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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时期的陕西戏曲

 文化龙乡 2015-04-02

明朝是在农民战争后建立的封建王朝,国力衰弱,百废待举。明太祖朱元璋实行“助强扶弱”、“休养生息”政策,使元末明初“关中贫脊”、“野多旷士”的破败景象得到了改观,永乐中期陕西已是“诸府仓粟积一千九百余万石,足支十年”的富足繁荣景象。明代中叶,陕西的商业经济十分活跃,正德年间关中各地已是“民逐末于外者八、九”(《康对山集》)。农副产品充斥市场,商业经济十分活跃;采银采矿风靡商洛、汉中各地;(清雍正《陕西通志》)粮商、盐商处处皆是,特别是沿边界一带的陕西土著富户已成为明代的地方商人集团。外地商人亦“专一走川陕作客贩货,大得利息。”(《初刻拍案惊奇·卷四》)时人有“与其吏也宁贾”的说法。入清以后,由于农业生产的迅速发展,陕西的商业经济超过了前代,在全省各地出现了粮食经营、土地经营、货币地租、烟草种植和销售以及造纸、木材、采矿和冶铁等商业城镇和市场。乾隆以后,对陕南山区的开发,吸引来了大量的川、楚、豫、皖、赣等省的贫民,陕南人口骤增,(《续修陕西通志·卷三十一》)商业经济更加繁荣。明清统治阶级歌舞宴乐,特别尚好和重视戏曲、歌舞活动。要求亲王对待黎民百姓“或亦以教导不及,欢以声音感人”。(《张小山小令序》)明洪武十一年,朱元璋封次子朱核为秦王,就赐其词曲一千七百本。(《李开先集·卷六》)这种社会经济环境和尚好乐舞、戏曲的风气,为陕西戏曲的发展提供了良好的条件。
    明初至明中叶,北曲和北杂剧的演唱活动在陕西各地还占着重要地位。明太祖社饮,召祀城隍,三秦各州府县均建城隍庙。戏楼成为庙的有机组成部分,故陕西有“城隍庙对戏楼”的谚语。明太祖洪武八年三原县建成城隍庙,碑云:“乃造歌楼,演唱杂剧”。(杜康祖《修三原城隍庙戏楼碑》)官府和民间敬神祭祖、喜丧礼仪多用杂剧。(《续修陕西通志·风俗志》)涌现出一批著名的乐户和杂剧演员,如周至王锦家乐户,合阳刘小桂家乐户和美莲、周歧、李易、琼枝等艺人。(王九思《碧山乐府》、《琼枝歌》)明武宗正德年间,武功康海、户县王九思先后以刘瑾事被罢官归里。他们“同里、同官、同以瑾党废,每相聚氵片 东杜户间,挟声伎酣饮,制乐造歌曲,自比俳优,以寄其佛郁”。(《明史·列传·文苑传》))潜心于词曲、杂剧创作活动达数十年之久。康海撰有杂剧《东郭先生误救中山狼》和《王兰卿服信明贞烈》。小令二百五十首,散曲套数四十首,南曲一首,同收入散曲集《氵片 东乐府》。王九思撰有《中山狼》院本一折、《杜子美沽酒游春》杂剧一本。散曲有《碧山乐府》(上下两卷)、《碧山新稿》、《碧山续稿》各一卷,共收小令五百余首,套数近百阙,还有《南曲次韵·傍妆台》收小令一百首。康海、王九思是当时陕西关中剧坛盟友、曲场同道。他们各自蓄有家班,足迹东至华岳,西到凤翔,逢会必至,并主持过关中一些地方的大型庙会(《康对山文集》又《氵美陂文集》),演出杂剧。现存明正德九年(1514)雍山(凤翔)老人藏版的两幅《回荆州》木版戏画,反映了当时关中西府地区戏曲演出的真实面貌。
