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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一打开微信，丽丽那熟悉的头像连着一串，信息不少，时间几乎从半夜三点到凌晨六点，由此算来，估计她又度过了一个无眠之夜。其中一条说：“悠游长夜难入眠，辗转反侧几时休？”，“讨厌失眠，我不要这炼狱般的煎熬！” 看了她的微信，有些好笑，又有些替她担心。好笑的是，她任何时候都那么有诗意，连出出怨气都忘不了写诗，同时，也为她现在的生活现状担心。 丽丽是我高中同级不同班的同学。高中时期，她是众人瞩目的人物。高挑的个儿，时髦的穿着，明显烫过的刘海，在我们那个时代那是非常的与众不同。再加上是学校舞蹈队的，想不出名都难。当然，她还有一个让人羡慕的家庭，爸爸是商业局的局长，妈妈是幼儿园的园长，家里永远有市面上买不到的时髦玩意儿。 能够和她成为朋友是很多人都难以理解的，因为她那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话语中永远夹枪带棒的幽默，让很多人反感。也许是我们不在一个班，也许是我们还可以一起谈谈文学。总而言之，她的特色幽默，与我绝缘，所以，我们成为了朋友。 高中毕业后她因为家庭的缘故留城并很快成为当时城区最好的五金公司正式职工，让我们只有羡慕的份。那个时候，只要有她的地方，就肯定没有别人说话的声音。 恢复高考那年，我顺利考上了大学，而她却名落孙山。记得送我上车之时，她拉着我的手，流下了泪水。对于一向十分高傲的她，大家都有些错愕。 大三寒假回家时丽丽已经开始谈朋友了，男生比我们高几届，当时正在当兵。可能因为我已经上了大学，对军人没有什么感觉，但延续文革风尚，在我们老家找当兵的还是比较盛行的。整个寒假，我们经常相约出去玩儿。作为闺蜜，她给我的关于他的信息大致是，他父亲是老红军，在我们当时的地委机关工作，家里兄弟姐妹众多，至少6个，他本人已经当兵数年。我看他穿的军装是4个兜，应该是提了干的。离开老家之前丽丽私下问我对他印象如何，我坦率地说，一是他有络腮胡，看着不舒服；二是他当兵早，还没高中毕业，会不会因为缺少知识以后共同语言不多。她告诉我他上过大学，我想可能是工农兵大学生，她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我也就没有细问。 回到学校后，他回部队时还专门绕道到学校来看我，他所在的部队正好在我上学的省里，具体什么地方不能问，是军事秘密。 大学毕业回老家的时候她和他结婚了，举行婚礼时我也去了，那是相当的热闹。 接下来的几年，大家各忙各的，结婚，生孩子。 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孩子已经快一岁了。我是带孩子回娘家蹭饭，恰巧她的孩子与我儿子同岁，也是男孩。 听其他同学说，在她生孩子之前，他们的婚姻已经有了罅隙，为了安抚他的家人，她才生了孩子。 过了几年，听说她和丈夫已经离婚，这是完全没有想到的事情，也不好打电话问。 又过了几年，我回家看父母，专程去她家看她。那个时候的她，好像已经没有了昔日的自信和神采。那一晚，我们好像又回到了学生时代，挤在一个被窝里，听她讲述发生在她和他之间的情感故事。 丽丽生孩子前搭上了在职大专的末班车，在我们当地的一所中专念了一个经济贸易专业的大专班。可惜她所在的公司垮了，她也只能买断工龄，到其他地方打工。而她的老公，因为文化底子太差，没能混到半张文凭，在部队也没有提干（那四个兜是因为他服役时间超过一定年限，转为了自愿兵，所谓的大专实际上是到某个大学参加过一期培训课程），转业后只能是工人编制，还是通过关系才进了市委机关，但只能在市委做最基础的收发工作，后来自己去学开车，又利用父亲是老红军的关系，才进了市委机关小车队给领导开车。给领导开车之后，前夫在丽丽面前开始有了话语权，回家的时间也少了，丽丽怀疑他在外面有外遇。有人说，他经常在楼下一个摆摊的中年女人处聊天。对此，丽丽觉得非常愤怒。难到我还不如那个半老徐娘卖服装的？后来，就离了婚。 离婚后，儿子给了老公，丽丽独自生活。谈话间，我能真真切切的感到丽丽有些后悔。