨耳，負山枕林草屋數十櫞，非金城湯池之固也，睢盱烏合，並婦嬰不過數百，非強寇巨虜也，然徵調至十一營，擾攘七十餘日，以度臣臨之，幸以一炬殪賊，豈沃爝火必傾滄溟，焫飛蓬必猛火歟。黔兵勁銳稱天下，今乃甚愛其軀命，無複被羽先登之風，豈人不古若耶。亦練之之道不豫也。今之練者，惟弓力矢，准行陣形式已耳。練技不如練膽，練膽不如練心，練心者何勿朘之，勿虐之，待之厚束之嚴，厚則感，嚴則畏。感則不忍叛，畏則不敢犯。不忍叛不敢犯，而後能使之用命，然後可以戰，可以守，可以死，可以生。雖然，將且有不欲言戰而求避死者矣，吾其如兵何。
黔語卷上終
黔語
卷下 錢塘吳振棫臞翁纂改驛
奢香開九驛前明事也 國朝雍正五年，鄂文端、爾泰複奏請開路改驛，上游自鎮甯州之安莊，開新路直出普安之亦資孔，以避盤江鐵索橋，自關嶺至普安為八驛，新路自鎮甯州黃果樹至普安蒿子壩為六驛。下游黃絲驛由平越至楊老，凡八十裡，穹岩狠穀行旅苦之，改由黃絲以下之虎場分路，不經平越城即達楊老，僅五十裡。因裁黃絲驛以平越驛，移適中之酉陽。
鑄錢 黔民曩時不解用錢，雖分厘亦以碎銀交易。憲廟嘗諭及之。雍正間，威寧舊銅廠複旺，遂議開採鼓鑄。黔鉛向供雲局之用，屬滇員管理，黔即開鑄，而滇之卑浙塊澤兩廠鉛亦大出，始以黔廠歸黔。今每歲威甯之媽姑、羊角、新發、白岩、馬街、猓納、黑泥、三家灣等廠抽課。及採辦白鉛四百二十八萬斛有奇，柞子珠礦猓布戛等廠抽課及採辦黑鉛五六十萬觔。 大定水硐帕廠歲辦鉛八萬觔有奇，而陳家溝銅廠每歲銅僅六萬觔，故開鑄仍須買滇銅，其鉛則備運戶工二局鼓鑄之用。
鉛 蒙齋《黔書》載清平、凱裡鉛甚詳。今清平之廠曰永豐，其地有五，非一廠也。洞下及老鐮廠礦脈已竭，不復采，所采惟葛藤坡、賴子坡、龍井耳，歲抽課凡一萬三千四百觔，供下游諸營操兵鉛丸之需。舊歸凱裡縣丞抽課，乾隆間改歸縣，大抵百觔抽收二十觔，向時每年嘗采四五十萬觔，近則十余萬觔矣。交營所餘補苴公用，鉛每觔值銀四五兩或六七兩，鉛多寡值貴濺胥視乎時，而官其土者，即以是為肥瘠，課額之外，商賈貿販由廠陸運至龍頭河，凡三十五裡，由龍頭河水運至清江廳，而洪江而常德，而漢陽，凡三十八程，漢商受而轉販，遂達于四方矣。
黔不增賦 明末先後三增賦，畝增銀三厘或增二厘凡五百二十萬有奇。而貴州獨不與。見李汝華傳。蓋地瘠民貧，且苗夷錯居，丈量不可，增賦尤不可，後之撫黔者，當知此意。
塘堰 黔山多平田，少山田。依山高下，層級開墾如梯，故曰梯田。畏旱，冬必蓄水曰冬水，水光成罫山顛，俯視如萬鏡開奩也。地勢稍寬闊處，宜用塘堰，可救旱。昔郡守羅文思作塘說頗簡明，因節錄於此，以為牧民者導。堰說雲：平田作渠，引水以資灌溉，非不善。而久旱水易竭，與無渠等，惟有堰始能常蓄澗流。作堰之法略如壩，但壩須留港，此則橫截中流，較平田稍低數寸，水大則直過。其上水小則停蓄不泄也。 塘說雲：兩山夾道，其中稍平，開土成坵如階而下者為塝田，不耐旱救之惟以塘。作塘之法，先度地勢于田頭之上，當眾流所歸處，隨地寬廣開挖為塘。塘形上高下低，其下即以塘主築橫堤，堤腳仍布木橋以防崩，卸中留水竇以備啟放，此謂頭塘。至田之中段，亦有旁山歸流處，照前作為塘，次第啟放，間有開塘得泉，因泉開塘者，大都籍山澤雨溜以為蓄塘，中儲水草菱荷魚蝦之類。則水活亦可得利。 塘法雲：築塘者，堤腳布木橋，弗若堤上植柳，枝葉可陰塘水，盤根可固堤腳。溜水竇，用新伐松樹存皮，剖為兩空，其中如竹之去內節，然長短視堤腳。上下覆合，壓堤下頭入塘內，尾出堤外，鑿頭上半空處方寸作水眼，以木條削尖豎塞水眼，啟放時抽豎木條，水從眼流出，欲止則塞之。松樹存皮在水中，經久不朽也。 壩法雲：水分則勢緩，聚則勢急，安車之處必急，水方能沖轉，非築壩不可。其法用勁木，長六尺為樁，將一頭削尖交乂打入水中如鹿角，于近岸安車，用砂石雍堆之，使無動搖，其布樁上廣下狹，偪水急流至車，所車自轉動，若河平水緩，則離下壩十餘丈以上更築一壩，乃於壩頭接作曲壩，直連下壩，則眾水由一港奔流，偪成急勢，可安水車二座。
槲繭之始 遵義食槲繭利，自太守陳公始，公名玉琔字韞璞，山東曆城人。以任光祿署正，出同知江西贛州府。乾隆三年，來守遵義地，故多槲，僅供爨薪。公曰：此吾鄉登萊間樹，可蠶也。遂自山東購山蠶種，且以蠶師來，中道蛹出而罷。六年複遣人歸，期以冬至蛹得不出，明年乃蠶，蠶大熟，乃遣蠶師四人教四鄉蠶。又築盧于城東水田壩，命善織者教民以手經指緯之法。授以種資，以器。八年得繭八百萬，自是郡人戶養蠶。今百餘年，為黔富郡。道光十八年，陳公入祀名宦，而郡人則建祠祀公，久矣。春秋蠶功成，酒食歌舞樂陳公如生，不忘惠也。遵義之屬州正安，有吏目徐階，平自浙中致蠶種，教民蠶，又相地利，勸民植桑，厥後州人遂獲織紝之利，其事後陳公數年，吏目秩卑力不能澤遠，故名不甚聞于時，然其利民之心與陳等。余謂祀陳時宜設一座於側，以妥侑徐，匪獨雲報也，使天下知慈惠所及，血食綿于子孫，施報不爽一命，榮於令僕，下品雜流，爭自濯磨以為良吏，豈不商哉。
附錄蠶事略 春蠶清明後十日上樹，夏至畢。秋蠶夏至前後上樹，白露畢。上樹者，置蛾筐中蠶出卵，針大而黑，屈槲桑枝入筐，蠶緣而上。於是驅鳥雀，逐野豬，捕蛇與馬蜂、山蚱蜢，旦暮惟謹。上樹七日為初眠，又七日二眠，又七日三眠，又十日大眠，亦曰四眠。然後吐絲自縛，而為繭。繭成梯之橙之，察其韌而摘之。以繰以織，而綢成焉。稗販駢坒，遠走數千裡外，價視吳綾蜀錦，廉而性堅韌。一衣可十歲許，自他省言，曰貴州綢。自黔言，曰遵義綢。自遵義言，佳者曰府綢，粗而皺者，曰雞皮繭。又其次曰毛綢，曰水綢，水綢品最下。而名獨多，雙經單緯者，曰雙絲，單經雙緯者，曰大雙絲。單經單緯者，曰大單絲，又有小單絲者。但疏而狹，亦曰神綢。近郡人鄭子尹孝廉珍征，據聞見以為槲即樗音楮爾。疋樗繭蓋指作樗繭譜五十篇，曰志惠，曰定樹，曰定繭，曰蠶期，曰蠶山，曰繭地，曰蠶樹，說蠶祥，曰蠶忌，曰蠶害，曰蠶病，說蠶眠，曰蠶食，曰居守，曰春蠶，曰烘種，曰蛾覯，曰蛾卵，曰售種，曰辦筐，曰上樹，曰秋蠶，曰耨林，曰翦移，曰下繭，曰剝繭，曰繭病，曰炕繭，曰繅絲，曰繅別，曰淨絲，曰道經，曰道緯，曰牽經，曰諸綢，曰綢病，曰胰綢，曰毛綢，曰湯綢，曰蠶筐，曰蠶刷，曰繭篼，曰蠶翦，曰響笴，曰機竿，曰排套，曰沙撮，曰墽霹，曰茅刷，曰種槲。世欲知蠶事，緣起及利病所在者，惟此書為詳。
三書院記略 貴陽三書院，一曰貴山，舊為明新書院，在東門之南隅，後以皇殿三大節朝賀之所迫近巡撫署，朝夕鼓吹鳴炮，非所以示敬，遂易其地為書院，而改建焉。始名貴山。一曰正習，在城南俗稱南書院。太守官公舊宅也。一曰正本，在北門外俗稱北書院，已裁貴築縣丞廢廨也。嘉慶庚申，常公明為方伯，謀葺南北兩書院，而常以事去，有公款六千金貯糧道庫，將以其息為膏火資，時中丞某將歸。女某王家，觀察某以金充筐篚，而書院膏火遂無所出，不得已而出於官捐，然勢不可久，其後因割貴山經費之半而勻給焉。
尚節及幼兩堂紀略 善化賀公長齡，撫黔。憫黔人之貧而嫠貞而困者，乃議建尚節之堂，籌費得白金，萬七千九百有奇。購地南門外河上。即箭道街。庀材鳩工為月者十，而畢中為堂。堂之外為屋五所，合百四十間。堂自左下為節孝祠。為二門，門之外門者居之其前為大門，門之外為義學。三曰柏舟，曰中河，曰河側堂。自右下為倉，納榖千石。義學以教嫠之子幼而穎者，榖以備荒，恐市傭居奇，嫠食貴也。市木棉教之紡，制機具課之織，懼其坐食無以自勵也。姑老而病者，子女未之及歲者，許一室居，以仰事而俯育也。子三增一人食，五則倍之，出內董率以糧儲道領其事。道光庚子，堂成。以某月日備肩輿鼓吹迎眾嫠入堂，送者環於室，觀者溢於衢。親音黨或為黨字之誤相見，不以吊而以賀。又貴陽有及幼堂，舊在南門內倉後街。十八年移南門外侯館，後收恤幼童之無所依者，以一百二十人為率。凡官紳捐白金五千兩有奇，權其息為饘粥衣被藥餌費，門者一人宜略識字。童十歲以下俾教之讀，治竹器者二人，治椶器者二人，治紡織者二人。童十歲以上俾各授以業，吏一人，主簿役一人，主支發米薪，供雜事。歲仲春，官稽其年。及十七歲者令其出堂，藝既成能自食也。經費足，條目定，乃達之於朝。而以令尉掌其政令。歲會月要糧儲道受其成焉，堂之成亦賀公力，其年則道光戊戌也。
十八先生墓 明社既屋，永明王由榔自廣西走貴州，孫可望迎之入安龍所。既而可望謀叛王與諸臣，密謀召李定國於粵圖可望。謀泄，可望殺其大學士吳貞毓以下十八人。後人哀之，收遺骸葬焉。閱三年乃贈恤有差，建廟勒碑，表曰：十八先生成仁處，蓋順治五年至十一年，事日久，廟廢碑亦泐音樂。今墓側一碑，康熙中，因前之殘碑而復刊者，然亦剝落數十字矣。 按今碑載吳貞毓、張鑴音西、周永一作允吉、楊忠、徐極、蔣幹昌、李元開、李頎、朱議六書正偽有字與溺同，鄭允元、趙賡禹、蔡繽、易士佳、胡士瑞、朱東旦、任鬥墟、內侍張祿一作福祥、全為國。而明史吳貞毓傳，有給事中林青陽，禦史林鐘。無李頎、楊忠。考貞毓傳稱青陽間道馳至定國所，馬吉翔報可望，可望遣鄭國械貞毓等，嚴刑拷掠，諸人各賦詩大罵而死。其家人合瘞于安龍北關之馬場。已而青陽逮至，亦被殺，是青陽四在諸人後，或當不在此。十八人之數，且李頎臨刑時所賦詩今尚存，則明史不載李頎，或未足據。殘疆野紀，兵燹銷磨，傳信傳疑，抵啎不免。即如墓在西門外馬場，即今演武場也，距城不及一裡。而明史言北關之馬場，是西誤北也。當時賦詩就刑者不知幾人，今惟吳、蔣、李、胡四詩刻碑中耳。洪稚存亮吉督學時嘗與太守曹君謀舉祀事，今其地尚無專祠木主。 附東門外倉頡祠內，學宮子弟歲以其廩糈之入，率錢為墓祭，謂非忠烈之氣感人者，深且久歟。
附錄 吳貞毓詩 九世承恩愧未酬，尤時惆悵乏良謀。躬逢多難惟依漢，夢繞高堂亦報劉。 忠孝兩窮嗟百折，匡扶有願賴同儔，擊奸未遂身先死，留取丹心報國籌。
蔣幹昌詩 天地神明不可欺，此心未許泛常知。奸臣禍國由來慘，志士成仁自古悲。 十載辛勤惟報國，孤忠百折只尤時。我今從此歸天去，化作山河壯帝畿。
李頎詩 尤憤呼天灑酒卮，六年辛苦戀王畿。生前只為忠奸辯，死後何知補立碑。 報國癡心容易死，還家春夢不須期。汨羅江上逢人舊，自愧無能賦楚詞。
胡士瑞詩 生久雖無補，常存報主丹。天阿既倒止，社稷祚將寒。 孽子孤忠在，香魂塞雨間。權奸網尚漏，厲殺又何難。
飛山廟之誤 貴陽飛山廟祀楊老令婆，香火頗盛，餘見而異之，按靖州志，楊在思，太原人，五代初居五溪，有部曲規飛山而據之，自號飛山令，不臣馬氏，而自通於中朝。朝廷因其所稱者而命之，以示羈縻，子孫世相襲。宋初改授誠州刺史。又按宋史蠻夷列傳，誠徽州唐溪峒州。宋初，楊氏居之，號十峒首領，以其族姓散掌州峒。太平興國四年，首領楊蘊始內附。五年楊通寶始入貢，命為誠州刺史，湻化二年刺史楊政岩複來貢，是歲政岩卒，子通音意不詳繼知州事。熙甯八年，有楊光富者，率族姓二十三州峒歸附。詔以光富為右班殿直，昌運等五人補三班奉職，晟情等十六人補三司將軍。繼有楊昌銜者，亦願罷進奉出租賦為漢民。詔補為右班殿直。子弟侄十八人補授有差。獨光僭負固不從，命詔湖南轉運使朱初平縻之，未幾亦降，乃與其子日儼請建學舍，求名士教子孫。詔潭州長史朴成為徽誠等州教授，光僭以皇城使誠州刺史致仕，官為建宅，置飛山一帶道路。巡檢光僭未及拜而卒，遂以贈之，錄其子六人。元豐間，議以沅州貫保砦為渠陽縣，隸誠州，以徽州為蒔竹縣，隸邵州。崇甯初，改誠州為靖州，是靖州為飛山令舊治地，祀之宜也。若貴陽固已渺不相涉，乃因飛山令為楊氏，遂移其祀於傳奇，稱為楊老令公之楊業已不可，而又舍令公，而祀令婆謬亦甚矣。
南康二祀之誤 貴陽忠烈廟，俗稱黑神廟，祀唐頓邱南公霽雲與張許同死，睢陽者也，舊傳霽雲子承嗣，以婺川別駕賜緋魚袋。曆施、涪二州，多善政，劉辟叛，以無備責永州，請從軍討王承宗，柳宗元代為作狀。其卒也。二州人感之為立霽雲祠，而以承嗣附。洪武初，貴州都指揮程暹依民俗建焉。然未立祀典。景泰間，貴州按察使王憲請於朝，始列於正祀。按施涪而州雖近牂牁，然非所轄，承嗣以不職貶永州，何以貴陽祀之，惟雲溪友議載，南中丞卓為黔中經略使。大更風俗，凡是溪穀呼吸文字皆同。秦漢之音甚有聲譽云云。唐時黔涪等十五州牂牁等五十一羈縻州，皆為黔府所轄，故稱卓為轄公，死而祀之，因稱轄神。後人或訛南中丞為忠臣，因以睢陽之事當之耳。黑神則轄神轉音之訛也。又廟樓上有康太保神像，正殿有唐清江郡太守事公承嗣少君，宋麥新團練使，康公繼英少君主，尤可笑也。承嗣官施州刺史，施州即清江，非太守也。繼英見宋史，忠義康保裔傳，傳雲，繼英仕至左衛大將軍，貴州團練使。宋之官制，節度、防禦、團練、刺史皆不之郡，實勳舊兼領之，虛職。 繼英雖領貴州團練使，亦不之郡。且宋之貴州乃今廣西貴縣，與今之貴州無涉。今貴州于宋為化外，矩州勳臣之子亦不官於其地，郭子章誤讀貴州團練使之語，斷康太寶為保裔，考宋史，保裔生官死贈皆不至太保，其附會可見。張鶴鳴作康太保祠碑，郭子章說。而《黔書》又從而粉飾之，不足為據。廟中二主，稱清江郡太守麥新團練使皆誤。至以少君稱，尤鄙俚之甚者。
建文遺跡 貴陽城南羅永庵，有建文題壁詩，又安順城東飛虹山，清鎮城北聳翠山，安平城東高峰山玉龍洞皆有建文遺跡。按明人言，建文出亡者，王鏊守溪筆記，祝允明九朝野記，鄭曉學編，及稗官雜說，如致身錄、從亡隨筆諸書是也。靖難之事實錄，多曲筆。野史尤不足憑，如因楊行祥事而移之，楊應龍、王世貞辯之，因史仲彬之名，而造為致身錄，錢謙益駁之。朱檢討彝尊王，尚書鴻緒辯之尤力。近楊椿明《惠帝論》，于宮中火一節，指說情事極確，而輯志乘者，輒以傳訛之詞為山水點綴，甚無謂也。
