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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根的冷暖人生(杨林贵)

 zjhzjzc 2015-03-28

耍猴人

许荻晔 

下起了大雪,几只猴子都不愿意走路,杨林贵就把猴子背在肩上

20021030日,摄影师马宏杰第一次扒火车。在一辆货车减速进入襄阳列车编组站时,他随着他要拍摄的一群耍猴人手忙脚乱地爬进了车厢。车厢是敞篷的,头顶上是2.7万伏的高压线,行车时刮起的风足有七八级。为了怕人发现,他们藏了很长时间不敢交谈,耍猴人低头看着自己的编织袋,马宏杰低头看着自己的相机,“那时候我想,我和他们不是一样的吗,人家耍猴是为了生活,我拿着相机也是为了生活。”接受早报记者专访时,马宏杰回忆。

他和他们是一样的。扒一样的火车,撑着同一张塑料纸遮雨,天冷时缩在一床被子里取暖;吃一样的干馒头或清汤挂面,头一份也都得让给队伍里的大公猴;睡一样的立交桥或临建房,早上一样在路人的指指点点中醒来。在还不理解马宏杰这么跟着他们是图个啥的时候,耍猴人们已经信任了这个“一样”的摄影师,跟他讲家里的事,邀请他参加自己子女的婚礼,在遭遇超出他们经验的困境时,第一个电话总是想到打给北京的小马。

马宏杰这样拍了12年的耍猴人。以主持人柴静的说法,他的照片没有谴责,没有颂扬,只有观察,只想“知道为什么”;以出版人张立宪的说法,他的照片没有预设主题,没有简单的善恶是非的价值判断或同情憎恶的感情取向,只是真实呈现了生活的复杂,难以一言以蔽之的复杂。

317日,马宏杰新作《最后的耍猴人》举办读者见面会,《读库》主编张立宪、香港卫视副总裁杨锦麟及耍猴人杨林贵等均来到现场。马宏杰介绍,除了他已经出版的耍猴人、买妻人等的生活,他也还在继续关注黄河上的人家、采药人、说书人等:“我会一直拍下去,看看在我的有生之年,社会有没有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什么变化。在中国的前进步伐中,毕竟还有这样的人在这样生活着,不是一步可以迈过去的。”

上路

养猴场老板向他引荐了村里几个耍猴人,46岁的杨林贵是其中一个,马宏杰好说歹说,保证决不带来麻烦,而其中只有杨林贵对这个城里人的说法将信将疑:“你能吃得了苦吗?”

扒火车是个高风险的活。运气不好被抓到,免不了挨打、罚款、赶下车;运气再不好些的,一个不巧便是伤亡事故。有人挺顺利扒上了车,结果火车紧急停车,车厢里的货物因为惯性,压死了他的三只猴子,压断了他的一条腿。

马宏杰听过了这些故事,却还缠着杨林贵,让他下次出门耍猴扒火车时带上他,哪怕那些夹着钢板、拄着拐杖的当事人就在他面前,哪怕他逐个打电话给摄影圈的朋友,也没人愿意跟他一起冒险。在村里见到的耍猴人中,就数杨林贵表现出了最大的信任,他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这是200210月,马宏杰已经在河南新野县的农村毫无头绪地待了一个星期。此地是全国最大的猴戏市场,2009年,新野猴戏还被评为河南省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但当时马宏杰找不到一个愿意配合他拍摄的耍猴人。人们对他充满警惕,含糊其辞,或闭门不见。他找到村长请求帮助,村长老婆只关心两件事:“不是来推销照相机的吧?”“能给我们带来什么好处?”

