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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墓室裡的明代風雲系列之四 周定王的悲情人生

 文化龙乡 2015-0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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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圖為周定王墓中室

  朱元璋建國後,為拱衛中央和確保朱家天下能夠萬世千秋,『封建諸子,期在藩屏帝室』。同時,還讓藩王掌握一定的兵權、財權和行政權,以燕王朱棣為首的幾個藩王更是手握重權,並由此形成一整套的宗藩制度。

  朱元璋把天下分給皇子王孫,讓他們當地方藩王,到全國各地去建立『千秋業績』,以共同來『夾輔皇室』。

  出身底層的朱元璋,太知道人的重要性了,一口氣要了40餘個子女,按他的理解,至少,這幾十個子女可以信得過,把天下分給他們,再怎樣也虧不到哪兒去。

  按照明朝的制度,其宗室分為八等,即親王、郡王、鎮國將軍、輔國將軍、奉國將軍、鎮國中尉、輔國中尉、奉國中尉。皇子封親王,親王封號均用古國名或地名,如『秦』、『晉』、『荊』等。親王死後,按例謚一字,如『恭』、『獻』、『定』等。親王嫡長子年至十歲可以立為王世子:授金冊金印,嫡長孫為世孫,冠服等制度同一品官,他們是親王位號的繼承人。

  但朱元璋這樣做,副作用也很明顯,正所謂『明之亡國,其半亡於宗藩』。

  到明後期宗藩人數龐大,造成了國家沈重的財政負擔,就像清初『天下賦半耗於三藩』一樣,各地的宗藩消耗了明朝大量的賦稅收入;宗藩佔有和兼並大量的土地,一方面削減了政府的收入,另一方面又引起社會的動蕩;宗藩依仗特權橫行不法,特別是自萬歷年間允許出仕後,更是恣意妄為,激化了階級矛盾;宗藩與皇統之間的特殊問題造成的政局動蕩,弱化了明政府的統治機能,如嘉靖時的『大議禮』和萬歷年間的『國本之爭』導致神宗數十年不朝等。

  給人的感覺,一部明史就好像朱元璋皇子皇孫紛紛攘攘的爭吵史。嘉靖年間還出現了『大議禮』風波。明武宗死後無嗣,群臣商議後請示太後,立興獻王之子朱厚為帝,年號嘉靖。嘉靖帝即位後,提出為其親生父母加尊號,為其父上號曰『皇考』。而當時的大臣認為,世宗以外藩子弟入宮繼承皇位,實際上已經成為正德皇帝的過繼兒子,稱興獻王為『皇考』與禮制不符,當稱其為『皇伯考』。君臣之間在這件事情上各持一端,雙方相持不下,爭執不休。

  客觀來說,作為文化人的朱,在意識到自己政治上沒有前途後,並不想過多地介入到皇室之爭,但『樹欲靜而風不止』,作為皇子的他,為這種皇室的斗爭,付出了沈重的代價。

  身為皇子走的卻是坎坷路

  如果不是周定王墓的發現,也許朱這個名字慢慢會淹沒在歷史的塵埃中,因為在有明一代,他幾乎沒有什麼政治作為。

  在中國,衡量一個人價值高低的標准,就是能不能讓歷史記住你,而政治標准尤為重要。

  就拿現在來說,即便你學問再高,名氣再大,一般場合,如果有政治人物在場,話語優先權總在他那裡;而主辦一個活動,也往往會為能否請到某一級別的官員而成為活動是否成功的關鍵。

  作為明朝開國皇帝明太祖朱元璋的第五子、明成祖朱棣的胞弟,周定王朱生於元至正二十一年(1361年)七月初九;其時,正是朱元璋在紅巾軍裡叱吒風雲、所向披靡的時候。

  朱元璋出身貧苦,逃過荒,當過和尚,後來投奔到郭子興的紅巾軍,走對了路子。在郭死後,他主掌兵權,於1368年推翻元朝,建立了明朝,尊號太祖,年號洪武,定都南京。

  朱這個原本叫花子的兒子,從此也一步登天,成為皇子,過上了衣食無懮的優裕生活,受到了良好的教育。

  按史料記載,朱是 妃所生,由孫貴妃撫養,從小就仁慈孝順,很受太祖器重。養母孫貴妃去世,朱服孝三年,主喪事,應該說當時是備受朱元璋憐愛的,曾敕儒臣作《孝慈錄》,以教育別的皇子們。