張三豐 《黔書》載張三豐，平越高真觀遺跡，甚詳。今都勻城北一裡夢遇山，或雲三豐嘗至其地。又遵義桃源洞，亦雲三豐寄跡，所有救縊婦事。洞口石刻一詩，或買癡來或買顛，無人識我是真仙。若人要問家何處，止在桃源洞口邊。語甚淺鄙，大抵近人假託不足據也。
斷碑硯 斷碑者，宋熙寧四年，蘇文忠為孫吳興作墨妙亭詩，石刻也。存十二字，凡四行，行三字，曰鐙他年，曰憶賀監，曰時須服，曰孫莘老，高廣各三寸，長四寸。王文成公得之以背作硯，左刻「守仁」二楷字，右刻篆書「陽明山人」四字。側刻分書「驛丞署尾硯」五字。蓋明正德元年，文成謫貴州龍場時物也。裘漫士曰：修得之為之贊與銘，見紀文達公集銘曰：塊然一石，琢之磨之，東坡取之。泐字陽明，用以臨池。吾於東坡不重其經濟，而愛其文章之達。吾于陽明不宗其學術，而歎其功業之奇，於戲！每一援筆，悠悠我思。
夢草池 按察司署聽事之西曰西園，有池大數畞，曰夢草池，池中荷花極繁麗。池上亭，亦曰夢草。今榜額為乾隆壬子，奇豐額公書，沿舊稱也。園為前明吳紫泉所居，紫泉名中蕃字滋大，晚號今是山人，有敝帚集十一卷。余從友人所借讀，前有康熙時，孔尚任顧彩序及自序三首皆未詳出處。惟嘉慶間，傅玉書序稿言，紫泉鄉舉二年而明亡。桂王自粵入滇，嘗仕為台省官以言見罪複起為州，守海宇既一。遂隱居，養母以終。其詩屢及夢草池亭，蓋其蚤歲舊居，迨更亂離，宅以他屬。移居龍山，複徙蘆荻哨，其蹤跡約略可見。又七月十六日，張九如先生招飲夢草池閣，詩第三首雲：一劫沉灰後，廿年愁再過。不緣親大雅，安肻同肯睇餘波。此又園池他屬之明證。其何時改為官廨，則無知之者。或雲紫泉晚歲病狂，嘗持所嗜佳硯碎於中衢，所著有斷硯草未見。按滋大歿於康熙年間，周漁璜、詹事起謂有挽詩二章，注雲滋大萬曆遺民也。又滋大家舊有勸影台，亦見詹事詩注。
馬寶袍劍 馬寶亦曰馬三寶，字成璧。秦人，坐殺人罪逸獄出為盜。性反復，人號曰兩面皮，張獻忠醜黨也，勇黠商戰。後從孫可望及吳三桂，奉命征滇。寶以四千人自瀾滄江外來降，久之又從三桂叛，三桂死於衡州。簡親王喇布假益陽知縣徐擋參議道銜齎詔，招撫寶殺之，抗拒如故，大兵進攻勢窮，蹙複據遵義。康熙二十年兵敗，亡走今遵義鄭場。五龍寺劍一，繡袍一，雲是寶物。又村氓家，尚有吳世璠封寶偽敕及寶奏表。殘孽兇狂死不旋踵，而猶為此宣諭，辭讓之文冥頑無知，豈特夜郎自大哉。梟鳴狼嗥有耳惡聞，而惡劄不遽澌滅者，殆天故留之為萬禩供唾駡。警反側也。曩閱檀默齋《稗珠錄》言，遵義有繍鎧台，乃秦良玉治兵遺跡，良玉從夫馬千乘征播時，嘗服繡鎧，誓眾此台，號令嚴明，莫敢仰視，人因呼為繡甲軍，台之得名以此。良玉忠勇殉國，為明末奇女子，史稱其征播功第一。默齋所言得之遊黔時，必非無據。今遵義新志不載此台，豈傳聞之詞不足紀歟？抑已湮沒無可考歟。因記馬寶繡袍事，偶億舊聞附筆於此。
附錄 吳世璠封馬寶敕 偉人為天下而出，匡時宏安攘之勳，凹世輔王者而興翼運，炳忠貞之節故封爵先崇乎。專閫而錫田，大起乎元臣及後昆位高五等爾。少傅兼太子太傅，親軍驍騎前將軍，掛大將軍印總統馬寶，拔萃豪英，非常智勇，身經百戰，樹威望於前朝，誓複中華。布腹心于藩邸，惟先帝知人之鑒，蚤喻深機。值王師撻伐之時，遂彰遠略，湘甸從容，立馬幹群，蛇豕皆靡，潭州慷慨登陴，萬眾梯衝立碎，襲醴陵而累俘莫數，指安成而馘醜無遺。壘岸穿雲韶嶺剪鐵林之勁，甲光射日，郴江梟黑槊之名，敵避戎麾，只今破膽。民聞軍號，如覩來蘇誠哉，榮著王家允矣。績高盟府，朕承祖烈崇禮功臣，是用封爾為豫國公，錫之敕命，子孫世襲。於戲！標柱名留，今古無慚新息之孫，枕戈志在澄清先胙，西江之土爾其祗承，寵命益奮，謨猷將使，敷淺神都。蚤靖風塵於傳檄，遂令鄱陽沃野，即歸版籍於同書，豈不茂哉！故敕。洪化二年三月十三日。
馬寶辭表 少傅兼太子太傅，親軍驍騎前將軍，掛大將軍印臣馬寶僅奏，為瀝悃控辭事。洪化二年六月十九日，欽差翰林院編修臣徐元祚齎捧敕書一道，晉臣豫國公爵到遵。臣郊營迎至署，望闕叩頭跪聽宣讀訖，伏念臣以關西鹵莽，髫發從容，未習孔孟之書，不識章句之義，當令識字官解釋詞意，乃知天語優隆，如綸如綍音弗，古昔聖帝明王，崇禮元功之典，未有如臣遭際之盛者也。臣何人斯焉，敢當此，所以俯伏丹墀，汗亮浹背，不禁踧踖音醋機之難安也。臣二十年來受國深恩，實與諸臣不同，雖竭智捐軀，難以圖報于萬一。每自勉勵，期全名節於始終，不望顯榮於當時，狗馬之心如是而已。若臣忠於所事，而有一毫希寵貪位之心念，是臣先欺自心，以負高皇帝陛下也。且從來封錫之舉，要皆行之於天下大定之後。今國步多艱，方厪宵旰之尤，豈臣子忍心受封之日，諸武臣力而拒諸原，一人安而享其爵，殊非獎勵，軍功之盛事也。況臣罪多功少，纔不稱職，前此大將軍之權，亦曾具本辭免，緣以征剿方殷，溫旨諄切，不敢故為推卸，今則榮臣之身，榮及子孫，寧不惕然而懼，赧然而愧乎。是以敢瀝血誠披悃控辭君父之前，吐露良心，原非矯飾套語，所有敕書，今特專官齎繳，懇乞睿鑒察。臣愚衷，收回成命或俟蕩平只日，少有微勞，再為敘功，頒給庶幾爵賞，公而人心奮矣。臣本武夫，率臣愚悃，言辭麄鄙，不知委曲，幹冒宸嚴，曷勝戰慄，恐懼之至，為此具本辭謝以聞。洪化二年六月二十四日。 尚有世璠再諭，三諭敕，馬寶再辭表，受封謝表，文繁不備錄。
鐵柱 甲秀樓在南明河南岸，今樓額三大字為中丞裴公宗錫書，已殘，損臥廡下。樓前鐵柱二，其形圓，長十尺有奇。一稍殺下無趺，上有蓋，六面皆鑄字。西林鄂公宜軒勒，公平苗紀功也。古州八萬幹土歸流，經營八九年乃克底定。以較南籠之役，大小難易有判然者，今兩柱並存。其文附錄於後。
帝德光被，臣公赫煜。八萬古州生苗帖服，熔幹銷戈，鐵柱矗矗，表烈垂謨載瞻載肅。 雍正十年歲次 壬子孟冬月上浣吉旦 少保，保和殿大學士，兼兵部尚書，總督雲南、貴州、廣西三省軍務，世襲一等伯，鄂公名爾泰，字西林，紀功鐵柱。 貴州通省士庶民苗人等公立 鐵匠頭人楊一清等
聖武維揚，誕及蠻荒。興義洞灑，撻伐用彰。功成錫爵，苗俗安良。剿撫永制，銘柱重光。
太子太師兼兵部尚書總督雲南、貴州、調任湖廣總督，統四川軍務世襲威勤侯勒保 太子少保兵部尚書總督雲南貴州世襲三等男 鄂輝 兵部侍郎巡撫貴州等處地方提督軍務兼理糧餉 馮光雄布政司賀長庚 長明按察使張繼辛 糧儲道周彤 貴西道王朝極 貴東道周緯 督糧道孫文煥 署貴陽府知府陳熙蕃 貴築縣知縣王湛恩 公立
大清嘉慶二年歲次丁巳孟冬月雲南候補府經歷葉松齡 雲南龍陵協右營把總胡傑監鑄
臞翁鐵柱篇 一柱鑄自雍正年，重臣定策開黔邊。古州八萬古化外，上下九股相鉤連。 殿頭鑄印督三省，危厓大箐驅戈鋋。紛紛獮薙置郡縣，荒曶驚視中原天。 一柱干支紀嘉慶，蕞爾南籠苗逆命。文臣縮朒久養癰，妖巫煽誘苗人聽。 王師嘽嘽自楚來，小丑跳樑更戡定。八月十五撫賊巢，刀光月光夜相映。 屹然兩柱銘厥功，細論難易未必同。要知三聖布神化，早看魋紒成華風。 磨風矗雨鐵花裂，天陰鬼語聞嗚咽。似雲此鐵非是鐵，乃是千人萬人血。 鑄為錢鎛力可任，官吏擾農愁苦深。廉威所被群苗服，我原鑄為良吏心。
諸葛台 古州之名昉于宋，然地居化外，僅以名號羈縻，非真隸版圖也。劃其險道，其塞芟之薙之而郡縣之。自國朝雍正間，始先是張公廣泗守黎平，以金幣賄苗，假道入貴陽，密記其道裡，遠近山川，險阻形勢，屯儲戰守之地，與鄂文端葉謀定深入痛剿之策。新疆辟土張之力居多，其後群苗複叛亂，時張已總督湖廣。命尚書張照為撫定苗疆大臣，提督哈元生為揚威將軍，董芳為副將軍，久之無功。十三年，純廟即位，命張照回京，以廣泗為經略。乾隆元年，苗疆始大定。蓋平苗之役，張實始終之也。今古州廳治有方城約裡許，苗人呼為諸葛城。廳事之左有高阜曰諸葛台，苗祠諸葛丞相最虔，歲時伏臘或負疾屙必具雞酒拜禱台下，顧不敢登，雲登輒眩而僕也。或雲張公假道時，至其地登眺覽，苗大驚，異以為神人，又疑其有他圖謀，以刀往割其所衣繡袍，覘其意旨，張不為動，笑指當胷處，曰此處甚佳，盍割取，苗因不疑。不數年張遂經略其地。雲夫苗既驚畏公，安敢以刀割其衣，世人震于張之功烈，為此附會之說，不足信也。雍正七年，始設古州，理苗同知毛振翧實始蒞茲土，乃築亭於臺上。而屬常君安為之記，今台下碑是也。亭中聯額則中丞元公展成所題。
昭忠祠撤位 雍正二年，命中外建昭忠祠，以祀開國以來致命盡忠諸臣，甚盛典也。方吳三桂開藩，時山東曹申吉，以翰林擢侍郎，出為貴州巡撫。三桂叛，曹從逆。三桂性多忌，降者往往被誅戮，及死同黨複相仇殺，滇平之後不知所終，後以傳聞之誤以曹入祀昭忠。乾隆間，欽定國史列傳，置曹逆臣傳中，而祀典未即撤。嘉慶七年，禮臣始奏撤其位。申吉字澹余，安邱人。工詩，見魏憲百名家詩選。
雹神祠 雹神為李左車，有言其極靈異者，黔春夏多雹，小則傷麥禾，大則如噴如盎，人畜遭之立斃。善化賀公撫黔，遂於扶風山建雹神祠，而禱祀焉。往余門生殷銘游山中，雷電暴作，大雨將至，山有洞入而避之。覺光耀照燭，目不可啟，沈寒砭肌，遽爾悶絕，曆半時許始蘇。則洞中空空向之，光耀照燭者不復見，出洞，山上雹積二三寸矣。乃悟向所見即是雹，特不知其如何而出耳。
虎頭致雨 道光丙午夏旱，或雲以虎頭縋城北龍潭，可得雨。嘉慶間，嘗行之甚效也。索之縣庫中，虎頭故在，乃遣官祀於潭，而縋入焉。是日遂獲雨盈尺，遠邇沾足，歲以大豐。時自中丞以下，同用坡公起伏龍韻，作詩以紀其事。
臞翁詩雲 不聞陣雨鳴萬弩，但聞敲抶冤蠍虎。中丞精禱征舊事，數典紛綸溯其祖。 縣庭召吏索虎顱，廿年庫屋棲塵土。當時百嘼盡懾伏，此日兒童苦相侮。 豈知物類相感捷，頓覺腥雲歕水府。乖龍驚起飛九天，急雨如繩複如縷。 前雷後電旱魃逃，不使災傷軫堯禹。詰朝牲醴答靈貺，明德歆神神豈吐。 山城政簡散衙早，偶然落筆奔風雨。鏗訇金石聽吟聲，似為龍公寫餘怒。
馬著草鞵 非雨非雪非煙非霧，濛濛冥冥著物而凝。殆所謂凇耶。而黔人謂之下淩，洛凙音鬥遍地，滑不可履。策馬行山谷間，患其蹶而顛也。禦馬者編稻草如履狀納其四蹄，然後馳之驟之乃無患。
打鬧 安化婺川農人薅苗，用鉦鼓雜歌名曰打鬧。以作其氣，使用力勤也。俞秋農大令汝本，嘗作打鬧歌。
送瓜 黔俗新婚之家，中秋夕，有戚友送瓜事。瓜以彩亭載之，或飾男子為村婦妝，負而至，謂之懶大嫂。導以鼓樂至，則以瓜置之床以為兆，宜男也。其家設酒食以款客，或前客未散後客複來，曲巷閑坊笑語雜遝，值秋晴月大漏三四下，鼓吹聲尚喧闐未止也，羅蘇溪方伯喜作俳語，有送瓜詞十章，錄存其四。 筵陳瓜果待牽牛，水拍銀盤倚畫樓。近日瓜期交代緩，直移七夕到中秋。 簫鼓聲喧近鏡奩，月光斜透水晶簾。填街塞巷癡男女，縱是瓜掏不避嫌。 金背蝦蟆照碧空，嫦娥笑倚海雲東。憐他世上無靈藥，種子新方乞月宮。 賀客紛紛索喜茶，幾時嬌面靧音會桃花。癡心只把綿綿祝，知是甘瓜是苦瓜。
壇神 書言，惠迪吉，從逆凶。易言，積善有餘慶，積不善有餘殃。其理固昭昭者，末俗不知修省，妄覬無望之福。遂溺於禱祠之事。黔信鬼尚巫，壇神者邪鬼也。巫黔謂之端公。言能為人禍福，奉之者幽闇處，置大圓石於地，謂為神所據也。歲時朝夕奉惟謹。又言三年小慶，五年大慶。則盛具牲醴歌樂以悅神，不然且忤神意。貴陽城中奉壇神者，十二三。細察之，厄於疾病，死、喪、訟、獄、盜賊、窮困者，比比未見其能福人也。而奉之者不敢替，亦卒不悟。愚矣哉，愚矣哉！
墓祭 貴陽郭外，阡隴頗多。新歲清明及孟冬之月，貴族寒門咸祭于墓，展霜露之感，薦魚韭之誠也。乃有挈榼攜壺，延賓召友藉名餕余，張幄群飲，忥忥音細欯欯音凱，履舄交橫，既違哀慕之義，又乖男女之別。君子譏之，然禮教之不行，責在司牧。吾儕安能逭其咎也。
衙祭 黔俗，給使廝養，遇朔望之次日得食肉，謂之衙祭肉滇蜀亦然，按通考載，石林葉氏雲：節度使碧油紅旆受賜者，藏於公宇私室皆別為堂號。節堂每朔望之次日祭之，號衙日。是衙祭二字，其來甚久。祭餘分肉，以畀眾人。即祭統所雲，韗庖翟閽惠下之道也。特今士大夫家亦如是，則沿其文，未詳其義耳。
字塚 王涵庵名湛恩，令貴築時，募人拾廢字，聚而燼之瘞其灰於扶風山，曰字塚。今猶巋然也。
田不論畞 苗疆田無弓口畞數，古州、永從諸處皆然。計禾一把上田值一二金，下者以是為差，不書契約，以木刻為憑。近亦有用契者，一夫力耕，歲可獲禾百把。
錢不論貫陌 安順、興義諸屬以錢市易百貨，皆權其輕重或如幹觔，或如幹兩，不論貫陌也。
黎平木 爾疋柀（音比）煔（通杉），郭注煔，似松邢疏，俗作杉。說文作檆。徐鉉雲：“俗作杉”。黔諸郡之富最黎平，實惟杉之利。種之法，先一二年必樹麥，欲其土之疏也，杉曆十數寒暑乃有子。枝葉仰者子乃良，擷而畜之，其罅而墜者棄之。美其性也。春至糞土芻覆之，縕火焫同爇之，乃始布子，而以枝莖午交蔽之，固其氣不使速達也。穉者曰：杉秧長尺咫，則移而植之，皆有行列，沃以肥壤，欲其茂也。壯而拳曲即付翦刈易以他栽，貴在直也。於是結根竦本，垂條嬋媛，宗生高岡，族茂幽阜，不二十年，而蓑蓑蔚若鄧林矣。自郡之清水江以下二百餘裡，鱗接，輪囷櫹椮，天地純碧羲娥影或與風颻揚，鳴條音響則琴築並奏，笙竽合唱其間，棲者擇木，雊者擇音，猿父哀吟，音灰子長嘯。幽翳淒迥，殆難為狀般爾，既集斧斤，日尋其聲，丁丁鏗訇。溪谷枌橑，欒櫨之用，靡有不具。商賈駢坒，齎刀布而治質劑者，歲以數十萬計，其地有三，曰王寨，曰毛坪，曰卦治，歲以一寨人掌其市易，三歲而周，蓋嘗訟之部，使者定為令甲也。大栰小桴，縱橫絙束，浮之于江。經奔處遠口甕洞，入楚之黔陽，合沅水而達于東南諸省，無不屆焉。昔張平子雲，鬻者兼贏求者不匱。左太沖雲，材以工聚，賄以商通，黎人之以木富也，其庶幾乎。
