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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访人：袁恬，女，39岁，已婚。老公鲁陆，号称与人在外面合伙做生意，这些年不仅挣不到钱，还经常找家里要钱。袁恬不给，他就摔摔打打。开始袁恬还相信他的话，心甘情愿拿出自己省吃俭用的钱去贴补丈夫的所谓“生意”……日子久了，袁恬也觉出鲁陆的不对劲，他就连对孩子都是不闻不问的，仿佛这就不是他的孩子，袁恬也不是他的女人。
袁恬的话：
自从认识他之后，他就成了井口的天;我就成了井底的蛙。他说的一切，我都信，他说，外面没好人，你只能信我，我也信……但到头来，我发现害我最深、最多的人也是他。这两个他，到底哪个才是真的鲁陆?
我真是不愿意说这些。
我们都十几年的夫妻了，你说我和外人老说他不好有什么用?可是，不说不行啊，我现在被他挤对的没辙没辙的。这些年我始终都在安慰自己，就这么凑合下去算了，谁家推开门，日子又都是如意的呢?
看看我身边从小长起来的那些同学或者朋友，不是离了，就是单身，所以我还庆幸，庆幸自己到底是有个男人在身边的，但谁承想，有这么个男人，还真不如没有他的好。
我从小没爹，我妈一个人把我和我哥拉扯大，由于家庭的原因，我没能读大学，而是很早就出来自己做小生意了。虽然是做生意，但我心里对自己是要求很高的，除去自己盯店之外，平时也爱去个图书馆。再后来手里宽裕了，就自己买书看。我尤其喜欢看诗集，在认识鲁陆之前的那些年，我没少写诗，当然我写的那些东西也许连诗都不算，但却是我心情的真实写照。我没有什么朋友，除了书，我心里有些话，也只能借着自己稚嫩的文字去表达。
也就是在那样一种情况下，我认识了鲁陆。当时他有正式工作，在国营单位，这一点让没有一个正式工作的我非常羡慕。鲁陆看上去非常成熟，我认识他那年，他也不过25岁，但却给人一种非常可信、可以依靠的感觉。这可能也是许多年轻女孩子愿意找比自己大的男人的原因之一，总之，从我认识鲁陆那天起，我就觉得有点捉摸不透他——恋爱时的那种捉摸不透还让人感觉到一丝诱惑和神秘，后来我们结婚了，我依然是对他捉摸不透的，但这种捉摸不透，却又演变成一种说不清的崇拜。
其实早在鲁陆之前，有一个大学生经常到我的店里来买东西，我也看得出那人对我有意思，只不过当时我们都很年轻，又都很腼腆，所以这种微妙的状态，大概持续了有一两个月之久，也就在这个时候，鲁陆出现在我的生活里，这恐怕也就是人们所说的缘吧，说到底，是我和那人没有缘分，但假如，没有鲁陆，我会不会和那个人相爱?如果真结婚的话，会不会过的也是和现在一样的生活?我想不会。其实很多年以来，我早已经忘记了在我的生活中还曾经有那样一个人、有那样一张清秀的面孔……很多个下午，他夹着一本书到我店里来，有时会买一两样东西，有时什么都不买，可又流连着不走，还有一次，正好赶上打烊，他在呢，主动帮我把门板上好。但即使是这样，我也没多说什么。那个年轻人的背影以及侧影反而留给我的印象更深，因为他从来不敢正面去看我，印象中他有一点瘦，喜欢穿素色的半袖衬衣，如果我和他一起生活，日子一定会很宁静……阿莱，我以为我忘了这一切呢，就像我忘记了诗歌、忘记了阅读、忘记了梦想一样，我也会在满目嘈杂、仓皇前行的日子里遗忘掉他。
鲁陆是另外一种人，和他完全不同的两种人，有点粗鲁、有点野蛮，他说话的时候，由不得你反驳，也由不得你不相信。
不用说你也能明白，是鲁陆追的我，说是追，其实和强迫也差不了多少。鲁陆很有手段，我事后想，他当年对我说过的话百分之九十是在哄骗我，也就是说，从来都没有兑现过。不是不能兑现，而是不想兑现。自从认识他之后，他就成了井口的天;我就成了井底的蛙。他说的一切，我都信，他说，外面没好人，你只能信我，我也信……但到头来，我发现害我最深、最多的人也是他。这两个他，到底哪个才是真的鲁陆?
