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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吻 | 兄弟

 汉青的马甲 2015-03-28

如果不能去爱

那有什么资格被爱

而用力的爱

和无力的爱

都是一种罪过



在我的高中生活正步入正轨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一个人。

什么叫步入正轨呢?就是我终于感到我切切实实的生活在人群里了,所有的好朋友都跟我在同一个班里,疯闹的时候有圆子和猴子一起疯闹,安静的时候有志一起安静,就连上厕所都时常是一大帮子人。除了无边无际的欢笑,那些消逝的人与物都似乎只是无声破碎的泡影,一个水花都没激起就沉没到时间深处去了。

我们这一大帮子人里,突然就多了一个人。哦,可能他早就在那儿了,只是我没发现,在我跟猴子她们正闹得兴头上,拍着桌子大声笑的时候,他挤了过来,说:“哎,我们做兄弟吧。”

我有点吃惊又防备的看着他,听着他叽里呱啦半天才明白,他叫伟,觉得我特有趣儿,想跟我做朋友。

“做朋友就做朋友啊,干嘛要当兄弟?”

“朋友多肤浅啊,朋友那么多,但不都是兄弟啊!”

听到这我更戒备了。他立马嚷嚷道:“喂!你以为我想追你啊。我跟你说,谈恋爱会分手,可是做兄弟啊,是一生一世的。”

“听起来总觉得很怪啊,我不喜欢这个称呼,太江湖气了。”再说了,我们连朋友都还不是呢。

一连几天伟都跑过来叨叨。

“兄弟,就是根本不会在一起,我要是追你,怎么会自断后路啊。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喜欢你的。”

“朋友呢,走着走着会散了;谈恋爱也会分手的;可是兄弟啊,是一生一世的。”

“你看看那些结拜哥哥妹妹的,那才是打着兄妹的招牌谈恋爱呢,我跟你说,做兄弟就是特别纯粹的,永远不会变质。”

“不管,反正我和你做定兄弟了。”

……

说实话,听到这些话我真的有点动心了:“那为什么非要叫兄弟,不叫姐妹呢?”

“姐妹?!”伟比划了下他的块头,“你看看我这个样子,要叫我姐妹合适吗?!”

哼!“那我这个样子叫兄弟就合适啊?!”

“反正你头发这么短看起来也很像男生啊,你就当迁就我,我让你当兄,我当弟。怎么样?”

终于拗不过他,我嘟着嘴勉勉强强点了下头。

他立马得意的冲着我喊了一句:“猪兄!”

“你!”

“反正你本来就属猪嘛,叫你猪兄是应该的啊。”

“喂,猪兄,我刚才看见你在讲台上讲话了。”

“嗯。”

“你知道你是什么样子吗?”

“什么样子?”

伟把两只手垂在胸前,学给我看:“你就像一只土拨鼠一样,整个缩着,你知不知道这样很丑啊,你要有自信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挥舞着拳头,然后又戳戳我的衣服,“你看看你,你穿得实在是太土了,你能不能打扮一下。”

“干嘛要打扮啊。”

“你是不是女生啊?”

“我不是你兄弟嘛!”

他总是一下课就跑过来,“哎,你刚刚传给我的纸条,我都看呆了你知道吗?”

“为什么看呆了?”

“天呐,猪兄,你居然可以在纸条上写一篇散文!我反反复复读了一节课啊,生怕我自己读不懂!”

“那你读懂了吗?”

“没有。散文这种东西只要我兄弟懂就好啦,我主要负责四肢发达。”

他的自嘲让我发笑。我从来没有和一个男生这样亲密过,因为有了“兄弟”这样的关系,就像一个保护伞,让人安心。在这以前,哪有听过男生给我提意见,哪有男生跟我一起开怀笑过。

因为有了“四肢发达”的兄弟,运动会也变成一件有温度有情绪的事。天气虽然清冷阴沉,但嗓子里却是热烘烘的,赛场上那么多人,我再也不再是为了一个集体呐喊,而是为了那个具体的跟我有关的人。

长跑开始,赛场上的气氛终于渐渐降了些。我坐在看台上,忽然一滴水滴到我鼻头上,很快又一滴,大家纷纷打起伞来。我的头在伞里伸着,伟从弯道那里跑过来的时候,我实在坐不住了,我把伞递给猴子,说:“不行,我必须下去!”

“你要干什么?”猴子一脸莫名其妙。

“我要下去跟他一起跑。”

“你疯啦!这雨越下越大了。”

“所以我才要下去!”

我起身的时候隔着人头看了看志,志似乎有着感应似得,接住了我的眼神。她什么表情什么情绪也没有,可看到志的那一眼,我知道她明白,如果换做是她是猴子我也是一样的。

我速度的拨开人群,垮过围栏,往赛场上冲了过去。跑到跑道旁,我跟伟身边的那个陪跑的男生说:“我来吧。”

跑了一段,伟才发现换了我,“你怎么来了?下雨呢!快回去!”

“就是下雨,我才要跟你一起跑。”

他放慢了脚步,“你快回看台上去,会感冒的。”

我却加快了脚步,跑到他前面,“你跑快点啊!”

“你快回去!”

“做兄弟,就是要同进退!”我忽然有点开心,在雨里越跑越快,回头冲着他喊,“是不是兄弟啊!跑快点!”

他无可奈何,只得加快了脚步跟我一起跑。

淅沥沥的雨冲淡了赛场上的人群,拉远了喧嚣,在我们周围,只有细细的雨声、呼吸声和有节奏的脚步声,一圈又一圈。我扬着湿漉漉的脸,开心像水花一样的迸开,我享受着这一刻,尽情奔跑,全情付出。

就要接近球场的弯道,灰蒙的背景里出现了一个墨色的人影,越来越近的时候,黑色的伞沿下露出一双熟悉得像烙铁一样的眼睛,是钟,他那干燥的眼神像一记鞭子穿过雨帘唰的抽打在我潮湿的脸上。他在谴责我。

我耳边又响起钟当年在教室呵斥我的声音:“尤琳,不许跟别的男生讲话。”

我无法抵抗的心虚了。

就着雨势我低着头,适才还挂在脸上的微笑被雨滴刷得支离破碎。

第二天一进教室,猴子递给我一个信封,“钟托我给你的。”

信封轻轻的,有一点凸起,我走到座位上打开,里面掉出来一颗纸条编成的小星星,看到这颗小星星,我的手指瞬间消失了,哆哆嗦嗦抽出信封里的字条,上面只有一句话:

你还记得这颗星星吗!

就像一个潜逃多年的罪犯,我被这句话一劈即中。他看到了,他看到了我写在里面的“我喜欢你”,我使劲的捏着这颗星星,捏到皱皱的,丢进了垃圾桶。

我不能承认,我不能面对,我怎么能说不,我错了,我只是同情你。对于骄傲又自卑的钟来说,我同情他,比我耍弄了他更加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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