但他不愿放弃这个题材。马宏杰1963年出生于洛阳,看街头猴戏是他童年为数不多的娱乐项目,但随着城市化进程,1998年后,洛阳街头已经很难看到耍猴人,他意识到这可能和他此前拍摄的采药人、采石人等一样,是一个渐渐在消亡的群体。他想把他们留下来。

一年多前他在火车东站遇到一群耍猴人,掌班的和他约定秋天去新野拍摄,但当他真的上门,对方吓得躲起来了。后来他才知道,除了耍猴人常年走南闯北而培养出的戒备心,村民还提防他是不是调查人口拐卖的——此地的很多妇女都是非法拐卖来的。

最后帮了他的是一个养猴场老板,一度也出门耍猴,后来转型养殖,马宏杰觉得他的谨慎里带有江湖气,“是见过世面的人”。老板向他引荐了村里几个耍猴人,46岁的杨林贵是其中一个,马宏杰好说歹说,保证决不带来麻烦,而其中只有杨林贵对这个城里人的说法将信将疑:“你能吃得了苦吗?”

马宏杰说:“你是个人,我也是个人,你能吃的苦我也能吃。”

20021023日,杨林贵给回了洛阳的马宏杰打了个电话:他的耍猴班子将在27日启程。

江湖

出门耍猴17年,杨林贵路过安康车站每次都被抓到,然而跟马宏杰一起出行,竟然解释了几句就顺利通过,以至于他终于忍不住问:“这次没有被抓,是不是你提前安排好的?”

一开始马宏杰找上门时,杨林贵并不想接受,“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耍猴人身在底层,规矩与禁忌特别多,折射出的,是行走江湖的高风险:比如班子组成须是熟人,一人一职;稳定的猴子队伍则需要一公一母一小,“公耍小,母耍老”;而出行时间也有讲究,“三六九往外走”,忌讳七和八,“七不出门八不回家”;此外,出门前还要上三炷香,吃食上讲究“出门饺子接风面”。

在耍猴人,乃至马宏杰接触过的各类群体当中,杨林贵也是个“最有道行”的。扒车时,他能仅凭车身上“某局某段”的字样,判断火车开往何处,是否能扒;耍猴时,他的班子总要挨到下午才进入城市,因为城管“中午吃饭喝酒了,下午上班没上午那么精神,管得不太严”;挣来的钱,多数通过邮局汇回家,但在身上角角落落里适当留一点,以便被有关部门抓到后,不至于使他们因一无所获而迁怒。

这些生存经验自然来自于经历。他们扒过一列有门有顶的货车,马宏杰想把车门关上,杨林贵坚决反对:他曾因为怕冷关了车门,被人从外面锁上,在车里关了44夜,几乎饿死,从此再冷也不关门。“我们这些人和社会打交道的经验,比上过大学的人都多。”杨林贵曾自信地告诉马宏杰。

此外,杨林贵对自己和班子有一定的道德要求:不偷、不抢、不乞讨、不惹事,即便做饭时在路边拣两块砖砌灶,用完也要原样还回去。遇到类似的在外讨生活的人,还时常资助他们一两顿饭。

以江湖规矩的标准来看,马宏杰是个累赘,杨林贵本担心他吃不了苦,一路上免不了额外的操心与照顾。其他人与猴子都是一碗素面,唯独在马宏杰的碗里,他额外给多加两滴香油;露宿时他给马宏杰安排最安全的位置,相机设备则装在自己的编织袋里枕着睡觉。

但他马上发现马宏杰不需要懂他们的规矩,因为他有一个优势:身份。多数时候,身份比付出代价而习得的规矩有效得多。虽然马宏杰所能出示的也不过一张记者证,但只要他去与人交涉,通常就能得到耍猴人原本好话说尽也未必能得到的优待。扒车被发现时,他们免受惩罚;被公安带走后,最终处理结果也不过被要求离开市区。

出门耍猴17年,杨林贵路过安康车站每次都被抓到,轻则罚款,重则挨打,然而跟马宏杰一起出行,竟然解释了几句就顺利通过,以至于杨林贵终于忍不住问:“这次没有被抓,是不是你提前安排好的?”

跟着马宏杰,这群走江湖的人迅速学到了一项新技能,比如在耍猴时有不明身份的人威吓勒索时,杨林贵可以指着马宏杰神气地说:“记者已经给你拍下来了,明天给你曝光!”

