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卡琳顿（Carrington）》一部文艺传记片，根据英国传记作家Michael Holroyd的《利顿·斯特雷奇传》（Lytton Strachey）改编。女主人公多拉·卡琳顿是位画家，是英国著名文艺社团布鲁斯伯里（Bloomsbury Set）的一位成员。电影讲述的是她一生的情史。 最初看这部电影大概是96、97年，当时北图（现在的国家图书馆）有一个小放映厅，经常放一些文艺片，那里是小清新聚焦的地方，有真文艺的，也有附庸风雅的。因为是艾玛·汤普森主演的，所以才去看，记得当时没有中文字幕，对话太快，听不太懂，更谈不上有什么深刻的理解。后来买了盗版碟，又看过一遍，也没留下很深刻的印象。最近看了斯特雷奇和卡琳顿两个人的传记，又认认真真看了一遍这部电影。这部电影高度真实地再现了卡琳顿一生复杂的感情经历。
第一段三角关系：卡琳顿，格特勒，内文森
马克·格特勒（Mark Gertler）、克里斯托弗·内文森（Christopher Nevinson）和多拉·卡琳顿都是斯莱德艺术学院（The Slade School of Art）的学生，格特勒和内文森1908年入学，卡琳顿1910年入学。两位男生是密友，他们同时爱上了卡琳顿，而卡琳顿同样珍视这两份友情和爱慕，一时不愿做出抉择，结果导致两位好友反目成仇。格特勒向卡琳顿求婚，卡琳顿认为女人不能同时作家庭主妇和艺术家，如果两者选择其一，她宁愿选择艺术。格特勒要求卡琳顿与内文森断绝关系，卡琳顿表面上答应下来，暗地里仍然与内文林来往。她发现很容易操纵两位学长的欢乐与痛苦，不免有点自鸣得意。格特勒要求全身心地占有卡琳顿，但卡琳顿无法做出那样的承诺，于是格特勒决定离开她。俩人的关系反反复复，一个提出分手，另一个就会努力把对方拉回来。他们这间的关系可以概括为，“One preferred to be pursued, and when that ceased became the pursuer.”
影片表现了受情欲折磨的格特勒不断向卡琳顿提出性要求，但遭到卡琳顿拒绝。《斯特雷奇传》和《卡琳顿传》对于卡琳顿的性观念有详细的介绍，从她的日记和通信看，她从小对性和自己的身体有本能的排斥和鄙视，从生理上却有难以克服的反感。卡琳顿虽然是爱德华时代的人物，但她成长的家庭所秉承的仍然是维多利亚时代的道德观念，“性”这个词代表的是肮脏、下流，在家中是绝对的禁忌。最近读《格雷夫斯传》，可以看出罗伯特·格雷夫斯年轻时也遇到同样的问题。 第二段三角关系：卡琳顿，斯特雷奇，格特勒
卡琳顿和格特勒是通过万能的埃迪·马什（Eddie Marsh）进入布鲁姆斯伯里的。格特勒比卡琳顿认识斯特雷奇要早一些。在布鲁姆斯伯里圈子里，斯特雷奇是公开的同性恋，他喜欢上了年轻英俊的格特勒，但格特勒是标准直男，当他知道斯特雷奇对自己产生肉体上的欲望时，他表示断然拒绝。1915年，卡琳顿结识了斯特雷奇。正像影片所表现的那样，斯特雷奇初遇卡琳顿竟然错以为她是男孩子。在一次散步途中，斯特雷奇强吻了卡琳顿，卡琳顿非常生气，她准备趁斯特雷奇睡觉时剪掉他的胡子。就在她准备动手时，斯特雷奇突然醒了，就从那一刻起，直到卡琳顿结束自己的生命，她一无反顾地爱上了这个男人。 卡琳顿为什么会爱上斯特雷奇这个怪蜀黍呢？Gretchen Holbrook Gerzina在《卡琳顿传》中暗示，卡琳顿觉得斯特雷奇像自己的父亲，他温柔、智慧，从不限制她的自由，而且可能更重要的是，由于斯特雷奇彻底的同性恋倾向，他不会对卡琳顿提出“粗鲁”的性要求。起初，格特勒知道斯特雷奇是同性恋，所以并不担心卡琳顿与斯特雷奇的交往。 1916年8月，卡琳顿与斯特雷奇一起去威尔士旅行。28日晚，地Glastonbury的乔治旅馆，卡琳顿向斯特雷奇献出了处女之身。俩人都是出于自愿，但并非由于情欲，只是因为在乎对方而愿意做出牺牲。次日，斯特雷奇在给好友凯恩斯（就是那位著名的经济学家）的信中写道： When I’m winding up the toy Of a pretty little toy - Thanking you, I can manage pretty well But how to set about To make a pussy pout - That is more than I can tell 布鲁姆斯伯里成员对斯特雷奇和卡琳顿的关系非常好奇，以为那是一种性关系，实际上错了，他们的关系是无性的。弗吉尼亚·伍尔夫回忆起一桩趣事，有一天，斯特雷奇和卡琳顿离开客厅回卧室，她以为他们肯定去嘿咻，果然一会儿屋里传出来可疑的声音，她从锁孔窥探进去，结果发现“they were reading aloud Macaulay's Essays!” 