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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台赋

 老包书屋 2015-02-11

    是岁中秋,会霪雨脉脉,冷风剪剪,乌云惨惨而不见星月。虽鼓兴结众而乐,或歌或吟或举舍携炙而食,然终强颜一笑,无可成欢者。遂与同舍诸君共谋,于次日之夜同赴天台观月,纵一时意兴悲欢,了此一节遗憾。

    庚寅之秋,八月既望,东邪与客游于天台之上。月华若水,荧星寥寥,夜色沉净,人影散乱。偶有喧哗之声,远近浓淡不可清闻。惟霓虹点点,声色熠熠,一线远连,独与皎皎月色相应相和。天上人间,浮华落尽;高阑危处,不胜冷寂。

    是时晚风微凉,习习拂面而过。有客曰寂寞者,良久驻足,乃对月歌之,歌曰:“爽歪兮麻雀,裸睡兮于电线杆……”歌声未绝,一人徐步而来,拊掌笑曰:“寂寞兄难得雅兴。”细审之,乃邻舍田姓伯光者。寂寞洒然一笑,仰见明月,转而喟然叹曰:“悲夫!奈何前日乌云蔽月,失吾此年变身之机哉!”言毕仰天长啸,中气充盈,声若狼嚎,一众游者色为之变。

    东邪肃然,负萧拱手而立,曰:“寂寞兄修为更胜从前,实为可喜。今华山之期未满,然天下英豪多会于此,论剑之情得无异乎?月下论剑则更添雅致,其情其兴或不略逊于昔年华山之巅风华无双亦未可知。不知伯光兄意下如何?”伯光寂然不语,倏尔出手,乃是家传“拈花十叠散手”。一时衣袂飘飘,人影重重,其功力上下隐隐竟有乃祖之风。东邪不敢怠慢,持箫在手飘开数丈,施展“逍遥游”身法相机而动,或弹或拨或捻或挑,如鼓琴瑟。其间“桃花落英掌”、“兰花拂穴手”、“玉箫剑法”奇招迭出,游走全场,煞是悦目。

    忽有寂寞不堪寂寞者,长身而进,拳风瑟瑟,乃是一路“北斗神拳”。伯光大惊,遂弃东邪,转战寂寞。东邪长笑一声,挥袖退至天台一隅。但见寂寞、伯光激斗正酣,尘土翻飞,月色之下若祥云瑞霭环绕周身,不似人间气象。同舍倪小宝者观之索然,负手远眺,久而叹曰:“噫,不胜寥落兮。”其目光所向,天台西北处灯火疏落,较之东南鲜亮辉煌者,果有衰颓荒凉之感。东邪笑曰:“倪兄所见差矣。”小宝闻之不解,因问曰:“吾所见者,人世萧索之态也,何以谓之差矣?”东邪对曰:“君之所见,纵千村寥落,万木殇秋,终为人世沉浮尔。独不闻龙葵者‘贪恋人间,不羡神仙。’,景天者‘蓦然回首神仙地,还道人间好。’之句乎?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寒蝉凄切,对长亭晚。岂知月中蟾宫清寒极处莫可名状,而素娥茕茕不见终日,吴刚伐桂亘古不知。惟人世凡尘,虽云烟过眼,烦恼三千,却有浮华似锦,声色缱绻,足可醉生,亦得梦死。一如吾辈众人,虽此情此景清冷极是,亦可寻一二乐事强抒胸臆,不亦旷达。须知天上地下,五灵六界,独吾人界得一‘情’字尔。情生万端,然后有心,有人,有悲欢惆怅……不可一一尽言。是故人间种种,寥落尽处亦胜于神仙精鬼无情无恨,万年如是。”

    小宝默然,忽闻寂寞一声暴喝,但见伯光面色赤红,气喘如牛,左绌右支,败势毕见。伯光见事不谐,遂提气高呼:“八戒救我!”余音未尽,已有一人赤膊破门而来,大步流星,肥膘乱颤。东邪甚异之,问何人焉。同舍舍长阿飞答曰:“此人乃邻舍唤名刚鬣者,系福陵山云栈洞人士,后皈依唐三藏遁入空门,法号无能,诨名八戒。”东邪颔首赞曰:“此乃壮士也。”

    伯光大喜,遂纵身藏于八戒身后。早有寂寞北斗无情断迅拳直击而出没入八戒肚腑。众人皆惊,惟八戒淡然笑曰:“吾修此‘棉花肚’已三年有六月尔。”语毕突施暗手直袭寂寞胸口大穴,应声而中。然寂寞岿然不动,继而缓步退开,拂衣语云:“汝摘星妙手虽强,然吾自幼习此斗转星移之法,其奈我何?”八戒闻之面青如铁,颓然长叹:“吾师训云:‘摘星之手独斗转星移之术可破焉。’今不期遭遇慕容传人,必然无幸,吾惟有自戕以求同归于尽矣。”遂大吼三声,若破锣之响,开山裂石。天台应声而动,竟为之裂,东邪并同游诸君俱无可立足者,直堕而下。中有阿飞愀然泣曰:“吾命休矣,为之奈何?”东邪对曰:“甚矣,汝之不惠。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阿飞骂曰:“痴儿竟尚未醒悟。”

     倏然而惊,夜色正浓,竟尔南柯一梦。细味梦中所云悲欢生死之语,乃有所悟。临窗而立,皓月当空,皎然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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