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部电影值得怀着诚意观看
梁晓声
《狼图腾》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中国最畅销小说之一；让·雅克·阿诺是全世界最擅于拍动物电影的法国导演——八十年代以来的中国畅销小说由外国导演筹备十余年后拍成电影，小说《狼图腾》开了首例，以上两点自然令国人拭目以待。 在电影公映之前，我有幸先睹为快。 我的第一种印象是——这是一部人文电影。是一部满怀诚意的人文电影。 人文电影属于文艺片范畴。进而言之，商业片中不产生人文电影，只不过或多或少具有人文元素，或完全不具有。 并非一切文艺片都可称之为人文电影，比如《廊桥遗梦》是文艺片，在我看来却并非人文电影；《金色池塘》也是文艺片，具有人文元素，但同样并非人文电影。 人文电影以及一切人文艺术作品，其主要评价尺度乃是——以弘扬或反思人类行为之对错为创作的第一动机；诚意不仅仅体现在艺术水准的呈现方面，更体现在思想性的提供方面。 那么，《拯救大兵瑞恩》《辛德勒的名单》《国王的演说》《汤姆叔叔的小木屋》《莫斯科保卫战》《战马》皆属人文电影。 战争是最容易使人迷失了对的人类原则而行错为对的大事件，故以前的人文电影、人文艺术多以战争为题材。 后来，人与自然的关系，人与动物的关系，也开始纳入人类对自己行为进行反思的思想维度，于是便有了《虎兄虎弟》《冬天》一类电影。而我认为，《狼图腾》是近年全世界为数不多的人文电影中的一部。 人类与动物，特别是与掠食猛兽的关系经历了两次改变。 起初的世界是这样的——人类与动物的生存界域相重叠。人类需要寻找到食草类动物并捕杀它们，猛兽和人类有同样需要。但不论是人类还是猛兽，都本能地避免发生直接冲突，因为哪一方都并不好惹。 后来人类开始定居生活，农村出现，于是人类与猛兽的关系距离拉开了。双方互有偷袭——在猛兽是由于饥饿；在人类是为了金钱。 再后来，城镇出现，人类不但与猛兽的距离遥远了，与食草类野生动物的距离也遥远了——还是为了金钱目的，人类继续猎杀动物。 动物园的出现是为了满足人对动物的好奇；野生动物保护区是为了限制人因贪欲而猎杀动物。“保护区”意味着野生动物明显处于弱势。 但在草原上仍存在着游牧者人类，他们的生存界域也就仍与野生动物的生存界域相重叠。 狼在草原上是进攻能力仅次于人类的动物。 人类、狼、黄羊、畜群——四者形成交叉的此弱彼强，此消彼长的局面。 当黄羊变少了，狼群为了生存，不得不冒险袭击畜群。狼群对黄羊的掠食是只有成败，没有冒险可言的。而以狼的智商，明知若袭击畜群是要冒极大危险的。但不这么做它们就会饿死，其繁衍也便不可能了——所谓被逼无奈，铤而走险。 人类不可能在狼群危害自己利益时表现为弱者。真正的草原王者不是狼，而是手中有枪的游牧人类。 于是人类要对狼群的危害进行打击。 人道主义是人类对具有公共社会危害性的另一些人类进行打击、镇压的原则，违之成罪。 草原对于人类和狼群不啻是公共社会。 那么，人对危害了自己利益的狼群的打击、镇压也须有度，或曰有恻隐之心吗？ 若应有，怎样才适度，怎样才过度呢？ 一旦过度，是否也等于行错为对呢？ 若毫无恻隐，对人类之心性，是否会造成冷酷成习的负面影响呢？ 电影《狼图腾》诚意地向观众传达了这种思想叩向，其人文电影的品质，值得我们怀着诚意来观看。 看此电影，可使人心向善。善及动物，更及猛兽，于是人心悲悯——而此悲悯之有无，将在更高层次决定人类怎样对待同类…… 2015年1月25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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