白蠟樹 黔之木皆可材也，不以材而利者何也？漆也，剖其膚而汁也，桐與茶也，軋其實而膏也。而利在蟲者，曰白蠟樹。汪機謂即冬青，李時珍以為樹似冬青。今謂之山蠟樹，以別于水蠟樹。然水蠟樹亦可放蟲，且插之無不活者。安順多蠟樹，產蠟蟲。蟲負殻大如栗，以數枚置樹上，殻破蟲出，細如蟣，延緣枝葉間。雨至匿葉底，秋風搖動，雌者化，雄者蟄樹膚中。及春啟蟄複負一殻出，如花之蓓蕾。然至夏大如雞頭子，累累然，如樹之結實。將遺卵也，於是急摘取之，而布之，樹蚛之既盡，則蟲無有，而樹皆縞矣。割之鬻之滓去液留，而蠟以成，方將其遺卵也，黔人不能盡育。則販者或但或負，日數百人赬肩胝足，窮日夜走施秉，懼蟲之速化也，日暖尤甚。辰沅間人亦胥待于施秉，爭買以歸，遂成一哄之布。
雞□（土+從 音宗） 黔產菌不一種，有大如盤盂者，色或紫或赤或綠，食之往往殺人。常食者曰凍菌，冬日有之，茅草菌極小，味亦美，其尤佳者曰雞□（土+從），莖長而色尤白，產安順、威寧者與滇產匹。楊慎《萟林伐山》雞□（土+從）條載，埤雅引莊子與蔡氏毛詩名物解同。今埤雅蟪蛄條作朝菌不作雞菌。又謂集韻堫土菌也。今集韻堫字下亦無土菌解。潘之恒廣菌譜作雞，與陳仁錫潛確類書同。郎瑛七修類槀作雞宗，解亦互異。湘潭張紫峴九鉞詩雲：翠籠飛擎驛騎遙，中貂分賜笑前朝。金盤玉筯成何事，只與山廚伴寂寥。注雲，明熹宗嗜此。馳驛以獻，惟客魏得分賜，張後不與焉。此雞故事，而不知其所本。廣菌譜見陶珽續說郛。 耆叟按：客、魏，指乳母客氏與魏忠賢。
土物 黔產如朱砂、雄黃、革器，蒙齋介侯皆詳紀之。今歲時貢方物例用檀香，然買之粵東。固非黔產，魚不過數種，蟹大寸許不中食。蝦惟銅仁東門外產者為佳。楊梅、枇杷皆具體耳，橘之產都勻者極小而無核，味甚甘。聞此種僅一二樹，在郡廨中，不易得。蘋婆果，可與北地相伯仲。清鎮佛手移植盆盎，霜實累累，可翫柑橘之屬。鎮遠所產為多，地近楚也。山肴野蓛名實多混淆，食茱茰黔呼辣角則黔人所酷嗜，五味白合闕此不可。家家屋簷下繩懸筐庋，紅黃碧綠相雜，終歲之旨蓄也。羅蘇溪方伯有詠土物二詩，附錄於後。
答人問黔中土物，用放翁戲詠鄉里食物韻 黔山鬱鬱叢蒿萊，土物佐餕充輿台。自經漢家采蒟醬，（蒟子如桑椹，葉可合檳榔食之，今龍裡等處稱為掬檳榔似即此物）。野芳一一搜琪瑰，草腳雞□（土+從）蝕寒雨，蕨拳龍爪撐恢台，土人稱蕨為龍爪菜。水檳榔嚼甜似蜜。（水檳榔形似栗味甘脆）。地蘿葡罨酸于梅，（地蘿葡味甘，微帶土腥，罨之則酸）。米熟天心穗可掬。（天心米紅子累累，可作糖食）。霜寒佛手拳難開。（柑似佛手而不開名蜜桶。柑出清鎮）。攪瓜下筯散香雪，（瓜如瓠以箸攪之成絲）。諫筍走鞭驚凍雷。（即苦筍見陸詩）。蓮花細剝回子白，（蓮花白菜一名回回白）。刺蔾爭吒竿兒醅。（刺蔾一名送春歸，實可釀酒黔俗有竿兒酒）。蝦兜向藥籠貯。（車前子俗呼為蝦兜，葉亦掇以為菜）。魚鰍菜借砂鍋煨。（泥鰍菜葉細可食）。羅鬼新蔬雜芝菌，（羅鬼菜出苗洞），姨媽嫰蓛供嘲咍。（嫰葉如荷包牡丹可食，名姨媽菜）。蠻鄉久住識風物，忠果淡咀甘初回。 黔嶺梯田汙且萊，蠻花如繡標重台。野蔬充膳不勝采，一詩難括千 瓊瓌。降真之香擬赤鐵，（降真香即柴藤香，莖赤如鐵，其花可食，出貴陽）。長 壽之草宜黃台。（草出廣順，食之多壽）。銀絲結網北山蕨，（遵義蕨粉漉如魚 網）。丹液落磴南村梅。（黔中楊梅作膏）。觔鬥香芹葉寸切，（芹之短者俗呼 為觔鬥芹）。綿花嫰菜枝紛開，（綿花菜如鼠耳，亦名巴巴筋）。觀音蓮心滴甘露，（觀音蓮根可作菹）。羅漢竹筍抽春雷。（羅漢竹出羅斛州）。箐雞澹白深避繳，（箐雞出水西，高數尺，見人即避）。女酒淺紅新醱醅。（苗俗生女埋酒山中色紅始用）。四腮魚向玉屏釣，（玉屏出鱸魚亦四腮）。九香蟲許金爐煨。（九香蟲出畢節微火炒熟，服之身輕）。豪彘抽簪大可駭，（彘出大定山中，刺可為簪）。狗魚掉尾真堪咍，（狗魚即人首魚，能上樹）。圓蛇孝獸數珍恠，宛煉雲母從方回。（圓蛇出古州，孝獸出思南之甑峰）。
酒 南酒道遠價高，至不易得，尋常沽貰皆燒春也。茅臺村隸仁懷縣，濱河。土人善釀名茅臺春，極清冽。長寨人多以蓼花入曲釀酒。刺棃酒色碧，味微甘特不釅耳。
白椒土 白椒土在長寨、廣順之間，陶家用之，然而其質不良。
伸筋草 伸筋草產安平、燂湯、浣濯、痿臥者立起。
蜂洞 蜂洞在永寧城西河營司，洞深屈多，水上皆懸厓。有蜂藪如車掄，蜂千萬。以春夏來，霜降前後乃去，去遲則豐獲，割蜜者縋而上下如猱玃然。
平簫 去玉屏十五裡曰羊坪，產美竹。有鄭氏辯其雌雄制為簫材。含吐宮徵清越微妙，是以天下之言。簫者，必首鄭氏，世守其業，名為平簫。值亦倍常簫焉。
白石 思南產石，瑩白如玉，惟肌理不能滑膩耳。其大者可以為幾案。
石燕 石燕出清平之大風洞，首腹尾翼確肖，惟不能翔耳。煆而服之，可愈胃疾。
粉餈 黔人飯稻而喜粉餈，屑糯為之者曰餈粑，屑粳為之者曰餌塊粑。（字書無粑字，惟□（米+半）字，義為屑，米餅。荊楚歲時記，三月三日，取鼠麴汁蜜和粉謂之龍舌□（米+半），□（米+半）音昄，或轉音訛為巴，而臆造粑字。耳□（米+半）亦作粄）。市中鬻此者最眾。迨餞歲時，則家家賃舂屑米以鬥石計，為度歲需。舂聲與臘鼓聲相和也。貴陽諸郡縣皆然，至若窄鄉窮攘，十九以苞榖（苞榖，黔蜀諸處俗稱，以其莖幹花實形色言之。則李時珍本草所載蜀玉黍也。亦曰玉高梁）。為糧。硐戶山民則所食惟與稗耳。有老死未嘗齒稻麥者。
王卡苗 環黔境而族處者，苗居十之六。馴者彬郁其容居。然宋甫而魯掖矣。卉裳椎□（髟+截。音姐，朿髮少也）耕漁射獵以求食者。猶良苗也。或外獷而中螫（音市），聚則抨弓露刃，怒爪磨牙，日以盜劫生計，毒箐巉崕，窟穴深邃。捕者幸而得至，蹤影滅沒，不可追索，搜抉鉤縶之術，窮而敚攘，鈔暴之風益熾。獨余所聞，王卡苗則不然，地隸平越居者，千百戶。耕而食，織而衣，皆足以自給。以粟布之餘出山市鹽，他無所資於外。歲無逋賦納，官有定，日雖雨雪不稍愆（音千）。山中人無故不出山，外人亦不得入。數十年未有一訟牒嬲（音鳥）官吏。地產礦砂極旺，有願買山謀開採者，誘以重貲不顧也。湻湻悶悶，不與世通。懷葛天之民，亦若是而已矣。又聞羅斛之苗有類王卡者，其地名今不復記憶。
花麻布□（延+蟲，音蛋）俗呼雞鴨卵為蛋，無卵，義求其字，不得徇俗呼之。 黔苗新隸版籍者，免糧賦，舊征糧賦者納銀與榖，與齊民同。永從苗賦額，征銀五百三兩有奇，獨六洞苗則以花麻布蛋，抵錢為正貢，初意蓋便苗也。今苗往往以錢市物納之官。市物之值或反浮于納錢之數，官得其物無所用，複出以易錢。駔儈扼之輒多折。閱然苗俗承習已久，或其以納錢可節費者卒不顧。蓋亦懼官之多取也，今列其納物之數於右。 頓洞納蛋，一百二十四，上皮林納布三百六十六件。每件一丈至二丈不等。蛋一百。唐洞納蛋二百。大團、樂香、宰吾三寨納布四百五件，蛋五百二十五。埽洞納布一百一十五件，棉花三百二十九觔，蛋四百零八。下皮林納不四百九十三件，蛋一百四十三。酒洞納布四百四十八件，蛋五十五。龍圖納布四百二十件，蛋三百。雲洞納布二十件，棉花三百三十觔，蛋三百二十三。以上六洞共納布二千四百五十三件，糧蛋二千五百四十八，糧〔棉〕花一千三百七十九觔。岜沙納麻一百五十觔。 耆叟按：（延+蟲）音旦，古少數民族名。亦同蛋字，本文中多次岀現改為蛋字。凡寫為蛋字者同此。
奪親 貴築宋家苗，新昬之夕，壻往迎。女家率親屬棰之，謂之奪親。
坐家 花苗女嫁數日，即至母家。生子，然後歸。謂之坐家。
蓄□（酉+音，音印） 狆家有三，曰補籠，曰卡尤，曰青狆。貴陽、安順、興義、都勻諸郡皆有之。其俗聚馬牛雞犬骨以米糝和之作□（酉+音），以酸臭為珍品，稱富人者，則曰蓄□（酉+音）幾世矣。
鬼竿換帶 鎮甯之苗，春時立木於野，曰鬼竿。男女旋躍而擇偶。鎮遠黑苗男女唱歌換帶，而後聘娶，此與他書所記蘆笙跳月之俗不甚異也。
外甥錢 黑苗必以姑女為舅婦，若舅無子，必重獻于舅，謂之外甥錢。又曰還種，否則終身不能嫁。
臞翁曰，苗人向化以久，如宋家、蔡家之類皆通漢語，知文字。習禮法勤耕織。彬彬然有華風，惟服飾俗尚未盡變革耳。苗之稱名甚夥，生熟不同，良莠亦異。諸家記載及志乘已詳。姑撮可笑者一二端筆之，以助談柄而已。
咂酒 咂酒，苗俗也。古謂之竿兒酒，其法蒸野稗如麫，實之罌，而塗其口，蔔日召客，則設罌堂中，撤塗注水與口平，淺則複注，逡巡釀成，以細竹筒插罌腹，眾客環而咂之，以次輪轉。水味澹則酒力竭矣。近漢民亦多仿此法釀酒者。苗性嗜飲，多以沉湎蕩其家。常州周星頡司馬作咂酒詩以儆之。星頡名景益，乾隆辛卯進士，官古州直隸同知，有寄千閣吟稿，雪帆吟，草江行集，晚香草，蒙香草堂文集。
黔語終 滇黔世並稱，顧黔入中國為最後，無明以前，名勝遺跡及金石文字，滇事多紀載之書，黔則尟有述者。又郡邑率闕志乘與滇異也。余於滇、黔皆再至而居，黔日尤久，蕞爾荒陋，每俯仰今古，輒歎山川之同寂寥。暇日嘗錄所聞見，或兩說相迕而無書，可以征信則姑置之。間有意中欲書，為事所奪，浸久而遺忘者，亦十之二三焉。瑣屑枝蔓無有條理隨手放散，零亂篋中，複六七年矣。甲寅長夏，退食無事，偶爾檢閱其中，亦有可資考證者，因次第之析為二卷，以所語之囿於黔也，命之曰黔語。 鹹豐四年七月 臞翁吳振棫
武侯藏甲人爭詫，太白聞鶯事亦奇。黔事之不足，據者類如此。休怪齊東多野語，古來青史有傳疑。一編誰續山葁筆，頭禿張顛苦用心。笑我椎儲拚覆瓿，懶用奇字學艱深。介侯續黔書，好摹籀古文。 臞翁又題
黔語目錄 卷上 改土歸流 疆域割隸 牂牁江 開通都江之利 開同清江之利 盤江
盤江橋，庚戊橋， 西林渡附。 黃平河 戴家溝紀略 鎮遠三戹 九千里 牛皮箐 紅崖字 近郭諸山之勝 新舊聖泉 飛雲岩 陽明洞 三元牟珠大峰諸洞 雪厓洞 水口寺 二忠事略 王節湣 祖孫撫黔 蘇大刀 南籠苗變 謝穆之亂 卷下 改驛 鑄錢 鉛 黔不增賦 塘堰 槲繭之始 三書院紀略 尚節及幼兩堂紀略 十八先生墓 飛山廟之誤 南康二祀之誤 建文遺跡 張三豐 斷碑硯 夢草池 馬寶袍劍 鐵柱 諸葛台 照忠祠撤位 雹神祠 虎頭致雨 馬著草鞵 打鬧 送瓜 壇神 墓祭 衙祭 字塚 田不論畝 錢不論貫陌 黎平木 白臘樹 雞音宗 土物 酒 白椒土 伸筋草 蜂洞 平簫 白石 石燕 粉餈 王卡苗 花麻布蜑音蛋 奪親 坐家 蓄音印 鬼竿換帶 咂酒
黔語卷上 改土歸流 黔古荒服地，元以前羈縻州耳，至元、明乃隸版圖。永樂後始設督撫布，諸官視他省。我朝順治、康熙間，平馬乃，平水西增置郡縣疆土，於是日辟。然頑苗梗化，土司逞虐，鈔暴遠近，文武莫敢誰何。雍正初，提督馬會伯總兵、石禮哈嘗以苗事入告，憲廟難之，既而總督鄂文端詳審事勢，謂非改土歸流，則黔滇楚粵之禍，無已時也。始以長寨苗不法，以兵治之長寨，平苗頗懾。於是化誨招撫，收其版籍，薄其租賦，歡然求內附者不下數千寨。其兇悍者，則草薙禽獮音顯之。當時之議，以為欲靖苗疆自八寨始，而八萬里古州者，元時所置。古州八萬洞，軍民長官司地也，地直抵粵西，與黎平、都勻、鎮遠三府壤相錯。都江、丹江、青水江貫其中，廣袤一千二三百里，生苗踞之，戶殆十余萬。故必古州定而後可以通黔粵，而鎮遠之上下，九股生苗亦可以次鋤翦，運籌決策，臣主一心。於是憲廟涓吉日，合年命。於養心殿鑄三省總督印，以畀文端。文端稟，宸謨采群策，經營佈置，重以兵力，然後一一戡定，六年平八寨設同知。七年設丹江通判、清江同知、古州同知。九年設都江通判，十一年，以清江同知移駐台拱，改設清江通判，建營分汛，以貴東道駐古州統轄之，冠蓋往來，商賈輻湊挈化外入。皇輿化榛狉，知文教黎平今設苗教。百餘年來，咸受福利，實文端之偉烈也。垂名圖牒，侑饗大烝宜哉。
疆域割據 黔地，初極褊小，雍正五年，鄂文端以粵之泗城府，延袤二千餘裡，北與黔接，請改土歸流，以紅水江為限，割江以北地長壩、尋郎、羅斛等十六裡，及西隆州之羅煩、冊亨等四甲半零二十一寨，歸黔。建永豐州於長壩，乾隆四十年，移羅斛隸定番州，嘉慶二年，改永豐為貞豐。復辟古州地千餘裡。而舊隸四川遵義一府，及所屬五州縣改歸黔轄。而黔居然一大都會矣。
牂牁江 牂牁江今都江也，源出都勻府境，至獨山徑都江廳入古州，匯榕江、車江西折而南，過下江廳界至丙妹入廣西境，為龍江，亦名柳江。經懷遠、雒容諸縣界至廣東南海縣入海。漢書稱牂牁江，廣數裡，出番禺城下。唐蒙上書謂夜郎精兵可得十萬，浮船牂牁江出不意制粵。《水經注》豚水東北流，徑談稾縣東，徑牂牁郡且蘭，謂之牂牁水。今黔中諸水入粵者三，盤蒙二水舟楫不能通，惟都江自獨山之三腳坉浮舟直達粵東，水漲可兩旬至，與唐蒙發精兵下牂牁，及會番禺之說合。《黔記》以為在定番，《黔書》以入楚之烏江當之。明鄭文又以盤江為牂牁江。今水經雲烏江，志名牂牁江，以水出牂牁郡也，蓋泥于且蘭故地，為今之遵義湄潭，故仍以牂牁屬之烏江，不知年代遼遠，蠻地阻絕，當時所稱夜郎、牂牁、且蘭其地甚大，非可執今之一郡一縣以當之也。惟水之所歸，雖數千載莫能改，而舟楫之可達與否，又事之可顯證者，故舍都江無可會番禺之水，則都江之為牂牁信矣。又楊升庵《譚苑醍醐》雲：牂牁一作，其字從弋，杙音弋，繋船木也。《說文》、《漢書》注，舊解如此，牂牁今貴州地，其江水迅疾難渡，立兩杙於兩岸，中以繩絙之，舟人循繩而渡。盤江、崇安江皆然，因悟古人制字之義云云。按今循繩而渡者，凡水極駛處皆然，不能專屬之一水也。升庵特緣字義而傅會之，未足為據。