这时候，格特勒还蒙在鼓里。1916年底，卡琳顿去Cholesbury看望格特勒，终于答应了他的性要求。卡琳顿的传记作者Gerzina认为，卡琳顿此时答应格特勒，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忠于斯特雷奇，但又亏欠格特勒很多，既然自己已经把处女之身献给了斯特雷奇，那么跟格特勒上床也就没什么了不起的了，况且在与格特勒的性关系中，她完全不能体会肉体上的快乐，这也就算不上对斯特雷奇“不忠”。 卡琳顿渐渐感到自己对斯特雷奇的感情压倒一切，而且越来越觉得继续瞒着格特勒不公平。于是，1917年4月某日，他写信向格特勒坦承自己爱上了斯特雷奇，表示要与格特勒分手。这对卡琳顿来说是痛苦的，而让她感到惊讶的是，格特勒竟然表现出出奇的冷静、无私和大度。分手最初的几周时间里，俩人还继续保持通信，为双方在分手这件事上所表现出来的成熟感到高兴。但事情并没有他们想象得那样简单，不久，俩人旧情复发，继续滚床单，不过是断断续续的，直到彻底分手。 第三段三角关系：卡琳顿，斯特雷奇，拉尔夫
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不久，拉尔夫·帕特里奇（Ralph Partridge）进入卡琳顿和斯特雷奇的生活。拉尔夫是卡琳顿弟弟Noel在牛津大学时的朋友，俩人后来一起上过战场。拉尔夫英俊魁梧，是标准的男子汉，得过英国军功十字勋章和法国英勇十字勋章，23岁就当上了少校（布鲁姆斯伯里成员都叫他“少校”）。这样一个人物处在布鲁姆斯伯里那些阴柔的艺术男中间，就像冲进瓷器店的一头公牛。卡琳顿在他身上发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吸引力，她在日记中写道：“I confess I got rather a flux over his thighs, & legs. So much that I didn’t do very good very good drawings.”既然斯特雷奇可以不断地追逐男青年，既然他并不要求卡琳顿保持“性忠诚”，卡琳顿也乐意放纵一下自己的情欲。她不希望斯特雷奇视拉尔夫为情敌，斯特雷奇对她来说比任何人都重要，但她渴望发展一种他所不能给予的关系。此时，卡琳顿的性观念也在发生变化，她在日记中写道：“There’s no denying that the Major with all dullness is in Shakespearian use of the word ‘A most excellent bed fellow”! If only as in the story of Psyche he appeared every night , & was invisible by day!” 拉尔夫懂得要与卡琳顿发展进一步的关系，必须征得斯特雷奇的同意，但他担心斯特雷奇不喜欢自己。恰恰相反，斯特雷奇告诉卡琳顿，他喜欢拉尔夫超过任何人。他还在给卡琳顿的信中说，“I suppose he would be shocked if I suggested that you should give him a kiss from me. The world is rather tiresome, I must say – everything at sixes an sevens – ladies in love with buggers, and buggers in love with womanizers…”（真是精辟！）于是，这三人形成了一种奇异组合，中心是卡琳顿，拉尔夫越是爱卡琳顿，斯特雷奇越是倾心拉尔夫。但斯特雷奇很快发现，拉尔夫是“绝对的异性恋”，要与跟他发现肉体关系根本没门儿。而拉尔夫也在精神上越来越依恋斯特雷奇，俩人之间的感情深切而温柔，他们经常在通信中以dear或darling称呼对方。 1920年8月，弗吉尼亚和伦纳德·伍尔夫夫妇邀请拉尔夫去伦敦的Hogarth Press工作。拉尔夫接受了这个职位，并要求卡琳顿与自己一起去伦敦生活。卡琳顿为难了，她不想离开斯特雷奇和Tidmarsh的乡村生活，但如果拒绝拉尔夫的要求，三人形成的稳定关系就会破裂，最终斯特雷奇也会离她而去。斯特雷奇想出一个折中的办法，拉尔夫和卡琳顿可以去伦敦工作，周末回Tidmarsh过。没过多久，拉尔夫向卡琳顿求婚，这让卡琳顿再次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为了不离开斯特雷奇，卡琳顿最终同意嫁给拉尔夫。斯特雷奇出钱让他们俩到巴黎度蜜月。 第四段一片混乱的关系：卡琳顿，杰拉德，拉尔夫，瓦伦丁，弗朗西斯，亨利埃塔，斯蒂芬
