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美元纸币的背面,你都可以看见这样一行小字:“In God We Trust”。 “我们相信上帝”,也是美国的国家格言。 后来统计学家威廉·爱德华兹·戴明又把它续了一句搁在了《统计学习基础》里:"In God We Trust, All Others Bring Data" “我们相信上帝,但是凡人要用数据说话。”
我觉得这厮真是狡猾滴大大滴有。 对于抽象概念表达了诚挚的信仰,真到具体层面上,又毫不含糊地跟你要证据。 仔细一琢磨,这不就是当今人们对待爱情和钻石的态度么。
8月底在肯尼亚,和四个当地朋友一起去内罗毕的南昌酒楼吃饭。 席间,一女孩娇媚地瞟了一眼身旁的男友,说:“我不管,我就要钻戒!” 男朋友颤抖了下,微不可见地往座位里缩了缩。 作为师太,我很想跟她从“色即是空”的理论高度强调钻石这个“色”实质是碳原子的“空”。 无奈一来佛法不精深、《心经》全文背诵有点困难;二来化学是硬伤、堪称史上最弱学科,我艰难地吞了口口水,决定还是从供求关系这种经济学的老本行讲起。 “其实吧,钻石是人为限制了产量;又通过各种广告营销来拉升人们对钻石的需求。所以它的价格完全是人为操纵的结果,你何必为垄断的阴谋买单呢?” 我心里憋着潜台词没说:“买钻石的,交的都是智商税。”
女孩很懂得抓住主要矛盾的战略思想,放下筷子,盯着男朋友,似笑非笑:“没有钻戒,求什么婚啊?” 男朋友呵呵。 我心里弱弱地叹气,这年头找到爱情挺不容易的,何必为块破石头僵持不下呢? 不是说科学家都发现了全是金刚石构成的小行星了嘛,撒个网下去,拉回来人手分两斤,拿回家我看也就是用来砸核桃甚好。
回程路上,我突然意识到,其实她要的,是他爱她的证据。 这种“证据”放在古代,就是聘礼;搁到现代,就是钻石——大剂量浓缩的聘礼。 你想,你身后总不能随时跟着动物小分队,在目光可及的天际线上来回奔跑扬起滚滚浮尘,供你拉风地一挥手:俺们家那口子奏是这么中意俺,这是他送给俺们家的50头羊、10头牛和10匹猪…… 你也不能动辄从裤兜里掏出一本卷边起毛的存折,给别人看那后面的一串0吧? 相比之下,钻石多浓缩啊,多便携啊——你似有若无地拿左手一捋头发,就能给别人传达特清晰的一个信号:他就是这么爱我,两克拉的钻戒呢。
我又去追忆了下自己收到的“证据”。 一枚是卢巨侠给黄女侠买的时候顺手便宜了我这只小虾。 另一枚是一圈碎钻的铂金指环。看着它就想起两个穷学生在夏夜的淮海路上徘徊又徘徊,沿着橱窗来回走了一圈又一圈,走到店门都关了,还是没有下定决心。然后第二天继续去徘徊。那时候是真穷,却也容易郑重。
不过钻石既然只是“证据”,那么当你不再去求证“爱不爱”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们的存在就更像是一张的爱情的验尸单——“存在过,已死亡”。你只有在偶尔的偶尔,戴上左看右看,满足地叹口气,然后摘下它赶紧该干嘛干嘛去了。
而证据的本质是什么呢?不就是愿意为其付出的代价吗?这个代价完全因人而异地存在可替代性嘛。 比如杨同学说结婚礼物能不能买一个莱卡相机。 比如芷若说想把钻戒的钱兑换成装修一间大书房的资金。 我扛着电脑在零下4度的雨雪里跋涉去图书馆写作的路上,也忍不住美美地幻想:嗯要是我这笔证据费,无欲无求的我干啥好呢?有了!我就买上3个月的自由时间,在南方海边租个小房子,每天T恤短裤人字拖就可以出门买便宜到令人发指的水果,回家在窗前大桌子挖西瓜写东西,傍晚到海里泡到手指起皱,晚上咪个啤酒摸盆盐水花生泡个帅哥什么的——我靠,这不就是童年生活的翻版嘛,人生这圈子兜得。
拖着冰冷雨鞋里面的脚趾,我觉得证据费还蛮诱人的。 In Love We Trust, All Others Bring Diamond. “爱情我们是相信的,但是凡人哪你还是拿钻石说话吧。”
2015.1.4-1.20 P.S.人人加满了,微博是:包太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