開通都江之利 雍正間，鄂文端以都江三水，自都勻達粵之柳慶，沿江洞苗多未附，道茀不治，調粵兵平之，乃檄文武勘視，上自獨山州之三腳坉至三洞，下自古州諸葛洞至溶洞疏淺灘，伐惡木，鏟恠同怪石，唐蒙古道閉塞累代。一旦開闢遂成康衢，陸行可輿，水行可舟，兩省文符迅疾如駛。於是粵鹽得行於黔，設總埠于古州，而分子埠于黎平，諸郡縣閭閻無食淡之患。商賈日眾，南海百貨亦捆載而至古州，遂為一都會雲。
開通清江之利 水道提綱言，清水江為沅水上源，而不確指其源之所出，又謂平越之諸梁江，亦沅水之源，不知特支流入沅者耳。今《水經》混潕、沅二水為一水道，考以為即重安江，不知亦支流入沅，非即沅也。按青江源出都勻東北諸山遶城西南合流，俗名長河。又曰劍河亦名馬尾河，在八寨廳境，曰雞賈河。在麻哈州境，曰平定河。在清平縣曰凱裡河，入清江廳界，始名清江。舊時陷苗境道塞。雍正七年，鄂文端與巡撫張公廣泗，請開浚自都勻府起至楚之黔陽縣止，凡一千二十餘裡。於是複有舟楫之利，今賈人鬻清平鉛，下武陵抵漢陽者，由此道也。
盤江盤江橋庚戌橋西林渡附 北盤江源出威寧州西山中，南徑雲南沾益、宣威二州界，仍入黔折而東至大山而伏，又東南二十餘裡，出山東南流曰天生橋。又東南徑普安、安南、郎岱、永寧挾上游山溪諸水，徑九盤、花江、板貴、宮箐、百層、者坪、羅炎、打賓、者香、渡邑諸處，至雙江口。東會紅衣江，入於粵。在威寧曰可渡河，在郎岱曰毛口河，在貞豐曰羅炎河，以水清亦曰清水江。隨地稱名，診其源流，無殊派也。南盤江即紅水河，四時水皆赤故名。源出雲南沾益州花山洞，東南流徑南寧縣界，為東小河。又徑陸涼州東為中延澤，又徑宜良縣東北為大赤江。又南徑路南州西為八盤江，又東南徑師宗、彌勒二縣，環曲靖、雲南、澄江三府，廣西一州之境至羅平州入黔界，徑興義府南為紅水江，亦曰巴皓河。經冊亨亦曰八渡江，劃黔粵之界。會北盤江入廣西泗城府界，謂之左江注於海，此南、北盤江之源委也。盤江橋在永寧州西三十裡。北盤江所徑橋東隸州，橋西分隸普安廳安南縣。舊為滇黔孔道，兩厓壁立，江迅悍不可以舟。冶鐵為絙，長百丈，兩端貫厓石而懸之，覆以板，其制昉於筰。所謂西南夷尋之以渡水者，範致能《吳船錄》載蜀灌口繩橋，有染家晾帛，漁曬網之喻，寫其狀最肖。橋始于明右參政朱公家，民尋毀。順治十六年重修，複壞於賊。康熙二十三年重建，雍正間以路險且紆，改驛由劉官屯曆庚戌橋而渡毛口，不復由此橋矣。庚戌橋在普安廳城北六十裡，鄂文端公建。以是年雍正庚戌平苗功成，遂以為名。毛口渡易名西林渡，亦以文端之字系之，在昔埭稱召伯城，號刁公。尚書有渠右史有堰績所在地，以人傳，故先後有同美矣。
黃平河 黃平西門河，在城東三十裡，舊州城西即鎮陽江之上流，合諸水入施秉縣，縣東北十裡有諸葛洞，一名甕蓮洞。江心巨磧鱗次，驚波轉騰。明時土人諺曰：「若令三洞開，除非諸葛來」。言其險也。萬曆辛醜，郭公子章開三洞，計二百一十七丈。其間有半蓮洞、大蓮池、小蓮池、大屏山、小屏山諸勝，而總名之曰：「小武夷」。皆郭公所題目也。公有新河記，其言曰：「野航輕舠，極隘者受四五人載三四，任省夫騎之，半為驛傳，便賈客」。自鎮遠募一騎不能負百觔，而一舟可貯千百，為商旅便。粟自楚一葦至黃平，而割分餘、甕、龍、湄四邑，為經理便。負粟鎮遠七百里，而今去其半，以從水為濟饑便。頃夜郎之役，楚粟艤於洞下，今直抵黃平，異日脫有急，為軍興便，有此五便，宜公之急開此河，以利吾黔也。其後漸淤塞，順治十六年，黔饑。巡撫卞公三元伐險鑿石，漕楚米萬石達黃平城下。雍正四年，知縣沈公遴複有疏鑿之役。今黔、楚貨，棉靛煙布諸物鱗集。舊州來檣去艫如織，惟洞高下，距懸或數尺許，水飛石立，霆砉風蕩，三老左右扞救，乘勢曲達，故峩舸大艑，不能至。然而有舉莫廢，況郭公所言五便，良非讆言緩急，時有其道。在豫鑱石釃水，毋使梗塞，有土者宜留意也。或曰黔鉛北運，經蜀之永寧、瀘州下曆瞿塘、灎澦諸險，其塗極紆回。如道黃平由潕入沅以達于江，則路近，而費省，雖自畢節陸運至黃平多永甯二百餘裡，而以舟運所節，彌陸所贏，無慮不足。至楚江、蜀江夷險不同，則不待智者而知之矣，利不百不變法，言變法誠難，且法久弊積，吏多因緣為奸，果剙行必有梗，其議者，筆而記之，姑存其說雲爾。
戴家溝紀略 水者地之血氣，不流通則病。故出於山，自入於海者，命曰經水，別于他水，入于大水，及海者命曰枝水，有原必有委，惟浘閭是歸焉。黔尺寸皆山水，循山行一裡百折，蹙桚奔沸，或破險沖躍而過，有時峰岫四塞，則山之脅與足必有穴焉。水入而伏流由他處出，或竟不出其泄于黃壚之下耶，抑經千百裡外而後複出耶。桐梓城外裡許為官渡河，上游諸水之壑也。又十裡為方家洞，又二裡河分二流，右為胡盧洞暗流消水，俗稱消水洞，左為周家洞，水穿山而過，為馬江壩。蓋去城十五裡，水至此而四山環繞無去路矣，向賴方家胡盧諸洞以資消納。乾隆間方家洞塞，春夏水漲，則官渡河兩岸盡淹灌。道光辛卯水高於城，城中人悉奔徙大府，檄守令相視疏鑿，乃有開戴家溝之議，溝在馬江壩，左議者謂開暗洞，不如開明河，可直達壽國。山外之水坎河匯流，過仁懷縣至合江縣而歸川江，議上大府以入告，其後因連岡疊阜，不能盡開明河，改為明暗相間，而暗洞地陿施工難，又遇堅石，必紆而而避之，愈避愈紆，愈紆愈遠，自辛卯九月開工至甲午三月始竣，費白金二萬二千八百兩有奇。而卒未聞有宣洩之利，蓋明河地勢本高於官渡，水不能逆而上行，且暗洞施工，山腹中仰攻俯鑿不能取准。平桐人之言，曰如待水之由此，以達水坎河也。則官渡左右，不為水所宅者僅矣。當其時建議者意非不善，而官吏匠役之從事，非不盡力也。夫亦于治水之道未能了然，而易視之歟。余又聞方家洞故在也，昔令狐氏以不利於先人之墓，遂塞之。有八十余老人尚識其處，頃太守黃君樂之召徒役，往出所塞，大小木椿千百。而洞中積水戽之累月不盡。功無由施遂罷，嘻！豈桐之水患未已歟，雖然事無巨細，待人而行，他日必有能已其患者。
鎮遠三戹 音厄 鎮遠無城，以山為城也。石屏、龍頭、壽星、五老之屬陡險逼束，萬家皆在井底。北郡治南衛城，而潕水貫其內，以大石橋通往來焉。夏秋淫霖，山中懸流疾注，奔騰潰溢，高漲數丈，瀕江屋盧，衝撞立盡，此一戹也。前迫江後迫山，中為街衢。街左右萬瓦鱗次，其密如擳，吳回煽虐，無曲巷旁徑可以逃，徒焦土之歎。歲歲聞之，此一戹也。山皆直立，其高插天，負山而盧者，巨石一墜則人與屋立碎，此一戹也。三戹之中，水戹尤甚。聞明嘉靖間有議，移郡治於迤西三裡之平昌山下者，其地高爽饒衍，可容萬家。方建議時，但謂今郡治在山下，寇來則以高臨卑，雖築城難固守耳，豈知三戹之當避，若是哉惜乎！此議之未行也。
九千里 下江廳設通判，一地在黎平府南，一百八十裡。下江西南又百六十裡，地名九千里者。其廣袤無圖牒可考，或雲西接古州之碎拉寨，南接粵西思恩屬之大棚，西南接荔波之拉義寨，計其地不過數百里耳。山箐阻深，生苗據為巢窟。華人無有涉其地者。乾隆五十年後，始有人梯山伐木，然亦與內地毘連處，不敢深入也。往時負販者流，貪利貿易，至輒被留，不能複出，然則其地之縱橫、廣狹孰得而窮究耶。嘉慶初，黔楚軍興鎮筸音幹、銅仁，紅苗竄入，詭為生苗，佃種山地，紅苗故黠，而生苗愚，不之覺也。後乃稍稍侵佔，又陰埋碑土中，紿生苗共發之，即指為先世遺業，生苗無以解，於是生苗、老果等悉其眾以逐紅苗，勢洶洶。有司乃往諭，遣紅苗歸故土，而罪生苗之殺紅苗者，苗眾乃解散，蓋道光三年事也。
牛皮箐 滇黔人謂竹木蒙翳處為箐(音京)，以箐為名者所在多有，然未有大於牛皮箐者。地在今丹江廳治之東南，而南亙古州八寨，都江迤邐，蓋數百餘裡，狠穀邅回，複嶺盤郁，樹古鐵色，不知其年。落葉數尺，俯履無地，霧雨冰雪，四時不春，豺牙宓厲，虺毒歕欱同喝，自章亥以來，未嘗有車轍馬跡涉其境者。雍正間，經略張公分兵入箐，摉同搜捕伏戎後，稍稍開通，以同凹徑歧雜，懼為盜窟。乾隆三年乃下封禁之令。
紅崖字 紅崖在永寧州境，山之脅，有字若大，書深刻者。然迫視之，無斧鑿痕也。字大小、點畫、肥瘦不一，肥者二寸而強，瘦者約寸許。好事者架木猱升，以氈蠟搨之，體若篆籀，又類符籙文，而卒不可識，且牟測其所始。人謂為陰高宗，伐鬼方遺跡。又雲武鄉侯手跡，則齊東語耳。祁春浦相國嘗與同人賦之。今縮摹其文於後，多識之士，當有問奇於八十一家之外者。
近郭諸山之勝 黔山佳者，不可窮紀，束於吏事，無故不得遠涉。歲獲數至者近郭諸山而已，出城東二裡許，過扶風雲路坊又裡許。即扶風山，山半有亭曰「環翠」可以小憩，再上為僧寺。近寺之塚累累，宿草殘碑，蒼涼滿眼，是以昔人雲不可不知。有生之樂也。寺中室宇完好，有小池，蘋花鮮淨可喜，下有馴翠亭，蓄孔雀二，至曇雲精舍。則三面之山，青接眉睫。城中煙樹萬家，歷歷可數，此佳絕處也。黔靈山去西郭三裡，山足一澗，琤潺如環佩鳴。盤曲而上或數步一折，樹生石隙，濃陰障天，人行其間巾履皆碧。清風忽來幽籟徐起，山鳥上下引吭，作百種聲，幽寂之趣，殆不知此身尚在塵世。如是者數十折，地稍坦夷，則黔靈寺在焉。入寺繚垣四圍，苦無所見，但向香積廚覓一飽而已。正北為相寶山，俗呼照壁山，去城四裡許，山神高，樵徑線白攀緣而登上，有古寺，塑十八阿羅漢像，頗莊嚴。又銅羊一，大銅鏡一，相傳舊時能照見人。前世奸僧惑村氓耳。今墨墨如瑿音一矣。外有修廊，下俯斷壑。遠近諸山，儼與客對，嵐靄紫翠，晨暮百變，憑欄吟眺，泉冽茶甘，宦游之極樂也。或問三者孰勝，餘曰：「扶風之勝，以明靚，黔靈之勝，以幽曲，相寶之勝，以高曠」。
新舊聖泉 貴陽城西五裡有聖泉，亦曰百盈泉。通志名之屚趵。道光丙午秋，與同人往游，有石亭半傾圯矣，泉在亭外。《黔書》所言盡一晝夜，其盈其縮以百為度，中置一石以准之。莫之或爽者也。以餘驗之，倏忽消長，一晝夜間，豈止百盈縮耶。由泉西南行，過改茶寨數裡，複得一泉，以石屋覆之，其盈縮與屚趵同噴湧，而出為巨澗，亦綠淨，不忍唾。此蒙齋屐所未到，故《黔書》不言。籲！同一奇勝，而見知於世，也有蚤暮，殆亦數耶。泉甘而冽，喬中丞見齋是日啜五甌，餘夙病淡陰，一滴不敢飲，甚負此佳泉也。聞安平西門外，有信泉，寸晷間消長不少。輟湄潭之青坑其麓有池，值卯酉時，則水湧沸。余慶他山之西有三潮，水日溢三次，則皆得之傳說，而未履其地者。
飛雲岩 飛雲岩勝概詳見田張二書，餘七至其地，可謂奇緣。近多俗子惡劄岩石上，下懸榜樹碣，又設為仙佛之象，雕繪滿眼，大敗人意。過騎悤促，未能盡撤去之，為山靈洗辱。
陽明洞 陽明洞在修文縣，龍場東有明禦史合江馮晉卿，崇禎乙卯所立碑文頗簡質，而字跡多漶滅。道光丙午，與同官謀，以陽明先生詩文壽諸石，並以馮文刊新碑六，閱月而訖事，摹書者為新化歐陽鶅。
三元牟珠大峰諸洞 黔山多洞穴，幽邃奇勝，未能徧遊也。游屐所至，皆輿馬所涉近在道周者。三元洞在鎮遠，凡三層盤折而上，他洞皆深入，而此則否，惟躋陟既高可以瞰遠。牟珠洞在施秉，洞口僅尋丈，中極庨豁，有佛宇像設。前一天然石柱，矗天關陷地軸，四無因依。其色黝然，其光油，然以手撫之滑潤如玉。寺僧爇竹炬導入深處，壁上石凹凸萬狀，巧若鏤畫，龍虎獅象鐘鼓云云。則僧以其名指示，客者跬步，皆嶔崎暗處，往往觸額，絓發炬火將盡，不敢複入，蓋所曆未及半也。 大峰洞在平越，高朗空闊。天光內含，石泉滴空，幽籟醒耳。下多積水，村人汲於此。一大石刻畫如棋坪，當是山中老仙弈戲之所。
雪厓洞 洞在貴陽次南門外，深廣不過二丈，以在省會且去郭近，遊人多，故其名著。洞中塑大佛，洞上為來仙閣，有呂仙石像，旁有堂有軒，春秋佳日為嘉賓燕樂之地。下臨南明河，桑陰夾岸，灘聲遠聞，時有短音布小舟也穿艇采魚。憑檻靜眺，令人有江湖之思。
水口寺 寺在貴陽東北數裡，地幽僻，遊者不恒至，秋水平橋，春蕪，繞岸吟賞佳絕處也。岸有大石如船狀，郡人呼為石船，余嘗為石船引，寺舊有樓，不得要領，且將圯，郡守葺而新之，既落成觴客於此，適甘澍盈尺，大慰農望，遂于喜雨榜焉。
二忠事略 甘文焜其先江西豐城人，後遷瀋陽，隸正藍旗漢軍，累官雲貴總督，駐貴陽。吳三貴叛，公遣族弟文炯齎疏入告，複以書報川湖總督，蔡公毓榮於荊州。趣其集兵沅州聯黔楚聲勢，而提督李本深已據安順叛，巡撫曹申吉亦陰受偽命。公度貴陽必不可守，因令妾盛氏與婦女七人自經通志雲殺其妾而率數騎疾馳鎮遠，思集楚兵扼險遏賊。比至副將江義以兵圍公于吉祥寺，公自歎曰封疆之臣當死封疆，事至此無能為矣！望北再拜自刎死，通志作縊死與本傳異。年四十二，子國城筆帖式和善雅圖從死焉。事聞贈兵部尚書。
賜祭葬諡忠果，後巡撫閻公興邦，以士民請建專祠于貴陽，禦書「勁節」二字額其祠，祠去南關五裡許。按吉祥寺在雙江吉祥山下，寺有古柏二，翳日摩霄，堅若鐵石。咸以為忠烈之氣所結雲。公始檄李本深扼盤江，李以書來覘公，公手書複之，詞意慷慨，讀之凜凜有生氣，謹錄於此
