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砍断了的树桩 还会生发出新枝 磐石间的缝隙 也开得出鲜花 一个人又怎可能 严丝合缝 滴水不漏 人生是无法被阻止的 即使再小心翼翼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 收到萧的信，我用红笔写了一封回信。据猴子说，用红笔写信是绝笔的意思。于是，我便是这样坚决了，把所有的一切都给斩得干干净净。 萧收到这样的信自然是莫名其妙，他写回一封信来，言辞间异常生气。我把这封信撕了，再没有回。就是这样，我了结了与萧的关系，好像丢盔卸甲败走逃亡的士兵，匆忙撤退留下一地狼藉。 逛书屋是我在这时候有的爱好。那时候老街上还有那种小间的私人书店，准确的说，不是书店，而是书屋。小小的门面里，只留下一条走人的通道，上下左右脚跟边全部堆满了书，除了常见的书籍，有一部分来自于老板个人的喜好，这样的书屋便充满了人味儿。我在那里选到一本很特别的英汉词典，它有一个有趣的部分，收集了各种常见中文词语按照字母顺序来查相应的英文，甚至还有白话和语气助词。我几乎是毫不犹豫就选择了它。 摆在桌上没几天，磊就跑来找我借这本词典，真识货。我忍不住跟他大讲特讲这本词典的特别之处，并告诉他：“真的特别好用。” 他拿在手里，笑一笑就道谢走了。 爸爸来学校接我的时候，在教学楼下的看板前看着通告。我走过去，爸爸指着看板说：“学校美术班招人啊，你不是一直喜欢画画吗？去试试啊！” 回家我便收拾了几张画，按照通告的地址送了过去。我就这样进入了美术班，除了正常的上课，空余的时间便要去画室画画。画室里是各班的同学，不到十个人的空间，显得空旷而安静。那些我过去在书上看到的一切，如今都是真实的。 大概是因为向往太久的缘故吧，每天画着大家觉得枯燥的几何体我也觉得分外有趣。学习生活的缝隙一下子被画画填得满满的。 我也开始格外喜欢起我们的校园，这儿地理位置很好，依着一汪天然的湖泊，还保有自然的山势和坡度，沿湖路旁一边是一小片山林，一边是长满杨柳的野草地，清晨时分，四野一片蔚蓝弥散着湖中漫上来的湿气，触目所及都是清新滋润的绿，鸟鸣点缀其中衬托着宁静是格外的美。除了我，树影里还有零星几个晨读的人，偶尔还有晨跑的人会从旁掠过。而我起得这么早，既不晨读也不晨跑，只是沿着路慢悠悠的漫步，让我的脚步细细咀嚼这一刻属于我的时光。 这天我又早早醒了，我轻轻关上寝室的门，沿着小路刚走出岔路口，路对面两个人影，手指着我的方向喊道：“快看！” 我正纳闷，忽觉背后有光，一回头，正是一片流星雨划过天空。那是1998年，狮子座的流星雨就在我身边，以几乎触手可及的距离，哗啦啦照亮了我的脸庞。 磊借了我的书，一直没有还，我忍了再忍，终于忍不住找他去要了。要回来没两天，他又借去，依旧是几天不还，我实在忍无可忍，走到他跟前去：“你借了能不能自己还回来啊，每次非要人找你要。再这样，我就不借给你了。” 这人倒好，好像没脸皮似的，我这样说，他居然只是支着头完全不当回事的眨着眼睛笑。 “哎，我是严肃的跟你说，你能不能严肃点！” 他依然笑得妩媚，妩媚，没错，一个大男生妩媚的笑着，还一幅嫌我大声的无辜模样说：“我很严肃啊。” 真气死人了，我捏着书对他说到：“我再也不会借给你了。” 我正握着书挥舞，忽然教室后门出现一个高大身影，径直走进教室，坐在一个座位上就翻查起桌上的东西来。同学们都被这个有气势的身影震得噤了声，闹哄哄的教室音调突然调低了好几度，大家都在窃窃私语：“这是老师吗？” “好像是贤的爸爸。” “啊，他爸爸！翻他东西干嘛？” 旁边的同学摆一个鬼脸，把声音压得更低说：“肯定没好事。” 周末我渐渐不喜欢回家，不回家的同学，晚上都会聚在教室，看书的看书，聊天的聊天，唱歌的唱歌。我跟班长坐在教室最后面正说着事，嘭一声，后门被撞开了。一个男生气呼呼的走进来，一屁股就坐在班长旁边，完全无视我存在就对着班长说起来：“真郁闷！” 班长看着他就笑起来：“杂的了？谁惹你了？” 他撇撇嘴说道：“本来今天我就不爽，就站在楼道那儿用拳头捶厕所的玻璃，结果被老黄看见了，我又不是他班上的，他跑过来把我训了几句。” “那他该训你的嘛，谁让你跑那么明显的地儿去损坏公物。”班长笑着揶揄他。 “他居然还说，玻璃要是破了，你的手你自己负责，玻璃破了你也得负责……” 眼看着我的事被岔掉了，我正准备起身走开，谁知道班长先起身了，一个同学在门外喊他出去。班长一走，他只得对着我说：“你是不是觉得我有暴力倾向，我就是很想砸东西，太不爽了，就想用拳头捶。”