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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昨晚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壁虎。梦里我对自己的变化并不恐慌，而是非常惬意地在墙上走走停停。醒来后想想，这大概是因为变成一只壁虎其实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真实的梦想。 学生时代，我们都写过梦想之类的作文。但谁都知道，那算什么梦想啊，不过是迎合老师或者父母梦想的文字而已。我敢保证你们谁也想不到，我第一个酝酿出来的梦想是变成一只壁虎，当然无论如何，这都是不能写进作文的。那一年我11岁，在一个理所应当是光棍的年纪我不凑巧地第一次喜欢上了一个姑娘。 当时因为学校的合并，从外校转过来一些插班生，分到我们班的一共四人，三个男生，一个女生。新学期开学已经一个月，老师对这几个不速之客并无好感。他们来的那天正好是班主任在上课，中途被敲门声打断，老师不爽地呵斥他们赶紧进去收拾好坐下。因为是从外校抬着桌子来的，所以呼呼隆隆地耽误了半节课。搬弄的过程中班主任不断呵斥，三个男生应该是见过世面的主儿（后来事实证明果然是），脸皮比较厚，对老师的话置若罔闻，只有那个女生脸红红的。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一个非常美好的印象。时至今日，我依然能记起那天透过窗户射进教室的阳光的温度，和她总是嘟起来的嘴。 她来这个班级之前我是班级的第一名，而她来了之后这个位置就一直是她的了。按理说我应该嫉妒才对，可是我不但没有，还非常配合地往后挪了几名，成了班级的七八名。那时候我开始不太在意成绩，而更在乎她怎么看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好像从来再没看过我一眼。 我们两家离得不远，她家正好住在我和班里另一个男同学家的中间，于是我与这个男同学成为了好朋友，经常放学或者假期的时候去男同学家一起做作业，每次路过她家的时候都会很紧张，期待与她的偶遇，又害怕不知道见面应该怎么打招呼，或者该说点什么。 记得有几次很晚的时候我路过那里，看到她家的灯亮了起来，当时街上没有人，我就在她家背后看了好一会儿，猜测她在家里做什么事情。有时候看到她房间亮着的灯，我还会想她是不是也会像我想她一样在想我，转念又恶狠狠地告诉自己：那怎么可能呢？她大概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然后悻悻地走开。她家的后面是一个池塘，视线很开阔，每次路过的时候我都倒着走路，因为这样会看很久。 就在这时候我酝酿出了这个梦想，多么希望自己变成一只壁虎能爬到她的后窗看看她。其时她也许正在看书，温馨的灯光下，她捧着一本我根本不知道是什么的书在安静地看；又或者她正在跟她的父母聊天，聊聊邻居的事情，聊聊学校的事情，说不定我还能听到她跟父母说起我呢；再或者她已经睡了，安静地躺在床上，匀匀地呼吸，美好得一塌糊涂。然后我拿尾巴扫下窗玻璃，我想她会看到我的，轻轻地走过来，跟我说点什么，就算把我轰走，那有什么呢？后来我也想过变成苍蝇蚊子之类的飞进她的家里，但想到可能会被打死又不由地惊出一身冷汗。我也想象自己变成一只可爱的小白兔或者小猫小狗，她看到会很喜欢而抱在怀里，但是总觉得还是壁虎更酷一点，并且深深地为树立了这个梦想激动了很长时间。 不瞒你们说，在那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我几乎每天都会在课堂上看关于壁虎的资料，我清楚地知道了为什么壁虎的尾巴断了还会再长出来，也清楚地知道了壁虎靠什么在笔直的墙壁上行走自如。而同时，我越来越看不懂老师在黑板上写的是什么了，我在班上的名次慢慢降到了二十名，对此我全然不顾。 