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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哲学家系列:亚瑟· 叔本华

 真友书屋 2015-01-20

来源丨哲学家邮报
译者丨cyal8er


谈为爱所伤,叔本华应该是哲学家里最出色的一位。尽管如此悲观,他提出的处理爱情所必需的态度还是会让我们受益匪浅。(回复关键词“叔本华”查看原文)

他也一定是最悲观的哲学家之一。阿瑟.叔本华1788年生于但泽(译注:德意志但泽,今波兰格但斯克)。后来当他回首一生时不无遗憾地说:“人的存在一定是某种错误,”他道,“可以这么说,'今天很糟糕,然后一日不如一日,直到最糟糕的事情发生'。”


叔本华的父亲海因里希是位有钱的商人,母亲约翰娜是一位没头脑的社交名媛,比他父亲小二十岁,她对这位日后成为哲学史上最伟大悲观主义者的儿子的成长毫无兴趣。“我只有六岁时,一天晚上父母散步回家,发现我处于深深的绝望之中。”


当他父亲看起来是自杀身亡之后,十七岁的叔本华继承了一大笔遗产,让他一辈子不用工作。他被送到伦敦一家寄宿学校,位于温布尔顿的鹰舍,后来在上哥廷根大学期间,他决定要做哲学家:“生活是件憾事,”他宣称。但他决定说,“我决意通过反思生活来过生活。”


某天去郊游时,一位男性朋友提议他们试着去接近女人。叔本华拒绝了这个建议,说“生命太短暂无常而且不确定,不值得花大力气自寻烦恼。”



1814年到1815年,叔本华搬去德累斯顿写了《论充足理由律的四重根》这篇论文。1818年他完成了《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自认为是杰作。然而,两本书只卖了300本不到。1820年叔本华尝试去柏林的大学找关于哲学的职位。他后来讲授“整个哲学是关于世界的本质和人的精神的学说”课程,只有五个学生上他的课。旁边的楼里,他的对手黑格尔对着300名听众讲课的声音都能听到。


1821年,叔本华爱上了19岁歌手卡罗琳.梅东。这段感情断断续续十年之久,而叔本华不想把关系搞得太正式:“结婚意味着要竭尽所能去厌恶对方。”后来叔本华43岁时又想结婚。他这次感兴趣的对象是刚满17岁的芙洛拉.怀斯,一位美丽而有生气的女孩。一次在船上举办的聚会上,为了向她展示魅力,叔本华微笑着递上一束白葡萄。芙洛拉后来在日记中自述说,“我根本不想要它们。我觉得老叔本华摸过它们真恶心,就轻轻地把它们送到身后的水里去了。”叔本华匆匆离开柏林,断言称“生活没有内在的真正价值,不过是被欲求和幻象支撑着过下去。”


1833年,遍尝情感、学术和出版上的失败之后,叔本华搬进美因河畔法兰克福的一处普通住宅。与他关系最亲近的成了一连串小狗,从它们身上他感受到人所欠缺的温柔和谦卑。(“看到任何动物立刻让我愉悦,心情大好。”)在这些小狗身上他爱心泛滥,尊称它们叫“先生。”



后来在1851年,他发表了文章和格言选集《附录与补遗 》。出乎作者意料的是,这本书开始大卖。接下来的两年里,他在欧洲声名远播(他自己说是“可笑的名声”)。他开始在伯恩、布雷斯劳和耶拿的大学里讲授他的哲学课程。他开始收到粉丝来信。对此事他回应说“一个人默默无闻这么久,最终擂鼓鸣号地被认为是个人物。”不过他还是很满足。“有过这样一个拥有伟大思想的人,把那些鬼火般的狭隘的公众思想当指路明灯,最后得偿所愿,还创造出不朽著作的吗?”