  洪武三年(1370年)四月,剛剛9歲的朱就被封為吳王,因為他年齡尚小,當時吳王只是一個封號,並未前去王府料理事務,仍留在宮中接受正規教育。

  為了讓朱擔當起保護京師的重任,當朱年齡越來越大的時候,太祖朱元璋有意讓他較多地接受了軍事訓練。洪武九年(1376年)十月,朱15歲的時候,就接受父命,與秦、晉、燕、楚、齊諸王一起治兵鳳陽,熟悉軍事生活。

  洪武十一年(1378年)正月朔日,朱17歲,改封周王,但是朱並未離開鳳陽,隨即又受命與燕、齊、楚三王領兵駐守鳳陽,一年後,四位皇子從鳳陽趕回京城,朝見父皇。這是他出任方國後第一次回見父皇。洪武十四年(1381年)十月,20歲的朱正式就國開封府,左參議張景翔被任命為周府右長使,朱從此開始了他一『國』之君的政治生涯。

  要說作為朱元璋的愛子、一『國』之君,朱該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但他這個『國王』,前行之路並不如意,甚至充滿了坎坷。

  這話說來有點兒長,早在朱元璋建國之初,為了國家安全,『擇名城大邑,盡王諸子』。當時分封的藩國遍及東部、東南、東北、華北、西北、西南,形成了一個拱衛南京的屏障。朱元璋的如意算盤是,讓藩國、讓自己的嫡子嫡孫擔起『外衛邊陲,內資夾輔』的任務。

  朱在鳳陽治兵三年,能夠受到良好的軍事訓練,也能夠培養起較強的軍事指揮能力。實際上,將其封國開封,也就是要他擔負防范和鎮壓中原地區內亂的使命。但朱『生不逢時』,當他赴國就藩的時候,歷經元末戰火摧殘的中原,境內一時無亂民之懮,身處中原,朱失卻了像秦、晉、燕三王那樣『分道北征』的機會,這樣,縱有再大的軍事纔能,他也沒有施展的機會,而『天下樂雍』的和平局面,更讓他失去了獲得政治資本的機會。

  一個政治家,其機遇和根基大多是在亂世成就的;一個縱有通天大纔的人,如果沒有施展的舞臺,那充其量也只是燕雀而已。

  一個人的纔能發揮,需要天、地、時、人諸方面因素,失卻了這些條件,你只有哭天無淚。

  按照史料記載,朱一生參加的軍事活動只有三次,一是洪武二十八年(1395年)正月,與晉王朱一起,率河南、山西諸衛軍,出塞築城、屯田;第二次是洪武二十九年(1396年),他率師巡視北平關隘;第三次是跟隨朱元璋北征至黑山。

  而這一次,也是因為『胡黨之案』。當時明太祖朱元璋借口丞相胡惟庸謀反,大肆株連殺戮功臣宿將,這一重大政治案件與藍玉案合稱『胡藍之獄』。起於明洪武十三年(1380年)、終於洪武二十五年的這個案件,把明朝有能耐有勢力能起風浪能抵擋風浪的大臣差不多殺絕了。

  這個時候,用上朱了。但用上又能怎樣呢?跟隨的是父親朱元璋,一個很會用兵打仗、打下一個天下的人,朱照樣沒有顯擺自己、施展自己的機會,所以最終大部分時間仍在固守開封,很少參與朝政。想想吧,開封到南京,多遠啊,怎麼可能參與朝政?這樣的結果只有一個:一生只做一方國之君,一生都沒有進入明代中央政治的決策中心。

  人生四十載恍若夢一場

  建文帝朱允當上皇帝後,面對林林總總立了一大片兒的長輩,心中很不安,想想吧,自己何德何能,能夠鎮住這些握有重兵又大權在握的父輩?

