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姿势，像我这样的老派人很晚才明白，这个词在今天这个快速变化的社会，早已逸出了其原来的意义，代表着一种生活方式生活态度。喝酒的姿势，其意义自然也相应地发生了变化。 我在北京生活了近三十年，身历无数大小酒局，从高堂大屋，到苍蝇小馆，到路边大排档；从中式的堂会，到西化的酒吧夜总会，见多了豪情万丈，见多了醉生梦死。不过，常常混迹其中的我，却一直没改喝酒的初心。 这些年喝酒，看多了各种喝酒的姿势，虽非司空也惯见，习以为常了。 我并不喜欢去酒吧喝酒。在酒吧，喝得最多的，不外是洋酒红酒啤酒。如果喝洋酒，我不习惯这味道，最奢华名贵的洋酒，也不可能让我这个好酒之徒兴奋赞誉；如果是红酒，我也不习惯细闻慢品的——1989年的酷暑，我大学毕业时，曾经6口喝掉了3瓶当年流行的通化红，我尤其不习惯喝红酒时的拿姿作态，别人教育我说这是喝红酒的时尚和礼仪，可惜他们是对朱弹琴，我学不来；如果喝啤酒，小小的一瓶啤酒那么昂贵，我这个铁公鸡喝着心疼，虽然平常都是同学兄弟买单，我不过是打秋风的，但打秋风也有自己的原则，不愿意太过浪费——细水才能长流，万一喝得人家心疼了，以后还好意思打人家秋风么？对吧？ 当然，去酒吧喝酒的男女，最重要的姿势，并不在喝酒上。帅哥美女醇酒，是酒吧酒局永远的话题。酒是色中媒。去酒吧的男子，大抵都潜藏着一颗泡美眉的春心；去酒吧的美女，大抵都有一颗寻找帅哥富翁的野心或芳心。不管是逢场作戏一夜风流，还是日久生情天长地久。 所以，当后来我寻找各种借口不愿去酒吧，宁愿在路边烤串摊喝啤酒宵夜时，我的那些酒囊饭袋的兄弟们，经常数落我这个土包子，一点不解风情，简直是块不可雕琢的烂木头。 高堂大屋的酒宴我没少参加，我有很多高富帅的同学朋友，自己过去也常因业务需要混迹这些地方。不过，这些地方精致豪奢，服务周到，常常你还没吃完，服务员便殷勤地来换盘，跟同桌对面的酒友说话，隔着不少距离，恨不得要扯着嗓子，可我不喜欢喝酒时嚷嚷。加上这些高堂大屋，吃的是环境，饭菜质量多差强人意。所以，即便是我最好的兄弟宴请，我坐其中，也常自不安。更不用说是业务应酬。土包子不习惯啊。 这样的环境里，我喝酒一点多不香，常只是虚与委蛇，本来能够半斤八两的，到这个场合，先自怯场，即使气氛热烈，也勉强只能跟平时打平，更无再上一层楼的可能。 高富帅的同学气得不行，批评我，说至少这些场所卫生啊，没地沟油啊。我反诘说，咱小时候鸡瘟鸡死了还舍不得扔，烧着吃也没事，现在哪个，比如空气、比如食材，哪个比地沟油差？咱都是毒药泡出来的身体了，还怕这个？有好酒消毒就行。 结果，兄弟朋友间聚会，虽然我们依然还会去高堂大屋，但去向家常菜馆和苍蝇馆的次数却多了起来。不过，无论在哪，酒的质量却一直保持着这些年的水准。当然，我们依然是以白酒为主，兼有红酒啤酒。 我喜欢在家常菜馆苍蝇馆里和朋友们喝白酒。这些馆子口味与普通人接近，虽然有时难免嘈杂，但却有烟火气人气。意气相投的兄弟围坐，通常都不愿用小杯，都是大玻璃杯——若是在我老家父母那儿，那是用碗——斟满，一来二去，酒入肚中，即便是愁肠，酒精刺激，血液流动加快，浑身感觉热血沸腾起来，这个时候，才能有兄弟扔下职场包袱生意困扰，袒露心曲。在我人生最艰难的时候，我的压力，不能跟家人说，不能跟部下说，却能跟我这些多年一起买醉的兄弟倾诉，毋须提防，无所顾忌，即便醉了，也有人给你料理，第二天醒来，整整衣衫，又是一条汉子上战场。 也只有白酒，和我故乡的米酒，喝得兴起，才有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也才有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余下的三分啸成剑气，口一吐就半个盛唐！ 如今的装腔作势的洋酒红酒，怎有此豪情？而啤酒，却是越喝越心凉...... 我这些年喝酒，不知喝掉多少白酒了，腹大如八月怀胎之孕妇，去体检，大夫都奇怪，脂肪肝轻度，酒精肝之类不存在，也没啥大毛病。我后来跟一个经常请我喝酒的老大哥说，咱心里干净啊，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中间无愧于父母兄弟朋友，喝酒时从来不会去盘算摆个阶级姿势，心里各种绮念翻江倒海，所有饭菜和酒所携带的杂质，又怎么会留在我们心中身上？ （原文刊发于2014年10月下旬网易时尚大家专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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