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没有啊，可能也不是你的原因吧，也许你越是被压制，越是反弹罢了。要是学校真的让你每天这么捶，也许你也就不捶了呢。” 我只是随口说的，没想到他立马就眼睛发亮起来：“对！对，就是这样。我就是被压制够了，我爸总是管我，我都这么大了，他都还总是盯着我，还要来教室翻我东西……” “啊，那天来教室的，就是你爸爸啊。”我突然想起来，原来他就是贤啊。 “是啊，真丢脸。他总是这样，从来就是训我，你不知道，我在家就跟军事训练似得。我就不想回家，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他似乎觉得我特别说到他心里去，便跟我滔滔不绝的讲起来，班长回来看到这状况，冲我扬扬眉毛，摆了一个“你们继续”的手势。 就这样，我坐在他对面一直听他说，跟他聊，直到教学楼关门的时间到了，班长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说：“好啦！走了，边走边说。” 我们这才起身，而他还一直舍不得停止，一路说个没够。这一天夜晚圆月当空，虽近深夜，但整个校园在月光的笼罩下依旧清澈明亮，他好久没这样一吐为快了吧。 我说：“现在说了这么多，你是不是觉得舒服多了，这并不是你的问题，你只是被捆了太久，但是又挣脱得太用力了。” 月光衬得他的眼睛闪闪发亮，他就这么定定的看着我，那个眼神突然就让我的微笑收敛起来，只听见他说：“我向你保证，我以后绝对不打架了。” 而我收起了微笑，保持着一段距离说：“你不必向任何人保证，你只需要向你自己保证就可以了。” 他立马跟上来：“当然，我当然会向自己保证，但我还是想有个人可以监督我，你监督我吧。” “你爸爸不是一直监督你吗？”这一刻，我连目光都没有落在他身上，我看着地上说着，“没有任何人可以监督你，可以管你，除了你自己。” 早上起来，没看到我的钱包，想想可能是落在教室了。应该没事儿，不打紧，这么想着我慢悠悠晃去教室，一翻抽屉，果然钱包在，可待我一打开，钱不在了！我在抽屉里一通摸索，“啊，我的表也丢了！” 那是我父母结婚时买的对表其中的一只，因为升入高中，妈妈才拿给我用的，丢了它可比丢了钱还让我心疼。班里的同学都陆续来了，知道我丢了东西，都围过来问。我忍不住哀叹：“谁偷了我的手表？我愿意拿钱来换，你拿去也卖不了几个钱，可是它对我可比钱还重要啊。” 可是学校这么多大，这么多人，看来也是石沉大海，只能自认倒霉了。 一整天我都坐在座位上闷闷的。课间休息的时候，一个男生从外面冲进来跑到我旁边说：“快！尤琳，你快来！” “干嘛？”我简直摸不着头脑。 “贤要跟人打起来了，你快来啊！” 我立刻冷起了面孔：“那喊我干嘛。” “只有你才劝得了他啊，他不是对你保证过再不打架吗？这时候只有你去才管用了。”那男生急切的说。 别人怎么知道他对我的保证呢，想到这里我更坚决的说：“我不会去的。” “那你就眼看着他们打起来吗？你本来是可以阻止的，你也不管吗？” “我凭什么管他？你可以告诉他，要打就打吧，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他，除了他自己。” 眼看着我面无表情，纹丝不动，那男生无奈只得走了。 猴子问我：“你真的不去啊？” 我没说话。猴子继续说：“我觉得你还是该去的。” “我去了意味着什么呢？这一次我去了，那是不是以后每一次我都得去，那我跟他是什么关系呢？” “我觉得你这样太绝了点。” “既然我没想过跟他有什么，那么一开始就干净利落的好。” 我觉得我没有做错。 下午课间，一个人影走过来立在我旁边，我侧目一看，是贤。他啪一下立正，然后深深弯一个腰：“对不起！我打架了。”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 “不，我对你保证过，我没有做到。”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也不必对我保证。如果你觉得对不起，你只用对你自己说就好了。” 说完，贤再无法说什么，只得走了。 ----------------------------------------- 我不知道该怎样 会怎样 我只知道 我不能做什么 绝不能做什么 只这一点 我就坚信我所为 不问对错 也绝不会后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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