杰拉德·布伦南（Gerald Brenan）是拉尔夫的密友，也参加过第一次世界大战，得过法国军功十字勋章。他被卡琳顿深深吸引，他们经常通信，起初俩人的感情纯粹是柏拉图式的。卡琳顿是个不可救药的浪漫主义者，以为她与杰拉德纯洁友情并不会损坏自己的婚姻。但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卡琳顿的朋友瓦伦丁·多布里（Valentine Dobree）的出现，打破了平静的湖水。瓦伦丁是位画家，有夫之妇，她向卡琳顿透露拉夫尔在外面有别的女人。瓦伦丁注意到卡琳顿、杰拉德之间的感情，于是邀请杰拉德参加一次旅行，并向杰拉德许诺，旅行途中，她会设法把拉尔夫支开，让杰拉德与卡琳顿单独在一起。机会终于来了，但杰拉德焦虑了一夜，始终没有进卡琳顿的房间。第二天早上，他跑到卡琳顿房里向她解释，结果正好让瓦伦丁碰见。 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瓦伦丁突然不可思议地爱上了拉尔夫，并且把杰拉德与卡琳顿的私情告诉拉尔夫。拉尔夫火冒三丈，找杰拉德与卡琳顿对质，俩人都承认彼此有感情，但否认通奸。接下来，拉尔夫与瓦伦丁公开出双入对，而卡琳顿与杰拉德也开始秘密幽会。
瓦伦丁并未出现在影片中。电影里拉尔夫的新欢是弗朗西斯·马歇尔（Frances Marshall），她出现在瓦伦丁之后。杰拉德与卡琳顿商量后去找拉尔夫说，既然拉尔夫与弗朗西斯可以出双入对，他和卡琳顿也有权力保持同样的关系。拉尔夫说，自己已经不爱卡琳顿，他们俩愿意怎样就怎样。Ham Spray再次恢复了和谐，只需要调整床铺的安排就行了。
不久，亨利埃塔·布里格姆（Henrietta Brigham）和她男友斯蒂芬·汤姆林（Stephen Tomlin）出现在Ham Spray。亨利埃塔很快成为卡琳顿的情人。卡琳顿给斯特雷奇的弟妹艾利克斯（Alix）写信说，“I confess…I am very much more taken with H(enrietta) than I have been with anyone for a long time. I feel now regrets at being such a blasted fool in the past, to strife so many lust I had in my youth, for various female xx.”1924年，亨利埃塔突然不辞而别。再后来，卡琳顿又与亨利埃塔的男友斯蒂芬好上了。不过，这些复杂的关系，电影里都未表现。
这段时间，斯特雷奇不停地追逐新欢，先是Philip Ritchie，而尔是Roger Senhouse（此人在电影中出现）。
但不管怎么说，作为Ham Spray的三根支柱，卡琳顿、斯特雷奇、拉尔夫的关系是稳定的，这种稳定并非因为有爱，而是因为无性。 最后一段关系 卡琳顿，比卡斯
伯纳德·彭罗斯（Bernard Penrose）是位富家子弟，他比卡琳顿小10岁，人们叫他比卡斯（Beakus）。这是卡琳顿人生第一次主动追求男人，但却是出于非常奇特的原因，她在给友人的信中写道，“这与他本人真的没有关系，只是因为他像我死去的哥哥（Teddy）……我非常清楚自己是个浪漫主义者，而且很蠢……我哥哥很安静，也很疏远，我没有机会与他亲近……我总想着有一天可以关心他，但已经太晚了…….”。比卡斯并不爱卡琳顿，但愿意跟她做爱。不久，卡琳顿怀孕了。她知道斯特雷奇不喜欢孩子，一旦自己生下这个孩子，斯特雷奇必须会离开Ham Spray。所以她决心流产。她拼命想通过骑马导致流产，却没有成功。后来，是拉尔夫花了大价钱在伦敦为她安排了人工流产。这是卡琳顿人生中最后一段非同寻常的关系。 尾声 1932年1月21日，斯特雷奇病逝。就在得知斯特雷奇已经不可能活下去的消息后，卡琳顿经历了一次未遂自杀。后来拉尔夫和斯蒂芬轮流照料她，企图打消她的自杀念头。情况似乎有些好转，但卡琳顿已经下定决心结束自己的生命。1932年3月11日，她在家中开枪自杀。卡琳顿给拉尔夫留了一封信，希望他与弗朗西斯结婚，并生儿育女。她要求把自己的骨灰撒在Ham Spray的花园里，永远和斯特雷奇在一起。 最后说一句，真实生活远比任何作家的想像力都要丰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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