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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卸是一个时代的更替

 斐迪南 2015-02-09

上世纪七十年代,长沙青年人心目中最理想职业,就是在以下几个机器生产为特征的国营企业里当一名产业工人:东区的矿通、拖配、正圆、东钢和770;西区的长纺、二纺和毛纺;北区的汽电、日化和制药厂;以及集中了全市大多数机械工业企业的南区,如水泵厂、新中(浦沅)、化机和二机,其中名气最大的,就是地处南郊新开铺的长机和湖机。

那时,如果打听去新开铺怎么走,可能许多长沙人都说不清楚,但问长沙机床厂(长机)在哪,一般会得到回答:四路车终点站!从劳动广场坐上四路公交车,也就知道了终点站是新开铺。

七十年代末我参加工作,单位就在新开铺,每天接触最多的人,就来自长机和湖机这两个企业。计划经济年代,几乎每个大中型国企都会设有一个小卖部,但长机却没有,因为新开铺商店就是他们的小卖部。

工作之余,穿过新开铺那条两边摆满小摊担的街道向东走几分钟,便到了长机的办公及生活区,在阳光渗透的法国梧桐树荫下,找到一处木质长凳坐下,听着厂广播站播出的《绒花》和《乡恋》,心情煞是舒畅。

或者,花大约半个钟头时间,穿过公路西边连片的鱼塘和京广铁路,虽然还是在长机的生产区,但已经到了湘江边,排水管道的污水不加掩饰地流入湘江,但江水还是很蓝,江鸥翔集在管道出水口寻觅着小鱼,抬眼就可看见远处的岳麓山和橘子洲。此时,很自然地就会回味着《岳阳楼记》或《沁园春.长沙》中的描述。

几十年以后,新开铺名声鹊起,大概与湖南卫视那两位策神随口哼唱的小曲有关,一首“新开铺的疯子婆,不洗澡,有色婆……”不仅让全省、而且让全国爱看湖南卫视的人都知道有一个因不洗澡而浑身长满色婆(虱子)的疯女人,她的“原产地”就是新开铺,而且出没的年份也就是在八十年代初这一段时期。

但是,每天我在新开铺所接触的人之中,却没有见到过歌中传诵的那位疯子婆,倒是见过好几位疯疯癫癫的男子汉,其中一位就是长机的,中年、长相儒雅,讲一口很标准的普通话,如果不是常年四季穿着一套肮脏的棉袄、身背一个同样破旧的棉背包,很难将其与疯子划等号,在外游荡时,虽然浑身散发出的异味让路人掩鼻,但他从来就不主动搭理人。后来打听到此人来历,方知他是五十年代分配到长机的大学生,大概是某次运动中受了冲击,脑子最终落下了毛病。

新开铺的疯子婆只是个传说,疯汉子们估计到了这个年份也已经陆续离开人世。那时,流连在长机,我以为那些富有苏联建筑特色的办公区、职工生活区以及生产区会长久地存在下去,但是,当上月与冽洌、静荷等几位摄友最后一次进入长机,到达铸件生产区时,迎接我们眼帘的,却是几栋被拆得七零八落的厂房,断垣残壁仿佛带领我们穿越到二战中的斯大林格勒,亦或是现在的顿涅斯克机场。

还算好,在这几栋厂房被电铲车最后一击之前的一两天,长机生产区等来了我们几个送终者。

将近四十年没能赶上的变化,就在几个摄友无意中的约定下目睹了,或许,时代的交替,就是从这几栋厂房的拆除中悄然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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