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福生的情歌与土家族情歌 曾建开 (2009.3.24日撰) 童福生只上过一年学,他至今也还认不了几个汉字,应属文盲之列。当去年五月份因《江西竹枝词》编者孔煜华寄来该书入选作者的《作品授权书》让童福生签字时,因老童的身份证不见了,需拿他的户口簿去复印,我和龙成前看到了户口簿上他的名字后面“文化程度”一栏内赫然写着:“初中”两字,我不由得哑然失笑。当然我明白这是村干部随意给他填报的。我并不是要嘲笑老童没文化,而是因这样的填报结果与老童的实际文化状况相比,反差实在是太大了些。 2007年我曾撰写了《两首民歌的惊人相似之处》一文,刊发在《濂溪诗文》总第三期的“诗文论坛”栏目内。我在那篇文章中就童福生的两首情歌与两首土家族情歌非常类似的这一现象谈了自己的看法。童福生的那两首情歌,一首是《高山砍柴艻蓬多》,另一首是《小小园地一扇墙》。我通过向童福生本人了解情况及进行一系列分析后作出的结论是:“所以我们有充分的理由证明,这两首民歌的惊人相似,完全是一种巧合。” 但是,我对童福生情歌作品中的这一现象的关注并未到此而终止。因为当时受到本地图书资料查阅条件所限,我仅能在互联网上进行相关民歌资料的搜寻,毕竟没有读到过土家族民歌和其他少数民族民歌的集子。于是我经常在网上搜寻这一类图书。2008年下半年,我在网上陆续搜购到了《中国歌谣选》、《中国传统情歌选》、《中国少数民族情歌选》、《土家族情歌集》等多种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出版的已绝版旧书。通过仔细阅读这几本民歌集子,我又有了新的发现,那就是童福生的情歌作品中并不是仅有两首情歌与土家族情歌相似,而是两者有七首情歌相似! 下面,我将这些相类似的情歌逐一列出进行对比: 一 高山砍柴艻蓬多,小妹头上糠头多。 心想留哥吃餐饭,筛子关门眼珠多。 (《芦溪民俗文化》第318页:童福生《情歌四十六首》之十二) 太阳落山又落坡,笊篱淘米用手搓。 心想留郎吃晚饭,筛子关门眼睛多。 (《中国传统情歌选》第191页:《心想留郎吃晚饭》) 二 想天不得到天边,要雨不得雨到田。 想妹不得成双对,仔细思想也枉然。 (《芦溪民俗文化》第318页:童福生《情歌四十六首》之十四) 想天不得到天边,想月不得月团圆。 想妹不得成双对,莫非前世断了缘? (《土家族情歌集》第82页:《想天不得到天边》) 三 高山高岭高齐天,望到哥家出火烟。 晓得何日哥家去,冷水导饭也津甜。 (《芦溪民俗文化》第319页:童福生《情歌四十六首》之十七) 高山高岭顶蓝天,望到哥家出火烟。 几时到得哥家出,冷水泡饭也心甜。 (《土家族情歌集》第61页:《高山高岭顶蓝天》) 四 隔河望妹望不清,要想过河水又深。 踩块石头试深浅,唱支山歌试妹心。 (《芦溪民俗文化》第323页:童福生《情歌四十六首》之三十一) 隔河望见妹穿青,人无言语水无声。 投个石头试深浅,唱首山歌探妹心。 (《土家族情歌集》第8页:《隔河望见妹穿青》) 五 郎有意来妹有情,哪怕山高水又深。 山高也有人行路,水深也有渡船人。 (《芦溪民俗文化》第324页:童福生《情歌四十六首》之三十四) 哥有心来妹有情,哪怕山高河水深。 山高也有盘山路,河深也有渡船人。 (《土家族情歌集》第40页:《哥有心来妹有情》) 六 小小园地一扇墙,苦瓜丝瓜种两旁。 郎吃苦瓜苦想姐,姐吃丝瓜思想郎。 (《芦溪民俗文化》第326页:童福生《情歌四十六首》之四十) 小小园地一堵墙,苦瓜丝瓜种两行。 郎吃苦瓜苦想姐,姐吃丝瓜思想郎。 (《土家族情歌集》第77页:《小小园地一堵墙》) 七 郎在外面做鸟叫,妹在房中把手招。 娘问妹子招什么?“风吹头发用手撩。” (《芦溪民俗文化》第326页:童福生《情歌四十六首》之四十二) 郎在外面学鸟叫,妹在房中把手招。 娘问女儿招什么?风吹头发用手刨。 (《土家族情歌集》第62页:《郎在外面学鸟叫》) 很明显,上面所列各对比组中的情歌,除第一组和第二组外,其余各对比组中的用语相似程度都在百分之七十以上。既然童福生的情歌中有这么多首与土家族情歌极其类同,我想这就不能再用“巧合”的说法来解释这一现象了。 童福生的情歌产生时间在上世纪的七八十年代,但是他既不识字,而且又非土家族人,那他又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土家族情歌呢?这很难解释。而他自己,则很肯定地说是他自己想出来的。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有个别情歌他唱出来的并非全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如2004年3月19日下午我和陈选民老师、时任芦溪县政协文史办主任的刘向红同志到老童家采访时,我记录他唱的情歌中就有一首为: 石榴打花也有芯,再打比方再讨亲。 易涨易退山溪水,易反易复小人心。 而上面这首的后两句,很多人都熟悉它,是《增广今古贤文》中的句子。所以在选他的情歌时,这首没有被选进书中去。 老童的民歌当然也不止《芦溪民俗文化》一书中所收的四十六首,象“你不唱起我不来,花不逢春不会开。桃花李花开齐了,桐子打花等春来。”“石榴打花叶里红,妹中思郎莫怕贫。成双成对你和我,要个媒人是非多。”“五更起来望青天,乌云行后月行先。但知你到我也到,哪有你来我不来。”这三首也是那天老童唱的我和陈老师做的记录,前一首中的后两句似乎有点离题了,而后面两首则都是在押韵方面存在问题。因为民俗采风要忠实于原作,我们不便对原作进行改动(例如这里例举的三首中的第一首,只须将它末句中的“春”字更换成“郎”、“哥”或“妹”、“姐”,就是一首不错的情歌了),所以这几首也从未被选入书刊发表过。 童福生虽然不识字,但他热爱民歌,他的口头创作天赋也是不容置疑的。我曾亲自指着他菜地里的蔬菜让他随口编歌,他很快就即兴编了一段“丝瓜花”的歌词。退一步说,假设他的那些与土家族情歌很相类似的情歌确实是从某种渠道受到过土家族情歌的影响的话,那他的另外四十余首与土家族完全没有瓜葛的情歌呢?难道我们能说那些情歌也不是他自己创作的吗?难道那几十首情歌是漏收的土家族情歌吗?我至今还不明白的是,这几首与土家族情歌相象的情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参考书〗 [1] 《芦溪民俗文化》,政协芦溪县文史委员会,内版。2004.12。 [2] 《中国传统情歌选》,曹廷伟,青海人民出版社。1982.2。 [3] 《土家族情歌集》,吴恭俭,四川民族出版社,1981.6。 [4] 《两首民歌的惊人相似之处》,曾建开;《濂溪诗文》总第三期,芦溪濂溪诗社,内版。 200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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