这就是一位为心灵提供绝无仅有的帮助的哲学家的生平。


传统上哲学家对爱情里的苦难兴致阑珊,觉得太幼稚不值得研究,这个话题最好留给诗人和疯子。哲学家不是用来思考牵手和香喷喷的情书的。叔本华对这种莫不关心的态度感到疑惑。“人生中最重要的部分至今几乎被哲学家完全无视,因此我们只能面对原始的未被加工的材料,我们应该对这样的情形感到惊讶。”

最重要的是,叔本华把我们内心不可避免感觉到的高于理性的力量,那种强大到会扭曲所有理性的计划和判断的力量称作生命意志 (Wille zum Leben) ,含义是人类活下去和繁育后代的内在驱动力。他在《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中描述了生命意志,说它会引领那些即使抑郁的人都会在海难或者重病威胁之时奋力求生存。他确保那些最冷静的职业人士也会因为看到嗷嗷待哺的婴儿也会被吸引,即使不为所动,他们还是会考虑要孩子,并且在孩子出生的时候疯狂地爱他们。是生命意志让人们在长途列车走道上的浪漫邂逅时失去理智。


叔本华应该对爱情的混乱不满(给女学生送葡萄没那么容易),但他不认为这种混乱要么不成比例要么是偶然的。它与爱情的功用是相称的。“为什么会有所有这些嘈杂混乱?为什么会有所有这些急迫、吵闹、痛苦和努力?”他问。“所有爱情的终极目标……实际上比人的生命中所有其他目标更重要;所以它才与其中的深刻相配,每个人追寻它的时候都伴着这种深刻。”爱情占据了生活是因为“决定它的完全是为了下一代……人类未来的存在和特殊的体格。”



当然,我们要某人电话的时候很少会去想着以后的小孩。但叔本华认为,这只不过是因为人的思维“大多被排除在出于其自身意志的真实的决心和隐秘的决定之外的。”这解释了我们意识里只不过是特别强烈地想再见到某人,而潜意识里是被传宗接代的力量所驱使的。


为何这种欺骗甚至是必要的?因为,对叔本华来说,我们并不确定会赞成要繁衍后代,除非我们疯了。


确实,如果我们的思维能掌控选谁来爱的话,我们会选极为不同的人。爱情里最神秘的问题是“为什么是他?”和“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在所有的候选人里面,我们的欲望会如此强烈地停留在此人身上?为什么我们比其他所有人都珍爱这个人,哪怕他们晚饭时的谈话不总是最有启发的,他们的习惯也不是最有魅力的?还有为什么尽管满怀善意,我们还是难以对某些人产生性欲,哪怕他们也许客观上更吸引人,一起生活也更自在?


叔本华对这种奇怪而少见的挑剔并不感到奇怪。我们并非可以自由地和所有人恋爱,因为我们不可能和所有人都能生出健康的后代。我们的生活意志驱使我们找到可以提升我们生出漂亮聪慧后代概率的人,远离降低这种概率的人。爱情完全是生活意志找寻理想生育对象的有意的展示。“当[两个人]坠入爱河,用贴切的英文来说是相互爱慕,实际上可以认为是一个新个体的初次形成,”叔本华说。最初几次见面,在平常的絮叨中,双方的潜意识里都在评估和这个人做爱后能不能生下一个健康的宝宝。“一对年轻人头一次见面时会带着那种深沉的但无意识的认真劲儿,其中暗含着一种非常特有的东西,那是四目相视时的探索和有穿透力的扫视,是对对方所有特性和部位必须经历的细致考察,”他写道。“这种细细查看是物种的天赋中涉及到双方可能生出的新个体的那种深思熟虑。”


生命意志想通过这种考察想找到什么?显然是健康的后代。生命意志必须确保下一代在心理上和生理上都足够强健以在这个危险的世界上存活下来,所以它想确保孩子肢体比例恰当(别太矮也别太高,别太胖也别太瘦),思维上比较稳定(别太胆小也别太鲁莽,别太冷漠也别太情绪化,等等)。



因为我们的父母们在他们的求爱期会犯错,我们自身不会是非常理想的平衡状态。我们通常出落得太高、太阳刚、太阴柔;我们的鼻子大,下巴小。如果这种不平衡持续或者恶化的话,人类在很短的时间就会崩溃。于是生命意志把我们推向那些由于其自身的不完美,会抵消我们的不完美的人(一个大鼻子配上个小鼻子会得出一个完美的鼻子),如此可以帮我们的下一代重归生理和心理上的平衡状态。