传统

早期新野的耍猴人更类似货郎,猴戏只是开始一吸引客源的演出,随后就进入自己的产品销售环节。但如今的耍猴更接近流浪、乞讨。也因此,耍猴在城市中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

新野猴戏源远流长,在当地出土的汉砖上,就有猴子戏车的杂技画面。但看到杨林贵出外耍猴时,马宏杰仍不免感慨:“不能算猴戏,只能算是人猴之间的杂耍。”

杨林贵29岁开始耍猴,足迹北至黑龙江,南至海南岛,甚至还去过越南、缅甸、俄罗斯等国家。他的耍猴流程,先是唱念一段开场白,然后让猴子向观众敬礼、翻跟斗及跪拜。之后进入正式表演,猴子开始投球、拉车、接飞刀等项目,现场气氛热闹起来后,便可以进入人猴打架环节。

人猴打架是耍猴的高潮。开始由一只猴子推杨林贵一跤,杨林贵爬起身来要打猴子,结果反而被其他猴子追打。而后杨林贵拿出刀、鞭子、砖头等道具攻击猴子,但总被猴子同盟军从他手中夺下,并将他追得满场乱跑。这时候通常是观众情绪的高点,也最适合求打赏。按照马宏杰的说法,在这里猴子就是杨林贵的“托儿”。

但同时,这也是最容易激起观众反感的环节,虽然杨林贵解释对猴子并非真打,但对于城市观众而言,这种耍猴方式仍类乎虐待动物的不文明现象。因为猕猴是国家保护动物,部分观众甚至会直接给110打举报电话。

传统的耍猴方式并非如此,但如今的杨林贵们已经无力将其接续起来。在村里他还有一只20岁的老猴,相当于人类50岁,老到走路时也跟人一样弯着腰。为了让它安度晚年,杨林贵不带它出门卖艺,虽然它可能是村里唯一会穿戏服、戴面具、表演正戏的猴子。

在这只猴子身上,马宏杰看到了一出真正的猴戏:根据唱词不同,猴子从箱子里取出不同的面具戴上,“一台猴戏至少要演六出正戏,猴子要先后戴六个面具:包公、老汉、黄忠、杨六郎、姑娘、严嵩。一出戏一般是20分钟左右。”

相对正戏,杨林贵们的路边耍猴,只能算是杂戏。但马宏杰看来,这种变化只能说是历史的必然:早期新野的耍猴人更类似货郎,猴戏开始只是种吸引客源的演出,随后就进入自己的产品销售环节。但如今的耍猴更接近流浪、乞讨,为了减少长途跋涉的风险与负担,如今的耍猴人往往一个编织袋装馒头,一个编织袋装猴子就出了门,道具都因陋就简,拣根铁丝绕个圈便可以让猴子表演投篮。也因此,耍猴在城市中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

另一方面,猴子能学到多少猴艺,与主人的文化、性格、手艺水准有关。早期优秀的耍猴人,可以不系绳子,猴子跟着指挥完成任务。而马宏杰曾见到杨林贵的弟弟驯猴,因为猴子咬了主人,主人痛打猴子一顿;猴子仍龇牙咧嘴,便再打一顿。如是再三,猴子终于面露惧色,就算驯成了。

“像印度、巴基斯坦的驯猴方式、表演方式,跟我们现在差不多,但日本耍猴不一样,它更接近于之前那种民间表演艺术,它的文明程度更高。我们驯猴可能直接用鞭子打,但日本会用一些看起来更文明的方式。但这是因为我们的生活方式没有达到那个标准,要求这些耍猴人用这种文明方式对待猴子,是不现实的。”马宏杰说。

转型

更大的改变可能是情感连接上的。对传统耍猴人来说,猴子是家庭成员。但现在,新野人养猴,却是因为养猴比养其他家畜划算。

除了城市人对这类“不文明”耍猴的排斥,这些年杨林贵们的耍猴之路波澜丛生:2003年非典流行,新野的林业部门当时一度停止为耍猴人办理繁殖驯养许可证,因为怕猴子无证在外被罚没,多数耍猴人都没有出门;2004年,铁道部门加大了对扒火车行为的处罚力度,耍猴人自此只能通过汽运出门,耍猴成本大大增加;而同时,新野当地开始栽种新的经济作物,农民的收入有所增加——如果有其他的方式可以养活全家、供孩子上学,耍猴人其实也并不是特别愿意背井离乡、风餐露宿。