    陕西曲子在关中地区的流行,和康海、王九思的戏曲活动有着直接的关系。康海通律识吕,善弹琵琶;王九思出重资延请名师,杜门三年学习音乐、弹琵琶、学三弦。(何良俊《曲论》)他们在继承宋代以来的“弹词”、“赚词”、“诸宫调”的基础上,融和民间流行的小曲小调,制乐度曲,每成一词一曲,必令家班歌伎演唱,自己则以琵琶、三弦和之,引吭高歌。王九思《碧山续稿序》中载:“一日,客有过予者,善为秦声,乃取而歌之,酒酣,予亦从而和之,其乐洋洋,手舞足蹈,忘其身之贫而老且朽矣”!在他们的倡导参与下,使曲子演唱成为陕西关中民间的主要娱乐形式之一。所以明代文学家韩苑洛(陕西朝邑人)诗云:“户妪杜媪犹素歌”。直至明“万历中,广陵顾小侯所建游长安,访求曲中七十老伎,令歌康王乐府,其流风余韵,关西人犹能道之。”(清焦循《剧说》卷三)康海、王九思对北曲的创造和发展是有口皆碑的,陕西户县、武功、周至等地的民间还流传着“康状元演杂剧”,“王学士唱曲子”的故事。
明代末期至清代中叶,陕西地方剧种相继产生和形成,有秦腔、汉调二簧、道情、眉户、大筒子、花鼓戏、秧歌戏、端公戏等。
      秦腔是流行于陕西各地的一个最大的剧种。在它形成、发展的不同时期有着各种不同的称谓。明末清初称“秦声”、“乱弹”、“秦腔”、“梆子腔”,清乾隆前后称“秦声”、“乱弹”、“梆子腔”、“秦腔”、“西秦腔”、“山陕梆子”。在陕西,以大荔为中心,东府各地称同州梆子;以西安为中心,西安周围称西安乱弹;以凤翔为中心,西府各地称西府秦腔;以洋县、南郑为中心,汉中各县称汉调桄桄。
秦腔最早见于文字记载的,是明万历年间抄本《钵中莲》(玉霜移藏本)一剧中。在《钵中莲》剧中,它是以“西秦腔二犯”这一曲调的形态而存在的。但它说明西秦腔已经存在,而且流传到江南诸省。清康熙初年,流寓湖南的刘献廷(1648-1695)在《广阳杂记》中记载了他在湖广一带看到的秦声、乱弹,说,“秦优新声,有名乱弹者,其声甚散而哀。”康熙四十七(1708)年,孔尚任游山西,写《平阳竹枝词》五十首,其中两首诗写到了他在山西所观赏的秦声、乱弹:“乱弹曾博翠华看,不到歌筵信亦难。最爱葵娃行小步,氍毹一片是邯郸。”“秦声秦态最迷离,屈九风骚供奉知。莫惜春灯连夜照,相逢怕到落花时。”乾隆年间,河北清苑(今保定)人李声振《百戏竹枝词》记载的北京戏曲活动中,有两首诗记述了陕西梆子腔在北京演出的情况,其中一首曰:“耳热歌乎土语真,那须叩击说先秦?呜呜若听函关曙,认是鸡鸣抱柝人。”诗前序谓:“秦腔,俗名梆子腔,以其击木若柝形者节歌也。其声呜鸣然,犹其土音乎。”秦腔正式见于文字记载的,是清康熙年间(1662-1722)陕西泾阳鲁桥镇张鼎望的《秦腔论》,(见《尺犊偶存》中张潮给张鼎望的信),此书佚,不得其详。清乾隆中叶严长明所著《秦云撷英小谱》,关于秦腔的记载已比较清晰,说:“弦索流于北部,安徽人歌之为枞阳腔(今名石牌腔,俗名吹腔),湖广人歌之为襄阳腔(今谓之湖广腔),陕西人歌之为秦腔。”乾隆人朱维鱼,由陕西回京,途经山西,著《河汾旅话》,亦记载到他在晋南赵城等地看到的秦腔:“村社演戏剧曰梆子腔,……盛行于山陕,俗传东坡所倡,亦称秦腔”。在谈到秦腔与古《鸡鸣歌》不同时,又称秦腔为“山陕梆子腔戏”。“山陕梆子”一名,从此而出。
    秦腔作为剧种称谓,虽已见诸于上述记载,但它产生形成的具体年代,却难确知。根据陕西秦腔老艺人孙双钱、戏曲史学者李静慈口述,明代末年,秦中周至谭家寨已有张家班等班社在民间演出,西安明秦王府还不断征选民间秦腔戏班,进府演唱取乐的情况,以及明亡二十年后,陕西关中出现了“康熙王登基有四年,各州府县演乱弹”的事实,(秦腔传统剧目《阎王乐》)说明,秦腔在明末清初,在秦中、晋南等地已经出现。到了乾隆中叶,已臻成熟,发展到了盛期。据严长明《秦云撷英小谱》己载,清乾隆时期西安秦腔班社大小就有三十六家,最早的为保符班。