不幸的是,这套吸引力理论导致叔本华得出了一个过于暗淡的结论,热心读者们最好丢下接下来几段不读从而不必重新考虑未来的计划,即,最适合和我们生孩子的那位很可能不会(虽然我们自己当时不觉得,因为被生命意志蒙蔽了)非常适合我们。“那种方便的情形和热烈的爱情携手并进是过于幸运了,”他总结说。如果婚姻中的双方从来都没有成为朋友,我们不应该感到奇怪:“爱情……会降临在那些除了性关系对恋人只是感到憎恨、轻蔑甚至恐怖的人身上。但物种的意志比个体强烈的多,以至于恋爱之人对令人厌恶的品质视而不见,忽视一切,误判一切,总是对自己激情的对象作茧自缚。





叔本华的理论说明,生命意志比起我们的幸福更能进一步拓展,这一点可以通过我们在厨房里做爱后通常立刻感受到的倦意和想多呆几分钟的强烈愿望感受得很清楚。“君不见,illico post coitum cachinnus auditur Diaboli?交媾之后立即听到魔鬼的笑声?”


然而这诡异的事实提供了些安慰,特别对于在爱情中被拒绝的人来说。我们只需要认识到并记住,我们内在并非不可爱。我们本身没有错。不是我们的性格让人讨厌,或是面容令人恶心。感情没能继续的原因是我们和这个人不能生出各方面很平衡的孩子。不需要怪自己。某天我们会遇到一个认为我们特别好,跟我们一起还特别自然从而对我们开放自己的人(因为我们和他们的下巴是生命意志决定的理想组合)。


叔本华1860年死于心力衰竭,走的时候是在沙发上,和他的猫一起。那时候他72岁。他临终前的手稿在去世后发表了,标题悲观地恰如其分:《老人们》。尽管如此悲观,叔本华提出的处理爱情所必需的态度还是会让我们受益匪浅。



叔本华特别同情鼹鼠,认为它们是发育不良的畸形动物,生活在潮湿狭窄的地道里,终日不见阳光,后代们也像凝胶般的虫子意义—但它们还是尽全力求生存延续自己的生命。这里的相似性不言而喻。我们追求爱情,与未来的伴侣在咖啡馆里聊天,生孩子,我们的选择也就就和鼹鼠和蚂蚁差不多—也开心不了多少:“我们只有一个天生的错误,即生来要幸福的观念……只要我们坚持这种与生俱来的错误……这世界对我们来说就充满矛盾。因为我们踏出每一步,不管大小,都一定会体会到这世界和生活绝对不是为了维持幸福的生存这个目的……所以几乎每一位长者的脸上都写着失望。”


相对鼹鼠来说我们还算有个长处。我们也许和它们一样不得不挣扎着求生存,找寻伴侣,生孩子,但除了这些我们可以看电影、听歌剧、欣赏音乐会,晚上在床上我们可以读小说、哲学和史诗—在这些活动中叔本华找到了从生命意志的要求之中解脱出来的极佳办法。我们在艺术和哲学作品中碰到的是自身痛苦与挣扎的客观版本,它们通过声音、语言或图像被唤起和定义。


艺术家和哲学家不只展示我们感受到的,他们把我们的体验更悲惨也更智慧地展示出来了,而我们不能;他们把生活中的不同部分塑造出来,我们能认出是自己的生活,却不能靠自己理解得如此透彻。他们为我们解释自身的处境,从而帮我们走出无助和困惑的状态。我们可能还是被迫在地下挖土,但通过这些有创造力的作品,我们至少对自身的痛苦不时有新的认识,让我们从因为痛苦而担心、被孤立(甚至是被迫害)的状态中逃脱出来。通过这样不同的方式,艺术和哲学帮助我们,用叔本华的话来说,把痛苦转化为知识。


当我们在黑暗中挖土的间歇中,一定要努力把泪水化为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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