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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学家孔乙己(纯属搞笑,切莫想入非非)

 谢楚军 2015-02-01
中医药大学的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校园内逢有弯道必定是直角。学校的强项是医学,可以随时培养医生。想学医的人,每年高考后,每每上了本科线,填上该校志愿,——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现在增设了别的专业,——升格办学档次,多招些生;倘肯去卖药,便可以填人文学院,市场营销专业,这样就专业对口了,如果想提升药品营销业绩,那就能跨营销和药品专业就读,但这些学生,多是学一个专业,大抵没有这样的想法。只有毅力强的,才溜进各个院的课堂里,争分抢秒,努力地学。 
我从N年前起,便在中医药大学里当伙计,领导说,学数学的,怕教不了医学,就去教营销专业吧。营销专业的学生,虽然容易说话,但唠唠叨叨缠夹不清的也很不少。他们往往要亲眼看着是不是照书上讲的,看过是否遗漏没有,又亲看所讲的是不是考试重点,然后放心:在这严重兼督下,不照本宣科也很为难。所以过了几天,我认为干不了教书这事。幸亏生存压力大,辞职不得,便像教八股文一样的上课了。 
我从此便整天的只讲书上的,履行我的职务。虽然没有什么失职,但总觉得有些单调,有些无聊。学生们是一副无表情脸孔,答问也没有好声气,教人活泼不得;只有孔乙己到教室,才可以笑几声,所以至今还记得。 
孔乙己是上课不带教科书的唯一的学生。他身材很高大,来去匆匆,眼神里时常夹些忧郁,一副乱蓬蓬的头发。虽然背着一个大包,可是又脏又破,似乎十多年没有补,也没有洗。他对人说话,总是满口的流动过剩、社会成本、创造性毁灭之类的专业词汇,教人半懂不懂的。因为他姓孔,别人便从描红上的上大人孔乙己这半懂不懂的话里,替他取下一个绰号,叫作孔乙己。孔乙己一到教室,所有上课的人便都看着他笑,有的叫道,孔乙己,你溜到别的院旁听了!他不回答,对我说,有两个问题,我一时想不清。便排出九本参考书。他们又故意的高声嚷道,你一定又去护士班旁听了!孔乙己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什么清白?我前天亲眼见你进了护士班的教室,很认真。孔乙己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窃知识不能算偷……窃知识!……读书人的事,能算偷么?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君子好色而不淫”,什么“我快乐我愿意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教室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听同学背地里谈论,孔乙己原来也想学医,但终于没有进医学院,又不肯去复读,于是学市场营销,弄到将要失望了。幸而开了经济学课,便努力学经济学,并坚持不懈。可惜他又有一样坏脾气,便是忘不了医学。坐不到几天,便连人和书籍纸张笔砚,一齐失踪。如是几次,本班的人很少见到他了。孔乙己毕竟是营销专业的,便免不了偶然来本班听课。但他在我的经济学课堂上,品行却比别人都好,就是从不拖欠;虽然间或没有上课,暂时记在考勤表上,但不出一月,定然将遗漏的知识点补上,我只好从考勤表上拭去了孔乙己的名字。 