我一直都以为鲁陆爱我，外人也都把鲁陆当成是“妻管严”去看待，鲁陆从不辩解，总是淡淡一笑。旁人都说，恬恬你就知足吧，看你老公多疼你。后来儿子出生，我呆着没事做，就托人找了一份工作。鲁陆嘴上说不希望我出去上班，但在行动上却很支持我，找人帮忙带孩子。其实说真的，上班这件事，我对外说是为了解闷，打发时间，其实，那会儿我们的日子已经非常紧了，从结婚那天起，我和鲁陆就一直在四处借钱，他总说他命运不济，如果赶上运气到了，一定能赚把大的，让我在家当阔太太。现在想想真可笑。我不知道还有多少女人和我一样做过这种阔太太的梦，被男人画出来的那个所谓的饼而击中，幸福得冲昏了头脑，以为只要自己和他一起同甘共苦，将来一定会有一份人人羡慕的日子在等着你。
总之，我其实是为了贴补家用才出来上班的。虽然鲁陆之前对我妈妈信誓旦旦地说，他之所以娶我是要给我幸福的，他想拿钱让我上学。还说我年纪小，不着急要孩子。结果呢?我们结婚不到两个月，我就怀孕了。我恨恨地问他，你不知道今年的成人高考我已经报名了吗?鲁陆说，这种事哪能说得准啊?既然有了就要呗，难道还把小孩子打掉吗?那才造孽呢。他这个人，永远都是这么振振有词。我问他，我把店关了，你的工作又不稳定，孩子生下来吃什么喝什么?他说，你先生下来，自然就会有办法。那都是我该考虑的问题，你只管把孩子生下来就是了。
你瞧，他就是这样信誓旦旦的，等孩子生下来了，他工作那边却出了问题，竟然利用上班时间开着公家的车出去给朋友干私活，结果，车被撞了，他的工作也保不住了。那段日子，我们家真的是风雨飘摇的，我还不敢和我妈妈去讲，老人哪经得起这个啊?再说，我和鲁陆在一起，我妈本来也不同意，不仅我妈，我哥也不喜欢鲁陆，说鲁陆不可靠、人性不好、满嘴胡话啥的。就为我执意要和鲁陆结婚，我妈不知哭了多少次……鲁陆说，咱们只有结了婚，才能让你妈和你哥知道他们是错的，如果咱俩不结婚，又怎么能证明你的坚持是对的呢?……总之，这些年，我们家很多事表面上是我做主，但最后，没有一件事不是依照着他的主意办的。他真的是巧舌如簧、能言善辩，我总算是见识到了，也开始慢慢相信我哥的话，鲁陆这个人不简单，城府比我要深得多。
其实我养家不怕、带孩子不怕，我只图鲁陆给我一个真心，好好和我过日子。我不喜欢他酗酒、不喜欢他和外面那些朋友一起打牌、出去泡澡。他这个人，你刚接触时，谁都会说他好，等接触久了，谁都会躲他远远的，因为他太会演戏了，总是表现得信誓旦旦，但其实，一点都站不住脚。我和他结婚十几年，不讲究吃、不讲究穿，为了孩子和这个家，省吃俭用。好不容易存上一点钱，每次都会被他算计去。他总说，难道我会害你们吗?难道我会害这个家吗?我想想也对啊，他总不至于害我们娘俩吧。但每次到了儿子该用钱的时候，他就跟我一瞪眼说，我没钱，你自己找人想办法吧，要不就去借，我没钱你总不能逼我去抢吧?
阿莱，我真的就是个傻子。
鲁陆总说为我们娘俩活，给我们挣钱，其实呢，却一分钱都没给家里挣来。不仅没挣来，还把家里的钱都骗了去了。儿子马上中考，我好不容易给儿子攒了两万块钱，这可是我差不多十个月的收入啊。他说他只是借用，转脸就拿走了。我不敢和人家说，更不敢和我妈妈去讲，我怕我妈妈知道了会生气。那可是家里唯一的钱，就这样，我还欠了一屁股债。这些年，鲁陆看上去比任何丈夫都要称职，其实背后，却是比任何丈夫和父亲都要失职。我不知道，我和儿子到底算是他的什么人?他到底在不在乎我?他的那些哄骗人的话，我也听够了。
儿子说，妈妈你最傻了，我爸怎么骗你怎么成。
今年3月份，我们单位体检，说到这件事，我就更是丢人了。我被查出有那种病，你明白吗?我当时都快疯了，我真的快疯了，除了鲁陆，还能有谁这样害我?
你难以想象，我把他叫回家的时候，他竟然表现得比我还要委屈……甚至还倒打一耙，我还没猜你在外面是不是给我带了绿帽子，你倒敢诬陷我!再说，我就是在外面拈花惹草又怎么了?我是男人，那都是业务，是必要的程序，大家都在那里谈事，我能不去吗?生意还要不要做了?我不挣钱，你们娘俩喝西北风去啊?说完，鲁陆扬长而去。
那一刻，我才明白，我有多失败。原来他一直以来，只是把我当一个挣钱机器，我养家、养儿子、养他，而他，却在外面玩女人，还带给我一身的病。
可能是女人到了我这个年龄真的是不禁气吧。从那以后，我的下身就开始莫名其妙地流血，身体虚得厉害。鲁陆更不着家了，甚至连瞎话都懒得编了，总是一副无赖相，不愿意过，你可以带着儿子走，外面女人有的是，你以为你还是当年那个貌美如花的袁恬啊。
是啊阿莱，我真悲哀，我老了，我被他掠夺得一干二净。我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能让大学生暗恋上的袁恬了。我的生活中早就没有诗也没有歌了。我皮肤松弛我眼睛干涩我面容枯黄，我甚至没有眼泪，没有争辩，我已经被他榨干。
前方，看不到岸。我从没想过会和他分开、会真的离婚;可是，如果不离婚，这样的日子，我又能支撑多久呢?女人啊，千万不要嫁错人。
任何东西，都是毁比建要容易多了。
即使是一株参天大树，只要找到一把锯、又或者是一颗火种，足以让它面临毁灭……形成一件事物也许需要十年、百年甚至千年，但毁掉它，却是瞬间就可以做到的事。
更何况一份感情?一份婚姻?又或者一句誓言?
我就亲眼看过很多原本美好如斯的女人被婚姻毁得面目全非。
自尊没了，自信没了，自爱没了……不是沦为男人的生育工具、出气工具，就是赚钱工具。到最后人家还会吃甜咬脆地说，谁让你愿意的?你贱嘛。又没人逼你。
记得《双面胶》里李明启扮演的婆婆对潘虹扮演的丈母娘说了这样一句话：你闺女愿意倒贴，这是我儿子有本事!真是一句话点醒梦中人。
女人痴情没错，信任丈夫也没错，但总要眼珠子放亮些，找一个心术正的人来痴情吧。不然对一个心术不正的人滥用痴情，对一个自私冷血的人滥用信任，这和助纣为虐又有什么分别?最终换来的，只能是苦果自尝、凄凉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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