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照顾病人的日子 两间屋子里各有一个病人，我和二哥各守一个。 二哥守着93岁的老爷子，我守着60岁的呆子。 病人过得非常无聊，躺着全身痛，坐着屁股痛。照顾病人的人，一时间忙乱着，跑来跑去，被病人支使。累得气喘吁吁。 隔壁房里，又听着老爷子说：怎么没有人来看我呢？二哥答：这么多人来看你，你一个也记不住。老爷子又说：你妈妈呢？二哥说：在医院呢？老爷子说：我明天去看看她。停了一会儿，老爷子的声音又响起来：造反派来了，你要保护我啊！二哥大声说：造反派已经没有了，您别瞎想！ 这边，呆子腿又痛了，嗷嗷直叫，无论如何都缓解不了，痛彻心扉的样子，无助极了，看着他，我心里也充满无力感。才说帮他按一下腿，那疼又转到腰上了，再过一会儿，肩膀也疼起来，全身乱痛一气，他一通乱叫，我不知如何是好，干脆坐到凳子上看着他，生气。 他叫起来：帮我垫一下，这边，不对，上面一点，哎呀，下面一点，太笨了！快一点啊！ 我手忙脚乱，又气他乱骂人。更傻了。 等他终于安稳了，我已经累得说不出话。 还有每天三餐的安排，病人的胃口太难侍候了，本来就不会做，南北口味的差异又大，这个病人甜的不能吃、荤的不能吃、硬的不能吃、咸的不能吃、辣的不能吃，已经找不到几样能吃的了，还挑食、味口不好，每每辛苦准备了，病人处处不满意，又是一轮生气拌嘴，东西浪费掉，病人肚子还饿着，愁死人了！ 吃药、熬药、泡脚、侍候他穿衣、方便，一整天跑个不停，累个不休。病人不能行走，去医院需要轮椅，打车有困难，亲友们来帮忙心上的抱歉太沉重，穿行在北京寒冷的大风中，万分小心还是感冒发烧，照顾病人的人也成了病人…… 仿佛是没有穷尽的艰难啊！ 才回到家里，两个人都要瘫倒了，又听着隔壁房间里忙乱的声音，老爷子拉裤子了，听着二哥不停的说：您别动，我来帮您，千万不要抓到手里啊，身上全脏了，等我来换了给您擦洗，不要动啊！跑出跑进的脚步声，强烈的气味已经弥漫到我的鼻子里，躲不掉。 厕所里堆满了换下来的衣物，味道已经无法形容，太刺激了，厨房里开着排气扇，值班的人带上口罩和手套，开始又一轮清洗。 做饭时间又到了，可厕所里的工作还没完成。 等饭到嘴里，再收拾清洗厨房里堆积如小山的盘子碗碟，又到了熬药的时间了…… 凡是能做的事我不怕做，为难的是做不了的事，又觉得应该做，人就焦虑了。我一个人推着呆子去医院，千难万难的，病人这边疼痛不已，挂号、排队、交费、取药、上厕所、看医生，手忙脚乱的，总有顾不上办不到的，心上就急。 更难过的是，还要听家人对呆子无穷无尽的抱怨，怨他不懂事，没照顾好自己，在家里最忙乱的时候给家人添了乱。我们仿佛对每一个人都很抱歉，这心情太难受了。低着头，有罪似的过生病的日子。 最难的日子还是过去了，心想：凡是钱能解决的问题绝不用人帮忙；凡是自己能做的绝不让别人做；凡是需要帮助的大胆向外人求助，这世界上很多真心愿意助人的人；凡是做不到的就不做，所有的结果都接受就是了。还有什么可为难的？ 思想上通了，事情反而好办了。一天天过来，发现，越怕越可怕。不怕了，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呆子可以柱拐在家里行走了，疼痛减轻了，力量增加了。相信他会一点点好起来。 照顾病人的日子虽然艰难，也有许多体验和收获。 当年，他父亲听说他要娶身有残疾的我，问：将来你们谁照顾谁？他答：我们互相照顾。 真的，我们互相照顾，他生病的日子我可以照顾他，我需要的时候他也会照顾我。有缘的生命不过是相互支持，能做多少就做多少。我相信，老天只要我们做自己能做的事，只要我们尽心尽力，一切都不用担心。 度过了这段最艰难的日子，我更加相信：上天都安排好了，不要担心未来。 (2015-3-8) 2015年春节前呆子突然重病，除夕我们都是在急诊室度过的。那是一段非常艰难的日子。照顾病人真不是我擅长的事，自己累得不行，病人还不满意，真是为难极了。更何况没有自己独立的家，大家庭里，老人病人都在艰难中，所有家人都又烦又累，情绪不好。那时候的感觉非常难过，每一天都过关似的，过得非常不容易，文字纪录下了这一段时光。 一个多月后，呆子才脱离生命危险，生活可以基本自理。他马上放我去远方做自己的事情。 现在想来，那一段照顾他的时光也是宝贵的。尽管艰难，我也愿意和他在一起，哪怕他欺负我。 他只要能站起来，就会去做能做的事。包括照顾老父。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