孔乙己喝过半杯水,涨红的脸色渐渐复了原,旁人便又问道,孔乙己,你当真要学医么?孔乙己看着问他的人,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他们便接着说道,你怎的不进医学院呢?孔乙己立刻显出颓唐不安模样,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嘴里说些话;这回可是全是“经济学是社会医生”之类,一些不懂了。在这时候,众人也都哄笑起来:教室内外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在这些时候,我可以附和着笑,反正下课时间没有关系的。而且我过去见了孔乙己,也每每这样问他,了解他的情况。孔乙己自己知道不能和同学谈天,便只好向我说话。有一回对我说道,老师你是学数学的?我略略点一点头。他说,数学,……我便问你一下。同一个坐标系下,均衡点有几个?我想,经济学刚入门的人,也能难倒我么?便回过脸去,不再理会。孔乙己等了许久,很恳切的说道,说不出罢?……我提醒你,记着!这些点应该记着。将来做经济学家的时候,做课题要用。我暗想我和经济学家的等级还很远呢,而且经济学家也从不将均衡点当课题;又好笑,又不耐烦,懒懒的答他道,谁要你提醒,不是供给曲线和需求曲线的交点么?孔乙己显出极高兴的样子,将两个指头的长指甲敲着课桌,点头说,对呀对呀!……均衡点可能有四个,你知道么?我愈不耐烦了,努着嘴走远。孔乙己刚掏出铅笔,想在草稿纸上绘图,见我毫不热心,便又叹一口气,显出极惋惜的样子。 
有几回,傍边班的同学听得笑声,也赶热闹,围住了孔乙己。他便给他们看参考书,一人一本。参考书发完,仍然不散,眼睛都望着书包。孔乙己着了慌,伸开五指将书包罩住,说道,不多了,我已经不多了。又看一看书包,自己摇头说,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于是这一群同学都在笑声里走散了。 
孔乙己是这样的使人快活,可是没有他,别人也便这么过。 
有一天,大约是元旦节前的两三天,我正在按考勤给学生打平时成绩,取下考勤表,忽然说,孔乙己长久没有来了。还旷课十九节呢!我才也觉得他的确长久没有来了。一个同学说道,他怎么会来?……他已经出国了。我说,哦!”“他总仍旧不满足。这一回,是自己发昏,竟偷跑到美国去了。美国大学的经济系,学得的么?” “后来怎么样?”“怎么样?先考托福,后来入学,每天读到大半夜,廋了十几斤。” “后来呢?”“后来身材苗条多了。”“苗条了怎样呢?”“怎样?……谁晓得?许是融入他们大学了。我也不再问,仍然慢慢的打着平时成绩。 
第二年五一之后,天气是一天热比一天,看看将近初夏;我没事就靠着电扇,也须穿上汗衫了。一天的午后,没有到上课时间,我正合了眼坐着。忽然间听得一个声音,老师好!这声音虽然极低,却很耳熟。看时又全没有人。站起来向外一望,那孔乙己便在走廊上站着。他脸上很阳光,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穿的虽然是洋装,但是是MADE IN CHINA,背着一个洋包,也是MADE IN CHINA;见了我,又说道,还是那个问题。我招呼他进来坐,一面说,孔乙己,你还旷课十九节呢!孔乙己很不好意思的低头答道,……下回还清罢。这一回是来看老师,问候老师好。我仍然同平常一样,笑着对他说,孔乙己,你去学医了!但他这回却不十分分辩,单说了一句不要取笑!”“取笑?要是不学医,怎么会看不见你?孔乙己低声说道,留学,留,留……”他的眼色,很像恳求我,不要再提。此时已经聚集了几个人,便和我都笑了。我取出考勤表,递过去,让他看看。他从包里取出四本书,放在我手里,全是经济学名著,原来他是来向我介绍国外经济学前沿的。不一会,他介绍完,便又在旁人的说笑声中,背着包慢慢走去了。 
自此以后,又长久没有看见孔乙己。到了年关,我无意中清出了过去的考勤表,说,孔乙己还旷了十九节课呢!到第二年的端午,又清出过去的考勤表,说孔乙己还旷了十九节课呢!到中秋可是没有说,再到年关也没有看见他。 
自那以后终于没有见——大约孔乙己毕业留在美国了。 
 
一晃过了三十年,我也老了,住在偏远的乡下养老。当年十月,我正听着新闻,忽然新闻说,诺贝尔委员会决定,将本年度经济学奖授予孔乙己先生,以表彰他在经济学的分析方法上的巨大贡献。
我既吃惊又不敢相信,马上打开电脑去查简介,正是三十年前的中医药大学的学生孔乙己,获奖成果就是他提出的那四个均衡点。我走到书架前,找出了三十多年前的已经发黄的考勤表,说:“孔乙己还旷了十九节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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