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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塞俄比亚——偷渡客的悲欢

 廿氏春秋 2015-03-27

这是偷渡客雅可布(上图)的故事,他的故事在埃塞俄比亚日复一日地发生,早已经见怪不怪,只有我这个游客,仍然枉费心机地探寻着这些不值钱的生命的意义所在。

1

偷渡客雅可布决定在离境前找一位妓女度过最后一夜。

在肯尼亚和埃塞俄比亚的边境附近,许多准备去肯尼亚讨生活的埃塞人最后一项支出,是跑到妓院里再亲近一次本国的姑娘。

他们之所以这样,源于两国社会触目惊心的差距。

在肯尼亚,妓女从法律上是违法的,虽然在地下从事这个行业的女孩子并不少,但由于这个国家的经济发展在东非地区一直处于领先,肉金的价格也水涨船高。异乡的打工仔舍不得把钱投入到这昂贵的欢愉之中。

而在埃塞俄比亚却是另一番景象,这个国家地处内陆高原,人口众多,资源匮乏,加上历经皇帝的独裁和共产主义的摧残,使得它成为非洲东部最穷的国家之一。在灾荒年里,女孩子被迫卖淫补贴家用,据说最便宜的时候每一次的费用只有一美元。也正因为许多家庭离不开女孩子的补贴,卖淫在埃塞也是合法的,政府曾经数次讨论要废除妓女的合法化,都由于社会反弹而作罢。

2014年我在埃塞时,由于这几年经济发展不错,一夜风流的价格已经涨到了200比尔(人民币65元左右)。但对于即将背井离乡的人们来说仍然是值得的,他们在埃塞一侧的小旅馆里,整整一夜紧紧搂抱着姑娘,恨不能将她们的每一寸肌肤都探索清楚,并将每一丝感觉都纳入长久的回味之中。他们第二天就要到达异国的土地,也许几年无法亲近女人。

雅可布也遵循着这个规律,找了一个女人。

2

雅可布和我住在同一家妓院里。

在埃塞的小城和乡下,大部分的旅馆都兼做妓院生意。这种小型的妓院一般都有一个院子,院子周围是几间客房,在临街的一侧有一个小餐馆,餐馆白天卖饭,晚上做酒吧。穿着廉价鲜艳衣服的姑娘们就在酒吧里和嫖客谈生意,然后入住后面的房间。

我和雅可布在离境前的那一天,在从迪拉(Dila)到雅贝楼(Yabelo)的车上认识。那一天我从香榭美尼(Shashemene)出发,换了三趟车才到达雅贝楼,到达时天已经黑了,邻座的青年建议和我一同寻找住处。他就是雅可布。

跟随着他,我找了一家便宜但是典型的妓院旅馆住下,为了表达感激,我请雅可布吃了顿晚餐。这时我才知道他是一个偷渡客,准备去肯尼亚的首都内罗毕讨生活。

他的英语很不流利,但加上手势可以交流。

吃完饭,雅可布决定去找姑娘度过最后一夜。那时已经是夜里九点前后(埃塞俄比亚时间夜晚3点),妓院的餐馆已经改成了酒吧,雅可布点了两瓶啤酒,坐下望着角落里几位绚丽的姑娘。

从长相上看,姑娘们的年龄都在20岁以下。埃塞人种介于白色和黑色中间,是一种美丽的咖啡色,埃塞的男人带着些许阿拉伯人的特征,显得英俊挺拔,比如雅可布,他高高瘦瘦,戴着墨镜,一副摇滚明星的模样。而埃塞的女孩子则带着一种安于天命的善良表情。

在我离开酒吧回去睡觉时,雅可布看上了一位身材微丰的年轻女孩,与其他姑娘不同的是,这位女孩还在酒吧兼职做服务生,一眼看不出是妓女。她美丽的面容甚至也让我感到心动。

但不管她多漂亮,价格只不过是每夜200比尔罢了。

3

第二天早上,我在院子里洗漱时,看到姑娘从雅可布房间里出来,她看见我,莞尔一笑,有些羞涩,转身回屋说了几句话。过了一会儿雅可布出来了:“哦,纯正的埃塞俄比亚姑娘!来自贡德尔的小甜心(Sweetheart from Gonder)!我一夜都没有睡!”他张着手臂动情地对我说,满怀着对夜间的留恋和对白天的憎恨。

我们在他的絮絮叨叨中上路。但慢慢地,雅可布对姑娘的感觉变了,最初他不断地用回味的语气表达着对姑娘的爱慕之情,可后来又忍不住开始贬低姑娘。

“那只是个妓女,跟很多人上床,她太熟练了,太没有羞耻感。”他总结说。一会儿,又告诉我:“我只不过是逢场作戏,我是个男人,不能离开女人……”