乾隆四十一至四十五年(1776-1780),西安双赛班、泰来班等秦腔班社于西安骡马市路西与街东药王庙戏楼相望修筑“梨园会馆”。前殿五宇,中塑唐玄宗李隆基泥像一尊,俗称“老郎庙”,作为秦腔艺人们敬奉戏神及集会之地。秦腔戏的演出在关中各地呈现一派繁盛景象。据乾隆十年(1745)巡抚陈宏谟五次禁戏檄文可知,陕西各州府县节庆、丧葬、庙会、秋神报赛演戏成风,“于广阔之地搭台演唱,旧唱不足,继之彻夜,男女奔赴,数十百里之内,人人若狂。一会之费,动以千计,一年之中,常至数会”。(《培远堂偶存稿·文檄》卷二十一、二十三、四十五)
    秦腔属于板式变化体音乐形态,是一个新的声腔剧种,成熟之后通过两种渠道迅速向外传播。一是艺人挟技出外搭班献艺。四川籍秦腔艺人魏长生于乾隆三十九年(1774)、四十四年(1779)两次入京和乾隆五十三年(1788)下扬州演出秦腔。前后在京九年,带出了陈银官、杨五儿等几个高徒,使秦腔在京都深深地扎下了根基。在扬州,他应江鹤亭之邀,“演剧一出,赠以千金”。整个扬州出现了“到处笙箫,尽唱魏三(魏长生排行)”的场面;(谢榕生《扬州画舫录·序》)二是随陕西商贾在全国各地经商而向外传播。这些商人为了炫耀自己,招徕顾客,扩大生意;同时满足思乡之情,在各地修建会馆,邀请家乡戏班演出。使秦腔先后传播到了京、津、冀、鲁、豫、皖、湘、鄂、粤、桂、川、黔、滇、青、宁、新等地。在全国各地语言、音乐和风情民俗影响下,形成了各地别具特色的诸多梆子声腔剧种。
    清乾、嘉之际,山西的蒲州梆子和陕西的同州梆子在京都混合演出,被北京人称作“山陕梆子”。这实际是同州梆子和蒲州梆子的合流现象,一直沿续到清末民初。
    乾隆初年,在秦岭以南的安康、汉中地区出现了以二簧腔和西皮调融合演出的汉调二簧。位于安康西南的紫阳县篙坪河东门寺乐楼有清乾隆二年(1737)八月乾胜班演出的题壁,记载了当时二簧戏的演出活动。嘉庆初年,篙坪河杨履泰、杨金年父子在汉中西乡县沙河坎屈家河村开办了汉调二簧科班,收徒传艺,(《杨履泰家谱》)使汉调二簧开始在汉水流域流行。当地群众称它为“土二簧”、“陕二簧”、“二簧戏”。汉调二簧出现以后,随着乾隆时期汉中、安康金矿、铁矿业的开发,商业经济的迅速发展,以及商旅和艺人们的流动,迅速向外流布。至清同治、光绪年间(1862-1908),陕西已有以西安为中心的关中二簧,以山阳为中心的商洛二簧,以安康为中心的安康二簧和以汉中为中心的汉中二簧等。至清末还传播到湖北、四川等地。

   道情戏是清乾隆末年在陕西关中已有演出活动的一种戏曲形式。有名的班社为宝鸡县姜马道情班,至今藏有乾隆六十年(1795)道情剧目《五果争先》、《石佛衣》等抄本。后随商路流传至安康、汉中和商洛各地,因语音的不同并形成了关中、商洛、安康三路道情。至清嘉庆、道光年间(1796-1850)已出现了二十多个班社。演出形式多为围桌坐唱和广场踏席,也有用皮影演出的。剧目分“正扎戏”和“乱扎戏”。正扎戏多以道教故事和神话传说为内容,如《大孝传》、《湘子出家》等;乱扎戏则以历史故事和民间故事为内容,如《玄武关》、《杨二姐赶会》等。开始以两小、三小戏为主,后吸收秦腔和汉调二簧的营养,逐渐发展为多行当体制。唱腔分欢音和苦音,有帮腔,常用打击乐器有简板、渔鼓和三才板。
