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疑说 几年前写的东西，过了几年自己看看，唏嘘不已。 文/藥師 老爹大抵是传统的那种生猛的东北男子，也是我见过身边同身高最强壮的男子：172cm，年轻时候打篮球弹跳能力可以单手挂篮框。在校时400米，800米冠军————100米拿不到，说是家里穷，营养跟不上，这种纯比身体不靠技巧的就玩不过人家了————6,7岁起开始打架，揍过人，也被揍过，拿钉子砸穿过高年级小流氓的腿，也被人打破过脸。围殴过别人，也被围殴过。腕力极大，可以不借用扳手直接把单车外胎掰下补胎。性格火爆，火爆了几十年，45岁那年还因为在河边和收鱼税的小流氓吵架到老农家弄把铁锹劈的四个180cm的大个满头血，却被对方砍刀劈伤了脚。 一辈子战历丰富，却只有一次兴致勃勃的对我聊起过他年轻时的经历————如何把一群要围攻他的小伙里面跑最前面的哥们用回马砖拍倒。看着他倒地，看着他全身抽搐————这是在我问起他当年下乡的时候有没有打过架时他给我讲的他人生最精彩的一次战斗，而后追赶上来的小伙子们就都只能看着地上抽搐的伙伴。于是不敢上前，于是老爹从容离去。 但他总会觉得我是个书生命，末了要给我加一句，你不要打架，你也打不过别人，你身体太差了。所以20多年了，这是唯一一次他会兴致勃勃爷们一样和我谈起当年他斗殴的经历，再加上一句，五年前我脚上的伤不是车祸，是因为我在河边打架————这件事他瞒了全家五年，怕妈妈和我担心而已。 放假回家的时候观察下老爸的臂围，能到40cm以上，这个臂围在健身房也见不到几个。小时候只知道老爸单手随便把我拎来拎去，年轻时候只顾着在另一个虚拟的时空浪费自己的青春和时间，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个这么强壮的爹。也没想过除了在宾馆里姑娘身上挥洒汗水之外还有那么带感那么棒的挥洒汗水的方式。 善水者死于水，善拳者死于台，于是32岁那年区篮球比赛时，老爹在三人封盖下强行起跳，被人盖进了医院————脑震荡。 火爆脾气就有火爆病，于是47岁那年得了糖尿病，没三年就从一个抗100斤大米到六楼不喘气的汉子变成了一个拿20斤西瓜都嫌累的病秧子。 没继承到老爹什么好东西，就学会一个抽烟，倒是他比我早了12年，他6岁开始抽烟，我18岁。 出生就是上天开的玩笑，妈妈玩一个车祸，我玩一个早产，医生表示可以做弃婴以后，是奶奶的执着救了我一命。体弱，骨薄，六岁时胸骨还是外凸，腿骨还是O型，九岁时还会三天两头的因为平衡性太差走路都能摔倒，自然常年的紫色膝盖，和常年的被人揍。 然后就是老爹出面收拾对方的父亲一次，有时用嘴，有时用拳，次次如此。 12岁时突然二次发育，胸骨不凸了，腿也不弯了，再几年，老爹就会对16岁的我说，也发育差不多了吧，和老头我掰个腕子————结果是不言而喻的，他就看着我，再缓缓压倒他的右手。 18岁，他就看着我，缓缓压倒他的右手。 20岁，他就看着我，缓缓压倒他的右手。 22岁，他就看着我，缓缓压倒他的右手。 失落，然后还是那句话，算了，你是个书生命，也不用做什么体育活。而后几年再没提过和我掰个腕子什么的。 年轻时，老爹是个体育万能，三大球，兵乓小球，游泳，标枪，铅球，无一不通，无一不熟。年轻时参加过区里面的射击试训————是他的体育老师举荐的他，不过因为没和总教练搞好关系而被送了回来————后来那批人里面就出了一个王义夫。试过教我很多东西，每每失望。他似乎永远没办法把我教的像他那么强悍。 我这个懒人倒是到了24,5岁时开始觉悟，每天忙着各种锻炼，每天看着自己胸围臂围慢慢的增加，然后听着每次往家里打电话时老爹兴奋的说，哎呀终于开始注意自己的身体了啊，你现在还在每天锻炼？ 是的，每天都在锻炼，为了击败你。 听说美国是个父权国家，华盛顿（此人一辈子打败仗）就是富兰克林（此人是万能通用型人才，既善科学，又善文学），杰斐逊（此人又是万能通用人才，音乐哲学建筑无一不通）汉密尔顿（此人是财经专家）等人的老爹，也是整个美国的国父————靠的不是某种技能，而是一种老爹的精神。 小时候我没在乎过老爹的种种技能，只当他是我老爹，长大了，才想起来老爹会那么多东西，除了是一家之主之外还是个体育万能，电工技术万能。但老爹就是老爹。 暑假，回家，曾经火爆脾气的老头已经变成了人称老狐狸的老滑头，只一样没变，没对自己放弃过，四年糖尿病，他养成了每天游泳的习惯，说是可以缓解病患，于是就能从每年的早春坚持到东北的入秋————水温靠近5度左右的时候。 他会笑着对我说，老爸我还是很强，所里面的小伙子我叫来和我掰腕子都不是我的对手————是啊，老爹，作为一个所长，那些刚毕业进去的小孩子哪敢赢得过你————我还在所里弄了两张兵乓球台，每天教他们打兵乓球，就是糖尿病害得，视力有点不行了..... 26岁，于是我就看着他，我知道我已经可以随时击倒他了，可我却再没机会赢。我想叫来20岁的爸爸，来一次拳拳到肉的搏斗，我想看看那时骁勇无比的老爹。 可我却再没机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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