我认真地听着他的抱怨,却不忍心戳穿他的真实感受:这个马上就要去往陌生国度的青年在怀念即将离开的祖国……他多想留下,找个女人过日子,可是祖国却养活不了他,逼着他去别人的国家,还必须偷渡过去……他试图贬低祖国的一切,为自己的离去提供正当性,却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从雅贝楼去往边境莫亚乐(Moyale),我们又换了三次车,一直折腾到下午才过境。在旅途上,我了解到他更多的身世。

图注:埃塞俄比亚南部地区的红土地。大地上遍布着几米高的蚁穴。

雅可布出生在埃塞俄比亚北部的一个小村子里,那儿的人普遍都信奉基督教,所以他有了这个基督教的名字。基督教在公元四、五世纪就已经传到了埃塞俄比亚,被当地人普遍接受。

雅可布所在的村子依靠种地为生,而最近这些年,年轻人开始纷纷外出,去找事做。他不住地诅咒这个叫做埃塞俄比亚的国家。这个国家号称拥有着悠久的历史(在非洲仅次于埃及),但是,这个“该死的”国家已经丧失了一切,只剩下那一点点历史虚荣心供人意淫了。

在埃塞俄比亚国内,大街上四处都是无业的青年人。特别是首都亚的斯亚贝巴,许多人变成了小偷。虽然埃塞很少有恶性案件,却是小偷小摸最严重的国家之一。我在首都时,曾经一天之内碰到过两起小偷和两起骗子,当我拒绝第三起骗子的搭讪时,那人就开始骂我,威胁我,让我滚回中国去。

雅可布也成了一个四处游荡的人,走遍了埃塞俄比亚的大小城市,希望找点事做,却根本找不到。他偷渡去过索马里兰,那儿有一个叫做柏柏拉(Berbera)的港口,雅可布希望从那儿倒腾点东西做点小买卖,但还是失败了。

恰好在这时,在肯尼亚的一位堂哥叫他去内罗毕帮忙,至于去做什么,雅可布没有说清楚。于是,去肯尼亚就成了这位青年的渴望。

但最现实的问题是:他没有护照。在这个国家,办理护照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试图让我明白,他根本无法通过合法途径拿到护照。

想去肯尼亚只能偷渡。

至于如何偷渡,我并没有概念,但雅可布试图让我相信,偷渡是可能的。这个国家一年有成千上万的人到肯尼亚打工,他们大都没有合法证件,只是依靠偷渡、行贿等手段,进入肯尼亚就安全了。

雅可布甚至指望我能够帮助他。

“我怎么能帮助你?”我好奇地问道。

他也说不清楚,只是说,如果有人盘查他,我能替他说句话,证明我们在一起旅行。

当时我对非洲的偷渡还完全没有概念,害怕这个青年给我添麻烦,影响了我的旅行。但好奇心又让我不想离开他,能够更多观察这个青年的生活。我打定主意,在不影响我的范围内,我会帮他说话,一旦情况有变,我立即把实情说出来自保。

就这样,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带着这个偷渡客到达了口岸城市莫亚乐。

4

在莫亚乐下了汽车。雅可布的关键时刻到来了。这座位于埃肯边界的小城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懒洋洋地趴在非洲东部的红土地上,小城周边方圆几百公里都是充满了蚁穴的半干旱红土稀疏林地,由于缺水,很不适合人类居住。如果不是因为它是边境,也许住户不会超过一百家。

小城的中心被一座小桥一分为二,一半属于埃塞俄比亚,一半属于肯尼亚。平常,这座桥上都有人把守,一条绳子拦在了中间,只能从守卫一侧过去。雅可布所谓的偷渡,是趁桥上的人吃饭、上厕所或者偷懒的时候,悄悄从绳子下钻过去。他的命运将在桥上决定。

与中国不同,非洲过境的人们所持的证件五花八门,拥有正式护照的人并不多,大部分都是由不同部门签发的临时性通行证。许多部门,只要给钱,都会随便找张纸写几个字充当通行证。边境官员在检查这些纸头的时候,仿佛是掷骰子决定哪张纸管用,哪张纸不管用,哪张纸可以直接过,哪张纸需要付多少钱。

但大部分人好歹还有张纸头,而雅可布连这样的纸头都没有。

雅可布甚至连埃塞俄比亚的身份证都没有带,他持有的是不知道从哪儿捡的一个苏丹身份证。这张身份证曾经过塑密封,但已经被水泡成了两片。身份证上模糊的影子显然不是他本人。

