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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人至深:陈岚致被性侵网友的一封信 ——练习将苦痛变成生命的营养

 winwings 2015-03-08

女拳节目《醒醒!爸妈们,危险无处不在》播出后,网络引起不小的波澜。除了回复争论之外,多位网友给主持人陈岚发去了私信。回忆她们痛苦而隐秘的童年创伤。

其中一位网友,叙述了她幼年被伤害的经历,这些经历,影响到了现在她的人生。洋洋数千字,都是在手机上回复,可见她内心压抑着多么深的愤懑,多么想倾吐这伤害。


网友小H的私信

陈岚:

您好!刚刚看了您的节目《醒醒!爸妈们,危险无处不在》。看完节目我想给您说说我的故事!我现在已经是一个快四岁小男孩的妈妈了!可是小时候具体得说七岁以前发生的事一直像恶魔一样纠缠着我,让我不能正常的工作甚至正常的生活!

七岁前那段不堪回忆

那时,我们村里有个比我们大好多岁的一个没结婚像小混混的男人,他哄骗我们几个年龄差不多大的女孩和她发生关系!我不记得究竟自己有没有发生关系,但是他对其他女孩的性侵犯以至细节却直到现在我也历历在目!

可能是因为过早的目击了这些肮脏的事,我觉得我的童年也过的很肮脏!包括我曾经那时对我大娘家比我小五岁的弟弟提出过发生关系这些类似的肮脏的事情!这些丑陋的事情在我上高中以前都被我忘记了,好像没有影响我的学习或者只稍稍的影响了我的思想!

经常想自杀或杀了他

直到我上了高中,在那个全市最好的汇集了全市最好的学生的高中,因为自我压力太大,越想把成绩提上去而那时的往事却像洪水猛兽一样一下子全都浮在了我的脑海里!我控制都无法控制!

这样的后果是一方面因为想这些肮脏的东西我经常在心里深深的自责,觉得自己道德低下!另一方面严重的影响了我学习,高中三年时间我几乎没有一刻能专心的学习!而且我每次上课都昏昏欲睡提不起精神,中午即使很困也睡不着!每天都觉得头顶上是乌压压的黑云,没有一点光照下来!因此,我经常偷偷的哭,脑袋撞墙,我经常想自杀而且也想着去杀了那个祸害我们童年的人!

无法抹去的“病”根

虽然自从上了大学以后,精神状态比高中好转,但是直到现在那件事产生的恶果还在!那就是我无法专心去工作,时不时脑子里会出现肮脏的画面,不能专心的和别人去交流和倾听别人!而且还衍生了别的问题,就是读不了书,甚至有时候一行字我都读不过去!我觉得我的脑子里已经有一部分产生了病变,以至于我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做一个拥有健康人格的人了!我现在的要求挺低的,只要能实实在在的感受到生活就可以了(因为曾经有一段时间我觉得自己每天都晕晕乎乎的漂漂的,感觉不到真实的生活状态)!这些都是小时候发生的那些事造成的!
我现在不敢有什么大的追求,不会奢望有一份赚多少钱或者有前途的的工作,甚至不会奢望自己有一个健康的心灵,只希望曾经的过去产生的心理上的影响不会使我伤害自己和别人的孩子!
说这些话是不是我觉得我很消极,其实在那件事没影响我之前,我就是假小子一般的性格,但是自那事对我产生了影响之后,我的性格就变化了!

我很清楚自己的现状,我不奢望有人能治好我的“病”,只是看了陈老师的那个节目,也想说出来。陈老师您对我写的这些,您能对我说些什么吗?