  因為有心事,建文帝常常一個人唉聲嘆氣。翰林院學士、建文帝的老師黃子澄見他心事重重,就問他有什麼事兒。建文帝就說:『現在我的叔父們手裡都握有兵權,我不知道怎樣纔能管住他。』

  黃子澄聽後便說:西漢吳楚七國諸侯非常強大,但是他們發動叛亂時,漢景帝剛一出兵,便紛紛垮掉了。削藩應是當務之急,放心做吧。

  建文帝聽了很高興,就在登基後,先拿朱開刀,把自己的五叔周王削去王位,並發配到雲南蒙化。

  實際上,建文帝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除掉燕王。

  但燕王可不是吃素的,哪會任由建文帝擺布,一怒之下,朱棣帶兵直入南京,嚇得建文帝倉皇之中打開朱元璋留下的小匣子,但匣子裡只有一把剃須刀。

  建文帝遂逃入深山,削發為僧,保得一條性命,燕王朱棣就此登上皇位。而朱至此纔得以恢復王位。

  人要是倒霉了,喝口水都硌牙。仿佛命裡注定,無論朱家哪個人做皇帝,朱總是靶子、是敲山震虎的料兒。

  朱棣當了皇帝後,也沒有放松對朱的戒備,為啥?中原之地,中國腹地,富庶之地,有成就事業的諸多條件和基礎,因此,朱棣時常也會『關照』一下朱。

  永樂三年(1405年)九月,明成祖朱棣賜書給朱,以其『擅調軍隊及用箭鏃燒無罪之人,凌厲有司,瘧害百姓』,提出戒飭。此時,朱已44歲,正忙於著書立說,哪有謀權之心?府內事務,均由府人辦理。很有可能的是,府人借其無暇顧及府中諸多事宜,依仗王權,做了一些越軌之事,但若說周定王敢有『飛揚』之舉,可能性不是太大。

  但既是皇帝怪罪,必有該檢討之事,況且自己畢竟是在人家屋檐下,雖然是兄弟名分,但在政治問題上兄弟算什麼呢?也只是君在汴水頭,吾在汴水尾,出了事最擔待不起的。

  事發後,朱不敢怠慢,於冬十月戊辰日『遣使?奏,深陳悔罪改過之意』。見朱如此恭順,其兄朱棣大喜,重重賞賜一番,並以此教訓屢有不軌的齊王朱。

  從這個事情上,朱吸取到了教訓,並以此為戒,今後凡遇事多請示多匯報多討教,這個時候的他,終悟出了一個根本原則:當下屬的,就要聽上級的,上級不讓辦的事兒,你即使覺得該辦、火燒眉毛必須辦,那你也不要辦,天塌下來大家頂著,管他呢。再者說了,你要真不管不顧辦了,是何居心啊?就你能是不?你想怎麼著啊?你知道上級有什麼安排?你知道大局是什麼?一邊歇著吧。

  這樣的事兒還真來了。永樂四年正月,朱想調遣護衛三千人到皂君山搜捕『逃亡』,先奏皇上,皇上不准,他只好算了,任他們為非作歹去吧。

  實際上,在此後餘生中,身為一方國之君的朱一直戰戰兢兢地過日,永樂十八年(1420年)十月,『丁俺三告王(周定王)不軌』,『明年二月召進京,亦以所告詞,頓首告死罪』。為了卻兄長朱棣的疑慮,也為了自己能安度晚年,避免節外生枝,近花甲之年,朱從京城回到其封地不久,便『獻還三護衛』,不再要軍隊了。

  這也許就叫政治。

  朱死後謚號『定』,這其實不無精確地涵蓋了他的一生。

  他雖為皇子,卻不敢風流倜儻,恣意縱情,因為有著文人情懷的他生怕被懷疑有奪位之嫌疑,更不想卷入政治漩渦而難以自拔。他想呈現一種守勢,躲進小樓,怎奈別人信不過他,往往澆他一頭雞血。以致每逢一些小『過』,他必然要叩頭謝恩,在政治的路途上把本來一個大大的人字,低低地彎下來,甚至倒過來。

  應該說,走上皇子之位、過著富足生活的朱,其精神、尊嚴卻跌落到了乞丐的地步。

  政治總是能泯滅人性,虐殺人性,總是能找些無辜者來肆意踐踏蹂躪。

  實際上,朱只想好好地做一個皇子、一個兄弟、一個老公、一個父親、一個百姓眼裡的好王爺,沒有絲毫的皇位之想。早在洪武年間,朱就表明心跡『彼聲色與畋游兮,固非我之所尚,既神仙之杳冥兮,多徒勞於夢想。文宴以容,不減梁園故事』。

  但搞政治的人,沒人信他。

  誰知道你想什麼呢?

  正所謂『大音希聲,大象無形』,不能不防著點兒。

  因為政治,朱成為皇子;也因為政治,朱被壓迫了一生,玩了一生。

  他雖然安分一生,但卻被不安分的政治攪和了一生。

  □首席記者李紅軍文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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