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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与人交往，多是见了面以后才渐渐熟悉起来。作家有所不同，作家是自己的作品先与读者见面，渐渐地从文字中为读者所熟悉，并不可避免地让人去猜想：这位作家会是个什么样子呢？一般说来，都往理想的形象去想。
签字售书一大堆人排着，很风光！不过也要有自知之明，有铁杆粉丝不假，同时在很大程度上，是想看看真人啥样。看了以后呢，反应不外乎两种，一是和想象的一样；二是和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以我的观察，多数是第二种，失望的多……
台湾作家林清玄在成都演讲，一个漂亮的女生拦住他，塞给他一封粉红色的信，把他激动得够呛。回到酒店迫不及待打开信，上写：“林老师，我从小就拜读您的文章，非常崇拜您。没想到今天见到您，发现您很像周星驰电影里的火云邪神。真是相见不如怀念呀！”
这女生也恁敢说了，太伤人家自尊啦！不过，我从照片上看，林先生秃顶长发，与电影《功夫》中梁小龙几无二样。人家女生没说错，错在林的作品写得太飘逸，把女生误导了。
不要说善感的女生，就是男人之间，也有误差。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北京有一名文学评论家，很关注我的小说，没少写文章，我们又有通信，按说挺熟悉了。但他从北京来承德，我去接站，第一次见面，他第一句说的是：“我想象你是个翩翩少年，没想到是个彪形大汉。”把我弄得好生惭愧，太让人家失望了。
如此会不会有副作用？我感觉还是有的，好像自打那次见面以后，他写我的评论就比先前少了点。
我曾和一些大汉身型的作家聊过，不少都有同感，说写作之初，特怵头的一件事就是见编辑，尤其是身上文气较重的编辑。咱五大三粗的，确实也让人家怵头，不是为了稿件，人家没必要与咱这些大汉交往。女作家在这方面则有优势，尤其容貌姣好者，真容超出想象，本人就为作品添分。
好多作家都说过：作家最终靠作品说话。我估计话外之音，如果是男的，意思是别看我长得不受看，但我作品受看；女的呢，意思是别看我长得好，但我的作品更好。
我小时候学了语文书里鲁迅的作品，又听老师讲先生是“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的伟大作家，就和许多同学一致认定先生该有铜墙一样的雄伟身躯。后来才知道先生身高一米六一，和想象的差距很大。不过，这丝毫没有影响他的高大形象，先生的作品依然像一座高山矗立在我们心中。
古时不用说，上世纪早些年代，没有电视没有访谈，读者想一暏作家真容很难。难也有难的好处，《青春之歌》拍成电影，读者就把作者的相貌想象成演林道静的演员存于心里，岂不美好；莫言获奖后电视里露面很多，我看了感觉他很精神。但先前没见过他本人的，有的就觉得失望，说和想象的不一样。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以莫言的本意，他是太不想上电视了。
作家把作品给了读者，也就把自己的容颜形象给了读者，这就足够了。露面有的反倒画蛇添足。如何不破坏读者心中美好善良的想象呢？我想，像我这样早先是壮汉现在是老汉的，不用整容也不用打扮，连白发也不用染，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少上电视，少在场面上露面。当然，也不是老待在屋里，该出去还得出去。在电脑前写作就是作家，出去上街就是一个老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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