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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如何书写生活

 优雅a 2015-04-10
文学如何书写生活
——从《平凡的世界》谈起
2015年04月03日 08:11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报》2015年4月3日第722期 作者:程丹阳 访问量:149

  近期电视剧版《平凡的世界》的热播,引发了许多人对其同名小说和作家路遥的关注和讨论。作为一部文学畅销书,《平凡的世界》在当代文学史上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一方面,许多普通读者对小说所描写的青春理想、奋斗向上产生强烈共鸣,认为《平凡的世界》是极为卓越的文学名著;另一方面,一些批评家却对这部小说评价颇低,认为其存在文学自觉性低、故事情节模式化等问题。然而,随着新世纪底层文学的迅速崛起以及相关作家在创作中出现的种种问题,也许我们是时候重返路遥、重返《平凡的世界》,通过这部影响了一代人的巨著来学习经验——我们该如何书写底层生活?

  认知书写对象生活状况

  不少人从根本上质疑底层文学的合法性,那么问题是,作家或知识分子有资格、有能力为底层代言吗?我们暂且悬置底层是否能完成自我表述这一论题。其实在这场讨论中,我们可以发现一个问题——许多批评家认为,作家与底层民众之间存在巨大的隔阂和明显界限,这种显在的区隔使得作家无法跳出身份限制而正确真实地表述底层生活。

  的确,不少关于底层生活的文学创作应验了批评家的这种质疑。在这些文学中,大多数受过高等教育和写作训练的作家们不懂得以何种态度来对待底层。有的作家将底层文学看作一种新的题材创新和艺术风格转向,他们以俯视的态度将表述底层看作对自己创作的一种突破。换言之,就像批评家李云雷所形容的那样,这些作家冷漠地将底层叙事退化成一种“美学脱身术”。

  作家若想成功为底层“代言”,其前提是必须与底层民众之间建立起平等的、长期有效的对话沟通。路遥在20世纪80年代就已经自觉地把握了如何对待底层民众、底层生活的态度,他始终警惕自己是否与底层民众之间脱钩。路遥曾深情地说:“人民生活的大树万古长青,我们栖息于它的枝头就会情不自禁地为此而歌唱。只有不丧失普通劳动者的感觉,我们才有可能把握社会历史进程的主流,才有可能创造出真正有价值的艺术品。”正是因为始终以“正统的农民的儿子”身份而自豪,对中国底层民众尤其是农民抱有深切关怀和执着热爱,对真实底层生活进行长期体验,路遥才能创作出这部引起一代又一代人强烈共鸣的《平凡的世界》。因此,在《平凡的世界》的文本中、在路遥的人生思路里,不难得出以何种态度表述底层的结论:即以平等的姿态、开放的视野来看待底层,表达作家的内在真实情感并将其外化出来。

  人物塑造凸显自我精神建设

  底层并非固化的阶级概念,它是由一个个鲜活的个体生命所汇集而成的集体。然而,如今不少的底层文学作家在作品中,只是把底层民众当做一种用来反映社会现实的工具,他们被作家以精英意识和现代话语改造塑形,扭曲变形为概念化的存在。部分作家企图用宏大叙事来越界表现个人解放。这些作家们让底层人物以自我内心之彻底丧失,来表现外部社会的变迁,将宏大叙事绝对化。在作品中,人物没有自我对象化的觉悟,他们的成功依附于时代的发展。这种通过牺牲个人主体建设所建立和改造的社会实际上就是一个等质化、同化的共同体。

  而在《平凡的世界》中,路遥却试图走近每一个人物内心。路遥不仅关注这些底层人物的命运起伏,也关注他们的内心感受和情感世界。在他的眼里,这些底层人物不是作为探讨社会变革“只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工具,他们是身历改革,有过迷茫怀疑、有过青春爱情、追求内心理想的个体存在。以孙少平为例,他的人生经历可以抽象为时代的写照,但他更是一个有情感、有思想的青年。路遥用大量篇幅描写了孙少平的求学、恋爱经历,为我们勾勒出一个鲜活的青年形象。孙少平就是在深刻的自我审视和持续的自我对象化建设当中逐渐成熟的。当然,孙少平的成长来自当时社会的伟大变革,但也来自他持续的主体性建设。在定义底层人物的时候,路遥清醒地认识到不仅要靠外在的“他力”,也需要自我精神建构,二者不可混淆,也不可越界。通过文本,路遥实际上也是在帮助我们回答应以何种方式写人物,写底层人物。

  叙述苦难并超越苦难

  底层文学作家大多凭着自己的人文主义精神以及参与公众事务的强烈愿望来审视和表述底层民众窘迫的生态环境,通过这种方式,使得文学视线下移至底层民众,以实现文学批判与反思的功用。显然,苦难不可避免地成为底层文学表达的主要内容。然而,一些作家由于没有实际底层生活体验,就凌空蹈虚、极为主观地铺陈堆积了种种所谓的“底层苦难”。这种以个人主观态度选择性地描写一些苦难事件的做法在如今的底层文学中并不罕见。对于这种作品,有两点疑问:其一,经由心中已有“乾坤”的作家们过滤种种“杂质”后,所呈现出来的底层生活在产生强烈艺术效果的同时,是否还具有文学真实性?其二,这些被简单臆断为“苦难”的生活对于底层来说意味着什么?这两个问题其实还可以归结为一句话:我们应以何种态度叙述苦难?

  在《平凡的世界》中,孙少安、孙少平、田润叶、田晓霞等农村青年在当时那种复杂变革的环境中遭遇挫折与迷茫、痛苦与怀疑。但路遥并非是为苦难而苦难。在他的笔下,人物都经历了人生的挫折以及时代变革的阵痛。但万事有革方可变,路遥在小说中写道:“青年,青年!无论受怎样的挫折和打击,都要咬着牙关挺住,因为你们完全有机会重建生活;只要不灰心丧气,每一次挫折就只不过是通往新境界的一块普通绊脚石,而绝不会致人于死命。”在《平凡的世界》中,我们不仅能够看到路遥对于底层民众苦难充满同情的叙述描写,更能够看到他对于人生苦难进行挑战和超越的达观态度。

  这种叙述苦难的态度也是我们今天的底层文学所需要学习和借鉴的。诚然,我们对于社会底层苦难生活的描写有助于引起社会反思和变革,但作为文学本身而言,我们更需要去挖掘这些苦难背后,底层民众是如何战胜挫折、超越苦难的。文学,尤其是反映时代的底层文学作品,在一定程度上应当是具有精神抚慰作用的。它使得每一位个体读者都能够在社会变迁的大时代中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属和定位。而《平凡的世界》正是这样一部作品,它写苦难,但却不止是苦难。它拥有一个温暖的基调,抚慰并激励每一个底层读者——只要勤劳向善,总会取得成功。

  目前,底层文学虽然受到很大关注,但部分作品依然存在很多问题。重返路遥,重返《平凡的世界》,对于底层文学作家来说依然具有极大的指导意义。

  (作者单位:西北师范大学文学院)

责任编辑:王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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