他的指望是:如果能够悄悄过关最好,万一被抓,就用这张苏丹身份证冒充,希望边检不熟悉这张纸片,在迷迷糊糊中放他过关。

图注:边境城镇莫亚乐(Moyale)。埃塞与肯尼亚边境线穿镇而过。这幅照片是站在肯尼亚一侧的楼顶上,向埃塞俄比亚一侧拍摄的。

5

快走到桥头时,我找到埃塞俄比亚的移民局办公室去盖出境章,雅可布在门口等我。十分钟后,我拿着盖了章的护照从办公室出来,却发现雅可布已经闯了大祸。

原来桥头没有看见穿制服的守卫,只有两个穿便衣的人大大咧咧坐在地上,像是偶尔坐下来休息的闲人。雅可布一看是个机会,从绳子下面飞快地钻过去,向肯尼亚一侧跑去。就在刹那间,两个穿便衣的突然弹起来,向着可怜的偷渡客扑去,将他按在身下。他们就是守卫,而雅可布没有认出来。我出门的时候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雅可布被扭到了桥边,他看见我出来,用英语大声地朝我呼救。

两个守卫也挥了挥手,示意我过去。我心不甘情不愿地向他们走去。他们用埃塞语审问着偷渡客,并不时地用比雅可布更熟练的英语和我核对。

从他们的问话里,我知道雅可布把自己描写成中国人的小跟班,陪着我从苏丹前往肯尼亚。我一面思考着如何自保,一面小心翼翼地回答着守卫的问题。

“你真的认识他?”

“是的。”我回答,我没有告诉他们其实我昨天才认识。

“你和他一起旅行?”

“是的。”

“在哪里认识他的?”

我沉默了,如果我说从雅贝楼认识的,他们立即会知道我们只不过刚认识不久。这时雅可布救了急,他喊出了一个我不知道的苏丹地名,意思是我们在那儿认识的。他说,我们在那个地方认识,然后一同从苏丹进入埃塞俄比亚,又过境去往肯尼亚。

“是吗?”守卫反问我。

我避免直接回答,而是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对方将这个表示看成是我默认了。

“这就是说,你们在南苏丹就认识了。可你没有去过南苏丹。”守卫翻着我的护照说。

原来,雅可布说的地名在南苏丹,而我只去过北苏丹,不可能跑到南苏丹与他认识。2010年,南北苏丹分治后就已经成了两个国家。雅可布的谎言被识破了。

我低下头,开始考虑如何自保,显然,保护雅可布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如果他们继续问下去,我们的话将更加漏洞百出。我们甚至没有事先对一对台词,这注定我们会被识破。

然而就在这时,守卫不再问问题了。他们直视着我,指着雅可布,一字一句严肃地说:“我们可以把他放过去,但是,以后不管再出什么事,只有你和他能负责了,记住我的话。”

在我和雅可布还在发愣的时候,他们挥了挥手,让我们过了关。

就这样,雅可布过了第一关:埃塞边检。接下来,在桥的另一边还有一关:肯尼亚边检。

6

过了桥,我们战战兢兢等待着被肯尼亚边检拦截和盘问。最初,一个人都没有看到。

经过肯尼亚移民局办公室时,我走进去申请肯尼亚的落地签,雅可布把箱子往门口一放,借口找厕所不知道钻到哪里去等我。

这次办理签证花了将近20分钟,从移民局走出来时,雅可布的箱子还在,人不知在哪儿。我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也许他又出事了。

经过了桥头的折腾,我对这个偷渡客产生了好感。他已经来到了肯尼亚的土地上,我希望他能够到达目的地,而不是被遣返回家。我深深地相信,每个人都有生存权,每个人都应该自由迁移。巴菲特讲过所谓卵巢彩票,即一个人的出生决定了他的命运,我知道这是事实,却并不想承认它的合理性。

我已经决定,只要能够帮助他,就一定要帮助他。

就在我着急四处寻找他时,雅可布突然出现了。原来,他一直躲在旁边的旮旯里,避免被人看到。见我出来了,他才又回来。

事情变得无比顺利。前面还有一个关卡,应该有警察,但我们过去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看来,肯尼亚的边境管理比埃塞俄比亚松得多。

我们大摇大摆地到了镇中心的车站,买好了第二天清晨去往内罗毕的汽车票,又找了个住处。雅可布甚至得意地哼起了歌。他已经安全到达了肯尼亚的土地上,没有合法的证件,却自由自在地四处游走。

他总是跟我说:“我的中国朋友,谢谢你帮我来到了肯尼亚。”