附錄複李本深書 披閱來書，具見忠肝，駿發義氣，淋漓將竭，蹶以從王，作撐天柱石，總統全黔精兵捍禦疆場大敵，此誠本部院之素志，亦為封疆大臣所以上報！國家定鼎西南荒服之區，桂王獻俘于緬甸，安坤授首于水西，羅甸欃槍埽除皆靜，魁山渠賊反側自安，文德崇躋于三王，武功丕振于萬國。河清海晏，福錄永昌，念茲滇黔重地，撫綏實難，鎮服匪易，爰命軍門與本部院授以邊疆重任，予以閫外兵權，雲貴之安危皆本部院與貴軍門之責，更無容其旁貸者也。邇時平西王奉旨准撤回京一月之間三次。欽差大人往滇羽檄戒嚴，壺狼蟠踞，搖動人心，披昌鼎沸。貴州藩司潘臬司李糧驛道陳，已經調赴普安州、安南等處，策應平西王回京搬運家口，夫馬持籌儲糈，省會空虛，兵民惶惑。撫都院曹數日來聞，欽差大人星夜賓士出滇，不知所為，塘報杳無，揣茲事勢，禍亂已熾，本部院厲兵秣馬，期與貴軍門聯鑣並轡，剿滅妖氛，幸惟恢弘大略，共披肝膽仰報，皇上浩蕩洪恩，提挈兩省兵民出離湯火，嗚呼！ 本忠孝真性，建英雄事業正在今日矣！本部院現馳檄威寧、大定、黔西、平遠、安籠各鎮總兵，矢以同心同德共勤王事，鐘鼓式靈，犬羊隊會，更不必俟寇涉盤江，始商共著祖鞭也。貴軍門如果志在匡君，忠貫日月，當與本部院手足相依，攻同之車馬便為於鑠之。王師板蕩之功勲，標作不朽之麟閣， 身名俱泰，青史流芳。即或寇孽倡狂，孤臣受困，本部院任兩省封疆，惟有效張巡南霽雲以身殉國，即屍無馬革裹還，斷不稍存攜貳也。貴軍門同守封疆，休戚存亡，與本部院相為一體。為今日計，願即日興師駐劄盤江上流，以禦其變，馳檄各鎮，結唇齒以互為聲援，本部院會同撫都院，督率督撫兩標人馬，堅城固守以待王師，不然者惝恍無從二三，其德謬瞻，顧於家室，思附於前驅，進恐成礙，退亦多凶，未免雉罹音離于羅狼跋其尾。一失腳時千古恨，再回頭是百年身，遺馨遺臭，千里毫釐。貴軍門熟思而審處之，無遺後悔。王之鼎漢軍正紅旗人，都統世選子也。累官四川提督，守永寧，賊陷瀘州，逆蘖吳世璠遣賊將來犯，公拒守久，通志雲三月本傳雲月餘。外援阻絕城陷。被執，舁之貴陽，世璠遺夏國相等說公降，公瞋目大罵曰逆狗何不速殺我？天兵不日盡誅汝輩耳。遂遇害於北門川主廟。蓋康熙十九年九月二十九日也。同日死者總兵何承德。陝西人，通志作成德與本傳異。劉魁陝西人通志作劉奎與本傳異。遊擊陳先鳳正紅旗人以上三人姓名見本傳。總兵□永世榆林人，□汝友籍貫未詳，傅富山西人，副將楊三虎福建人，遊擊劉應科西華人，陳田大名人，地藏保滿州人，蔭生潘濟世漢軍人，隨征人陳應科山東人，凡十二人十二人見通志是日風拔木，黃塵蔽天，事聞贈太子太保。
賜祭葬，諡忠毅。後巡撫閻公興邦以士民請建祠貴陽南關馬棚街。時忠毅子毓賢官貴州布政史。禦書「忠節垂芳」四字額，按松江府有公祠。禦書「純忠遺愛」四字則康熙四十六年南巡至松江時所賜也。
臞翁二忠詩 狼子藏野心，一嗥乃眾應。只手障洪河，人力安可勝。 乞援謀自臧，殉國志早定。古柯寺門雙，號風肅清聽。甘忠果 為鬼當殺賊，豈有降將軍。嬰城複巷戰，壯氣鬱如雲。 使君不負國，孰忍負使君。風霾寒天地，憤氣粉精魂。王忠毅。
王節湣 王節湣名祥，蜀人。張獻忠躪蜀，祥據遵義兵甚強，永明王之在桂林，命大學士堵允錫乞師於祥，又嘗封祥為榮昌世伯，晉錦江侯，又晉忠國公。順治六年秋，孫可望遣劉文秀攻遵義，戰於烏江，祥敗自刎死，三十六軍將軍皆潰。文秀降其眾二十萬。乾隆四十年，純廟以明季福王倉卒，偏安，唐桂二王流離竄跡，而諸臣茹苦相從，捨生取義，既忠於所事，豈可令其湮沒不彰。命廷臣搜采史書予以專諡通諡得如千人。明末殉難及建文時死事諸臣，追予諡法者共三千六百餘人。祥以乃心故主堅守殘疆齎志以沒得諡節湣，今仁懷王氏藏有永明時敕諭，附錄於後。按通鑒輯覽綦江志，蜀義府志雲，死於真州鳳皇山。楊明吾譜序又雲羅杆台，羅杆台在今正安州南，或作羅簡台。遵義新志以楊序記，所目擊與陳志真州合。雍正後以避嫌名之諱改真安為正安。為得其實。 皇帝敕論榮昌伯王祥，自虜寇不靖，重夔之交，天險蕩然。豈誠雲連飛棧，淩夷不足恃哉。蓋亦忠義雄武之臣，遠引辭難無，或投袂發憤者耳。卿生本蜀材，志切國恥，慷慨任事，曉暢兵機，用能奠定岩疆，驅除醜虜，遵重克復皆卿之功。朕用眷嘉，特充督輔。臣何騰蛟奏，兼采廷議，封卿榮昌世伯，以敕代劵子孫世世承襲。卿其祗承蜀封天險，古稱四塞，民氣武健，地利饒廣，固我從興根本地也。卿其秣馬厲兵，席捲全蜀鎮。臣楊展以恢復敘功，朕以晉封廣元伯。督輔應熊聞在重、涪一帶，以卿忠奮，秉其方略，何堅不摧。朕暫蹕桂林，旦晚出楚竚望捷音。慰朕西顧，欽哉。特敕。永曆二年正月。 又，皇帝敕諭，榮昌世伯晉封錦江侯王祥，烽累盈郊，拊髀思切，疆圉宣力，推轂倚隆。況今□□髡我人民，□我土宇，求其宏濟艱難，綏靖王室者惟熊羆不二心之臣，不策勳庸曷昭彝典。卿王祥忠貞特著，勇略冠時，砥柱岷流，撲獻氛之方熾金湯，蜀國雄虎豹于當關，屢複名城，身鏖百戰。昔馮異鎮關中而隴右以甯，吳漢據成都而舂陵遂王。揆卿之績何所遜焉！今朕躬督六師，誓恢函夏三楚之土宇，既複兩粵之義旅翕從，則卿蜀西半壁，實朕根本之丕基。卿為朕之元佐矣。茲特封卿為錦江侯提督蜀秦軍務，鎮守川東北等處地方。 提督土官兵鑄頒鐵劵，給與敕印允盟帶礪用光彝典，卿其祗承仍期秣馬滇黔，彎弓川楚，軍國大事與督撫按臣計議而行。副總參遊以下悉聽節制。閫外機宜兵將錢糧，聽會商徵調地方，文武違誤軍機，桀驁躍冶者聽卿參處。夫畀之事權隆之五等，豈雲酬卿前功，蓋將期於來效卿茂厥勳媲美。前哲爾公爾侯，朕不卿靳，朕實賴卿，卿毋負於朕志，欽哉，特敕。永曆二年二月。 又敕諭，總督秦蜀楚豫滇黔等處地方，漢土官兵恢剿軍務兼理糧餉，便宜行事。掛行軍大將
軍印，兼招討事，太子太師中軍都督府大都督，左柱國忠國公王祥，朕纘服中興，載光祀夏，非山嶽降神不生英傑，非股肱葉契不集大勳。漢光〔武〕得鄧禹再造赤符，唐肅任子儀重收京邑。稽之往牒業著君臣，肆予丕□正際艱危，天祚我明，式生忠勇，卿勳臣王祥。沈毅有勇，堅明能斷，陳師鞠旅，戡虜恢疆，力複西川，折衝萬里。朕心孚鑒，嘉乃豐功，特命廷臣僉議，晉爵忠國公，尃頒敕印，以大酬庸，惟卿服此寵光益宏丕績邇來，□勢已衰，我武惟揚，朕已告廟親征，卿其肅清湖北直搗荊襄，獻俘斬馘，會朕金陵。又當策卿大勳，盟於王府，分茅錫劵，永誓河山，咫尺麟雲，朕言不再，欽哉。特敕永曆四年正月。又敕諭，總督秦蜀楚豫滇黔等處地方，漢土官兵恢剿軍務兼理糧餉，便宜行事。掛行軍大將軍印，兼招討事，太子太師中軍都督府大都督，左柱國忠國公王祥，楚豫□氛未湔亟恃雄師電埽□諮卿勳臣祥，精忠天挺，大義性成，懋績夙著西垂，威名久震夷夏，剿寇蕩虜，躬環矢石，決戰抗守計悉萬全。朕心嘉尚頃晉卿忠國公爵，以展酬庸，茲提督勁旅，出濟荊襄廓清腥穢，特頒敕印，加卿行軍大將軍，兼招討之職，用重事權，以便節制諸鎮，聯合各路軍馬，共濟同仇，齊張撻伐，卿其益壯忠猷，鼓勵將士永奮恢剿式奏膚功。朕已告廟親征，指日親率六師資卿後後勁，卿務先靖江漢，繼定洛陽，□□舊都，以規一統，朕握手敘功，直在旦暮，麟閣殊榮，佇膺寵錫，卿勉旃哉，特敕永曆四年正月。 又，皇帝手敕忠國勳臣祥，卿功在西陲，勳昭宗社，朕之籍卿厥惟舊矣。茲人心雖已共奮，而□陷尚未告銷，惟卿速統銳師，或直達雍豫，或順下荊揚，卿之威名遠鎮夷夏。朕知卿，必能早底廓清也。一應進剿入衛機宜與總監臣趙進從長擘音波畫，舉行務出萬全，朕已懸望卿于金陵，策勳飲至矣，朕言不再，卿其體之，欽哉。特諭，永曆四年二月。尚有敕諭，祥子瓍璹文一中，宮敕論祥妻仲國夫人熊氏，文三不備錄。
祖孫撫黔 海甯陳清恪公名詵字叔，大號實齋。康熙壬子舉人，授中書科中書，累官至副都禦史。四十四年巡撫貴州，疏言黔土瘠，墾成熟地，請依輕。則建書院親督課士民稱之迨。乾隆五十年，清恪之孫體齋先生名用敷，複來撫黔。六十餘年中，繩武濟美洵。仕宦嘉話也。清恪於書無所不讀，著述夥，頤見方望溪所為傳中。又深於相地術，嘗著地理述八卷。體齋至黔，感念棠舍諮訪遺老，得清恪舊撰貴陽移向說，遂補刊地理述後，夫青囊黃囊吉凶克應之說，雖出術家，亦儒者所不廢，況城隍建置，為億萬生民托命乎。附錄於此以諗來者。體齋先生字正誼，乾隆庚辰進士。
附錄貴陽省城移向說 貴陽之龍始于瀘水，發源之西由蕃入蜀莫得而考矣。自威寧至安順、盤江界而西南烏江界，而東北則山之所自來也。迨定番分枝，南明河之水出於天生橋，橋南為幹龍，則楚、粵、閔、越之所自出也。其北為枝龍，貴陽之省城在焉，而就省城言之，則北反為幹南反為枝矣。省幹之龍至茅草寨，北行曆清鎮至木角箐，起真武山，幹亥行龍至老鴉關為大宅吉，小宅吉。過東行沙坡束煙過峽起高峰入省城。東山障其南照壁，障其北雖曰卯龍實艮氣入省，天王俺所為艮、庚、丁是也。城南之山從青崖大龍分枝，自南趨北花犵狫之水，導之奔騰踴躍會于城南。城內之水從沙木龍潭入北門，出次南門。合頭橋、阿江橋之水抱城東至牛渡河轉北，為省城一大垣局。省龍之山，始于西南趨於東北結為坎龍。左旋，申、子、辰也。省城之水發于東北，龍井之水出自亥方，由貫珠橋過西，右旋，亥木東也。申、子、辰為壬，亥、卯、未為癸。一陰一陽，山水配合。經曰艮、庚、丁、卯、己、未為三龍水。又曰丁、庚終，是萬斯箱使立丁，向則城內之水合幹甲、丁。城外只水合申、子、辰、酉、巳、醜龍，真局備，富貴久遠。乃城中建置不諳理氣，城門樓堞，居民衙署俱立丙向，內水流破官旺，外水墓絕，過堂內一峰名曰文筆形。實粗濁書曰火星遠，見則可喜，近見則可怕。又曰水秀不宜直對，今離位之峰獨立高聳，能免火出南離之患乎？且此峰原非正對南來諸山，至演武廳場出尖峰，又頓起大高山，已丙過峽西傍小山護之。特起筆架山，端重屹立，絕無走竄確乎，特朝中峰，正居庚午毫無假借，若文筆山則面向西北，在官廳極見秀麗。在城中反為粗飽，書曰，秀峰雖秀近而觀之亦醜。醜峰雖醜，遠而觀之，亦秀。今則反此，明非正對。又東南尖峰，數十一氣奔注，如圖雲關、伏虎山，矗矗旗槍，氣勢兇猛。路傍銀壺岩一山，形如展旗名曰破軍。經曰：破軍一星如展旗，前頭高卓尾後低。兩邊失陷落坑坎，壁立反裂形傾攲。凡旗槍雄大之山宜鎮水口，不宜近前。吳公雲：石山嵯峨雄昻高插，生角生嘴如判官，如小鬼，如鋸齒，如刀槍。雖居水口穴上，見之反為不吉。且明堂不宜，稍偏西方，諸山本與東方相等，勢平善而多魚袋。經曰：魚袋居西官易期。坤申兩峰尖聳插天。經曰：玄峰卓拔旌旗樣，定出將軍女為將。北方庚子位，上連天水帳，走出大宅吉。儼然正坐，前朝後托，位置天成。木東金西，水火既濟。萬馬朝明堂，均平方正，坐對之間，愈久愈善。今偏昃東西，左邊偪窄右邊空曠，西方朝拜諸山。一切置之無用之地，夫人心和則氣和，氣和則形和。地理在人心目之間，未有山氣和而人心不和者，未有人心畏而山氣不惡者。今丙向則旗槍鬼怪諸山，無不震動而猛厲者。向丁則三台魚袋，諸山無不雍容而平善也。一對之而氣暴，一對之而心平，則善不善之概可覩矣。且人事之征應亦固不爽也，萬曆以前無論矣。禍之大者如安邦彥圍貴陽城，凡十月，是為癸亥年，孫可望入貴陽，殺戮無算，又屠貴陽入滇，是為丁亥年。孫可望與李定國戰，敗于交水，為丁酉年。吳三桂反，為癸醜年。省城火燒死數百人，居民盧舍都盡，為癸未年，此省城莫大之災也。百年之中凡五見焉，而皆于丁癸年遇之豈無故哉。癸丁為正向，用之則為福，不用則為禍。用則宅吉，龍井之水皆丁之長生官旺水也。不用則城北城西之水，皆丙之絕胎死墓水也。運行至此人安得不亡，財安得不破乎？今北門以內街道其勢原趨西南，位置天然，可見而南北兩門，鼓樓俱向壬丙，北門幸今議造正，改立新向。南樓略改移無大更張，撫署通省關，系於城為中宮，理應去偏向，正藩司安邦之牧伯，適其堂台傾壓，現議修理，以改為善至德。新書院有禦書扁額在焉。實為朝山正對，三台平列，面前圓案低平，儼然金童講書，左右諸山至此一一平伏，為通省人文貴秀之應。移而就之，必有三台八座，講筵啟沃端正忠良之人，稍過便非正案。如衙署俱不能及山川靈秀鐘毓，此邦非四方官宦之所克當，尤宜改易以就正向，其挽回黔運。以補救於無形之表者，當世未必知，而後世必有知之者。見義不為是為無勇，故與黔之官僚、紳士、耆老、君民明白告諭，倘有灼知陰陽，別有所見，以為不宜，不妨開明指陳，或削牘或面陳，纖毫無忌。經曰：謀及卿士，謀及庶人。至於大同乃底元吉。今亦惟期大同以謀盡善焉。改向惟何？子午兼癸丁，庚午分金是也。
蘇大刀 蘇大刀湖北襄陽人，名大有，由行伍曆官至貴州定廣協副將。雍正六年，從張公廣泗征丹江生苗，功最多，丹江平，擢雲南鶴麗鎮總兵官。後調黎平鎮，複調古州，旋卒。大有在軍中與士卒共甘苦，臨陣以身先之，能以忠義激發士氣，黃茅嶺之戰，苗伏叢莽中，刺大有傷股，血被衣屨，左右驚問，曰苗血濺吾衣耳。揮刀督戰益力，既勝歸營中，乃解衣示眾曰，頃實負創，言之恐亂軍心，大丈夫為朝廷殺賊，死且不避，此何恤焉。苗人由是益畏之，目為蘇大刀，見其旗幟輒奔潰去。十年入祀貴州賢良祠。