陈岚的话:

亲爱的朋友,今天我收到的类似的诉说不止一例。现在想和你说说如何疗愈。

魔鬼毁灭这个世界并不需要核武器,只需要剥夺爱的内核

连环杀手盖兹从小被他的父亲虐待性侵,他成年后,理性层面是一个活泼积极的成功人士,理性冷静客观,但私下里,他绑架性侵虐杀了至少33名男孩。在心理测试中,心理学家发现,他对任何通常会唤起人们“紧张、悲痛、不安、厌恶”的画面,毫无任何反应,连心跳呼吸出汗甚至激素水准都没有任何变化。而在与他同类的罪犯中,都具有这样的问题。简单地说,正常人就像正常的猴子一样,听到同类的尖叫哭泣,看到同类痛苦的面孔和动作会不安,而他们,毫无感受,和看到一张椅子差不多,甚至顶多会觉得厌烦。
希特勒、斯大林可能都是这样的心理变态者,再加上他们又握有了绝对权力,并且完全真空隔离了社会——作出将数百万人杀死的决定,实在是不难的。
如果再加上一个将具体的人视为符号,和将人视为工具的文化铺垫,人将同胞不再视为人,灭绝他们,虐杀他们,也是不难的。

每一个被虐被杀的孩子背后,都有一个被虐长大的母亲或父亲

在一个红卫兵的忏悔中我们看到,少年的他在用铜头皮带殴打老师时,老师的惨叫也曾让他心颤手抖,但队长训斥他:“你的阶级立场到哪里去了?!这是你的阶级敌人!(隐藏标签:他不是人)”
以北京为例,这样的红卫兵大多数都有一个悲惨的童年,他们本身可能在童年时期就是在保育院中长大,与母亲的天然慈爱隔绝,或者本身他们的母亲也剥夺了自己的母亲,投身于“火热的革命”之中。他们的爱的内核从生命之初就是被挖出的,或严重受损的。在被授予了绝对权力时,又长期被集体主义,否定了每一个个体的价值、意识与尊严、情感,再加上阶级斗争理论否定了“阶级敌人”作为人的属性时,那么,最残酷的行为发生在他们身上,几乎就是必然。
而这一代人,被挖出了爱的内核的人,正在变老。同样,以中国大量的儿童被虐案来剖析,我们无一例外地可以看到,每一个被虐被杀的孩子背后,都有一个被虐长大的母亲或父亲。我曾经听说正在南京少管所服刑的一个溺死亲生女儿的少女经历:她从小就被父亲虐待,父亲曾为很小的事,将她拖到池塘边把她按在水里要活活淹死她,而且差一点就做到了。而她的父亲对男女关系特别敏感,再三强调教训她,如果胆敢和男人发生关系,就要弄死她。她的父亲经历过什么无从了解,但结果是,她和她姐姐都未婚先孕。她姐姐选择了和男人私奔。她无处可奔,将孩子生在洗手间,然后按进水箱溺死。
从心理学角度太容易解读她这个个案了。但可怕之处正在于,这一切不是个案。6100万的留守儿童出生不久就与外出打工的父母分离成为离守儿童,1400万的随迁儿童跟着父母挤在城市的角落,无法分享城市的教育福利。
在生命的一开始,原初的爱的内核就被挖出来,抛在孤独之中暴晒,我不清楚这些孩子当中有多少人会被恶摧毁,有多少人会是爱的幸存者。上世纪80年代初,美国心理学家玛丽.梅因曾经观察一组来自“压力家庭”的幼儿,他们遭受过严重的身体虐待、或来自破碎家庭。尽管在进入收养家庭后,他们得到了善待,但是,早期的受虐经验破坏了一切,面对悲伤的同伴,他们根本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同情,尽管他想同情他。别人的哭泣对他们是咄咄逼人的威胁,他们先是高叫“别哭了!别哭了!”但同伴没有停止时,她/他开始揍他,不理会受害者的尖叫,不断揍他,直到对方爬着逃开。
不是这些孩子故意想这样残忍。而是他们原生的情感内核被抠出了,大脑留下了严重的内伤。他们根植于原始本能中的“同理心”被扭曲。
人们生来本就有感知彼此痛苦的能力。所以,伤害别人、或违反道义本身在内心都是一件痛苦的事。人类本来会自然地拒绝暴力、提出公平的分享策略、尝试安慰哭泣的孩子,这是一个人的基本部分,本能反应,是进化或上帝在我们大脑中植入的生存程序。——除非他们从一开始就被伤害、被摧毁。
美剧《犯罪心理》心理中,男主角,一位FBI的行为分析小组组长,对一个因为童年受尽虐待的罪犯说:“我和你拥有一样的童年经历,我们的区别只是,我选择了爱和拯救。你选择了报复和毁灭。”