但还得出去。去年杨林贵家里七八亩地全种了出口日本的铁杆大葱,结果形势不好,一毛八分钱一斤都卖不出去,到现在还在地里撂着。今年春节,杨林贵只好去郑州耍了次猴,把种地的损失补回来。“农民很直接,一旦有饥荒,马上拉着猴子出去,一星期就有现钱,还给家里省了口粮。”马宏杰说。

耍猴多集中在农闲时,夏天往北,冬天往南,对杨林贵们,是他们务农之外的重要经济来源。马宏杰第一次跟团的2002年,杨林贵耍了两个半月猴,最后分配到1000元,堪称一笔巨款。队伍里有个不会耍猴、负责煮饭的乡亲,拿了370元,已经很满意,因为“不仅管吃管住,还给家里省了两袋麦子”。

挣得最多的一次,是2004年春节在广东,或许是因为新年拜了财神,一个多月里,杨林贵挣了3000多元钱。但后来乡里搞合作医疗,每户收3000元,打了白条,至今未还。

杨林贵女儿中考时差了100多分,如果交3000元就可以上高中,但家里拿不出这个钱。因为怕女儿出外打工学坏,杨林贵的妻子找了个在家分拣花生的活,母女俩每天早上5点起床,分拣1000斤花生,能挣10元钱。

因为父亲是班主,杨林贵的儿子早先耍猴时,每次分配到的收入可与其他资深耍猴人相当,但他还是决定独自去南方打工。杨林贵同意了,他知道这门手艺基本就是到他为止:耍猴人的下一代,没有一个愿意将自己的命运与猴子拴在一起,自然也没有一个愿意与家乡故土联系在一起。马宏杰曾问杨林贵的女儿:“你觉得你父亲耍猴赚钱容易吗?你怎样看待你父亲这样耍猴赚钱的人?”她没有回答,哭着跑出了门。

现在她跟她哥哥一样,在佛山打工。为了探望儿女,杨林贵曾特地过去耍猴,随行的马宏杰看到杨林贵的女儿染了头发、穿着新潮,心情复杂地看着父亲耍猴,并一直躲避着马宏杰的镜头:“她既为父亲的艰辛感到痛心,又为父亲的职业感到伤感。她其实不愿意让父亲再这样像猴子一样被人围观,被人当成下等人看待。”

但身为农民,杨林贵觉得耍猴是个不错的行当:“种地一年只够家里吃的;想当官,但没人让咱当;外出打工,一年干到头却被拖欠工资;做生意,咱没本钱。耍猴是祖上传下来的,赚一个算一个,拿现钱,不拖欠,虽说辛苦,可也不比他们在家做小生意少赚钱。至于以后,肯定是越来越不好干了,这点手艺,我看也就是到我这儿就完了。”

过了五十岁,他越发觉得自己耍不动了,哪怕观众看来是他在虐猴,一场戏下来,他却总感到累。马宏杰观察他身体不自觉就往前倾,“这时候我才发现,杨林贵老了。”

2012年,杨林贵也和他的很多同乡一样开始养殖猴子。养殖已成为新野耍猴人产业转型的普遍方式,小型养殖户已达几百户,大型猴场十余家,最多者养猴千余。但对杨林贵们而言,规模养殖中还有太多需要学习的地方:20141月,因为缺乏经验,未及时发现发病症状,他的猴子因病毒性痢疾一下死了6只,损失1万多元。当然,这促使了年近六十岁的他学会了给猴子输液和打针。

更大的改变可能是情感连接上的。对传统耍猴人来说,猴子是家庭成员。在马宏杰的镜头下,孩子与猴子亲昵地共同成长;耍猴人的妻子像母亲一样奶猴子;当杨林贵家的老猴去世,他为它穿上自己的毛衣,埋在了自家地里。

但现在,新野人养猴,却是因为养猴比养其他家畜划算。有人跟马宏杰算了一笔账:满月的小猴能卖4200元,养到一岁能卖5000元,而如果卖给医学机构做实验,价格可近1万元。而据报道,在英国饲养一只猕猴需要1.8万英镑(约合人民币16.7万元),中国猕猴的价格,于世界医药企业均有极大吸引力,也因此,中国现在已成为世界最大的猴子出口国。

无罪

“当猴子已经在人家里、村里繁衍了数百年的时候,这已经是他们的私有财产。再以运输野生动物定罪,是不是法律的缺陷?”