南籠苗變 國朝康熙間，改明安籠所為安籠廳，移安順通判駐焉。雍正五年，升為府。實為黔之西南隅，與滇曲靖粵泗城接。漢夷錯居。猓夷十一二，狆苗十八九，洞灑苗王，文學女獲五色卵，山中苗人祈禱輒應，呼女為囊仙，囊仙華言仙姑也。而韋七綹須者，少年無賴遊蕩湖湘間，自言受異人術，與囊仙比而惑眾苗。嘉慶元年，煽惑益眾。鎮兵以銅仁苗石柳鄧作亂，先一年奉調往。郡人大恐，馮中丞光熊檄，貴東道周緯按之，周不欲竟其事，指所獲木咱等二十餘人曰，此良苗也。禱祠乃苗俗，攝府事曹廷奎不能爭。破械縱之去。七月海子莊武舉劉世昌，縛傳教者詣郡，□月兵目賀占鼇以苗謀反，詣君呈狀，郡守懲前事不問。苗益恣。二年正月初五日，大黃公王抱羊等奉王囊仙、韋七綹須作亂。焚普平，明日焚南籠北門。苗衣白衣，男曰仙達，女曰仙姑，左舞巾右揮扇，喧豗音揮眺躍。羊豕奔突，其手巾扇者言能辟金刃、炮火，所謂異人術也。九日圍急，攝府事曹卒。妻荊氏、孫氏自縊死。 按，嘉慶十八年，曹廷奎之子曹維，以曹綸謀逆案，緣坐應斬決。上以其母荊氏、孫氏在南籠時苗匪圍城俱自縊，因特寬一線，將曹維及曹廷琦、曹鹹亨俱免勾。 署經歷金湻、把總楊文海羽書求援。時石柳鄧伏誅，已撤兵。而馮務持重，欲俟撤兵至乃往援。郡人望援之不至也，募壯士數十人出擊苗，斬數級，奪其巾扇以歸，複夜縋城焚苗寨，苗計城不可猝下，乃四出鈔暴，遠近回應，圍永甯、貞豐舊名永豐及黃草壩。掠普安、定番、捧鮓、羅斛、歸化，陷冊亨。州同曹艾死之，二月援兵至馬劉河，去黃草壩三十裡。 未遽渡而壁夜大雨，水暴漲失浮橋，附近奸苗偽恭順，紿以伐促造筏，三日筏未成。而苗大至，我師熸音建焉。苗集其眾進扼關嶺，馮公駐安順，遣將繼往，皆失利。是時朝命經略勒公保自湖南入黔，督師既至道郎岱，解永寧圍。背攻關嶺，苗潰。六月二十日，解南籠圍。八月十五日搗洞灑當丈賊巢，禽囊仙、七綹須檻車解京師。遂解貞豐、冊亨之圍，複由花江募役至關嶺，捕餘逆。普安、黃草壩諸未降苗寨亦戡定焉。於是朝廷以南籠被圍久尚忠義，能固守，易其名興義，而以黃草壩距郡遠，裁州判設興義縣。
臞翁曰巫覡厭劾易惑人，而苗之惑尤甚。尚巫而畏鬼也邪，教之始，皆貧兒，獵食計，煽聚既久，勢不至蜩沸不止。伺其未發而輯之，與待其既發而輯之，其難易異矣。乘亂之始作而定之，與亂之既甚而定之，其難易又異矣。蔽于闇撓于懦敗於需均之失也。陰符經曰，天地之道，浸故陰陽勝易於臨於遯皆曰浸，以長浸漸也，聖人之言豈不深切著明哉。南籠非大役，亦足鑒焉。
謝穆之亂 仁懷縣小溪裡民謝法真、穆繼賢托降神招集無賴習拳擊，立稱號如天師、靈官、黑神、觀音、佛祖、川主等。是道光十八年六月裡。長白之縣，知縣王鼎彝收繼賢等於獄，既而釋之，繼賢等歸，愈恣糾黨鈔暴仁懷、綦江之間，仇殺趙應彩，掠其村。九月二十六日，仁、綦兩邑合捕。千總傷死，捕者盡潰，賊走方家溝，推法真為首，逐穆元魁據其家，以元魁故，足榖。且地僻險，可負嵎也。遵義守平翰，副將福謙以兵至溫水，去方家溝僅三十裡。 平議克日進捕，福持以必待省兵遂止。二十七日，權貴陽守李鳳和福謙兵進薄萬家溝。會營中具餈餅餉兵，兵踞而食。賊火槍發於牆隙有傷者，兵大驚而奔，遺火器鉛藥不敢顧。 十一月二日貴西道周廷授以鄉勇至，十二日提督余步雲，布政使慶祿至，十六日提標遊擊趙長春以兵至，十八日長寨營守備張萬清以兵至，二十五日畢赤營鄒必達以兵至，二十九日安義鎮總兵阿精阿以兵至，十二月初三日總督伊裡布率威甯鎮遊擊李萬忱等以兵至，而署四川總督蘇廷玉，遣重慶鎮總兵協剿亦以兵至萬家溝。四面溪灘嶺箐列卒屯守，網山絡野如火如荼，斧鉞。督師若近大敵，然未戰也。至初七日，乃以火具焚賊巢。賊多死或逸出為兵勇禽獻，遂置繼賢、法真，於法以捷聞，文武甄敘有差，後請移遵義府經歷，遵義協右營千總駐溫水增兵戌守，下部議行。
臞翁曰：曩仁懷袁廷瑛，招苗人羅把士等踞牛欄坪，出剽掠。官吏憚不敢發，牛欄與蜀江、津合江、綦江三縣境相接，權綦江令張九榖聞其事致書仁懷令崔本謂宜決疣無養癕。崔不謂然，張聞于蜀之上官，奉飭與仁懷會哨，溫水張至，遂捕獲羅把士等三十餘人，重樓密柵皆毀之。時遠近被蹂躪無所控訴，張以鄰邑君為之翦艾兇暴，村翁裡嫗無不欣躍，致牛酒呼青天。張肩輿上下爭為伏舁。此嘉慶丙寅歲也。道光戊戌，複有謝穆事前崔後，王何憒憒若一轍也。方繼賢等就獄時鞫按律戌之，邊裔事即已豈尚有一方喋血之禍哉。螫有蜂蠆而不知，噬有壺豹而不知，固負職矣。知之而諱之，而縱之，是誠何心哉？然而忠愛果敢如張青天，何未聞薦於朝也。 又曰方家溝小村寨耳，負山枕林草屋數十櫞，非金城湯池之固也，睢盱烏合，並婦嬰不過數百，非強寇巨虜也，然徵調至十一營，擾攘七十餘日，以度臣臨之，幸以一炬殪賊，豈沃爝火必傾滄溟，焫飛蓬必猛火歟。黔兵勁銳稱天下，今乃甚愛其軀命，無複被羽先登之風，豈人不古若耶。亦練之之道不豫也。今之練者，惟弓力矢，准行陣形式已耳。練技不如練膽，練膽不如練心，練心者何勿朘之，勿虐之，待之厚束之嚴，厚則感，嚴則畏。感則不忍叛，畏則不敢犯。不忍叛不敢犯，而後能使之用命，然後可以戰，可以守，可以死，可以生。雖然，將且有不欲言戰而求避死者矣，吾其如兵何。
黔語卷上終
黔語
卷下 錢塘吳振棫臞翁纂改驛
奢香開九驛前明事也 國朝雍正五年，鄂文端、爾泰複奏請開路改驛，上游自鎮甯州之安莊，開新路直出普安之亦資孔，以避盤江鐵索橋，自關嶺至普安為八驛，新路自鎮甯州黃果樹至普安蒿子壩為六驛。下游黃絲驛由平越至楊老，凡八十裡，穹岩狠穀行旅苦之，改由黃絲以下之虎場分路，不經平越城即達楊老，僅五十裡。因裁黃絲驛以平越驛，移適中之酉陽。
鑄錢 黔民曩時不解用錢，雖分厘亦以碎銀交易。憲廟嘗諭及之。雍正間，威寧舊銅廠複旺，遂議開採鼓鑄。黔鉛向供雲局之用，屬滇員管理，黔即開鑄，而滇之卑浙塊澤兩廠鉛亦大出，始以黔廠歸黔。今每歲威甯之媽姑、羊角、新發、白岩、馬街、猓納、黑泥、三家灣等廠抽課。及採辦白鉛四百二十八萬斛有奇，柞子珠礦猓布戛等廠抽課及採辦黑鉛五六十萬觔。 大定水硐帕廠歲辦鉛八萬觔有奇，而陳家溝銅廠每歲銅僅六萬觔，故開鑄仍須買滇銅，其鉛則備運戶工二局鼓鑄之用。
鉛 蒙齋《黔書》載清平、凱裡鉛甚詳。今清平之廠曰永豐，其地有五，非一廠也。洞下及老鐮廠礦脈已竭，不復采，所采惟葛藤坡、賴子坡、龍井耳，歲抽課凡一萬三千四百觔，供下游諸營操兵鉛丸之需。舊歸凱裡縣丞抽課，乾隆間改歸縣，大抵百觔抽收二十觔，向時每年嘗采四五十萬觔，近則十余萬觔矣。交營所餘補苴公用，鉛每觔值銀四五兩或六七兩，鉛多寡值貴濺胥視乎時，而官其土者，即以是為肥瘠，課額之外，商賈貿販由廠陸運至龍頭河，凡三十五裡，由龍頭河水運至清江廳，而洪江而常德，而漢陽，凡三十八程，漢商受而轉販，遂達于四方矣。
黔不增賦 明末先後三增賦，畝增銀三厘或增二厘凡五百二十萬有奇。而貴州獨不與。見李汝華傳。蓋地瘠民貧，且苗夷錯居，丈量不可，增賦尤不可，後之撫黔者，當知此意。
塘堰 黔山多平田，少山田。依山高下，層級開墾如梯，故曰梯田。畏旱，冬必蓄水曰冬水，水光成罫山顛，俯視如萬鏡開奩也。地勢稍寬闊處，宜用塘堰，可救旱。昔郡守羅文思作塘說頗簡明，因節錄於此，以為牧民者導。堰說雲：平田作渠，引水以資灌溉，非不善。而久旱水易竭，與無渠等，惟有堰始能常蓄澗流。作堰之法略如壩，但壩須留港，此則橫截中流，較平田稍低數寸，水大則直過。其上水小則停蓄不泄也。 塘說雲：兩山夾道，其中稍平，開土成坵如階而下者為塝田，不耐旱救之惟以塘。作塘之法，先度地勢于田頭之上，當眾流所歸處，隨地寬廣開挖為塘。塘形上高下低，其下即以塘主築橫堤，堤腳仍布木橋以防崩，卸中留水竇以備啟放，此謂頭塘。至田之中段，亦有旁山歸流處，照前作為塘，次第啟放，間有開塘得泉，因泉開塘者，大都籍山澤雨溜以為蓄塘，中儲水草菱荷魚蝦之類。則水活亦可得利。 塘法雲：築塘者，堤腳布木橋，弗若堤上植柳，枝葉可陰塘水，盤根可固堤腳。溜水竇，用新伐松樹存皮，剖為兩空，其中如竹之去內節，然長短視堤腳。上下覆合，壓堤下頭入塘內，尾出堤外，鑿頭上半空處方寸作水眼，以木條削尖豎塞水眼，啟放時抽豎木條，水從眼流出，欲止則塞之。松樹存皮在水中，經久不朽也。 壩法雲：水分則勢緩，聚則勢急，安車之處必急，水方能沖轉，非築壩不可。其法用勁木，長六尺為樁，將一頭削尖交乂打入水中如鹿角，于近岸安車，用砂石雍堆之，使無動搖，其布樁上廣下狹，偪水急流至車，所車自轉動，若河平水緩，則離下壩十餘丈以上更築一壩，乃於壩頭接作曲壩，直連下壩，則眾水由一港奔流，偪成急勢，可安水車二座。
槲繭之始 遵義食槲繭利，自太守陳公始，公名玉琔字韞璞，山東曆城人。以任光祿署正，出同知江西贛州府。乾隆三年，來守遵義地，故多槲，僅供爨薪。公曰：此吾鄉登萊間樹，可蠶也。遂自山東購山蠶種，且以蠶師來，中道蛹出而罷。六年複遣人歸，期以冬至蛹得不出，明年乃蠶，蠶大熟，乃遣蠶師四人教四鄉蠶。又築盧于城東水田壩，命善織者教民以手經指緯之法。授以種資，以器。八年得繭八百萬，自是郡人戶養蠶。今百餘年，為黔富郡。道光十八年，陳公入祀名宦，而郡人則建祠祀公，久矣。春秋蠶功成，酒食歌舞樂陳公如生，不忘惠也。遵義之屬州正安，有吏目徐階，平自浙中致蠶種，教民蠶，又相地利，勸民植桑，厥後州人遂獲織紝之利，其事後陳公數年，吏目秩卑力不能澤遠，故名不甚聞于時，然其利民之心與陳等。余謂祀陳時宜設一座於側，以妥侑徐，匪獨雲報也，使天下知慈惠所及，血食綿于子孫，施報不爽一命，榮於令僕，下品雜流，爭自濯磨以為良吏，豈不商哉。
附錄蠶事略 春蠶清明後十日上樹，夏至畢。秋蠶夏至前後上樹，白露畢。上樹者，置蛾筐中蠶出卵，針大而黑，屈槲桑枝入筐，蠶緣而上。於是驅鳥雀，逐野豬，捕蛇與馬蜂、山蚱蜢，旦暮惟謹。上樹七日為初眠，又七日二眠，又七日三眠，又十日大眠，亦曰四眠。然後吐絲自縛，而為繭。繭成梯之橙之，察其韌而摘之。以繰以織，而綢成焉。稗販駢坒，遠走數千裡外，價視吳綾蜀錦，廉而性堅韌。一衣可十歲許，自他省言，曰貴州綢。自黔言，曰遵義綢。自遵義言，佳者曰府綢，粗而皺者，曰雞皮繭。又其次曰毛綢，曰水綢，水綢品最下。而名獨多，雙經單緯者，曰雙絲，單經雙緯者，曰大雙絲。單經單緯者，曰大單絲，又有小單絲者。但疏而狹，亦曰神綢。近郡人鄭子尹孝廉珍征，據聞見以為槲即樗音楮爾。疋樗繭蓋指作樗繭譜五十篇，曰志惠，曰定樹，曰定繭，曰蠶期，曰蠶山，曰繭地，曰蠶樹，說蠶祥，曰蠶忌，曰蠶害，曰蠶病，說蠶眠，曰蠶食，曰居守，曰春蠶，曰烘種，曰蛾覯，曰蛾卵，曰售種，曰辦筐，曰上樹，曰秋蠶，曰耨林，曰翦移，曰下繭，曰剝繭，曰繭病，曰炕繭，曰繅絲，曰繅別，曰淨絲，曰道經，曰道緯，曰牽經，曰諸綢，曰綢病，曰胰綢，曰毛綢，曰湯綢，曰蠶筐，曰蠶刷，曰繭篼，曰蠶翦，曰響笴，曰機竿，曰排套，曰沙撮，曰墽霹，曰茅刷，曰種槲。世欲知蠶事，緣起及利病所在者，惟此書為詳。
三書院記略 貴陽三書院，一曰貴山，舊為明新書院，在東門之南隅，後以皇殿三大節朝賀之所迫近巡撫署，朝夕鼓吹鳴炮，非所以示敬，遂易其地為書院，而改建焉。始名貴山。一曰正習，在城南俗稱南書院。太守官公舊宅也。一曰正本，在北門外俗稱北書院，已裁貴築縣丞廢廨也。嘉慶庚申，常公明為方伯，謀葺南北兩書院，而常以事去，有公款六千金貯糧道庫，將以其息為膏火資，時中丞某將歸。女某王家，觀察某以金充筐篚，而書院膏火遂無所出，不得已而出於官捐，然勢不可久，其後因割貴山經費之半而勻給焉。
尚節及幼兩堂紀略 善化賀公長齡，撫黔。憫黔人之貧而嫠貞而困者，乃議建尚節之堂，籌費得白金，萬七千九百有奇。購地南門外河上。即箭道街。庀材鳩工為月者十，而畢中為堂。堂之外為屋五所，合百四十間。堂自左下為節孝祠。為二門，門之外門者居之其前為大門，門之外為義學。三曰柏舟，曰中河，曰河側堂。自右下為倉，納榖千石。義學以教嫠之子幼而穎者，榖以備荒，恐市傭居奇，嫠食貴也。市木棉教之紡，制機具課之織，懼其坐食無以自勵也。姑老而病者，子女未之及歲者，許一室居，以仰事而俯育也。子三增一人食，五則倍之，出內董率以糧儲道領其事。道光庚子，堂成。以某月日備肩輿鼓吹迎眾嫠入堂，送者環於室，觀者溢於衢。親音黨或為黨字之誤相見，不以吊而以賀。又貴陽有及幼堂，舊在南門內倉後街。十八年移南門外侯館，後收恤幼童之無所依者，以一百二十人為率。凡官紳捐白金五千兩有奇，權其息為饘粥衣被藥餌費，門者一人宜略識字。童十歲以下俾教之讀，治竹器者二人，治椶器者二人，治紡織者二人。童十歲以上俾各授以業，吏一人，主簿役一人，主支發米薪，供雜事。歲仲春，官稽其年。及十七歲者令其出堂，藝既成能自食也。經費足，條目定，乃達之於朝。而以令尉掌其政令。歲會月要糧儲道受其成焉，堂之成亦賀公力，其年則道光戊戌也。
十八先生墓 明社既屋，永明王由榔自廣西走貴州，孫可望迎之入安龍所。既而可望謀叛王與諸臣，密謀召李定國於粵圖可望。謀泄，可望殺其大學士吳貞毓以下十八人。後人哀之，收遺骸葬焉。閱三年乃贈恤有差，建廟勒碑，表曰：十八先生成仁處，蓋順治五年至十一年，事日久，廟廢碑亦泐音樂。今墓側一碑，康熙中，因前之殘碑而復刊者，然亦剝落數十字矣。 按今碑載吳貞毓、張鑴音西、周永一作允吉、楊忠、徐極、蔣幹昌、李元開、李頎、朱議六書正偽有字與溺同，鄭允元、趙賡禹、蔡繽、易士佳、胡士瑞、朱東旦、任鬥墟、內侍張祿一作福祥、全為國。而明史吳貞毓傳，有給事中林青陽，禦史林鐘。無李頎、楊忠。考貞毓傳稱青陽間道馳至定國所，馬吉翔報可望，可望遣鄭國械貞毓等，嚴刑拷掠，諸人各賦詩大罵而死。其家人合瘞于安龍北關之馬場。已而青陽逮至，亦被殺，是青陽四在諸人後，或當不在此。十八人之數，且李頎臨刑時所賦詩今尚存，則明史不載李頎，或未足據。殘疆野紀，兵燹銷磨，傳信傳疑，抵啎不免。即如墓在西門外馬場，即今演武場也，距城不及一裡。而明史言北關之馬場，是西誤北也。當時賦詩就刑者不知幾人，今惟吳、蔣、李、胡四詩刻碑中耳。洪稚存亮吉督學時嘗與太守曹君謀舉祀事，今其地尚無專祠木主。 附東門外倉頡祠內，學宮子弟歲以其廩糈之入，率錢為墓祭，謂非忠烈之氣感人者，深且久歟。
