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青史中的青楼魅影

 RK588 2015-02-22
2015-02-22 杨泽斐 飞哥读书

青史中的青楼魅影

文/杨泽斐

煌煌中国史中,女性集体缺位,能被我们记住的女性屈指可数:武则天、李清照、董小宛、陈圆圆……细细数来,这些名字让人心惊不已:无论是大家闺秀,千金佳丽还是忠杰烈女都无不湮没在史书的成灰中,只有一群野草一般卑贱的社会边缘性群体死后却留在了历史天空中奇幻的一抹云彩。在中国的文化中,她们身体上被视为不洁之物,道德上游离于社会规范,是罪恶之源,没有尊严,死后也只能葬在孤坟野岗。风月场所与晚明文化与政治是一个大书特书的题目。

时间转到1640年前后的秦淮河畔,在舞榭楼台,歌舞升平之中,一群风采女子和士子们吟风弄月,品茗赏花、寻幽探胜、针砭时弊,这种歌舞繁华中既有女性难得显现的才情,也有一股隐约的叛逆气息。晚明是一个天下蹙眉的礼崩乐坏的时代,人欲避开了天理的交锋。

相比于束缚在纲常名教枷锁中的良家妇女,被社会放逐反倒使她们有了一块精神自由的领地。她们不必在男性为她们圈定的领域内活动,不必在意他人的圈圈点点,可以纵情张扬自己的天生丽质,可以与士人一样舞文弄墨,一吐心中块垒。

晚明风雨飘摇,大明王朝日薄西山,奄奄一息。帝王将相疲于奔命,贩夫走卒忙于生计。时政凋敝正是一展文人忠君报国的大好时机。经世致用,货与帝王家的情结是古代士大夫人生道路的不二法门。原本风月的女子与名流有着瓜葛,她们不仅生活在风月中,更生活在政治中。她们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代中反倒成了社会中坚。文人在媒妁之言中齐家,在“帝师情结”中货与帝王家。青楼女子本是士大夫自我历程的一部分。在晚明的时局中,士大夫或在风月场中声色犬马,自我麻痹,在青楼中寻花问柳,以此排遣文化失落之感。正是在这片风月场上,一批学术泰斗与才子佳人演绎出一段或香艳或凄婉的故事,曾被理学贬低的风尘女子以另一种姿态打入了明清政治与文化的内脏,用名伶歌妓以自己的芳容和琴棋书画向数百年挤压她们的畸形文化开战。柳如是、董小宛、李香君、陈圆圆集体制造了一场时局塌陷的大地震。从地震的余波里,秦淮八艳的主角以独特的名伶气节与人格气节,在震中大厦将倾之时,担当起扶正道统的大纲。

柳如长于烟柳之地,天生丽质的她表现出了诗词歌赋的天赋。与士子精神上的共鸣很快让她成为声名鹊起的“女神”。二十三岁时,为了给自己寻求一个终生归宿,柳如是开始追求有“风流教主”之誉的文坛领袖钱谦益,面对柳如是这样的奇女子的追求反倒喜出望外。嫁入钱门之后,柳如是并没有收敛自己的个性,没有做起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依然和钱的朋友豪饮后酩酊大醉。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还是在明清鼎革之际,当清军兵临城下时,柳如是要求与时任南明礼部尚书的钱谦益一同沉水殉国,钱畏惧而言:“水太冷,不能下。”柳愤而欲自沉,却被钱氏死死拖住。一个妓女在王朝变天之时能如此刚毅,而一个位高权重的大臣如此懦弱,这样的对比竟如此耀眼。儒家为士人设计了很高的标准,杀生成仁,舍生取义,不能为生民立命便只能殉道,即使不能殉国,反而作为“贰臣”而苟活于世是需要勇气的,对一个人的人格是极大的考验,然而柳如是以如此刚烈的方式直面和道义与生命之间的冲突。


南京秦淮河,明清以来南方重要的风月场所

秦淮的风月成为压死大明朝的最后一根稻草。在吴三桂认识陈圆圆之前,吴三桂只把女人当做军国大事之外的消遣,与女性肉体上的亲密只用来舒缓自己紧绷的神经。但自从结识陈圆圆之后,他竟然发现这个女人有这样一个神奇、瑰丽、多姿多彩的精神世界,陈的温柔美貌让吴三桂变得多情浪漫,瞬时激发了这个武夫的血性。奈何时运不济,在这个动荡的世界中,陈圆圆被大顺军所掳,当吴的家人告诉他陈做了“权将军”的女人时,曾打算投靠李自成的吴三桂感一种奇耻大辱,因为这个女人让他变成了一头狂怒的野狮,来自秦淮河畔的陈圆圆让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这种愤怒像一股浓墨淹没了理智,民族大义、忠孝仁义都不能让他恢复理智打开山海关的大门,让满清八旗劲旅入关,狠狠地点了大明的死穴。满人想不到的是,山海关这座阿里巴巴之门,会因一个武夫的一念之差而轰然开放。


钱谦益,晚明文坛领袖

风月场所自然成为士大夫的最后精神据点,青楼女子在危局中扮演才女和烈女的双重角色。只不过,传统叙事的巨大偏见,把亡国的屎盆子扣在在女人身上。“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生活在父权制时代的人们总是将江山易主的责任推给女人,让“红颜祸水”成为替罪羊。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