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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蕾教授与山师故事

 红瓦屋图书馆 2015-04-01
张蕾教授与山师故事
2015年04月01日  来源:齐鲁晚报
     张蕾老师就是这样一个能讲山师故事的历史老人,可惜他走了,他把没有讲完的山师故事也都带走了……
□魏建
  “山师建校元老、中文系教授、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原研究生导师、山东省写作学会原会长张蕾先生今晨仙逝,享年88岁。”
  这是今年2月4日上午我发在研究生同学微信圈里的讣文,当时我正在去张蕾先生家吊唁的路上。几分钟后,微信圈开始出现一个又一个哀悼的图像与文字,本市之外还有贵阳、深圳、上海、天津、德州、海口、北京、青岛、合肥的……同学们纷纷寄托哀思。接下来这微信圈沉默了很长时间,同学们都失去了往日开玩笑的心情,又像是在继续默哀。
  张蕾老师并没有教过我,但我与他很有缘分:我的多位授业恩师都是他的至交;张蕾老师所有的研究生都是我的好友。随着与他交往的加深,最吸引我的是听他讲山师的故事。后来我经常为山师学生和青年教工做《历史上的山师人》讲座,起因于此。
  1948年秋济南解放后,中共华东局创办的华东大学(简称“华大”)进入济南。张蕾老师考入华大教育学院。后来华大主体迁至青岛与山东大学合并,留下教育学院与山东省行政学校建立山东师范学院。1950年秋,山东师范学院正式成立,张蕾老师是创建人之一。
  作为创校元老讲山师过往的人与事,解开了许多关于校史的疑团。例如山师的源头就是一个谜。在华东大学教育学院和山东省行政学校之前,还有哪所学校是山师的前身?渊源最近的应是民国时期的山东省立师范学院,可为什么山师校史没有接续这种联系?
  张蕾老师告诉我,在这方面,山师与省内其他同类高校的确不同。例如山东农业大学的前身之一就是民国政府建的山东省立农学院,济南解放时被共产党人接收,原来的教师、学生、校产和校址一起变成了新中国的山东农学院。旧中国在山东的其他高校都是如此“转身”的,唯有山师是一个例外。济南解放前夕,原山东省立师范学院主楼被意外的火灾烧毁。当时的院长找民国山东省主席王耀武要钱建楼,遭到拒绝,于是院长和留下来的师生各奔东西。当解放大军进城要接收这所高校时,校园里空无一人。山东省立师范学院就这样消失了。济南解放后,留在济南的老山师人有的进入华大教育学院,有的回到1950年成立的新山师。张蕾老师说,虽然新山师的教师多是老山师的人,但他们都不愿意提这一壶。这不仅是为了斩断与旧社会的联系,更是因为山东师范学院是新中国在山东建立的第一所高校,他们以此为荣。
  还有一个山师之谜:1950年建校的山东师范学院是省内其他同类学校的“小弟弟”,可为什么短短几年就能后来居上,进入山东省属高校的前列呢?
  说起这个话题,张蕾老师讲得特别生动,用的都是只有亲历者才熟悉的鲜活语言。他用当时山师人编的顺口溜来描述山师建校之初的寒酸:“大学的牌子,中学的院子,小学的房子。”“大学的牌子”是说校名,“中学的院子”是说校产(济南蚕桑学校),“小学的房子”是说校舍(蚕桑学校之前是棋盘街小学)。在这样一个可怜的基础上,山师是靠什么迅速崛起的?按张蕾老师的说法,主要是沾了“院系调整”的光。1952年中国高校的院系调整,本是一次失败的改革:一批名校消失了,一批名校拆散了,绝大多数高校元气大伤,只有极少数院校得到加强。在山东,齐鲁大学被撤销,山东大学被削弱,只有山师是被加强的。一代名校齐鲁大学的物理系、化学系、生物系、天算系和部分文科系的师生及其图书资料、仪器设备进入山东师范学院,最宝贵的资源是其中的教授和副教授。除齐鲁大学外,一些外校的教授、副教授也被“调整”到山师来。我查阅了有关档案:1950年山师建校时,教授10人、副教授9人;1953年院系调整结束后山师拥有教授33人、副教授26人。这些人有许多是名校都求之不得的大牌教授,如章益、田仲济、留润洲、傅统先、刘质平等。山师不再是中学的院子、小学的房子,而是精英荟萃的真正大学的样子:教授多,“海归”多,名流多。昔日暗淡的山东师范学院一下子变得“星光灿烂”。正是这些人的加盟,带来了山师的崛起。
  张蕾老师天生一副英雄豪侠的“范儿”:天庭饱满,膀大腰圆,大脑袋,大眼睛,鼻直口阔,说话声若洪钟,走起路来威风凛凛。让你想不到的是,作为文学教授的张蕾竟有武功!他的一个硕士研究生是习武之人,知道老师功夫不浅,有一天硬逼老师露一手。张蕾老师以60岁的年龄,并且是不平等过招——让这小伙子拿着水果刀向他进攻。结果:老人空手夺刀,小伙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就被他制服了。从此,张蕾老师在我心中成了学者里的侠者。
  据我的所见所闻,他血脉里的确沉潜着一种血性而正义的豪侠精神。从上世纪50年代初期的余修书记(当他的业余秘书),到上世纪80年代后期的管梅谷校长(好朋友),许多领导都很欣赏张蕾老师,但他从不攀高结贵,更没有为自己捞半点好处;为了别人,他常常是“路见不平一声吼”,除了得罪人,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也许,正是这侠义品格,使他讲述的山师故事充满抑恶扬善的传奇。这些故事可以组成山师历史的两份清单,一份是正面的,一份是负面的。
  正面的如博学的章益教授,且不说他既是教育学大家又是心理学大家,也不说他的旧体诗词创作水平令中文系教授啧啧称赞,单说他翻译莎士比亚剧作在上世纪80年代创造了一个奇迹——“各路英雄公推章益”。再如物理学家留润洲教授,“文革”时批斗他的人控诉他“崇洋媚外”的证据之一是不说“化油器”,非说“carburetor”。留润洲马上纠正控诉者的英文发音错了。接着就是对他一顿拳打脚踢,伴着“留润洲不老实,就让他灭亡”的口号声。口号声停了,留润洲还在嘟囔着:“就是念错了嘛……”听了张蕾老师讲田仲济的故事,我才理解为什么田仲济教授百年诞辰纪念会能由数家“国字号”单位主办,还能上央视《新闻联播》。
  由此我联想到一个现象:越是有名的高校学子越发显得热爱自己的母校。难道名校就更可爱吗?不会!母校就像我们的母亲,没有哪个儿女因为别人的母亲漂亮就厌弃自己的亲娘。然而,热爱母校是需要载体的,那些名人故事就是传承母校感情的重要通道。名校的名人多、故事多,所以传递母校感情的机会就多。山师虽然是个小学校,但我们也有值得传颂的大人物和可歌可泣的故事!只是很少有人讲这些故事罢了。张蕾老师就是这样一个能讲山师故事的历史老人,可惜他走了,他把没有讲完的山师故事也都带走了……
  (本文作者为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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