附錄 吳貞毓詩 九世承恩愧未酬，尤時惆悵乏良謀。躬逢多難惟依漢，夢繞高堂亦報劉。 忠孝兩窮嗟百折，匡扶有願賴同儔，擊奸未遂身先死，留取丹心報國籌。
蔣幹昌詩 天地神明不可欺，此心未許泛常知。奸臣禍國由來慘，志士成仁自古悲。 十載辛勤惟報國，孤忠百折只尤時。我今從此歸天去，化作山河壯帝畿。
李頎詩 尤憤呼天灑酒卮，六年辛苦戀王畿。生前只為忠奸辯，死後何知補立碑。 報國癡心容易死，還家春夢不須期。汨羅江上逢人舊，自愧無能賦楚詞。
胡士瑞詩 生久雖無補，常存報主丹。天阿既倒止，社稷祚將寒。 孽子孤忠在，香魂塞雨間。權奸網尚漏，厲殺又何難。
飛山廟之誤 貴陽飛山廟祀楊老令婆，香火頗盛，餘見而異之，按靖州志，楊在思，太原人，五代初居五溪，有部曲規飛山而據之，自號飛山令，不臣馬氏，而自通於中朝。朝廷因其所稱者而命之，以示羈縻，子孫世相襲。宋初改授誠州刺史。又按宋史蠻夷列傳，誠徽州唐溪峒州。宋初，楊氏居之，號十峒首領，以其族姓散掌州峒。太平興國四年，首領楊蘊始內附。五年楊通寶始入貢，命為誠州刺史，湻化二年刺史楊政岩複來貢，是歲政岩卒，子通音意不詳繼知州事。熙甯八年，有楊光富者，率族姓二十三州峒歸附。詔以光富為右班殿直，昌運等五人補三班奉職，晟情等十六人補三司將軍。繼有楊昌銜者，亦願罷進奉出租賦為漢民。詔補為右班殿直。子弟侄十八人補授有差。獨光僭負固不從，命詔湖南轉運使朱初平縻之，未幾亦降，乃與其子日儼請建學舍，求名士教子孫。詔潭州長史朴成為徽誠等州教授，光僭以皇城使誠州刺史致仕，官為建宅，置飛山一帶道路。巡檢光僭未及拜而卒，遂以贈之，錄其子六人。元豐間，議以沅州貫保砦為渠陽縣，隸誠州，以徽州為蒔竹縣，隸邵州。崇甯初，改誠州為靖州，是靖州為飛山令舊治地，祀之宜也。若貴陽固已渺不相涉，乃因飛山令為楊氏，遂移其祀於傳奇，稱為楊老令公之楊業已不可，而又舍令公，而祀令婆謬亦甚矣。
南康二祀之誤 貴陽忠烈廟，俗稱黑神廟，祀唐頓邱南公霽雲與張許同死，睢陽者也，舊傳霽雲子承嗣，以婺川別駕賜緋魚袋。曆施、涪二州，多善政，劉辟叛，以無備責永州，請從軍討王承宗，柳宗元代為作狀。其卒也。二州人感之為立霽雲祠，而以承嗣附。洪武初，貴州都指揮程暹依民俗建焉。然未立祀典。景泰間，貴州按察使王憲請於朝，始列於正祀。按施涪而州雖近牂牁，然非所轄，承嗣以不職貶永州，何以貴陽祀之，惟雲溪友議載，南中丞卓為黔中經略使。大更風俗，凡是溪穀呼吸文字皆同。秦漢之音甚有聲譽云云。唐時黔涪等十五州牂牁等五十一羈縻州，皆為黔府所轄，故稱卓為轄公，死而祀之，因稱轄神。後人或訛南中丞為忠臣，因以睢陽之事當之耳。黑神則轄神轉音之訛也。又廟樓上有康太保神像，正殿有唐清江郡太守事公承嗣少君，宋麥新團練使，康公繼英少君主，尤可笑也。承嗣官施州刺史，施州即清江，非太守也。繼英見宋史，忠義康保裔傳，傳雲，繼英仕至左衛大將軍，貴州團練使。宋之官制，節度、防禦、團練、刺史皆不之郡，實勳舊兼領之，虛職。 繼英雖領貴州團練使，亦不之郡。且宋之貴州乃今廣西貴縣，與今之貴州無涉。今貴州于宋為化外，矩州勳臣之子亦不官於其地，郭子章誤讀貴州團練使之語，斷康太寶為保裔，考宋史，保裔生官死贈皆不至太保，其附會可見。張鶴鳴作康太保祠碑，郭子章說。而《黔書》又從而粉飾之，不足為據。廟中二主，稱清江郡太守麥新團練使皆誤。至以少君稱，尤鄙俚之甚者。
建文遺跡 貴陽城南羅永庵，有建文題壁詩，又安順城東飛虹山，清鎮城北聳翠山，安平城東高峰山玉龍洞皆有建文遺跡。按明人言，建文出亡者，王鏊守溪筆記，祝允明九朝野記，鄭曉學編，及稗官雜說，如致身錄、從亡隨筆諸書是也。靖難之事實錄，多曲筆。野史尤不足憑，如因楊行祥事而移之，楊應龍、王世貞辯之，因史仲彬之名，而造為致身錄，錢謙益駁之。朱檢討彝尊王，尚書鴻緒辯之尤力。近楊椿明《惠帝論》，于宮中火一節，指說情事極確，而輯志乘者，輒以傳訛之詞為山水點綴，甚無謂也。
張三豐 《黔書》載張三豐，平越高真觀遺跡，甚詳。今都勻城北一裡夢遇山，或雲三豐嘗至其地。又遵義桃源洞，亦雲三豐寄跡，所有救縊婦事。洞口石刻一詩，或買癡來或買顛，無人識我是真仙。若人要問家何處，止在桃源洞口邊。語甚淺鄙，大抵近人假託不足據也。
斷碑硯 斷碑者，宋熙寧四年，蘇文忠為孫吳興作墨妙亭詩，石刻也。存十二字，凡四行，行三字，曰鐙他年，曰憶賀監，曰時須服，曰孫莘老，高廣各三寸，長四寸。王文成公得之以背作硯，左刻「守仁」二楷字，右刻篆書「陽明山人」四字。側刻分書「驛丞署尾硯」五字。蓋明正德元年，文成謫貴州龍場時物也。裘漫士曰：修得之為之贊與銘，見紀文達公集銘曰：塊然一石，琢之磨之，東坡取之。泐字陽明，用以臨池。吾於東坡不重其經濟，而愛其文章之達。吾于陽明不宗其學術，而歎其功業之奇，於戲！每一援筆，悠悠我思。
夢草池 按察司署聽事之西曰西園，有池大數畞，曰夢草池，池中荷花極繁麗。池上亭，亦曰夢草。今榜額為乾隆壬子，奇豐額公書，沿舊稱也。園為前明吳紫泉所居，紫泉名中蕃字滋大，晚號今是山人，有敝帚集十一卷。余從友人所借讀，前有康熙時，孔尚任顧彩序及自序三首皆未詳出處。惟嘉慶間，傅玉書序稿言，紫泉鄉舉二年而明亡。桂王自粵入滇，嘗仕為台省官以言見罪複起為州，守海宇既一。遂隱居，養母以終。其詩屢及夢草池亭，蓋其蚤歲舊居，迨更亂離，宅以他屬。移居龍山，複徙蘆荻哨，其蹤跡約略可見。又七月十六日，張九如先生招飲夢草池閣，詩第三首雲：一劫沉灰後，廿年愁再過。不緣親大雅，安肻同肯睇餘波。此又園池他屬之明證。其何時改為官廨，則無知之者。或雲紫泉晚歲病狂，嘗持所嗜佳硯碎於中衢，所著有斷硯草未見。按滋大歿於康熙年間，周漁璜、詹事起謂有挽詩二章，注雲滋大萬曆遺民也。又滋大家舊有勸影台，亦見詹事詩注。
馬寶袍劍 馬寶亦曰馬三寶，字成璧。秦人，坐殺人罪逸獄出為盜。性反復，人號曰兩面皮，張獻忠醜黨也，勇黠商戰。後從孫可望及吳三桂，奉命征滇。寶以四千人自瀾滄江外來降，久之又從三桂叛，三桂死於衡州。簡親王喇布假益陽知縣徐擋參議道銜齎詔，招撫寶殺之，抗拒如故，大兵進攻勢窮，蹙複據遵義。康熙二十年兵敗，亡走今遵義鄭場。五龍寺劍一，繡袍一，雲是寶物。又村氓家，尚有吳世璠封寶偽敕及寶奏表。殘孽兇狂死不旋踵，而猶為此宣諭，辭讓之文冥頑無知，豈特夜郎自大哉。梟鳴狼嗥有耳惡聞，而惡劄不遽澌滅者，殆天故留之為萬禩供唾駡。警反側也。曩閱檀默齋《稗珠錄》言，遵義有繍鎧台，乃秦良玉治兵遺跡，良玉從夫馬千乘征播時，嘗服繡鎧，誓眾此台，號令嚴明，莫敢仰視，人因呼為繡甲軍，台之得名以此。良玉忠勇殉國，為明末奇女子，史稱其征播功第一。默齋所言得之遊黔時，必非無據。今遵義新志不載此台，豈傳聞之詞不足紀歟？抑已湮沒無可考歟。因記馬寶繡袍事，偶億舊聞附筆於此。
附錄 吳世璠封馬寶敕 偉人為天下而出，匡時宏安攘之勳，凹世輔王者而興翼運，炳忠貞之節故封爵先崇乎。專閫而錫田，大起乎元臣及後昆位高五等爾。少傅兼太子太傅，親軍驍騎前將軍，掛大將軍印總統馬寶，拔萃豪英，非常智勇，身經百戰，樹威望於前朝，誓複中華。布腹心于藩邸，惟先帝知人之鑒，蚤喻深機。值王師撻伐之時，遂彰遠略，湘甸從容，立馬幹群，蛇豕皆靡，潭州慷慨登陴，萬眾梯衝立碎，襲醴陵而累俘莫數，指安成而馘醜無遺。壘岸穿雲韶嶺剪鐵林之勁，甲光射日，郴江梟黑槊之名，敵避戎麾，只今破膽。民聞軍號，如覩來蘇誠哉，榮著王家允矣。績高盟府，朕承祖烈崇禮功臣，是用封爾為豫國公，錫之敕命，子孫世襲。於戲！標柱名留，今古無慚新息之孫，枕戈志在澄清先胙，西江之土爾其祗承，寵命益奮，謨猷將使，敷淺神都。蚤靖風塵於傳檄，遂令鄱陽沃野，即歸版籍於同書，豈不茂哉！故敕。洪化二年三月十三日。
馬寶辭表 少傅兼太子太傅，親軍驍騎前將軍，掛大將軍印臣馬寶僅奏，為瀝悃控辭事。洪化二年六月十九日，欽差翰林院編修臣徐元祚齎捧敕書一道，晉臣豫國公爵到遵。臣郊營迎至署，望闕叩頭跪聽宣讀訖，伏念臣以關西鹵莽，髫發從容，未習孔孟之書，不識章句之義，當令識字官解釋詞意，乃知天語優隆，如綸如綍音弗，古昔聖帝明王，崇禮元功之典，未有如臣遭際之盛者也。臣何人斯焉，敢當此，所以俯伏丹墀，汗亮浹背，不禁踧踖音醋機之難安也。臣二十年來受國深恩，實與諸臣不同，雖竭智捐軀，難以圖報于萬一。每自勉勵，期全名節於始終，不望顯榮於當時，狗馬之心如是而已。若臣忠於所事，而有一毫希寵貪位之心念，是臣先欺自心，以負高皇帝陛下也。且從來封錫之舉，要皆行之於天下大定之後。今國步多艱，方厪宵旰之尤，豈臣子忍心受封之日，諸武臣力而拒諸原，一人安而享其爵，殊非獎勵，軍功之盛事也。況臣罪多功少，纔不稱職，前此大將軍之權，亦曾具本辭免，緣以征剿方殷，溫旨諄切，不敢故為推卸，今則榮臣之身，榮及子孫，寧不惕然而懼，赧然而愧乎。是以敢瀝血誠披悃控辭君父之前，吐露良心，原非矯飾套語，所有敕書，今特專官齎繳，懇乞睿鑒察。臣愚衷，收回成命或俟蕩平只日，少有微勞，再為敘功，頒給庶幾爵賞，公而人心奮矣。臣本武夫，率臣愚悃，言辭麄鄙，不知委曲，幹冒宸嚴，曷勝戰慄，恐懼之至，為此具本辭謝以聞。洪化二年六月二十四日。 尚有世璠再諭，三諭敕，馬寶再辭表，受封謝表，文繁不備錄。
鐵柱 甲秀樓在南明河南岸，今樓額三大字為中丞裴公宗錫書，已殘，損臥廡下。樓前鐵柱二，其形圓，長十尺有奇。一稍殺下無趺，上有蓋，六面皆鑄字。西林鄂公宜軒勒，公平苗紀功也。古州八萬幹土歸流，經營八九年乃克底定。以較南籠之役，大小難易有判然者，今兩柱並存。其文附錄於後。
帝德光被，臣公赫煜。八萬古州生苗帖服，熔幹銷戈，鐵柱矗矗，表烈垂謨載瞻載肅。 雍正十年歲次 壬子孟冬月上浣吉旦 少保，保和殿大學士，兼兵部尚書，總督雲南、貴州、廣西三省軍務，世襲一等伯，鄂公名爾泰，字西林，紀功鐵柱。 貴州通省士庶民苗人等公立 鐵匠頭人楊一清等
聖武維揚，誕及蠻荒。興義洞灑，撻伐用彰。功成錫爵，苗俗安良。剿撫永制，銘柱重光。
太子太師兼兵部尚書總督雲南、貴州、調任湖廣總督，統四川軍務世襲威勤侯勒保 太子少保兵部尚書總督雲南貴州世襲三等男 鄂輝 兵部侍郎巡撫貴州等處地方提督軍務兼理糧餉 馮光雄布政司賀長庚 長明按察使張繼辛 糧儲道周彤 貴西道王朝極 貴東道周緯 督糧道孫文煥 署貴陽府知府陳熙蕃 貴築縣知縣王湛恩 公立
大清嘉慶二年歲次丁巳孟冬月雲南候補府經歷葉松齡 雲南龍陵協右營把總胡傑監鑄
臞翁鐵柱篇 一柱鑄自雍正年，重臣定策開黔邊。古州八萬古化外，上下九股相鉤連。 殿頭鑄印督三省，危厓大箐驅戈鋋。紛紛獮薙置郡縣，荒曶驚視中原天。 一柱干支紀嘉慶，蕞爾南籠苗逆命。文臣縮朒久養癰，妖巫煽誘苗人聽。 王師嘽嘽自楚來，小丑跳樑更戡定。八月十五撫賊巢，刀光月光夜相映。 屹然兩柱銘厥功，細論難易未必同。要知三聖布神化，早看魋紒成華風。 磨風矗雨鐵花裂，天陰鬼語聞嗚咽。似雲此鐵非是鐵，乃是千人萬人血。 鑄為錢鎛力可任，官吏擾農愁苦深。廉威所被群苗服，我原鑄為良吏心。
諸葛台 古州之名昉于宋，然地居化外，僅以名號羈縻，非真隸版圖也。劃其險道，其塞芟之薙之而郡縣之。自國朝雍正間，始先是張公廣泗守黎平，以金幣賄苗，假道入貴陽，密記其道裡，遠近山川，險阻形勢，屯儲戰守之地，與鄂文端葉謀定深入痛剿之策。新疆辟土張之力居多，其後群苗複叛亂，時張已總督湖廣。命尚書張照為撫定苗疆大臣，提督哈元生為揚威將軍，董芳為副將軍，久之無功。十三年，純廟即位，命張照回京，以廣泗為經略。乾隆元年，苗疆始大定。蓋平苗之役，張實始終之也。今古州廳治有方城約裡許，苗人呼為諸葛城。廳事之左有高阜曰諸葛台，苗祠諸葛丞相最虔，歲時伏臘或負疾屙必具雞酒拜禱台下，顧不敢登，雲登輒眩而僕也。或雲張公假道時，至其地登眺覽，苗大驚，異以為神人，又疑其有他圖謀，以刀往割其所衣繡袍，覘其意旨，張不為動，笑指當胷處，曰此處甚佳，盍割取，苗因不疑。不數年張遂經略其地。雲夫苗既驚畏公，安敢以刀割其衣，世人震于張之功烈，為此附會之說，不足信也。雍正七年，始設古州，理苗同知毛振翧實始蒞茲土，乃築亭於臺上。而屬常君安為之記，今台下碑是也。亭中聯額則中丞元公展成所題。
昭忠祠撤位 雍正二年，命中外建昭忠祠，以祀開國以來致命盡忠諸臣，甚盛典也。方吳三桂開藩，時山東曹申吉，以翰林擢侍郎，出為貴州巡撫。三桂叛，曹從逆。三桂性多忌，降者往往被誅戮，及死同黨複相仇殺，滇平之後不知所終，後以傳聞之誤以曹入祀昭忠。乾隆間，欽定國史列傳，置曹逆臣傳中，而祀典未即撤。嘉慶七年，禮臣始奏撤其位。申吉字澹余，安邱人。工詩，見魏憲百名家詩選。
雹神祠 雹神為李左車，有言其極靈異者，黔春夏多雹，小則傷麥禾，大則如噴如盎，人畜遭之立斃。善化賀公撫黔，遂於扶風山建雹神祠，而禱祀焉。往余門生殷銘游山中，雷電暴作，大雨將至，山有洞入而避之。覺光耀照燭，目不可啟，沈寒砭肌，遽爾悶絕，曆半時許始蘇。則洞中空空向之，光耀照燭者不復見，出洞，山上雹積二三寸矣。乃悟向所見即是雹，特不知其如何而出耳。
