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王维,那花落不到我身上。我亦不在春山中,没有办法在桂下发呆。我甚至是个后知后觉的人,纵有房前屋后的桂香袭来,也写不出生香的字来。我只是寻香,寻那些丝丝渺渺,和光阴纠缠的香。 比如,桂花。 初识桂花,已经很晚了,二十岁了。儿时的记忆里,是有那么一丝先入为主的香的,那香来得很飘渺,在上学的路上,还未看到花样,就已被袭住,我东张西望了一般,还是附和着伙伴们的脚步走了。现在,也不曾确定。我只是一意孤行地认为,那定是一种素净的白花。这遇见,多诱惑,带着说不清的枝枝蔓蔓,一念,便是一场光阴。 而桂的出现,便无可救药地霸道了。 那香,很浓郁,和我的孤独一样。一见倾心。 我摘了一小把储存起来,放在床头,我痴迷那种过分的香,我在宿舍里就着花香看那些从图书馆里借来的旧书。那个时候,我是一个单薄的人,我简单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像一朵开得略微绝望的花,通彻地凉,又干净。不需分享,所有的挣扎和孤寂,都交给了文字。我一个走夜路,看薄暮夕落,看雪刺眼的白。我不妒忌别人的好,和缠绵,我更执着于那些植物的气息。 幸运的是,我遇上了桂。那寡淡也如风干的桂,有了微妙的凝香。我敏感的青春在桂香里有了片刻的安放。 结婚,生子。 琐碎而颠沛的凡尘。远离了花香。 也怪,多年后,我都再没见过桂。 没有期盼,也无挂念。我以为,我已经将她遗忘了。直到,她再一次出现在一个厂区的门旁。那是我做的最长的一个项目,我天天熟视无睹地从她身边走过,却不知她是桂。 忽的一天,她就香了。 那么撩人,那么静谧,却又暗潮汹涌地扑面而来。原来,那沉淀在岁月里的香早已修炼成了精,只一下,心里就知道,是她了,就是她了!那硬朗的建筑工地蓦地就柔和起来,心里有一点水漾的好。路过,不再那么木讷地直白,开始有轻薄的袅娜之气。后来,马路扩宽,桂也移走了,那香又一次渺茫起来。 依旧,沉陷在烟火里。 再过。是去高校参加考试,还没进教室,先闻到桂香,好生心动,考试不好,香却留了下来。 从那以后,我知道,这香已进入了我的岁月。 并且,总会在起伏的时令里以最资深的姿态出现,隐约又强烈。 这香里,有一种暗迎着自己的气息,瞬间,就微醺着惊艳,如烟花烧。 开始贪恋,在每一个九月。想遇到桂。 而那香,却迂回地如宋词一般,总在途中与我不期而遇,飘着,魅惑着。 渐渐地,爱上了这未知。 那么无关悲喜,无关风月,只是一场纯粹的遇见。只是脆生生地在这光阴里耽美一下。只一下,就够了!太多,会腻了。就像当初的那一小包桂香,仅够了。 我想,我已经依恋了这桂香。 于是,所有的牵挂便有了借口。 没想到是,我新搬的住处,居然有好几棵桂。 真是多了,近了。 那香,倒有一份寻常的好和安稳了。 人闲。桂花落。 我不在盛唐,我在当下的桂香里看素年彼时,时光夭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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