我试探着问她想不想复婚，如果想，我去找她的前夫谈，毕竟我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她没有扭扭捏捏，非常干脆的同意了，但她话中有话地说，他不会同意的。我当时觉得奇怪，按照常理，他的自身条件比她差太多，唯一的优势就是老爸是老红军，一旦老爸离世，他什么都不是。 从老家回北京需要先乘汽车到省城机场，我特意打电话让他送我。路上，我们聊到了他们曾经的婚姻。通过她老公的描述，我知道了另外一个版本的情感故事。不过，故事中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远比我想象的复杂，过程也更狗血。 据她老公讲，上大专的时候，她与大专班上的一个同学好上了，还被抓了现行。作为过错方，丽丽生了孩子。孩子的出生，没有使他们之间的关系回暖。没有本事的老公，常常是丽丽嘲笑的对象。那一手像虫子似的烂字，一篇文章都难以读顺溜的阅读能力，工作窘迫且疏于自我收拾的外表，怎么也让丽丽看不顺眼。说话越来越尖酸，用词越来越刻薄。因此，老公坚决要求离婚。看到老公动了真格，丽丽才开始有点收敛，因为她未必希望离婚，只是作践老公已经成了习惯。为了让老公回心转意，丽丽用了最极端的手段，让老公带着孩子净身出户。那个时候有个特殊情况，房子是丽丽在单位分的，而老公是工人，根本没有资格分房子。 她的前夫是带着孩子在寒冬腊月离开家门的，因为没有住处，父子二人在车队办公室住了整整一年。白天，那里是办公室，晚上把办公桌一拼，就是父子俩的床铺，直到他终于分到了一间平房。讲到这里，我看到了他眼里打转的泪花。 我实在无法理解丽丽为什么做得如此绝情，毕竟儿子是自己亲生的。 他非常动情地对我说，你一直以来都是很帮我们的，但是夫妻缘分已尽，经历了那些事情，我不可能原谅她。听他讲了这些，我有些哑然了。按照我自己的价值观，丽丽的做法是我无法接受的。原来准备好的一套说辞，实在张不开口，无法再劝。 很长时间我都没有再给她打电话，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当然，自己也害怕控制不住情绪指责她对孩子不负责任，那样，会失去一个很好的朋友。后来，听其他同学说，她去了广东的一个二线城市打工。 又是几年过去，我们意外的在老家重逢。那是一个春节，老公和儿子跟旅行社去了欧洲，我则回到老家陪老妈。她告诉我她离开老家后一直在广东打工，依然单身，但有一个男朋友，是个台湾人，我真心希望她能够找到一个好的归宿。 去年底到深圳出差，我专程去她所在的城市看望她，知道她还是单身，那个男朋友已经离开了。我们在酒店里聊了很多很多，但我始终有一句话没有出口，那就是我很想知道她是否为离婚和放弃儿子而后悔（如果是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儿子是一定要的）。她的前夫已经再婚，而最不幸的是儿子，因为父亲文化程度低，孩子学习成绩一直很差，只上了初中就辍学了，现在也没有一个像样的工作。问她与儿子的关系如何，她只是呵呵。估计不会太好，毕竟流落他乡，而且只是个打工仔，自己经济条件不会太好，也没法给儿子更好的帮助。 我知道她特别好面子，但知道她到酒店来看我是乘公交来的后，我还是坚持买了单，一个人过日子真的很难。她坦诚地说，现在最难过的时光是漫漫长夜，白天可以出去跳舞唱歌，可晚上回到家，冷冷清清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只能通宵开着电视，看着看着就睡一小会儿，有时候是通宵不眠。我告诉了她一些帮助睡眠的方法，她说都试过了，就是没效果。还不到60，以后的日子还很长，真不知道她将如何面对。 婚姻生活中，两个人之间的强弱关系是相对的。有顺风顺水的时候，就一定有背运的时候。两个人携手，就是为了相偎取暖，共同抵御风险。谁也别因一时得志便忘乎所以。 无论为了谁，千万别轻言离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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