他又开始向我抱怨昨天没有睡好觉,那个女孩儿真折腾,不像是妓女,反而像是女朋友一样贪得无厌。他要好好睡一觉,等到了内罗毕,好精神抖擞地去见亲戚。

第二天清晨天不亮,去往内罗毕的一批班车在颠簸的道路上出发了。我们怀着快乐的心情望着外面的风景。

7

汽车开了一个小时,突然在路边停下了。

上来几个人高马大、拿着枪的士兵,走在前面的是一个英语流利的军哥哥,看上去是士官,说话如同英国人一样彬彬有礼,不带任何杂音。

“把你们的护照、身份证,或者其他有效证件拿出来!”他对满车乘客说。

我和雅可布对望了一眼。雅可布还没有从兴奋和憧憬中恢复。我们应该知道路上会有检查,但既然边检都过了,检查应该不会太严格。另外,我们都认为肯尼亚的检查也许比埃塞要松,所以都没有太在意。

士官挨个儿检查着人们的证件。随着他们走近,我的心开始为雅可布担心。可雅可布本人看起来很放松,他的情绪带动了我,我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检查到雅可布的时候,雅可布终于亮出了他的终极武器:那张泡开了的苏丹身份证。在桥上的边检他都没有拿出过这张纸,这是第一次使用。

“这是什么?”士官带着惊奇的语气问道。

“这是我的签证(Visa)。”

“你的签证?”士官被搞懵了。

“苏丹签证,我是苏丹人。”雅可布说。

士官和我突然都明白了,可怜的雅可布连签证是什么都没有搞明白,把身份证说成了签证。

士官没有说什么,继续检查着别人的证件。我和雅可布一度认为他已经过关了。

但是,当士官把车上其他人的证件都检查完了之后,又走了过来,望着雅可布。

雅可布再次把纸片挥了挥。

士官从雅可布手中抢过纸片,从车窗里扔了出去。他继续问道:“你到底有什么合法的证件没有?”

雅可布张了张嘴,想讲故事,但士官打断了他的话,继续追问:“你的合法证件?”

雅可布开始用颤抖的声音叙述他是苏丹人。士官回头唤了一声,一位手持大枪的士兵走了上来。他反转步枪,用枪托朝着雅可布头上敲了下去。

“拿上你的行李跟我走!”士官命令说。

雅可布叹了一口气,顺从地站起来,从货架上拿下了自己的箱子,跟在士官身后,走下了车。他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直到车又上路了,我才看见过道里有几滴血迹,那是雅可布留下的。我没有帮助他说一句话,当士兵打雅可布时,我却在想桥头守卫的话:“以后不管再出什么事,只有你和他能负责了,记住我的话。”

我知道,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我说不清自己是怯懦,还是过于明智。我仿佛在看着纳粹带走了一个犹太人,而我却一言不发,保持了沉默……

雅可布走后,我才知道,从莫亚乐到首都内罗毕的道路是肯尼亚政府特别关注的一条路。由于肯尼亚北部和埃塞俄比亚、索马里接壤,索马里的恐怖分子、埃塞的偷渡客都从这里乘车前往肯尼亚的中心地区,所以,政府对这里的检查密度远远大于其他地区。

雅可布下车后,一路上我们又被查护照不下十次。也就是说,即便他躲过了第一次检查,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只要坐公共交通,就免不了会被查到。而在肯尼亚的其他地区,我从来没有被查过护照。

也许,雅可布唯一的机会,就在于过境后不要乘坐公共交通,而是打听清楚关卡后,分段赶往内罗毕。但前面的顺利让我们太大意了,以为已经没事了,却立刻受到了惩罚……

8

我再也没有见过雅可布,那位对我炫耀风流一夜的偷渡客。我不知道他已经回到了祖国,还是仍然关在肯尼亚,抑或已经到达了内罗毕。

我只知道,当一个国家出现政治失败的时候,它的国民遭受多少的歧视。那些被迫背井离乡的人们,即便在异国他乡,也仍然被自己的国家所拖累,他们没有选择,只能默默地忍受着强加给他们的规矩。他们是一群无处可逃的偷渡客。

埃塞拥有着辉煌的历史,有着耀武扬威企图领导非洲的皇帝海尔塞拉西,有着企图建立共产主义的杜尔格政权,但他们留下的,只有遍地的贫穷和分裂的社会。也许历史给人类文明太多的包袱,使得他们无法摆脱出来。

非洲的大地上也在发生着分裂,有的地方依然贫穷,有的地方却已经有了希望,吸引了更多的人前往。只是,在前往希望之地的旅途中,又有多少的艰难。

这就是偷渡客雅可布的故事,他的故事在埃塞俄比亚日复一日地发生,早已经见怪不怪,只有我这个游客,仍然枉费心机地探寻着这些不值钱的生命的意义所在。

* 本文作者为郭建龙,旅行者&专栏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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