马宏杰一开始拍摄耍猴人时,他还没有在《中国国家地理》当图片编辑,那时候的他辗转河南几个报社,当了10年的摄影记者。辞职是因为看了《中国国家地理》上一组喜马拉雅采蜜人的图片,他为人类的生存精神而感动,也为摄影师的工作而内心激荡,他决定要做同样的事情。

他最初以为当摄影记者能实现这个目标,但时间愈久,他愈发现自己在现实面前的无力:某贫困县领导挪用扶贫款,财政部门半夜三点偷偷给他们送来账本,但当记者一样一样都调查清楚后,此事竟不了了之:“领导说,你不要管了,再管你就不要干了。”

“我觉得我承受不起一个摄影记者的责任。”马宏杰对早报记者说,“法院请你去吃喝参观,公安请你去歌功颂德,然而一转身老百姓却跪在你面前,你想这是什么感觉?没法干,只能不干了。”

辞职之后,他可以以自己的眼光和节奏关注这片土地上的人。除了买妻者和耍猴人,他还跟拍了黄河上的船上人家、悬崖上的采药人、深山里的割漆人……见证了这些即将消失的中国。“我们都说这30年的中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还有2亿人,是生活在贫困线以下的,我想让人看到他们的存在、看到他们是怎样生活的。”

另一方面,告别新闻,也是告别某种短平快、追求即时效果的呈现方式。马宏杰从1984年开始拍摄买妻者,却要到去年才出版了《西部招妻》;而1992年开始拍摄的采药人,其出版至今还在准备当中。“摄影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高大的目标,而是一个平实的目标:把这些人的生活持续关注下去。”

但他不去找新闻,新闻还是随时可能要落在他的身边。20147月,4名新野耍猴人被牡丹江森林公安局刑拘:他们耍猴时虽然带着驯养许可证,但没有运输许可证。但一只猴子在被公安局扣押的过程中死去,被释放后,耍猴人每天来到森林公安局要求归还猴子,并向其上级部门投诉。一个月后,他们被二次抓捕,被判以“非法运输野生动物罪”,免于刑事处罚。

这件事刺激了他最终完成《最后的耍猴人》。2008年的《读库》已经发表过其中的一部分文字和图片,但马宏杰觉得,这场判决关系着千余耍猴人的声誉,关系着数千猕猴的生命,更关系着新野猴戏这一“非遗”的存亡。他有必要将此事记录下来。“当猴子已经在人家里、村里繁衍了数百年的时候,这已经是他们的私有财产。再以运输野生动物定罪,是不是法律的缺陷?”

四名耍猴人不服判决,进行上诉。马宏杰曾希望新野县政府及林业部门能表态支持,但毫无效果,一位领导在私下谈话时告诉他:“这些耍猴人形象邋遢,出去丢人,挣了钱也不给县里做什么贡献。”

最后因为媒体呼吁,黑龙江林业中级法院的两位法官来到新野,实地调查耍猴人的历史习俗与现实生态。今年1月,四名耍猴人在二审中被判决无罪。

“在一个贫困的地方,一个人能找到一种不违反法律和伦理的方式生存下来、自食其力,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老杨曾经说,我能耍猴养活自己、挣点钱,不给政府添乱就知足了。这是一个底层人的心愿,并不是我一本书、一个呼吁所能做到的,但我希望我们也可以试着理解他们、宽容他们、给他们一些帮助。这本书如果有什么潜台词的话,那就是这个。”马宏杰说。(东方早报2015-03-27

耍猴不能聚集在一个地方,需要分头行动。耍猴人正赶往每年非此即彼去的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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