我也曾有过灰色的童年


我自己不止一次在博客中写到,我的童年里也充满了紧张、伤害和灰暗。很小的时候,我被寄养在一个家庭。按照今天的心理学分析,在我的婴儿时期,体验了深深抛弃创伤,那个寄养家庭如果对我又很残忍的话,那么留下的创伤无法估量。在我的人生成长期,一样有过非常灰色、叛逆、动荡的青春。
一个渴望深爱的孩子,别人一点点的温情,就能把她骗走。
失落,创伤,不自信,无助,这些都在我的身上有体验。
只是我一直试着去觉察自己的内心。
同时,决不放弃自己去爱的渴望与能力。
即使被伤害,被羞辱,被欺骗,也仍然去爱。因为爱是美好的,哪怕它带来疼痛。
被伤害,也被爱,也伤害别的生命,伴随这样的轮回,我在成长中获得了极其宝贵的自我的觉知。
我认识到自己的局限,认识到内心充满了苦毒与不自信,认识到这些流动的毒素源自童年,所以,我努力地控制它们,清除它们,像吐出毒奶一样,从灵魂里呕吐出它们。当实在没有办法控制时——比如,即使强大如我,某个深夜,伴侣不在身边,也会忽然歇斯底里,一次一次地要打通电话,一次一次地要立即出现,如果达不到,就狂暴起来,完全就在一个坎儿上过不去了——
每当此时,我就会清晰地提醒我自己:这不是我,这不是我自己。这是童年那个绝望无助的小小的我,浮现上来,将过去的无助、绝望、崩溃的情境重新包围自己。而今天的我,已经很强大,我有能力也有理智,可以好好地处理这一切。
我没有孩子时,很怀疑我有没有能力照顾好自己的孩子。但我也曾经誓言,如果我有孩子,一定尽最大的爱去保护她们。我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但我的女儿出世的那一刻起,很自然地,就知道自己完全可以做好,而且做得很好。
我从来没有动过我孩子一个指头。甚至大吼大叫都不愿意。只因为我有在自己母亲吼叫面前惊慌失措的经历。
我下决心,要让生命的创伤,在我这一代,尽可能地结束。
“那不是我,那是童年的小我。我今天已经可以控制并改变。”——把这句我陷入在情绪中时,常常对自己说的话,送给你。

一片原生树林,有一棵树,从小被扣上了铁丝。随着成长,铁丝几乎把它拦腰勒断。它是所有树木中长的最不好的一个。但有一天,一场特殊的病虫害降临了,所有的树木都死了。只有它幸存。因为铁丝提供的铁元素正好可以抵御这样的病害。
因为在我的身边,甚至包括我自己,都是童年倍受伤害的个案。但哪怕只是残存的一点点的爱的内核,获得滋养,都有可能长出葱郁森林参天大树。我见到很多童年被摧毁的女性,成年后的誓愿是决不会用同样的方式对待自己的孩子。我也看到很多人,从受害者成为拯救者。
人类是灵长类中的特殊者。虽然生命之初的每一颗指痕都塑造了我们的内心模型。但我们仍然有机会淬火而涅槃重生。在制度化的毁坏没有遏制之前,我们唯有不断播撒爱的种子,在每一个生命的脑干中播下爱的种子。并最终以种子生长的力量,解构摧毁一个恶魔法则。还记得种子的故事吗?一颗幼苗,有水与阳光,甚至可以将机械都无法摧毁的一颗密闭的头盖骨分开。

爱是上帝写在人间唯一的救赎


我们一起,练习将苦痛变为生命的营养,并滋长自己的力量。痛苦不能控制我们,因为它已经过去,只要我们还活着,就要建设、就要去爱,就要享受阳光、欢笑和爱,除了你自己,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挡这一切。

谢谢来信,祝好。



你的朋友:陈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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