   眉户戏,在清代嘉庆年间(1796-1820),就有杨运子班在华阴、华县一带流动演出。(1959年《陕西省文化局眉户调查资料》)因经常与秦腔同台兼演,民间谓之“风搅雪”。经过艺人的不断创造与发展,到道光至光绪年间(1821-1908),东府的大荔、渭南,西府的岐(岐山)、眉(眉县)、宝(宝鸡)、凤(凤翔)等地已有民间眉户班社四十多个。眉户戏多以民间生活为内容,二小、三小戏居多,如《石榴娃烤火》、《张连卖布》等。后来在与秦腔等剧种的交流演出中,取长补短,不断丰富自己的表现手段,逐渐移植演出一些行当齐全的大型剧目,如《八件衣》、《蝴蝶杯》等。表演艺术水平也在逐步提高,而且形成了以东府二华(华阴、华县)为中心的东路曲子、以西府凤翔为中心的西路曲子和户县、长安为中心的中路曲子等。
   花鼓戏主要流布在陕南。清嘉庆年间,湖南、湖北一带遭受水灾,大批灾民从商洛、安康进入陕南,将花鼓戏带入,随着语音和风情不同而逐渐演变为陕南花鼓戏。陕西本土也有花鼓,主要流布关中一带。早在清乾隆二十七年(1762),吴镇在《北五台山赋》中就有记载,谓“耀县北五台山三月花鼓赛社”,但是,它是一种秧歌舞蹈,并未形成戏曲剧种。两湖花鼓戏流入陕南,除形成陕南花鼓戏外,当地还形成有八岔戏、大筒子戏、端公戏等。由于演出所用乐器、演出形式、表演风格相异,即有不同的称谓。
除上述各剧种以外,这个时期陕西各地还涌现出了一批以木偶或皮影形式演出,并具有独特音乐唱腔的小剧种,民间称之为“小戏”。如老腔、碗碗腔、阿宫腔、弦板腔等,在民间演出,十分活跃。
   明清时期,陕西戏曲呈现出一种诸腔杂陈,百花并茂的繁盛局面。全省大小三十多个剧种,大体可以分为八个腔系:即梆子腔、皮簧腔以及道情、花鼓、曲子、秧歌、吟诵戏和影偶小戏等。
   明代陕西戏曲演出班社组织,多以乐户和家班为主,职业班社艺术活动因缺乏文献记载,很难考知。到了清代,职业班社和艺人大量涌现,陕西戏曲出现了鼎盛局面。康熙到乾隆中期,仅西安一地,秦腔班社就有三十六个。(《秦云撷英小谱》)主要演员有申祥麟、樊小惠、姚琐儿、张银花、岳色子等。他们在表演艺术上各有新的创造和“绝技”。“祥麟者,以艺擅,绝技也;小惠者,以声擅,绝唱也;琐儿者,以姿擅,绝色也”。(《秦云撷英小谱》)人称“三绝”。同州梆子、西府秦腔和汉调桄桄在各自流行区域都有众多班社、科班和受群众称颂的表演名家。汉调二簧的泰字科班及瑞仁科班,培养了大批二簧艺人,出科后陆续在汉中和安康各地建立了众多班社,流动演出,繁衍生息。艺人也层出不穷,出现了杨金年、范仁宝等各有造诣的演唱名家。花鼓戏、道情、曲子戏等、也是班社林立,艺人辈出。
   随着各戏曲剧种的形成和演出活动的广泛开展,戏曲剧本创作和戏曲艺术理论的研究工作也十分活跃。明清时期,陕西各地相继出现了一大批剧作家和艺术理论家,新剧作不断涌现,艺术研究成果丰硕。继杂剧和词曲作家康海、王九思之后,陕西出现的传奇戏曲作家相继有王元寿、王异、李灌、李芳桂、崔问余、王筠等。他们的作品一直流传至今,为人称道。如康海的杂剧《中山狼》,李灌的线戏《黑山记》,李芳桂的碗碗腔《春秋配》、《白玉钿》、《火焰驹》和崔问余的传奇《碧玉簪》等。关于秦腔艺术的理论研究,乾隆时期吴太初的《燕兰小谱》,严长明等人的《秦云撷英小谱》,焦循的《花部农谭》等著作,都以一定份量的篇幅和文字对秦腔艺术从形成历史、演出剧目、表演特色、演员的艺术造诣、观众审美情趣等方面,进行了描述和概括。皮影戏在陕西各地的普遍演出,也引起了文人学士的兴趣。三原县人周元鼎于乾隆末期写了《影戏杨孝子传》,论述了皮影戏的演出情况和艺人们的甘苦。清代晚期富平县王敬一编选了明清曲集《羽衣新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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