虎頭致雨 道光丙午夏旱，或雲以虎頭縋城北龍潭，可得雨。嘉慶間，嘗行之甚效也。索之縣庫中，虎頭故在，乃遣官祀於潭，而縋入焉。是日遂獲雨盈尺，遠邇沾足，歲以大豐。時自中丞以下，同用坡公起伏龍韻，作詩以紀其事。
臞翁詩雲 不聞陣雨鳴萬弩，但聞敲抶冤蠍虎。中丞精禱征舊事，數典紛綸溯其祖。 縣庭召吏索虎顱，廿年庫屋棲塵土。當時百嘼盡懾伏，此日兒童苦相侮。 豈知物類相感捷，頓覺腥雲歕水府。乖龍驚起飛九天，急雨如繩複如縷。 前雷後電旱魃逃，不使災傷軫堯禹。詰朝牲醴答靈貺，明德歆神神豈吐。 山城政簡散衙早，偶然落筆奔風雨。鏗訇金石聽吟聲，似為龍公寫餘怒。
馬著草鞵 非雨非雪非煙非霧，濛濛冥冥著物而凝。殆所謂凇耶。而黔人謂之下淩，洛凙音鬥遍地，滑不可履。策馬行山谷間，患其蹶而顛也。禦馬者編稻草如履狀納其四蹄，然後馳之驟之乃無患。
打鬧 安化婺川農人薅苗，用鉦鼓雜歌名曰打鬧。以作其氣，使用力勤也。俞秋農大令汝本，嘗作打鬧歌。
送瓜 黔俗新婚之家，中秋夕，有戚友送瓜事。瓜以彩亭載之，或飾男子為村婦妝，負而至，謂之懶大嫂。導以鼓樂至，則以瓜置之床以為兆，宜男也。其家設酒食以款客，或前客未散後客複來，曲巷閑坊笑語雜遝，值秋晴月大漏三四下，鼓吹聲尚喧闐未止也，羅蘇溪方伯喜作俳語，有送瓜詞十章，錄存其四。 筵陳瓜果待牽牛，水拍銀盤倚畫樓。近日瓜期交代緩，直移七夕到中秋。 簫鼓聲喧近鏡奩，月光斜透水晶簾。填街塞巷癡男女，縱是瓜掏不避嫌。 金背蝦蟆照碧空，嫦娥笑倚海雲東。憐他世上無靈藥，種子新方乞月宮。 賀客紛紛索喜茶，幾時嬌面靧音會桃花。癡心只把綿綿祝，知是甘瓜是苦瓜。
壇神 書言，惠迪吉，從逆凶。易言，積善有餘慶，積不善有餘殃。其理固昭昭者，末俗不知修省，妄覬無望之福。遂溺於禱祠之事。黔信鬼尚巫，壇神者邪鬼也。巫黔謂之端公。言能為人禍福，奉之者幽闇處，置大圓石於地，謂為神所據也。歲時朝夕奉惟謹。又言三年小慶，五年大慶。則盛具牲醴歌樂以悅神，不然且忤神意。貴陽城中奉壇神者，十二三。細察之，厄於疾病，死、喪、訟、獄、盜賊、窮困者，比比未見其能福人也。而奉之者不敢替，亦卒不悟。愚矣哉，愚矣哉！
墓祭 貴陽郭外，阡隴頗多。新歲清明及孟冬之月，貴族寒門咸祭于墓，展霜露之感，薦魚韭之誠也。乃有挈榼攜壺，延賓召友藉名餕余，張幄群飲，忥忥音細欯欯音凱，履舄交橫，既違哀慕之義，又乖男女之別。君子譏之，然禮教之不行，責在司牧。吾儕安能逭其咎也。
衙祭 黔俗，給使廝養，遇朔望之次日得食肉，謂之衙祭肉滇蜀亦然，按通考載，石林葉氏雲：節度使碧油紅旆受賜者，藏於公宇私室皆別為堂號。節堂每朔望之次日祭之，號衙日。是衙祭二字，其來甚久。祭餘分肉，以畀眾人。即祭統所雲，韗庖翟閽惠下之道也。特今士大夫家亦如是，則沿其文，未詳其義耳。
字塚 王涵庵名湛恩，令貴築時，募人拾廢字，聚而燼之瘞其灰於扶風山，曰字塚。今猶巋然也。
田不論畞 苗疆田無弓口畞數，古州、永從諸處皆然。計禾一把上田值一二金，下者以是為差，不書契約，以木刻為憑。近亦有用契者，一夫力耕，歲可獲禾百把。
錢不論貫陌 安順、興義諸屬以錢市易百貨，皆權其輕重或如幹觔，或如幹兩，不論貫陌也。
黎平木 爾疋柀（音比）煔（通杉），郭注煔，似松邢疏，俗作杉。說文作檆。徐鉉雲：“俗作杉”。黔諸郡之富最黎平，實惟杉之利。種之法，先一二年必樹麥，欲其土之疏也，杉曆十數寒暑乃有子。枝葉仰者子乃良，擷而畜之，其罅而墜者棄之。美其性也。春至糞土芻覆之，縕火焫同爇之，乃始布子，而以枝莖午交蔽之，固其氣不使速達也。穉者曰：杉秧長尺咫，則移而植之，皆有行列，沃以肥壤，欲其茂也。壯而拳曲即付翦刈易以他栽，貴在直也。於是結根竦本，垂條嬋媛，宗生高岡，族茂幽阜，不二十年，而蓑蓑蔚若鄧林矣。自郡之清水江以下二百餘裡，鱗接，輪囷櫹椮，天地純碧羲娥影或與風颻揚，鳴條音響則琴築並奏，笙竽合唱其間，棲者擇木，雊者擇音，猿父哀吟，音灰子長嘯。幽翳淒迥，殆難為狀般爾，既集斧斤，日尋其聲，丁丁鏗訇。溪谷枌橑，欒櫨之用，靡有不具。商賈駢坒，齎刀布而治質劑者，歲以數十萬計，其地有三，曰王寨，曰毛坪，曰卦治，歲以一寨人掌其市易，三歲而周，蓋嘗訟之部，使者定為令甲也。大栰小桴，縱橫絙束，浮之于江。經奔處遠口甕洞，入楚之黔陽，合沅水而達于東南諸省，無不屆焉。昔張平子雲，鬻者兼贏求者不匱。左太沖雲，材以工聚，賄以商通，黎人之以木富也，其庶幾乎。
白蠟樹 黔之木皆可材也，不以材而利者何也？漆也，剖其膚而汁也，桐與茶也，軋其實而膏也。而利在蟲者，曰白蠟樹。汪機謂即冬青，李時珍以為樹似冬青。今謂之山蠟樹，以別于水蠟樹。然水蠟樹亦可放蟲，且插之無不活者。安順多蠟樹，產蠟蟲。蟲負殻大如栗，以數枚置樹上，殻破蟲出，細如蟣，延緣枝葉間。雨至匿葉底，秋風搖動，雌者化，雄者蟄樹膚中。及春啟蟄複負一殻出，如花之蓓蕾。然至夏大如雞頭子，累累然，如樹之結實。將遺卵也，於是急摘取之，而布之，樹蚛之既盡，則蟲無有，而樹皆縞矣。割之鬻之滓去液留，而蠟以成，方將其遺卵也，黔人不能盡育。則販者或但或負，日數百人赬肩胝足，窮日夜走施秉，懼蟲之速化也，日暖尤甚。辰沅間人亦胥待于施秉，爭買以歸，遂成一哄之布。
雞□（土+從 音宗） 黔產菌不一種，有大如盤盂者，色或紫或赤或綠，食之往往殺人。常食者曰凍菌，冬日有之，茅草菌極小，味亦美，其尤佳者曰雞□（土+從），莖長而色尤白，產安順、威寧者與滇產匹。楊慎《萟林伐山》雞□（土+從）條載，埤雅引莊子與蔡氏毛詩名物解同。今埤雅蟪蛄條作朝菌不作雞菌。又謂集韻堫土菌也。今集韻堫字下亦無土菌解。潘之恒廣菌譜作雞，與陳仁錫潛確類書同。郎瑛七修類槀作雞宗，解亦互異。湘潭張紫峴九鉞詩雲：翠籠飛擎驛騎遙，中貂分賜笑前朝。金盤玉筯成何事，只與山廚伴寂寥。注雲，明熹宗嗜此。馳驛以獻，惟客魏得分賜，張後不與焉。此雞故事，而不知其所本。廣菌譜見陶珽續說郛。 耆叟按：客、魏，指乳母客氏與魏忠賢。
土物 黔產如朱砂、雄黃、革器，蒙齋介侯皆詳紀之。今歲時貢方物例用檀香，然買之粵東。固非黔產，魚不過數種，蟹大寸許不中食。蝦惟銅仁東門外產者為佳。楊梅、枇杷皆具體耳，橘之產都勻者極小而無核，味甚甘。聞此種僅一二樹，在郡廨中，不易得。蘋婆果，可與北地相伯仲。清鎮佛手移植盆盎，霜實累累，可翫柑橘之屬。鎮遠所產為多，地近楚也。山肴野蓛名實多混淆，食茱茰黔呼辣角則黔人所酷嗜，五味白合闕此不可。家家屋簷下繩懸筐庋，紅黃碧綠相雜，終歲之旨蓄也。羅蘇溪方伯有詠土物二詩，附錄於後。
答人問黔中土物，用放翁戲詠鄉里食物韻 黔山鬱鬱叢蒿萊，土物佐餕充輿台。自經漢家采蒟醬，（蒟子如桑椹，葉可合檳榔食之，今龍裡等處稱為掬檳榔似即此物）。野芳一一搜琪瑰，草腳雞□（土+從）蝕寒雨，蕨拳龍爪撐恢台，土人稱蕨為龍爪菜。水檳榔嚼甜似蜜。（水檳榔形似栗味甘脆）。地蘿葡罨酸于梅，（地蘿葡味甘，微帶土腥，罨之則酸）。米熟天心穗可掬。（天心米紅子累累，可作糖食）。霜寒佛手拳難開。（柑似佛手而不開名蜜桶。柑出清鎮）。攪瓜下筯散香雪，（瓜如瓠以箸攪之成絲）。諫筍走鞭驚凍雷。（即苦筍見陸詩）。蓮花細剝回子白，（蓮花白菜一名回回白）。刺蔾爭吒竿兒醅。（刺蔾一名送春歸，實可釀酒黔俗有竿兒酒）。蝦兜向藥籠貯。（車前子俗呼為蝦兜，葉亦掇以為菜）。魚鰍菜借砂鍋煨。（泥鰍菜葉細可食）。羅鬼新蔬雜芝菌，（羅鬼菜出苗洞），姨媽嫰蓛供嘲咍。（嫰葉如荷包牡丹可食，名姨媽菜）。蠻鄉久住識風物，忠果淡咀甘初回。 黔嶺梯田汙且萊，蠻花如繡標重台。野蔬充膳不勝采，一詩難括千 瓊瓌。降真之香擬赤鐵，（降真香即柴藤香，莖赤如鐵，其花可食，出貴陽）。長 壽之草宜黃台。（草出廣順，食之多壽）。銀絲結網北山蕨，（遵義蕨粉漉如魚 網）。丹液落磴南村梅。（黔中楊梅作膏）。觔鬥香芹葉寸切，（芹之短者俗呼 為觔鬥芹）。綿花嫰菜枝紛開，（綿花菜如鼠耳，亦名巴巴筋）。觀音蓮心滴甘露，（觀音蓮根可作菹）。羅漢竹筍抽春雷。（羅漢竹出羅斛州）。箐雞澹白深避繳，（箐雞出水西，高數尺，見人即避）。女酒淺紅新醱醅。（苗俗生女埋酒山中色紅始用）。四腮魚向玉屏釣，（玉屏出鱸魚亦四腮）。九香蟲許金爐煨。（九香蟲出畢節微火炒熟，服之身輕）。豪彘抽簪大可駭，（彘出大定山中，刺可為簪）。狗魚掉尾真堪咍，（狗魚即人首魚，能上樹）。圓蛇孝獸數珍恠，宛煉雲母從方回。（圓蛇出古州，孝獸出思南之甑峰）。
酒 南酒道遠價高，至不易得，尋常沽貰皆燒春也。茅臺村隸仁懷縣，濱河。土人善釀名茅臺春，極清冽。長寨人多以蓼花入曲釀酒。刺棃酒色碧，味微甘特不釅耳。
白椒土 白椒土在長寨、廣順之間，陶家用之，然而其質不良。
伸筋草 伸筋草產安平、燂湯、浣濯、痿臥者立起。
蜂洞 蜂洞在永寧城西河營司，洞深屈多，水上皆懸厓。有蜂藪如車掄，蜂千萬。以春夏來，霜降前後乃去，去遲則豐獲，割蜜者縋而上下如猱玃然。
平簫 去玉屏十五裡曰羊坪，產美竹。有鄭氏辯其雌雄制為簫材。含吐宮徵清越微妙，是以天下之言。簫者，必首鄭氏，世守其業，名為平簫。值亦倍常簫焉。
白石 思南產石，瑩白如玉，惟肌理不能滑膩耳。其大者可以為幾案。
石燕 石燕出清平之大風洞，首腹尾翼確肖，惟不能翔耳。煆而服之，可愈胃疾。
粉餈 黔人飯稻而喜粉餈，屑糯為之者曰餈粑，屑粳為之者曰餌塊粑。（字書無粑字，惟□（米+半）字，義為屑，米餅。荊楚歲時記，三月三日，取鼠麴汁蜜和粉謂之龍舌□（米+半），□（米+半）音昄，或轉音訛為巴，而臆造粑字。耳□（米+半）亦作粄）。市中鬻此者最眾。迨餞歲時，則家家賃舂屑米以鬥石計，為度歲需。舂聲與臘鼓聲相和也。貴陽諸郡縣皆然，至若窄鄉窮攘，十九以苞榖（苞榖，黔蜀諸處俗稱，以其莖幹花實形色言之。則李時珍本草所載蜀玉黍也。亦曰玉高梁）。為糧。硐戶山民則所食惟與稗耳。有老死未嘗齒稻麥者。
王卡苗 環黔境而族處者，苗居十之六。馴者彬郁其容居。然宋甫而魯掖矣。卉裳椎□（髟+截。音姐，朿髮少也）耕漁射獵以求食者。猶良苗也。或外獷而中螫（音市），聚則抨弓露刃，怒爪磨牙，日以盜劫生計，毒箐巉崕，窟穴深邃。捕者幸而得至，蹤影滅沒，不可追索，搜抉鉤縶之術，窮而敚攘，鈔暴之風益熾。獨余所聞，王卡苗則不然，地隸平越居者，千百戶。耕而食，織而衣，皆足以自給。以粟布之餘出山市鹽，他無所資於外。歲無逋賦納，官有定，日雖雨雪不稍愆（音千）。山中人無故不出山，外人亦不得入。數十年未有一訟牒嬲（音鳥）官吏。地產礦砂極旺，有願買山謀開採者，誘以重貲不顧也。湻湻悶悶，不與世通。懷葛天之民，亦若是而已矣。又聞羅斛之苗有類王卡者，其地名今不復記憶。
花麻布□（延+蟲，音蛋）俗呼雞鴨卵為蛋，無卵，義求其字，不得徇俗呼之。 黔苗新隸版籍者，免糧賦，舊征糧賦者納銀與榖，與齊民同。永從苗賦額，征銀五百三兩有奇，獨六洞苗則以花麻布蛋，抵錢為正貢，初意蓋便苗也。今苗往往以錢市物納之官。市物之值或反浮于納錢之數，官得其物無所用，複出以易錢。駔儈扼之輒多折。閱然苗俗承習已久，或其以納錢可節費者卒不顧。蓋亦懼官之多取也，今列其納物之數於右。 頓洞納蛋，一百二十四，上皮林納布三百六十六件。每件一丈至二丈不等。蛋一百。唐洞納蛋二百。大團、樂香、宰吾三寨納布四百五件，蛋五百二十五。埽洞納布一百一十五件，棉花三百二十九觔，蛋四百零八。下皮林納不四百九十三件，蛋一百四十三。酒洞納布四百四十八件，蛋五十五。龍圖納布四百二十件，蛋三百。雲洞納布二十件，棉花三百三十觔，蛋三百二十三。以上六洞共納布二千四百五十三件，糧蛋二千五百四十八，糧〔棉〕花一千三百七十九觔。岜沙納麻一百五十觔。 耆叟按：（延+蟲）音旦，古少數民族名。亦同蛋字，本文中多次岀現改為蛋字。凡寫為蛋字者同此。
奪親 貴築宋家苗，新昬之夕，壻往迎。女家率親屬棰之，謂之奪親。
坐家 花苗女嫁數日，即至母家。生子，然後歸。謂之坐家。
蓄□（酉+音，音印） 狆家有三，曰補籠，曰卡尤，曰青狆。貴陽、安順、興義、都勻諸郡皆有之。其俗聚馬牛雞犬骨以米糝和之作□（酉+音），以酸臭為珍品，稱富人者，則曰蓄□（酉+音）幾世矣。
鬼竿換帶 鎮甯之苗，春時立木於野，曰鬼竿。男女旋躍而擇偶。鎮遠黑苗男女唱歌換帶，而後聘娶，此與他書所記蘆笙跳月之俗不甚異也。
外甥錢 黑苗必以姑女為舅婦，若舅無子，必重獻于舅，謂之外甥錢。又曰還種，否則終身不能嫁。
臞翁曰，苗人向化以久，如宋家、蔡家之類皆通漢語，知文字。習禮法勤耕織。彬彬然有華風，惟服飾俗尚未盡變革耳。苗之稱名甚夥，生熟不同，良莠亦異。諸家記載及志乘已詳。姑撮可笑者一二端筆之，以助談柄而已。
咂酒 咂酒，苗俗也。古謂之竿兒酒，其法蒸野稗如麫，實之罌，而塗其口，蔔日召客，則設罌堂中，撤塗注水與口平，淺則複注，逡巡釀成，以細竹筒插罌腹，眾客環而咂之，以次輪轉。水味澹則酒力竭矣。近漢民亦多仿此法釀酒者。苗性嗜飲，多以沉湎蕩其家。常州周星頡司馬作咂酒詩以儆之。星頡名景益，乾隆辛卯進士，官古州直隸同知，有寄千閣吟稿，雪帆吟，草江行集，晚香草，蒙香草堂文集。
黔語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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