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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怀着面对长辈的恭敬,翻开这本书

 一面两面 2015-03-18



《遗失在西方的中国史:法国〈小日报〉记录的晚清1891—1911》 作者:李红利、赵丽莎 北京时代华文书局 2015-1


文/杨葵


去年早些时候,时代华文书局出版三卷本《〈伦敦新闻画报〉记录的晚清1842-1873》,开本大,分量重,定价高,一副赔本儿出精品的架势。没想到居然一印再印,热销不衰。如此编印精良的书,市场表现如此不俗,出我预料。


这套三卷本,是出版方预谋的“遗失在西方的中国史”系列书籍打头之作,现在这系列的第二本《法国〈小日报〉记录的晚清1891-1911》又出版了。


假如我是个历史学家,最好还专治中国近代史,会从这套书的史学价值,论述其作为“他山之石”之珍贵。比如近代史专家马勇就从这类绘画的内容联想到,二十多年前中国近代史学界打破“欧洲中心论”、“冲击-反应”、“传统-现代”模式,开始从中国自身寻找历史发展的因素。


假如我是个艺术家,最好还专攻现当代版画,会从这套书的绘画艺术着手,论述其独特的艺术、社会价值。比如艺术家陈丹青就将这一时期欧洲的石印画、铜版画与今日的影像媒体相提并论,称之为“传播利器”。他说与新闻结合的版画,是社会公众了解时事的重要途径,对后来的市民社会的形成居功至伟。


假如我是个社会人类学家,最好还有点相关收藏爱好,会从这些绘画中梳理出中国人精神面貌的有趣演变。比如台湾有个致力于收藏此类图画的秦风,他发现这类绘画中的中国人,1860年前“安详”,1900年后“粗笨”……


可我只是个出版行业的普通从业者,只能从书籍的出版印刷角度,说点自己的感想。


这些图画的原产地是法国,在欧洲,直至十五世纪中期,由于纸张的传入,才出现了印刷书籍。当时书籍的纸张多为麻草、粗布等植物原料制成,这些纸张格外耐保存,用这类纸张印成的书籍,即便几世纪过后再看,还像刚印出来的一样纸张洁净。可是从十九世纪中叶开始,人们开始改用木材制造纸张,据说这些纸张的寿命不会超过七十年,几十年后,绝大多数书页泛黄,纸张松脆,稍不小心就弄一手碎纸屑。


《小日报》在十九世纪末,每期销量超过百万,是法国最流行的通俗类市民报纸,相当于我们今天说的“快餐文化”。便宜到令人咋舌的定价,当然不允许选用耐久保存的纸张。所以,尽管《小日报》存世量不少,但纸张的现状决定了它们只能是娇贵的收藏品。那么,如果还有人想看,就需要重印。


说到重印,身兼学者、作家、古籍收藏家三种身份于一身的安伯托·艾柯曾经这样议论:重印会随着当代人的口味而变化——并不总是生存在现世的人才是评判一部作品优劣的最好裁判。他还说,如果把哪些书籍需要再版这样的事交给市场,是没有保障的。但是如果让一个专家委员会决定哪些书需要再版进行保存,哪些书最终要消失,结果就会更糟。比如假使我们当时听从了萨维里奥·贝蒂内利的话,那么十八世纪时,但丁的作品就已经被扔进沤麻池销毁了。


我从艾柯这些话联想到,在《小日报》出版一百多年后的今天选择编辑重印它们,里边到底包含了些什么信息?决定重印它们的机制,又是如何悄然形成并逐渐完善,以至成熟的呢?我没有结论,但我感觉从出版印刷的角度入手,有不少问题值得细细研究。


读这本书的另外一个小感想是,越是细细碎碎、柴米油盐的世俗生活,越具历史意义的耐久力。《小日报》是当年难登大雅之堂的通俗小报,书中选取的这些内容,现在回头看当然都是历史大事,但在当时,可能就如今天我们日常听到的世界各地社会新闻一样,琐琐碎碎,俗不可耐。可是你看,百年过后,跨越半个地球,还有人要重印它们,借它们还艺术的魂,还历史的魂。这个细想下去,也是个有意思的课题。


摆在您眼前的这本书,是在翻印一段历史。从社会史角度说,它再现了晚清中国的一段历史;从出版史角度说,它复活了百年前的一份报纸。而此书一旦印成,本身又成了历史。还是那个艾柯,他说书籍就是记忆传承的载体,原始部落里,长者给年轻人讲祖上口口相传的记忆,年轻人成了长者,又将这些记忆讲给下一辈;而在今天,书籍就是我们的长者,尽管我们知道它也会有错误,但我们还是会很严肃地对待它们。所以,请怀着面对长辈一样的恭敬翻开这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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