终于有一天，我背着自制的一套被我命名为“爱之壁虎”的装备来到她家楼下。昏暗的路灯下，我顺着路灯杆爬到她家窗户的位置，脚钩着路灯杆，手把在窗台上，我看到她床上围着粉红色的纱帐，书架里放着几个可爱的娃娃，桌子上放的是上午老师布置的作业，旁边的杯子还在冒着热气，我想她大概很快就回来了，很快就可以看到我，跟我轻轻地说几句话然后轰我走了。时间过了好久，她一直没回来，我开始低头研究我自制的装备，我沾沾自喜地以为已经成功了，并在心里暗暗佩服自己，然后我钩在路灯杆上的脚忘情地松开了，不出所有人预料，我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后来，我在她家门前遇到过她几次，但是从来没有说过话。跟她说句话的愿望保持了很久，直到我们已经上初中的那年，她入团了我还没有，经由同学穿针引线介绍，才在她家门口以借入团申请书的名义做了简短的沟通。那次我接过入团申请书非常虚伪地夸了她的字好看，然后互相都没有话说，非常腼腆又尴尬地站了一会儿，就告辞离开了。 十七岁那年秋天我做过一个梦，梦见我们结婚了，剧情是公主在全国海选招驸马，而我并不知道公主是谁。我阴差阳错进入选亲现场二楼阳台，碰巧遇见她，看到她站在阳台边缘，一个人发呆，我以为是有什么想不开，就把她拽了回来。知道是误会后简单和她说了一会儿话她就离开了。后来公布选亲的结果，说我被选上了驸马，我非常意外，正想怎么解释说自己已经有心上人了，但是当看到公告说她就是公主的时候，我高兴得热泪盈眶。这个梦特别清晰，我醒来就把它记录在了一个密码锁本子上，保存至今。 梦想总是纯洁的，而现实中的我们并不能像想象中的自己那样守身如玉。后来我跟一个追求我的女孩谈起了恋爱。再后来就分手了。这期间我一直喜欢她，但是我还是边喜欢她边又跟别的女孩子来往，有时候我也不是很明白自己，有些事情至今无法理解。 高中的时候我看过一些文艺书籍，做过与她有关的梦境就是这样的了：我穿着中山装，围着一条白围巾，推着一辆飞轮自行车，前车筐里放着几本文学书。她跟我并排走在一起，时间已经是秋天，两边的白桦树哗哗地落叶，地上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多得来不及扫，我们走在上面，咯吱咯吱的，很有质感。梦境就是这样一个片段，我们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就这样一直走。有时候我真的希望这是真实的剧情。 高中后，我们上了不同的学校，彼此之间似乎再没有交集，直到高考前几天，我实在忍不住就给她写了一封信，我已经忘记写了些什么，但是应该没有直白地表达爱意。当天下午我就收到了她的信，我感到非常意外，虽然我们彼此在一个城市，但是信件来往还不至于这么发达。我小心翼翼拆开信件，看了之后才知道，这并不是回信，而是主动写的一封信。信上也同样说了许多无关紧要的话，我记得最后她说，她要考北京的学校，也希望我能去那里。 再后来我们都没有达成自己的愿望，各自开始各自的生活。我其实常常会想不知道在人生剩下的日子里，她会以怎样的姿态出现，会在我病入膏肓的某年来到我的床前轻轻地跟我说几句话，也许还会握着我的手，还是会来参加我的葬礼，又或是什么都没做，只是在家缝衣服，听到我离开人世的消息时针不小心扎到了指头上？ 以后我每次遇到喜欢的女孩都会说，其实人不可能一辈子只喜欢一个人。我这样向对面的女孩坦诚告白，也是用这句话自赎，当然也因为这句话吓跑了很多女孩，错失了很多机会。这些我都不后悔。 只是我时常会想起这样的画面—一个月亮初上的晚上，夏虫低鸣，月亮倒映下来的明亮的池塘边，一个少年咬着嘴唇站在那里，看着对面窗户里的灯光，想象着自己如果变成壁虎或者别的动物会怎样。 每天5条头条文摘，只在悦读客，为有见识的你发现有价值内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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