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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鬼

 栗广野鹤 2015-03-16
乐 鬼

  张仲强

  惊闻杨生旺已永远地离我们而去,我竟一时无语,感情的闸门已失去灵动,竟连任何感慨也发不出来。

  我知道,近日,他正在紧锣密鼓地排练大型广场舞云阳板――为了参加省上的大型庆典活动。就在两天前,生旺为了云阳板演出事宜去兰州时曾路过定西,恰我参与全区青少年艺术新人选拔大赛的评选工作,两相匆匆,未能晤面,孰料竟成永诀。

  生旺是累死的。

  一部大型广场舞蹈,即使专业文艺团体,也要花费巨大气力,方能与观众见面,而仅靠一些业余爱好者,且要演出个水平,何其难也。此中甘苦,只有亲身参与者方知,而生旺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靠了人格的魅力,号召起了一批热心的文艺青年,于数年前就将流传于陇西而又几近湮没的这一民间舞蹈赋予了全新的艺术生命。演出大获成功,成了甘肃省广场舞蹈的经典之作,也成了定西的骄傲,而就在生旺让云阳板获得永生之际,他却永远离我们而去,这难道是生旺的宿命?

  就在30年前初识生旺之时,我就为他对艺术的执著而感动。从一个通渭乡间的音乐少年,到县文化馆的音乐专干,这段历程的艰辛自在不言之中。或许是一曲悠长的山歌把他引向音乐的殿堂,而这悠长的山歌20年后又回响于他所创作的大型歌舞剧《中华魂》、《红旗颂》中,回响于他所创作的数以千计的歌曲之中。

  生旺是个音乐狂。

  初识生旺,是在县文化馆他那简陋的家中,叙谈不到三句话,便转调至音乐。顿时,他那缺乏营养而显得憔悴的脸上便泛起异样的光彩,那兴奋的眼神让我想到了少年杨科的故事。

  在此之后,便经常在省人民广播电台的《每周一歌》等栏目中听到生旺个性分明的旋律,在《祈连歌声》刊物中更经常读到生旺的新作。我知道,一个县文化馆的普通馆员,要迈入《每周一歌》的门坎,是何等不易,在这背后,必定是无数个不眠的夜晚,是无数次激情的碰撞。或许,在某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当从心中喷涌而出的旋律的波涛把他抛向情感的峰巅时,他眼前同样出现了“行进的军队”――像肖邦那样。

  生旺是个性情豁达的人。

  生旺喜饮,却不善饮,也就是说不善于保护自己。朋友知他喜饮,也不免三斛两觥地劝酒,于是未到三巡,输也赢也皆由他一一笑纳,如此,往往大醉,也因此往往被人目为酒徒。其实我知道,生旺于独处之时滴酒不沾,他之所以酩酊,是不愿拂了朋友们的兴致,亦是其性情使然。

  生旺是个心细如丝的人。

  生旺重情义,每闻我到陇西,必寻踪而来,或至家中对谈,或于饭铺小酌,言语之间,却总离不了音乐二字,好象音乐是他惟一的恋人。谈及张枭等音乐前辈和周乃麒等同道至友,生旺总是感慨系之,为张老师等人对他的赏识和提携感激不已。

  生旺也有烦恼。去年的某一天,已是三更时分,生旺打来电话,我知生旺因评审材料细节上的疏忽而未能通过高级职称的评审,心下不快,深夜叙谈,无非是为一吐胸中郁闷。如今生旺已仙去,这件事竟成终身之憾。不过我相信,以生旺的旷达,并无太多的在意。华彦钧和刘天华,谁为他们评过职称呢!

  着笔至此,突然想到了我国隋代平民音乐家万宝常。20年前,我曾为万宝常写过一篇小说。而就是在20年后我为生旺写这篇短文的时候,眼前却突然浮现出万宝常的身影。我不明白我的无意识为什么要把生旺和那个一千多年前的古人联系起来。万宝常所生活的隋朝,正是丝绸之路凿通以来的鼎盛时期,史载,在东都洛阳的外国人就有10万之众,而如西域安国乐人安马驹等人竟也能以音乐之所长而蒙开府之封,就在这种世重乐舞的时代,万宝常才有幸列传于隋史,这也是我国官方修史以来入正史的惟一一位平民音乐家。而就是这样一位于古代音乐史上有巨大建树的人,他的传记的开首一句却是“万宝常,不知何许人也!”他是哪里长出来的一棵草,连《隋书》编纂者、大学问家颜师古也不得而知,只好一笔带过。而传记的结尾竟不忍卒读:“宝常饥馁,无人赡遗,竞饿而死,将死也,取其所著书而焚之,曰'何用此为!’见者于火中探得数卷,见行于世,时论哀之。”

  生旺有幸,虽未跨入过音乐院校的门坎,却蒙盛世之泽被,使他的音乐天赋得以发挥,经数十年砺练,终成知名陇上的中青年音乐家。他的作品走进也广播、走进了电视、走进了省城最豪华的剧院,走进了全省最宏大的广场盛会。我相信,他的名字也必将走进地方史志。

  “诗鬼”李贺将逝,谓其母曰:阿姆勿悲,上帝新造琼宇,嘱儿为赋,儿之幸也。生旺之逝,莫不也是应上帝之约去谱写天上的乐曲。

  生旺,其乐鬼吁!

  草于生旺辞世当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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